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龍心中一懍，連忙還禮。善姊妹曾向他提過此人，說他是齊國名將，劍法高明，果是名不虛傳，此人有種由骨子裡出來的威霸之氣，非常罕見。

客氣兩句，旦楚向布微笑道：“兄請把先生給末將。”

布他氣度所懾，連忙答應。旦楚擺出引路姿態，請項龍先行。前方把門的武士退至兩旁，讓項龍進軒。同時有人高聲向通傳道：“董匡先生到！”

項龍想起善滿脯上那道目驚心的劍痕，暗忖可以兩次行刺田單仍然活著，實屬奇蹟。項龍過門坎，第一眼便瞥見田單。這不但因他後柱立兩名矮壯強橫，面貌酷肖，一瞧便知是善姊妹提及過，劉中夏和劉中石這對兄弟；也不是因他一白，在其它人的華服比對下特別搶眼。而是因他的氣度和容貌，均使人一見難忘。難怪見慣天下英雄人的紀才，亦要對他印象深刻。

田單年在四十左右，材頎瘦，鼻樑骨高聳，有若鷹喙，可是因高起的兩額配合得好，不但沒有孤峰獨聳的覺，還予人一種隆迫人的氣勢。再加上濃眉下眼神藏而不的銳利隼目，確是領袖一方的霸主人。難怪他能由一個區區小城吏，攀上天下最有權勢人之一的寶座。坐在他旁的趙穆雖是一派雄模樣，立時給比下去，頗有大巫小巫之別。

圍繞大方幾而坐的共有十二個人，另一位最使項龍意外的竟是豔麗的晶王后，除了宮廷舉行的宴會外，他還是初次在權貴的宴會遇上。可見田單份非同小可，晶王后也要給足他面子。平時慣見的郭開、樂乘、趙霸等均沒有出席，反是郭縱攜郭秀兒來了。其它人是姬重、李園、韓闖、龍君和趙雅。還有兩位齊人，其中一個是“老朋友”齊雨，正坐在趙雅左旁大獻殷勤，不過趙雅卻不大睬他，任他說話，了無反應。另一人是個智囊型的文士，外貌文秀俊俏，前額隆寬廣，予人天賦才智的好印象。

一隊樂師本在一旁起勁地演奏，當趙穆聽到項龍抵達的通報，一下掌擊，十多位樂師立即由偏門離去，軒倏地靜下來。

田單的眼神向項龍利箭般過來，見到他時，明顯被他的神態打，隼目亮起，竟長而起，遙遙向他出手來，呵呵笑道：“人說見面不及聞名，我卻要說聞名怎如一見，終於得睹董兄風采，幸會之至！”

其它人除晶王后、郭秀兒和趙雅三外，見田單起立，被迫站起來歡迎項龍，最不服氣的當然是李園，不過他的態度明顯改善，大概是因紀嫣然的策略奏效。項龍對田單的泱泱大度毫沒架子大心折，若與信陵君相比，純以氣派風度而論，田單還要勝上半籌。他加快腳步，先向晶王后施禮，來到田單前，出兩手和他握。田單的手寬厚不見骨，溫暖有力。

名傳千古的人上下打量他，微笑道：“想不到先生不但養馬有心得，劍亦高明之極，國舅爺曾向我多次提及！”

項龍不由往李園去，後者勉強出一笑容，略一點頭。

田單向劉氏兄弟溫和地吩咐道：“給董兄在我旁加個位子！”同時向項龍介紹齊雨和那田邦的軍師智囊型人，看來應是田單的親族。一番擾攘，衆人坐好。足音響起，田貞田不知由哪裡鑽出來，爲各人添酒。趙穆出兩來待客，可見他多麼看重田單。田顯然不知項龍真正份，雖忍不住看項龍兩眼，絕無半點異樣神態。可知田貞對項龍唯命是從，連親妹子都苦忍不。只從這點，項龍已到須對負上責任。田貞爲項龍斟酒時，纖手竟抖起來。

其它人正和旁邊的人談，卻瞞不過田單的眼睛，奇怪地問道：“小貞因何如此張。”

他這麼一說，衆人的眼全集中在田貞上。田貞見到項龍，就像苦海里見到明燈，悽苦狂涌心頭，手意，現在給田單一問，還以爲自己泄出項龍的底細，魂飛魄散下，銅壺手掉在幾上，酒花濺上項龍的前襟。趙穆臉一變，正要喝罵。

項龍哈哈一笑，扶著嚇得渾發抖的田貞，欣然道：“小事小事，人兒萬勿介意。”接著低頭一嗅，驚歎道：“好酒！”

衆人被他引得笑起來。

晶王后莞爾道：“別人是喝酒，董先生卻是嗅酒。”

田貞給項龍一手託著背，一手抓玉手，緒回覆過來，到這苦苦相思的男子，定能予有力的保護。

趙穆心知此時不宜責，輕喝道：“還不給我退下去。”

兩跪地施禮，暫退下去。

趙穆不知是不是有話要說，站起來笑道：“董先生且隨本侯來，我看本侯的服也應適合你的材。”

項龍一聲告罪，隨他去了。

步出軒，趙穆向他低聲道：“我探聽過田單口氣，他對孝王甚惡，還暗示若我能登上寶座，會全力支持。”

項龍暗罵蠢材，對田單來說，趙國是愈愈好，那他就有機可乘。口上卻道：“齊雨又是什麼一回事，怎會把你們的關係泄給趙雅知道。”這先發制人。

趙穆嘆道：“不要看趙雅風流浪，事實上比任何人都明厲害，齊雨只要說錯一句話，會給抓住尾。”

到了堂，趙穆使人拿來尚未穿過的新，給他換上。

項龍乘機道：“侯爺真夠本事，竟能弄來如此豔，容貌材無不相同的姊妹花，確是難得的尤。”

趙穆臉難，嘆道：“你何不早說？田單昨晚嘗過滋味後，讚不絕口，不用他說，我已答應把兩送他，如今怎能反悔？”

項龍的心直沉下去，失之絕不是裝出來的。

趙穆現在已視他爲頭號心腹和得力手下，皺眉道：“卻非沒有辦法，但能否功，要看田單對你看重的程度。”

兩人回到席上，歌舞姬剛表演完畢。

龍君笑意盈盈地打量項龍道：“董先生穿起華服，令人眼目一新。”向趙穆拋個“眼”道：“侯爺又說要帶董先生來爲人家的馬兒看病，爲何到現在仍未實踐諾言？”

衆人見到項龍尷尬的樣子，對他既同又好笑。

趙穆自知項龍不好男，哈哈笑道：“董先生終日往牧場跑，我怎抓得住他呢。”

田單呵呵笑起來，調侃龍君道：“龍君若只是爲馬兒，我手下亦有治馬的能手，當然及不上＊

豈知項龍從容不迫，淡淡笑道：“馴畜之道，首要是讓它們對你沒有防備之心，但這也只是一般人的下乘手法。上乘之法則是使它們把你視作同類，且是護有加，那無論如何野的馬兒，也會變得既聽話又合作。”

說到這裡，忍不住瞥對面坐在齊雨和韓闖間的趙雅一眼，這使他恨難分的正興致盎然地朝他瞧，見他目掃來，想起他曾把自己當作一匹馬，芳心不由起異樣的覺，白他一眼。

田單也給他惹出興趣來，道：“人就是人，畜牲就是畜牲，怎會使畜牲當人是同類？”

項龍道：“方法多的是，例如畜牲剛出世時首先接到的任何生，它們會視之如父母，不信可隨便找只初生的鴨子試試看，當知董某不是虛言。”

這番話並非沒有據，而是經現代心理學證明的事實。衆人嘖嘖稱奇。

韓闖幫口道：“難怪常有傳聞，說棄在荒野的嬰兒，有被野狼哺養大的，竟變狼人，正因他以爲狼是自己的父母，董先生不愧馴養畜牲的大家。”

李園見人人點頭，心中不服道：“田大夫所說的頑寶馬，卻是早已出生，似再沒有可能令它把人視作同類，董先生又有何妙法？”

與席諸人，包括田單在，均知兩人不和，李園出口爲難，意料中事，都想看馬癡如何應對。

項龍微俯向前，低聲音，故作神地道：“鄙人有一馴馬之法，萬試萬靈，一向挾技自珍，從沒說出來給人知曉，不過今天如此高興，讓鄙人掏出來向田相獻醜吧！”

衆人不自覺地俯前，好聽他說出。

項龍緩緩道：“這方法一聽就明，但若非真是馬的人，卻不易做到。”

衆人給他頻賣關子，逗得心難熬。

項龍知道吊足了癮，方揭道：“就是常陪馬兒睡覺，那它就會盡去戒備之心，甚至視你爲同類。”

衆人先是愕然，想了想才知絕。項龍這番理論亦是有據出的，那是他以前在看一個電視訪問，一位馴師的自白，只有常和猛睡在一起，它們纔會真的當你是族羣友類，否則終是有防備的戒心。這也是現代人和古代人的識見分別，二十一世紀是信息炸的年代，只要安坐家中，接上通訊網絡，古今中外的資料無不任你予取予攜。古人則罕有離鄉別井，靠的是珍貴的竹簡帛書，又或口口相傳，比起來，項龍這在二十一世紀識見普通的人，便了那時無所不曉的能士。

田單拍案絕道：“來！讓我們爲董兄由經驗領悟回來的真知灼見喝一杯！”

齊雨也嘆道：“現在在下始知先生爲何會被冠以馬癡之名。”

衆人舉杯盡歡。

李園屢次壁，收斂起來，再不敢小覷對手，心中轉著另外的壞念頭。田貞田再次過來添酒。

待們退開後，趙穆先向項龍打個眼，笑對田單道：“田相和董先生不但意氣相投，連好都沒有分別，同爲這對越心，而董先生得知們已榮歸田相……”

項龍哈哈一笑，打斷他道：“人歸賢士，董某隻有恭賀之，絕無半分妒忌之意。”

趙穆心中絕，暗贊他配對得宜，現在就要看田單是不是捨得這對姊妹花。

田單果是非凡人，大方地微笑道：“董兄既有此，我就把們雙雙轉贈，讓董先生在馬兒之外，還另有同眠的伴。”

這種互贈姬妾的事，在當時的權貴間是司空慣見，沒有人覺得有何稀奇。項龍詐作推辭，田單自是不許，於是他渾輕鬆的拜謝。

趙穆故意向項龍示好，把兩召過來，下令道：“由這刻開始，你們兩人由田相改贈董爺，務要悉心侍奉，不準有毫抗命。”

兩均呆了一呆。田貞也算靈，垂下頭去，免得給人看出心的狂喜和激，下跪謝恩。田表現得恰如其分，俏臉微紅，含瞟新主人一眼，跪了下去。

趙穆索道：“你們立即回去收拾，等待董爺領你們回府。”

晶王后笑道：“有了這對如花似玉的人兒，董先生莫要忘記再和馬兒睡覺啊！”

項龍想起曾抱過，見說時眉目含，不由心中一。

一直沒有說話的郭秀兒，瞪著兩眼好奇地問項龍道：“董先生真的和馬兒睡過覺嗎？”

項龍聽語氣天真，溫地答道：“當然，鄙人七歲開始和馬兒睡覺，但卻非在馬廄裡，而是在寢室。”

衆人聽他說得有趣，鬨笑起來。

李園忽地向龍君笑道：“我也要爲君上向董兄說上句公道話，那天教場試劍後，紀才勾勾指頭，董兄立即跟去爲診馬，爲何竟對君上卻又薄此厚彼？”

田單顯然不知此事，出注意的神。龍君則“幽怨”地瞅項龍一眼，害得他的管無不倒豎。

項龍嘆道：“國舅爺說得對，那天鄙人實不該去的，因紀才竟和我討論起禮樂詩文，結果自是教大爲失，董某亦無以對。”

衆人知紀嫣然，不免有人要代他難過，當然大部份人都卸下了妒忌的心。這董馬癡魅力驚人，無論在何種場合，總能爲衆人的核心，幸好他終是老一名，否則說不定紀嫣然會被他征服。李園見他自打響退堂鼓，敵意大減，首次主舉杯和他對飲，氣氛融洽起來。衆人中只有趙雅到他和紀嫣然間的事不會是如此簡單。與會者可說代表齊、楚、韓、趙、魏和東周的當權人，話題很自然又回到秦國這共同大敵上。

姬重分析秦人的形勢道：“我們數次合縱，均攻秦人不下，最主要是因秦人借地勢建立險要的關塞。他們東有函谷關、虎牢關、殽塞，東南則有武關。但只要攻下其中一關，我們便能長驅直進，那時看秦人還有何憑恃？”

春秋時代，車戰是在平原進行，但自步騎戰爲主流，關塞的重要大增，對秦人更是興亡的關鍵。姬重似是爲秦人吹噓，骨子裡卻點出秦人的最強，恰可以爲致命的弱點。他這樣說，自然是趁機遊說各人同心協力，聯合起來破滅秦國。

田單微笑道：“國家的強大，君權、經濟和軍力是絕對分不開來的，不過依我看秦國現在是似強實弱，白起死後，秦國軍方無人能繼，現在莊襄王由呂不韋把持朝政，與軍方絕不投合，田某敢擔保只要此人一日當權，秦人難以合力齊心，但假若我們現在大舉攻秦，則外侮當前，反會迫得秦人合力抵抗，弄巧拙，各位同意我的看法嗎？”

姬重爲之啞口無言，臉難看之極。

郭縱道：“然則田相是不是不同意這次合縱之議呢？”

是次合縱，可說是他對趙國的最後希，若此議不，只好另找地方躲避。項龍雖是佩服他的眼，卻也暗自嘆無論一個人有多麼大的智慧，仍不能視將來的發展，想不到莊襄王只有三年的壽命，到小盤的秦始皇一出，天下再無可與抗衡之輩。

田單聲道：“當然不是這樣，合縱乃勢在必行，手段策略卻須仔細商榷，否則本人不須遠道來此。”

他說話時自有一種人氣勢，教人不敢出言反駁。同時亦怕說出來後，會給他比下去。

龍君尖聲細氣道：“田相對秦人的靜似是知之甚詳，可否告知我們項龍近況如何，在座很多人都希聽到他慘遭不幸的消息。”

項龍心中一驚，回趙以來，雖偶有人提起他的名字，莫不點到即止，從沒有人正式把他拿出來當作一個討論的話題。趙穆一聽下立時雙目兇閃。趙雅雖是神一黯，但卻現出想知道的神。晶王后則雙目閃亮，出留心的表。齊雨更冷哼一聲，一副恨不得食其枕其皮之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