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告罪,拍馬去了。項龍心中暗歎,圖先說得不錯,管中邪始終不是正人君子,縱對著自己這個在他認爲必死的人,仍不肯說一句半句真誠的話,可見他是如何無。不過這正是他所預期的,當三天後他項龍尚未死,而呂娘蓉則爲自己的未過門妻子,偏又是管中邪勸呂娘蓉接安排,那時他的悔恨,將對他造心理上嚴重的打擊。當年他在他師弟連晉手上把烏廷芳和趙雅橫刀奪過來,使連晉失去理智,進退失據下,爲他所乘。想不到同一樣的況,會在管中邪上重演。那時他會採取什麼激烈的行呢?
想到這裡,忙趕上紀嫣然,好向詳述一切。琴清、紀嫣然諸,正與太后朱姬走在一塊兒,談笑甚歡,再前點是小盤和呂不韋等人的行列。項龍怕見朱姬,惟有隨在後側,找尋機會。
有人道:“項大人!”
項龍別頭去,見到嫪毐離開侍的隊伍,到他旁恭敬施禮。
項龍回禮後欣然道:“嫪大人神采飛揚,必是運亨通。”
嫪毐低聲音道:“全賴項大人厚提攜,儲君更明言是項大人全力舉薦小人的。”接著興起來道:“儲君這兩天會正式任命小人作史,以後與項大人合作的機會多著哩1
項龍知他的激出自真心。對嫪毐來說,要的只是權力財富,哪管服侍的對象是何人。以前須聽呂不韋的話,是爲了得到晉的機會。對他這種寡薄義、心毒如禽的人來說,哪會念呂不韋的舊。
項龍低聲問道:“呂相知悉此事嗎?”
嫪毐忿然道:“他昨天才知道,還在太后跟前大發脾氣,幸好給太后頂回去。”
項龍故作愕然道:“嫪兄升發財,他理該高興纔對,有什麼反對的理由?”
嫪毐狠狠道:“他當然不會說反對我當史,只說我因犯事宮,如今連升數級,必會惹人閒言。嘿!說到底,還不是想我一生當奴僕。”
項龍心中暗喜,知道他和呂不韋的矛盾終於明顯化,正容道:“嫪兄放心,我已在徐相和上將軍前爲你打點過,保證他們會支持嫪兄。”
嫪毐目瞪口呆道:“嘿……這……這……”竟是說不出話來。
項龍忍住肚的笑聲,沉聲道:“呂不韋一向是這樣的人,你的愈大,太后和儲君愈看重你,他愈妒忌你。但嫪兄暫可放心,一天他除不去我項龍,便無暇理你。”
嫪毐渾一震,出深思的表。這時田貞看到他,墮後來會。項龍拍拍嫪毐的肩頭,迎了上去。嫪毐這粒對付呂不韋的奇異種籽,終於發芽。
涇水西岸營帳連綿,旌旗似海。項龍和紀嫣然、烏廷芳、趙致、田氏姊妹置在王營所在的平頂小丘上,俯覽遠近形勢。今趟雖非征戰,但行軍立營,無不依據軍規兵法。在六國中,以秦人最重武力,男自習武不在話下,對於行軍佈陣,更是人人習。由於這裡地勢平坦,平原廣澤,無險可恃,所以設的是方營。小盤所據的木寨爲中軍,等於指揮總部,寨有近二十個營帳,小盤和朱姬兩帳居中,其他營帳住著王族侍,又或像琴清這類份特別、又與王室親近的人。
以木寨爲中心,平頂丘左右兩旁的營帳名爲左右虞侯,分由昌平君和昌文君率衛駐紮,屬由小盤直接掌握的機兵力,負責中軍的安全。至於其他人等,分東西南北四軍,布方陣,衆星拱月般團團圍著中軍,作其屏衛。至於項龍的都騎軍,則在遠方設營,遙遙保護整個方營,有點似戍邊放哨的味兒。除中軍外,營帳十個一組,每組間留下可供八馬並馳的走道。每軍的中心,又留下大片空地設有馬欄和練習騎的廣場,讓田獵者舒展筋骨,又或比拚騎,箭練劍,非常熱鬧,有點像個遊藝大會。
此時距黃昏田獵的時刻仍有兩個多時辰,人人興高采烈,聚集在六個大廣場戲耍。王營下方的主廣場,變嬴盈等兒軍的天下,有意追求這批刁蠻秦的年輕貴胄,擁到這裡來找尋機會,其盛況自非其他騎場可比。一時馬嘶人聲,響徹三千多個營帳的上方。長風拂來,旗幟獵獵作響,倍添軍旅的氣氛。
紀嫣然盡悉近日發生的所有事故,微笑道:“高陵君來襲時,必會先使人燒王營的木寨和離河最遠的營帳,由於近日吹的是東南風,火勢濃煙迫來,我們惟有渡河往涇水北岸去躲避。”項龍和諸看著橫涇水的兩道木橋,生出寒意,若兩道橋樑給破壞,後果不堪想像。縱使橋樑仍在,一時間亦不容那麼多人渡過,所以登不上橋的人只好各自遊往對岸去,在那種混的形勢下,呂不韋要刺殺幾個人,確非難事。
可以預想到時管中邪會“大發神威,鎮定從容”地護著朱姬和小盤由橋上撤走,而項龍則“毒發亡”,事後管中邪還“立下大功”,莫傲這條毒計確是無懈可擊。際此春雨綿綿的時節,放火非是易事,但高陵君乃是,其營帳正是在王營下東南方的一營帳,弄點手腳乃輕而易舉的事,所以此法確是可行。尤其那時正值田獵的重頭戲登場,大部份人均到西狩山進行晚獵,防備之心薄弱,乃營的最佳時刻。若昌平君兄弟都給幹掉,可能衛軍的指揮權亦會被呂不韋搶過去。
項龍籲出一口涼氣道:“嫣然高明,一眼看穿高陵君的策略,所以只要切監視,看看高陵君或呂不韋的人何時爲營帳塗上火油一類的東西,當知道他們發的時刻。”
紀嫣然得夫婿讚賞,喜孜孜地以甜笑回贈。
蹄聲響起,昌文君策馬而至,嚷道:“我們到下面騎場去湊熱鬧啊!”
諸回頭往他去,這傢伙正狠狠地瞪著紀嫣然和諸,出傾慕迷醉的神,欣然道:“諸位嫂子福安,唉!我對龍真是妒忌得差點要了我的小命。”
烏廷芳聽得“噗哧”笑,出比鮮花更豔麗的笑容,道:“昌文君忙完了嗎?”
昌文君裝出個忙得不過氣來的表,道:“太后和儲君剛安頓好,琴太傅被太后召去說話,囑小將來通知各位嫂子。”
項龍打個呵欠,道:“你去湊熱鬧吧!我想回營好好睡上一覺。”
昌文君哈哈一笑,策馬由項龍和紀嫣然間穿進去,探手牽著項龍的馬繮,扯他奔下坡去,招呼諸道:“我們玩耍去!”
諸看到項龍被扯下去的無奈表,笑連連中,策馬追去。
“颼!”的一聲,三枝勁箭連珠迸發,正中三百步外箭靶紅心,圍觀的近千男,起一陣喝采聲。
箭的嬴盈得意洋洋地環視全場,叱道:“下一個到誰啊?”
衆男雖躍躍試,但珠玉在前,假若不慎失手,立即當場出醜,一時間沒有人敢應。
管中邪哈哈笑道:“我們兒軍的首席手神箭一出,誰還敢來獻醜?”
嬴盈得他讚賞,忙飛他一個眼,看得諸公子心生妒意,卻更是沒有人敢行險一試。項龍剛下馬,看到嬴盈箭法如此厲害,倒吸一口涼氣。要中紅心,他自問可以辦到,但三箭連珠發,就沒有把握,難怪嬴盈如此自負。衆兒軍看到項龍,均出不屑表,可是看到紀嫣然,卻無不出既羨且妒的神。
鹿丹兒排衆而出,嚷道:“項統領的傷好了嗎?聽說你擋箭的劍天下無雙,不知箭的功夫如何?”
近千道目,立時落在項龍上,然後移到他旁的紀嫣然上。
紀嫣然當然知道項龍的箭法非其所長,更明白秦人重武,假若項龍託傷不出,對他的形像大有損害。一聲笑,解下外袍,出裡素白的勁裝,輕舉玉步,來到場心,以比仙籟還好聽的聲音道:“先讓嫣然試試好嗎?”那種慵慵懶懶,像不把任何事放在心上,偏又是綽約人的風姿,不論男都給勾出魂魄來。
語畢,呆看著玲瓏浮凸、優曼妙至無可挑剔的態的諸男,才懂得歡呼喝采。嬴盈狠狠地瞪紀嫣然兩眼,有點不甘願地把強弓遞與。紀嫣然見腳下襬出馬步,心知肚明是什麼一回事,悠然但又迅捷的探手抓著強弓一端,使下巧勁,嬴盈尚未有機會發力,強弓落到這麗得令自愧不如的才手上。此回管中邪也出驚異之。
項龍旁邊的昌文君低聲道:“煞煞我妹子的傲氣也好!”
嬴盈想不到紀嫣然看破自己的謀,失措地退到鹿丹兒旁。在場的都騎軍奔出兩人,榮幸地向紀嫣然奉上長箭。紀嫣然仍是那副若無其事,漫不經心的俏模樣兒,角掛著一可迷倒天下衆生的笑意,揹著三百步外的箭靶,接過三枝長箭,夾在指隙。全場肅靜無聲。倏地紀嫣然旋風般轉過軀,在衆人瞠目結舌下,三枝勁箭連珠迸發,一枝接一枝向箭靶流星逐月般電而去。
發第一箭時,仍是揹著箭靶,只是反手勁,到第三箭,變正面對靶。“篤!”的一聲,第一枝箭命中紅心,接著兩枝箭都分別命中前一箭的尾端,神乎其技,令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登時把嬴盈的箭技比下去。全場采聲雷,久久不竭。紀嫣然心恨嬴盈和鹿丹兒等“欺負”大君,眼尾也不看們,向衆觀者施禮,凱旋而歸。項龍卻知道這個“仇”愈結愈深。此時有近衛來報,儲君召見項龍。
進木寨的大閘,一隊將策馬由後方馳來,帶頭的赫然是呂娘蓉,其他是的衛。呂娘蓉看到他,神複雜,小驕傲地翹起來,故意加鞭,旋風般由項龍旁經過。項龍不由對生出鄙夷之心,此明知自己“吞了毒丸”,仍對自己沒有毫同之心,可知虎父無犬,也好不到哪裡去。哼!遲些就知道滋味。
主營前的空地傳來開氣揚聲的叱暍聲,原來小盤在箭,呂不韋、徐先、鹿公、昌平君等一衆大臣將領在旁助威喝采。
李斯見他到來,移到他旁道:“是時候了!”
項龍當然知道李斯指的是取以“不認親”一事,看李斯神張,明白他正在擔心小盤說不定是呂不韋的兒子,那就糟。項龍到站在後方的鹿公和徐先旁,出取的針,向兩人打個眼,兩人的呼吸立時深重起來。小盤這時了十多箭,有四枝正中紅心,其他落在紅心附近,已超出他平日的水準,難怪羣臣喝采。其實只要他中箭靶,各人已非常高興。
王賁向他奉上另一枝箭,小盤見到項龍,轉舉著大弓興地走過來,欣然道:“太傅!寡人的績還不錯吧!”
項龍知他在給自己製造取的機會,致禮道:“若儲君多用點手,用點眼,績當會更好。”
小盤訝道:“箭最講究眼力,多用點手是什麼意思?”
不但小盤不解,其他人都不明白項龍在說什麼,注意力集中到他上去。呂不韋旁的呂娘蓉和莫傲,狠狠盯著他。項龍恭敬地請小盤轉過去,藉著糾正他的姿勢,把針尖輕輕地在他頸側的管刺下去,由於小盤運後氣運行,一鮮立時涌出,流進針尾的小囊去。由於他後是徐先、鹿公和昌平君,他三人固是看得一清二楚,其他人卻看不到。
小盤“唉!”一聲,往後頸去,故意道:“有蚊子!”
項龍反手把針塞徐先手裡,道:“儲君莫要分心,箭之道,手眼固須配合,但以手瞄卻勝過以眼瞄,這是由於眼看到目標,還要通知自己的心,再由心去指揮手,隔了多重。但若以手去瞄準的話,便去重重阻隔,看!”
隨手拔出五飛針,閃電般往二百步外的箭靶擲去。衆人哪想得到他是擲針而非箭,齊愕然,五枝飛針一排的釘在箭靶上,中間的一正中紅心,針與針間相隔均是一寸,分毫無誤,其結果連項龍也沒有夢想過。他的飛針絕技雖然著名,各人仍是首次目睹。只看他能在二百步的距離達到如此神乎其技的準繩,可知他不但手勁驚人,且有獨特的手法,否則休想辦到。呂不韋父和莫傲同時出駭然之。這時衆人才懂得喝采好。呂不韋和莫傲對視一笑,顯是想起項龍命不久矣,無論如何厲害也不用擔心。
小王賁興高采烈地想去拔回飛針,好送回給項龍,小盤見狀喝止道:“讓飛針留在靶上,寡人要帶回宮作個紀念,這三天就讓它們像現在那樣子。”
小盤出崇慕之,道:“難怪太傅的飛針如此既快且準,原來是用手的覺去擲。”
項龍雖了都騎統領,可是仍是職兼太傳,故可教導小盤。
項龍暗察呂不韋和莫傲,亦有留心呂娘蓉,只見眼驚異之久久不退,顯然被自己一時忘我下的漂亮一手所震懾,坦白說,若要蓄意而爲下再擲一次,他反全無把握。說真的,他平時練針,也是以眼去瞄準,只有剛纔方是用手去瞄。
鹿公讚歎道:“龍這一手飛針,空前絕後。”
呂不韋呵呵笑道:“蓉兒!現在你該知項大人的本領。”
呂娘蓉垂下俏臉,以免讓人看到矛盾複雜的神。
小盤乘機道:“太傅請到寡人帳一談!”
領著李斯,返回主營去。
項龍待要跟去,鹿公扯著他道:“見儲君後即到我營帳來。”又向他打眼。
項龍一時間不明他究竟是取得呂不韋那滴,還是另有事商討,帶著疑問去了。
王帳,小盤嘆道:“太傅這手飛針絕技,定要傳我。”
李斯亦道:“難怪項大人能屢險境,實非僥倖,這些飛針比弩箭更難閃躲,更不用說拿劍去擋格。”
項龍在厚的地氈坐下來,苦笑道:“儲君和李大人不用誇獎我,昨晚我剛從鬼門關打個轉回來,卻全靠僥倖。”
小盤訝然追問下,項龍把昨晚的事說出來。
小盤聽到高陵君謀反的事和呂不韋的謀,然大怒道:“這兩人的膽子一個比一個大,究竟視寡人爲何?”
李斯忙道:“儲君息怒,項大人對此事必有妥善應付之法。”
小盤向項龍,後者點頭道:“既知高陵君叛黨襲營的時間,我自可調兵馬,將他們一網打盡,教他們全無用武之地。而營地這邊,微臣希儲君能親自掛帥,調軍遣將,一方面把高陵君的人全擒,另一方則把呂不韋制個伏,上一手,那以後還有人敢不把儲君放在眼嗎?”
這番話可說對正未來秦始皇的胃口,他最由自己一顯手段,點頭道:“項大人果是有竹,不知計將安出。”
項龍道:“這事須憑確報和當時的形勢釐定,微臣會與李大人保持聯繫,清形勢,再由儲君定奪。”接著暗裡向他打個眼。
小盤心中會意,知道屆時項龍會把詳細計劃奉上,再由自己發號施令,心中大喜,小臉興得紅起來,點頭道:“一切照項卿家所奏請的去辦吧!”接著道:“今天太后對寡人說,呂不韋要把最疼的三兒委於項卿家,寡人還以爲呂不韋轉了子,原來其中竟有如此狠辣的謀。哈!莫傲這傢伙死到臨頭仍不自知,真是笑破寡人的肚皮。”
李斯和項龍聽他說得有趣,知他心大佳,忍不住陪他捧腹笑起來。
此時門衛報上嫪毐求見,三人忙收止笑聲,看著他進來跪稟道:“太后有請儲君。”
小盤眼中出鄙夷之,道:“知道了!侍長請回,寡人立即來。”
嫪毐退出帳外後,小盤低聲音道:“項卿家是否準備迎娶呂不韋的寶貝兒呢?”
項龍冷笑道:“呂不韋若見我死不了,絕不會把兒嫁我,不過此事由他頭痛好了。”
小盤明白他的意思,點頭道:“寡人知道怎麼辦。”長而起。
項李兩人忙跪伏地氈上。
小盤趨前扶起項龍,湊到他耳邊道:“師傅小心,若你有什麼三長兩短,這天地將了無生趣。”
這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