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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秦記》 第三章 咸陽風雨

他想起趙雅,心中一痛!對再沒有恨意。不過又如何呢?他們沒有修好的可能。魏國的紀嫣然知不知道他已來了這裡?這通訊困難的古世界,他們像生活在兩個不同的星球上。難怪古人對離別生出這多傷,相思之苦確使人盡折磨,婷芳氏正是因此病倒,爲消瘦。現在婷芳氏和趙倩孤零無依,唯一倚憑的是自己,他怎能不寵們疼們呢?

不知是否病中特別使人脆弱,婷芳氏流下淚,死命摟他道:“夫郎啊!妾想得你很苦哩!”

龍又念起蠶娘,一時神傷魂斷,擁著婷芳氏倒到榻上去,項龍俯頭埋在的懷裡,繃的神經鬆弛下來,同時生出對鬥爭仇殺的厭倦,只希以後能退於泉林之地,把紀嫣然和蠶娘接來,過那隻羨鴛鴦不羨仙的醉人生活。腦勾畫出溪水緩流、芳草濃綠、林木蒼翠、丹山白水的景。他要求的再非華食,而是原始簡單的生活。

在這地廣人稀的世界,找個世外桃源之地,開墾荒田,種些農作,由懷中玉人養飼鴨,自己則負責捕魚狩獵,直至老死,於願已足。他想到來時經過的原始森林,途中不時遇上漫天濃霧,又或飛瀉千尋的瀑布、山中的大湖,不由神思飛越,暗下決心,終有一天,他要在山林終老。對一個二十一世紀的人來說,這種生活,最是迷人的。

婷芳氏勉力睜開眸,散發出灼熱的火,怪他仍不和歡。

龍心神俱醉,忘掉一切,把所有注意力全投到迷人的去。

終於抵達咸

的聲音,把他從最深沉的睡眠中喚醒過來,睜眼一看,初升的驕早散發朝霞,猛然坐起來。

麗的三公主趙倩嚇了一跳,抿笑著道:“我們三個都輸了,誰都估你爬不起牀來的。”言罷俏臉飛紅,喜不勝,顯是想起昨晚激烈醉人的“戰況”。

龍給提醒,試試舒展筋骨,發覺自己仍是生龍活虎,哈哈一笑,一把摟著趙倩,倒往榻上,道:“唔!待和乖倩兒再來一次!”

趙倩迎還拒,偏又渾,無力爬起來,道:“相國府的李斯先生來找你呢!”

龍記起李斯昨天向他訂的約會,嘆一口氣,起榻讓妻妾婢侍候盥洗更,指頭不用他半個,一切弄得妥當整齊。李斯在軒等他,神平靜,至表面如此。

客套兩句,秋盈獻上香茗糕點,李斯開門見山道:“項先生究竟在何聽過在下名字,爲何像對李某非常悉的樣子。”

龍昨晚曾向陶方查問過這將來劻助秦始皇征服六國的一代名臣的世,知他是韓非的師弟,師事荀子,很想騙他說是由韓非聽到的,但想到謊言說不定有拆穿的一朝,放棄這個想法。微笑道:“李先生聽過緣份這回事嗎?”

李斯愕然問道:“什麼是緣份?”

專論“因緣”的佛教要在漢代傳中國,李斯自然不明白項龍在說什麼。

龍呷一口熱茶道:“命運像一隻無形的手,把不同的人,無論他們出生的背境如何不同,相隔有多遠,最終會把他們拉在一起,變朋友、君臣、又或夫妻主僕,是之爲緣份。”

李斯臉驚訝神,思索片刻,點頭道:“想不到項先生不但劍天下,還有發人深省的思想,只不知和先生知悉在下的事有何關係?”

龍淡淡地道:“緣份是難以解釋的,項某雖是初見先生,卻像早知道很多關於先生的抱負,衝口說出那番話,或者是因爲曾聞李兄遊學於荀卿的關係吧!”

李斯皺起眉頭,他雖出自荀卿門牆,兩人思想卻有很大分別,正要說話,項龍岔開話題道:“先生對治國有何卓見?”

李斯呆了一呆,這話若是莊襄王問他,自是口若懸河,說個不停。但項龍不但尚未有職,且屬呂不韋系統,假設他李斯和對方淺言深,抖出底牌,說不定會招來橫禍,不猶豫起來。自到咸,雖曾與呂不韋深談過幾次,呂不韋表示對他頗爲欣賞,他卻看出呂不韋野心極大,賦驕橫,遲早惹出禍來,兼且他治國之道和自己大相徑庭,他很難會賞識重用,正在心中苦惱。

龍微微一笑道:“先生並不甘於只作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幕僚吧!”

李斯大吃一驚,忙道:“項先生說笑!”

龍正容道:“要大事,須冒大險,先生若不能把生死置於度外,今天的話至此爲止,事後我不會向任何人提起,如何?”

李斯凝神看他,覺項出使人心的真誠,心中一熱,豁出去道:“未知項先生有何提議?”

龍道:“李先生怎樣看呂相國將來的敗?”

李斯臉微變,長長吁出一口氣,道:“項先生是有點強人所難。”

龍明白他的苦衷,溫和地道:“李先生現在呂府幹什麼工作?”

李斯爽快答道:“李某正協助呂相國依他指示編寫《呂氏春秋》,相國希以此書擬出一套完整的治國理論和政策,嘿!李斯只是其中一名小卒,‘協助’這詞語實在有點誇大。”

龍並非歷史學家,還是初次聽聞此事,奇怪地問道:“原來竟有此事,不知書對治國之道,有什麼新的看法?”

李斯角牽出一不屑之,淡然道:“有什麼新的看法?主要還不是集前人的要,提出‘法天地’的主張,那是說只有順應天地自然的本,才能達到天下大治,所謂君臣各行其道,互不相涉。爲君之道,必要以仁德治國,不時反省,求賢用賢,正名審份,最後達到無爲而治的理想。”

龍見他說理清晰,心中佩服,輕聲問道:“先生認爲相國這套主張行得通嗎?”

李斯哪敢答他,問道:“項先生又以爲如何呢?”

龍知道若不上一手,會被這博學多才、懷大志,比自己更年輕的人看不起,從容地道:“呂相國以韓人而執秦政,重用的多是三晉人,和他結的王后又是趙,加上秦國自商鞅變法以來,崇尚以法和武治國,與呂相國的治國思想如南轅北轍,全無調協的地方,將來會發生何事,還希先生明示了。”

李斯拍案而起道:“有項先生如此人才在秦,李斯可回家務農。”

龍一把抓著他手臂,拉得他坐回椅,誠懇地道:“先生言重,先不說項某對治國之一竅不通,最主要是項某無心仕途,以前種種作爲,是求存而非求名利,終有一天退山林,不理世務,大秦能否一統六國,全賴先生。”

李斯呆了一呆,暗忖這話若由莊襄王對他說就差不多,項龍縱得莊襄王另眼相看,可是莊襄王絕非什麼有爲明主,事事以呂不韋馬首是瞻。在目前的形勢下,他們這些外人,不依附呂不韋還可依附何人?項龍卻擺出別樹一幟的格局,確令他費解。

手按在他肩頭,微笑著道:“項某這番話,李先生終有一天會明白,安心留在咸吧!這是你唯一可以發展抱負的地方。”

李斯告別後,項龍找到滕翼,共進早餐。

席間滕翼道:“龍今後有什麼打算?”

龍自然有他的如意算盤,就是憑著他在《秦始皇》那套電影得來的數據,爲小盤的冒牌贏政建立他的班底,好應付將來發生的呂不韋專權,與及假宦繆毒的出現。

現在先找到李斯,還有是王翦、王賁父子,都是日後爲秦始皇統一天下的名將,有此二人劻助小盤,他可安心退田園。想到這裡,輕鬆地捱到椅背,道:“說真的,我項無大志,宰掉趙穆後,我會到烏家偏遠的牧場,過著田園的居生活,閒來打獵捕魚。”

滕翼出一難得的笑意,淡淡道:“假設你做得到,我陪你去打獵。”

荊俊旋風般衝進來,神采飛揚道:“來!讓小俊作引路人,領兩位大哥見識咸的繁華盛景。”

滕翼皺著眉道:“這些日子來你和什麼人胡混?”

荊俊在兩人對面席地坐下,興地道:“當然是相國府的人,在這裡真刺激,天天打架傷人,前天相國府的劍士在咸最大的樓中伏,死三人傷七人,算那些襲的賊子走運,我剛去了渭南的太廟看寡婦清拜祭先王,否則怎會傷亡這麼多人?”

龍和滕翼對一眼,暗不好,這小子年輕好鬥,說不定惹出禍事來。

滕翼皺眉道:“秦人不是最重法紀嗎?爲何竟會隨便打鬥?”

荊俊得意地道:“現在咸一片,誰管得了誰,尤其牽涉到左右相國府的人,更是沒有人敢理閒事。”

龍肅容道:“這幾天你最好不要惹事生非,我們看清楚形勢,立即回趙對付趙穆,明白了嗎?”

荊俊大喜敬禮說道:“小俊曉得,真好!我可以把趙致弄回來。”

滕翼沉聲喝道:“你愈來愈放肆!”

荊俊最怕滕翼,嚇得俯伏地上,不敢作聲。

滕翼對著項龍嘆氣說道:“龍!這小子年紀太輕,不知輕重,我會管教他,龍勿放在心上。”

龍笑著道:“我怎麼會怪他?”

荊俊抗議道:“小俊最尊敬兩位大哥!”

滕翼喝道:“閉!”向項龍打個眼,表示要獨自訓斥荊俊。

龍會意,自行返回龍居去,尚未踏進門坎,天井傳來衆陣陣的歡喝采聲,趕去一看,原來妻子婢們全換上輕便短襦,正在拋球爲樂,婷芳氏在一旁含笑觀看。春盈和夏盈擁上來,把他拉場去。一天就在充滿歡樂的氣氛中度過,黃昏時分烏應元使人來請他,同往皇宮赴宴。想到即可見到呂不韋這叱吒風雲,影響整個戰國曆史的人,項龍不由有點張起來。他怎想得到只不過在“黑豹酒吧”打一場閒架,竟徹底改變自己的命運呢!

馬車緩緩開進宏偉的大門,由圓巷形的門,進主大殿前的廣場。大門兩旁設有兵館,駐屯兩營軍隊,由司馬尉指揮,循序問話,使十二騎前後護送項烏兩人的馬車,進宮。

像趙宮般,咸宮雖大幾倍,仍是“前朝後寢”的佈局,外朝是秦王辦理政務、舉行朝會的地方,廷則是秦王和諸子妃嬪的寢室。前廷的三座主殿巍峨壯麗,設於前後宮門相對的中軸線,兩邊爲相國堂和各類署;後廷以秦王與王后的後三宮爲主,左右兩方爲東六宮和西六宮,乃太后、太妃、妃嬪和衆王子的宮室。殿堂、樓閣、園林裡的亭、臺、廊廓等等,無不法度嚴,氣象肅穆。廷建築形式比外廷更多樣化,佈局湊,各組建築自庭院,四周有院牆圍繞,不同區間另有高大宮牆相隔,若沒有人引路,迷途是毫不稀奇的事。想到小盤有一天會爲這裡的主人,而此事正是由自己一手促,項龍不由生出顧盼自豪的

莊襄王設宴的地方是後廷的“養生殿”,乃後宮最宏偉的木構建築,是座三層樓式的高臺建築,高臺上是兩層樓閣式的殿堂,殿堂兩旁及其下部土臺的東西兩側,分佈十間大小不等的宮室,有臥室、休息室、沐浴室、盥洗室等,各室間以迴廊、坡道相連。牆上有彩繪壁畫,迴廊的踏步鋪上龍紋或幾何紋心磚,殿堂和長階則鋪方磚,氣派宏偉,富麗堂皇。

馬車停在大殿堂階下的廣場,呂不韋特別遣管家圖先在那裡恭候他們,見面時自有一番高興和客套。步上長階,圖先低聲道:“今晚除呂相爺外,還有楊泉君,此人自恃當年曾爲大王出力,專橫驕傲,大王和呂相都讓他三分,兩位小心應付。”

烏應元見他對他們丈婿如此推心置腹,顯是把他們視作自己人,心中歡喜,不斷應諾。項龍想起終有一天要與呂不韋翻臉決裂,卻是心中嘆。這或者是預知命運的痛苦,不住意興蕭索,更增避世退之心。殿門,長笑撲耳而至,一個無論形和手足均比人大的豪漢,穿華服,虎步龍遊般往他們迎來,頭戴織高冠,上鳥羽簪纓,行來時鳥羽前後搖,更增威勢。此人年約四十,生得方臉大耳,貌相威奇,只嫌一對眼細長些兒,但眸子閃閃,予人深沉厲害的覺。

烏應元慌忙偕項龍行跪叩之禮,高呼呂相。尚未拜下,呂不韋搶上前來扶起兩人,灼灼眸落到項上,訝然說道:“難怪姬王后和肖先生均對項龍讚不絕口,我呂不韋足跡遍天下,還是第一次見到龍這般人才。”有如洪鐘的聲音,在殿堂的空間震盪迴響。

龍見他只比自己矮許,氣勢迫人而來,心中暗贊,忙謙讓道:“相爺誇獎!”

眼一看,除在上首設的三席外,大殿左右各有兩席,每席旁立著兩名宮,暗舒一口氣,不用應付那麼多人,自然輕鬆許多。

呂不韋毫無相爺架子,左右手分別挽著兩人,往設於上首右席走去,低聲在項龍耳旁道:“本相正苦於有兵無將,龍來了萬事俱備,何愁大事不。”又哈哈笑起來。

那邊的烏應元歡喜地道:“全賴相爺提拔。”

龍心中苦,人非草木,孰能無,呂不韋這麼看重自己,他怎憧憬中的田園生活?

二人來到席前,呂不韋揮手命宮退開,低聲道:“本相和大王說好,任龍爲蒙驁將軍副將。蒙將軍本是齊人,來秦後一直被本地軍將排,鬱郁不得志,其實他兵法謀略,我大秦無人能及,若有龍爲輔翼,立下軍功,本相定不會薄待你們。”

龍暗厲害,呂不韋的籠絡手法,直接有力,怎不教人爲他效死命。先扮作激的樣兒,道:“相爺如此看重龍,縱爲相爺肝腦塗地,不會有半分猶豫,問題在於龍的大仇人趙穆仍然健在,一天不能將此惡賊碎萬段,龍很難分神到別的事上。”

呂不韋大力抓他的手臂,眼中厲芒一閃道:“本相恨不得把他剝皮拆骨,龍儘管放手施爲,萬事有本相支持,拿得他首級,謹記定要帶回咸,大王和本相要一睹爲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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