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澤卻像是並未被激怒,反而眼帶疑:“近些年這些小打小鬧,你們把它稱之爲戰場?不過是小孩子過家家罷了。我今次這個也談不上什麼戰場,屠個蛟是多大的事。”
九乾地道:“此時你倒充能幹,倘若用法就不是多大的事,你爲什麼不用法?”
這個問題息澤思忖了一瞬,試探道:“顯得我能打?”
九抄起腳邊一個小石頭就想給他傷上加傷,手卻被息澤握住,瞧著低聲道:“這麼生氣,因爲我剛纔親得不夠好?”
九著個小石頭,腦中一時空空,話題怎麼轉到這上頭的完不出名堂,他們方纔不是還在談一樁正經事嗎?遲鈍了片刻,的一時都衝上了頭,咬牙道:“他們不是說你是求的仙?”
這個問題息澤又思忖了一瞬,道:“我中毒了,蛟中帶的毒。”
九瞧著他的臉,這張臉此時俊蒼白,表誠懇,九覺得,這個說法頗有幾分可信。息澤近日不知爲何的確對有些好,但遙想當日中了橘諾的相思引,百般引他,此君尚能坐懷不,沒有當場將辦了,他雖有些令人看不,但應是個正人君子。
暗自覺得,他適才的確是不得已,雖然被佔了便宜,但他心中必然不好,頓時憐憫,道:“我在姑姑的話本子裡看過,的確是有人經常中這樣的毒,有些比你的還要嚴重些。若適才只爲解毒,我也並非什麼沒有懸壺濟世的大懷的仙,這個再不必提了,你也不必愧疚,就此揭過吧。”
息澤贊同地道:“好,我儘量不愧疚。”側向道:“唱首歌謠來聽聽。”
九疑:“爲什麼?”
息澤道:“太疼了,睡不著。”
雖然他是一派胡說,但九卻深信不疑,且這個疼字頃刻進了的心窩。
要強的人偶爾示弱就爲可憐,愈加地憐憫,注意到息澤仍握著自己的手,也沒有覺得在佔的便宜,反而意料他確然疼得厲害,此舉是爲自己尋個支撐。
憐弱的心一旦生出來,便有些不可收拾,覺察息澤這麼握著自己的手不便當,乾脆棄了小團坐在他的臥榻旁。曉得息澤此時神不好,歌謠裡頭也只挑揀了一些輕的謠唱。
有些許回聲,像層迷霧浮在山中,息澤的頭靠在上,握著的手放在前,微微閉著眼,模樣很安靜。
料想著他是不是已經睡著,停了歌聲,卻聽他低聲道:“我小時候也聽人唱過一些謠,和你唱的不同。”
九道:“你又不會唱。”
息澤仍然閉著眼睛:“誰說不會。”他低聲哼起來,“十五夜,月亮,月照在青山上,山下一排短籬牆,姑娘撒下青豆角,青藤纏在籬笆上,青藤開出青花來,摘朵青花做糖。”
九印象中,年的時候,連老爹都沒有唱過謠哄過自己。在三萬多年的見識裡頭,一向以爲謠兩個字同男人是沾不上邊的。但息澤此時唱出來,讓有一種謠本就該是男人們唱的錯覺。他聲音原本就好聽,此時以這種聲音低緩地唱出來,如同上古時祝天的禱歌。以前聽姥姥唱過一次這個歌謠,但不是這種味道。
好半天,纔回過神來,輕聲道:“我聽過,後一句不是那麼唱的,是做嫁妝。青藤開出青花來,摘朵青花做嫁妝。你自己改那樣的對不對,你小時候很喜歡吃糖嗎?”
中一時靜謐,火堆亦行將燃滅,靠著安禪樹,息澤的聲音比的還要低:“如果吃過的話,應該會喜歡。我沒有父母,小時候沒人做糖給我吃。
看別人吃的時候,可能有點兒羨慕。”睡意矓,但他的話耳中卻讓有些難過,不自地握了握他的手指,像是今夜,纔多地知道息澤。
“你以後會做給我吃嗎?”聽到他這樣問,就輕輕地點了點頭。睏意重重中,覺得他可能閉著眼睛看不見,又了他的手指,像哄小孩子,“好啊,我做給你吃,我會做糖了。”
漸微的火中,壁的藤蘿幽漸滅,潭中的八葉蓮也合上了花心。
紫的神君睜開眼睛,瞧見沉夢鄉的面容。黑如羽的墨發披散著,垂到地上,像一匹黑綢子,未曾綰髻,顯得一張臉秀氣又稚氣,額間硃紅的羽花卻似展開的翎,將雪白的臉龐點綴得豔麗。這纔是真正的九,他選中的帝后。
不過,給自己施的這個修正,實在是施得七八糟。這種程度的修正,唬得過的大約也只有茶茶之流法力低微的小地仙。
他的手了的額間花,將上的修正補了一補。呢喃了一兩句什麼,卻並未醒過來。九尾白狐同赤狐混本就不易,生出來是天上地下唯一一頭九條尾的紅狐貍,長得這樣漂亮也算有跡可循。他覺得自己倒是很有眼。
但有樁事卻有些離奇。
他確信,當初是他親手將小白的魂魄放了橘諾的腹中,結果卻跑到了阿蘭若上。此前雖歸咎於許是因這個世界創世的紕,但今日,的魂魄又自行回到了原上。
這不大尋常。
倘說小白就是阿蘭若,阿蘭若就是小白……
帝君隨手捻起一個昏睡訣施在九眉間,起抱著走出山。
肩上的傷口自然還痛,但這種痛於他不過了了,他樂得在九面前裝一裝,因他琢磨出來,小白有顆憐弱之心,他只要時常裝裝弱,縱然他惹出滔天的怒氣,也能迎刃化解。小白有這種致命的弱點,但他卻並不擔心其他的男仙是否也會趁這個弱點。他覺得,他們即便有那個心,可能也拉不下這個臉皮。他有時候其實很搞不懂這些人,臉皮這種外,有那麼要嗎?
山外星璀璨,冷雨已歇。
不消片刻,已在沉水底的冰棺中找到阿蘭若的軀殼。帝君抱著九,招來朵浮雲托住盛了阿蘭若的冰棺。方走出不拘這個世界法則的水月潭,注目冰棺中時,阿蘭若的已如預料中般,一點一點消逝影。頃刻後,冰棺中再什麼傾城佳人。
九在睡夢中摟住他的脖子,往他懷中蹭了蹭。他尋了株老樹坐下,讓在他懷中躺得舒服些。眉頭微微蹙起,有些沉思。
這是取代。
因小白是阿蘭若,或阿蘭若曾爲小白的轉世,所以當初的魂魄纔會罔顧他的靈力相擾,進阿蘭若的裡,取代了這個世界裡阿蘭若的魂魄。
若彼時,不是他將小白的放在水月潭修養,若的亦進此境的法則中,必是從軀殼到魂魄,都完完取代阿蘭若,就像此時。
但倘小白真是阿蘭若……
若他沒有記錯,阿蘭若是降生於二百九十五年前,比翼鳥族盛夕王朝武德君相里闋即位的第五年。
三百年前,妙義慧明境呈崩塌之相,迎來第一次天地大劫,他以大半修爲將其補綴調伏,要將捨去的修爲補回來,需沉睡近百年。阿蘭若降生時,他應是在夢的長眠中。雖不大曉得世事,但據後來重霖報給他的神界的大事小事,那時候小白應是在青丘修養。
好八卦的司命也提過一提,近三百年來,小白唯一一次長時間離開青丘,是在二百二十八年前,去凡界報個什麼恩報了近十年。
這麼說,阿蘭若出生的時節,小白不可能來梵音谷,時間對不上。再則,相貌也對不上。
小白同阿蘭若,必然有什麼聯繫,但到底是個什麼聯繫,此時卻從可考。
倘有妙華鏡在,能看到阿蘭若的前世今生,一切便能迎刃而解,可惜妙華鏡卻在九天之上。
他平素覺得這個瀑布做的鏡子除了瞧著風雅些外並大用,沒想到還真有能派上大用場的時候。
爲今之計,只有現打一面了。估需四下尋尋有沒有合適的材料,他記得梵音谷有幾座靈氣尚可的仙山。他許久沒再打過鏡子,妙華鏡,也算是把高難度的鏡子。花的時間,大約會有些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