習暉眉頭皺起。
「不爭氣。」他嘆了口氣,撥通了另一個人的電話,「帶一幫人過來,我把地址給你。」
夏習清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的開業晚宴剛開始不過半個小時,外面就被一大群記者包圍了。他甚至不知道這些記者來的原因,直到助理將網上的熱議拿給他看。
那條曝自己取向的微博,現如今已經轉發過兩萬。
眼看眾賓客都因為外面的紛議論紛紛,夏習清心中雖疑,但也強裝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態度,理了理自己的西裝領帶,拿過司儀手中的話筒,站在一樓大廳的主藏品前開口,「各位想必一定是在疑,為什麼外面會有這麼多的記者。」
夏習清的臉上掛著淡然紳士的笑,「這座藝館暌違十五年在此開業,館的每一細節都是我親自參與完的,包括賓客的篩選,所以今天到場的各位,都是我心目中的藝大家、收藏大家,是我十分尊敬的人。」
「藝的魅力來源於包容的自由和的共鳴。我一直以來的創作也是秉承這兩點,因而在這裡,我也想向各位說明,和許多藝界的知名人士一樣,我也是LGBT的一員。」
看著下面賓客的議論,夏習清挑了挑眉,「我原以為個人的取向至在藝界不會遭苛責,難道不是嗎?」
此言一出,場忽然靜了下來,這頂大帽子一扣,沒有人再敢多說半句,就連一開始看過網上料的那些看笑話的人,也不願頂上「歧視」、「不自由」的罪名。
「謝謝大家的理解和尊重。那麼就敬請各位繼續參觀本館,一二三樓均已開放,四樓尚未完工,工作人員將會帶領各位,請大家盡興。」夏習清笑得無懈可擊,說了句enjoy便將話筒還給工作人員。
「四樓不允許上,如果有人鬧事立刻請出去。」夏習清囑咐了兩句,端起一杯香檳一飲而盡。
現在的形還可以控制,但如果周自珩來了就完蛋了。
夏習清從西裝側的口袋裡拿出一張沒能送出的請柬,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打電話給周自珩的助理,讓他務必看好周自珩,別來找我。」
這種場面,公關本是死局,夏習清知道現在蔣茵一定在幫自己公關,但是如果只是下熱搜和相關的料,只會適得其反。
天漸漸的黑下來,外面忽然傳來聲音,站在二樓落地窗的夏習清往下一看,一幫穿著保鏢制服的人將門外的記者趕走,遠遠地,他看見習暉的車子。
原本心籌劃的開業就這麼被攪了渾水,夏習清心中惱恨不已,憤怒的緒像是水一樣沒過去,等到退時,巨大的失落將他包裹住。
臨近深夜,賓客相繼離開,連工作人員都下班離去,夏習清就這麼坐在四樓的門口,一又一地著煙。
他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的取向被曝,照他之前的作風,這些事曝都是遲早的事,可他不願意牽連周自珩,更不願意是在今天這個日子曝。
上的一包煙被他得乾乾淨淨,夏習清低頭看了一眼手錶。
十二點差十分。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失落過。
一步一步走下臺階,夏習清終於了解一個人的覺。不是意包圍時無邊無際的甜,而是當你發現你為了他做出的一切都變徒勞,那個瞬間的悵然若失。
空的藝館裡擺滿了藏品,價值連城,珍貴無比,但在他的眼裡不過是沒有生命的件,堆砌在這富麗堂皇的建築裡。
他轉過子,合上了大門,準備將自己的愚蠢和執著所在這一天的結尾,權當落幕,可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習清。」
夏習清不可置信地轉過,看見了一個氣吁籲剛從出租車上下來的人,帽子口罩全戴了,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
「自珩?你、你怎麼來了。」他心有餘悸,將周自珩拉進了藝館,周自珩摘下口罩,出笑容,著氣解釋,「我、我被我哥關在家裡了,剛剛才找著機會翻牆溜出來,我回了趟公寓,你、你不在,我在新聞上看到這個地方,就想試試看,看你在不在這裡。」
看著他額頭上的薄汗,夏習清忽然像是失去了言語能力似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他回頭看了一眼大廳上懸掛的古董鐘。
指針還沒有旋轉至終點。
還好,還來得及。
抓住周自珩的手腕,夏習清一路拽著他上了四樓,打開了四樓的大門。周自珩滿心疑,但他還是注意到了地上滿滿的煙頭。
「你拉我上來幹什麼?」
夏習清打開了四樓的大門。
「生日快樂。」
大門完全打開的一瞬間,周自珩怔住了。整個樓層展出了大大小小數不盡的畫,或是水彩,或是油畫,唯一的相同之便是畫中人。
每一幅都是自己。
「這是我為你畫的,一共有九十九幅,從你小的時候,到你現在,幸好你是星,不然我還真的沒辦法記錄下你一直以來的樣子。」
周自珩不想到,帶著他前往擊場的那個夜晚,夏習清指著自己口的那柄槍,還有他一時的玩笑話。
[買夏習清給我畫的所有畫,拿來給我陪葬。]
夏習清獨自向前走著,腳步停在一個比他還高的展品前,上面蒙著一層黑綢,璀璨的水晶燈下泛著細膩的。
「這個也是為你做的。」夏習清抬手,將綢輕輕扯下。
他的面前,出現了一座潔白無比的石膏雕塑。那是一個形高大的男人,面容朝著前方,似乎著什麼,立的五上浮現微笑,如同古希臘古典雕塑那般好。
他的手中握著一枝玫瑰,溫而充滿力量。
「生日快樂。」夏習清朝他走來,「對不起,我搞砸了你的生日。」他終於走到了周自珩的面前,從自己的西裝口袋裡拿出一方暗藍的請柬,上面的封都是一朵玫瑰。
「我熬了好幾個通宵,本來想著今天邀請你,把這個親手到你手上,沒想到你不在,又……又鬧出這些事。」夏習清垂著眼睛,睫微微了,「生日快樂。我的驚喜實在是太爛了。」
原來他並沒有忘記自己的生日。
「我特意選在今天開業,這個藝館是我母親以我的名字命名的,我、我想讓他重生在你生日的這一天。」
10月20日的最後一秒,他得到他最想要的禮。
周自珩愣愣地打開了那封遲到的請柬,裡面掉出一張手寫信。
[我給你我設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不營字造句,不和夢易,不被時間、歡樂和逆境的核心。
我給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個傍晚看到的一朵黃玫瑰的記憶。
我給你關於你生命的詮釋,關於你自己的理論,你的真實而驚人的存在。
我給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飢。
我試圖用困、危險、失敗來打你。]
作者有話要說:
手寫信上的詩節選自博爾赫斯《我用什麼才能留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