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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第二十六章 鄂族聖器

嘉康二年三月初一,鳴時分,鄰國界的山坡上,神甲侍衛們騎著戰馬迎風遠眺,彷彿一道連綿起伏的黑峰。書趣樓()

山坳裡,荒草隨風伏擺,宛若一條黑河,天邊一道魚肚白得極低,遙遙去,恍若天地倒置。

“下麵就是了。”烏雅阿吉說了一句,率先策馬下了山坡。

暮青揚鞭跟上,神甲軍隨其後,勢如決堤一般進了山坳。

山坳裡是燒得青黑的殘道,殘道兩旁的荒草裡掩著的房屋皆被大火焚塌,腐木著焦,朽箭殘刀隨地可見。烏雅阿吉坐在馬背上一也不,像佇立在荒寨上的石人,麵南而

暮青下馬步行,往南而去。

寨子隻剩一座址,但沿著殘道而行,仍可見族寨的佈局。寨子南高北低,越往南,房屋的結構越復雜。到了緩坡盡頭,暮青拾階而上,眼前豁然開闊,圓形的祭祀廣場上刻著蟾蜍圖騰,麵朝南麵。南麵高,一座王殿背山而建,殿高七層,呈半月形,雖已有塌敗之相,但未遭大火焚盡,遠遠去,仍能見其宏大瑰

暮青徑直穿過廣場,上了高坡,進了王殿。

月殺隨其後,對大殿中央擺著的幾骨視而不見,隻掃視著焦黑的殿柱、大梁和殿窗,防備著萬一。

暮青並未深王殿,隻是遠遠地看了幾擺得整整齊齊的骨一眼,目在其中一骨的王冠上定了定,又環顧了一眼燒得焦黑的殿柱和地上的零星殘布,隨即便轉走了出去。

烏雅阿吉立在祭祀廣場上,隻是遠遠地著王殿,看起來並沒有進殿的打算。

南圖使節團候在廣場下坡,後頭押著幾輛鐵皮囚車,衛哨於四周戒備著,巫瑾上了祭臺,後跟著雲老、景子春和方子敬。

南圖使節八人,左相黨羽皆被暮青揪出,關押在鐵皮囚車之中,巫瑾邊可以信任的隻剩這三人了。

三人跟隨巫瑾來到祭壇中央,見暮青從高坡上下來,紛紛躬行禮。

暮青一到烏雅阿吉麵前就問道:“火燒寨子的不是圖鄂神殿的鬼軍,而是你吧?”

雲老三人聞言一愣,一齊看向烏雅阿吉。

暮青道:“村道上有打鬥的跡象,說明當年外敵屠寨之時,烏雅族人曾抵抗過。那麼,路上該有烏雅族人的纔是,可我在路上隻看到了殘留的刀箭,所有族人都被埋於倒塌的房屋之下,這很反常,屠寨之人行事極端,皆為狠辣之徒,怎會特意將戰死之人抬回家中,再點火燒屋?而王殿裡的形更為反常,殿柱共有三十六,上頭掛著的宮帳被一一點燃,被整整齊齊地擺於大殿中央,從現場看來,與其說是縱火焚殿,不如說是火葬儀式。縱火之人似乎對烏雅族人頗有,極有可能是族中之人,而烏雅族據說隻剩下你一人了。”

“……這世間可有哪樁案子是皇後殿下解不開的?”烏雅阿吉扯了扯角,麵蒼白得像戲臺上的伶人。

“你自稱本王,是烏雅王還是烏雅王子?”暮青問。

王殿骨頭戴王冠,但未必就是烏雅王,也有可能是替子。

烏雅阿吉自嘲地笑了笑,著王殿的目幽沉得彷彿一潭死水,“什麼烏雅王、烏雅王子的,一介小族,我父王充其量就是個族長罷了。”

進山坳,嗚嗚之聲裡彷彿捎著鄉音,勾人回憶。

“烏雅族是大圖那年,從爭執地界上被劃大興的。此後,因聖在戰中不知所蹤,神殿開始了對眾族的監察刺探,兩百餘年間,唯有烏雅族從未被滋擾過。可自從二十多年前,先帝暴斃、帝即位起,大興國力日微,烏雅族人便再沒過過安寧的日子。”

“族寨裡先是常有探子潛,之後神又多番遣使造訪,以祭祀祖神為由脅迫父王前往神殿。父王知道,他一旦去了就再難回來了,於是想方設法的與神殿周旋,為防神殿打我的主意,我自就被關在王殿,冬去春來,整整十五年,從未邁出殿門一步。”

“我常與父王爭吵,出走那年曾質問他,烏雅族為何要守護聖?聖乃古鄂族寶之鑰,這不過是個傳說,即便真有其事,既不奪寶,留之何用?禍端罷了!要麼奉還,要麼砸毀,要麼奪寶,好過將一把鑰匙奉為聖天下之大稽!父王大怒,了族法,我刑之後,有天夜裡製住王衛逃出宗祠,悄悄地離開了寨子。”

“我孤浪跡江湖,狠狠地逍遙了兩年,後來無意間聽見了鬼軍屠殺小族的風聲。我急忙回來報信,卻不料薑靳老賊與神殿勾結,嶺南戒嚴,我費了好一番工夫才潛回寨子,卻終是晚了一步。族中百姓遭屠,婦孺皆未倖免,我父王、阿孃和兩個妹妹都死在王殿裡,死前了極大的拷問折磨……我一怒之下把整座寨子都燒了,用一把大火把神殿的鬼軍和嶺南兵馬給引了回來,那天……也是這個時辰,我就在這祭壇上大開殺戒……”

烏雅阿吉低頭看了眼腳下,曙籠罩著祭壇,黃塵敗葉覆住了祭壇上的圖騰,卻蓋不住斑斑黑,就像那夜的記憶,永生難以磨滅。

雲老三人卻相互之間對視了一眼,眼底皆有驚濤湧現——神殿追查了兩百餘年的聖,如此說來真在烏雅族中?!

烏雅族被屠之後,聽說神殿並未尋到聖,聖至今仍是下落不明的,莫非會在烏雅王子上?果真如此,那可真是天要助三殿下!

雲老目矍鑠,剛要詢問,便聽烏雅阿吉又開了口。

“那夜,我本想戰死,拿我的和仇族之一併祭奠族人,可殺著殺著,就覺得這麼死了實在太便宜薑靳老賊和圖鄂神,於是便負傷殺出重圍,一路逃到汴河城,正巧上西北軍在江南征兵,為了躲避追殺,我就了伍。當時後有追兵,我上僅有一份遊歷江湖時用的份文牒,迫不得已才用烏雅族人的份參了軍。”

“我從軍本無意出頭之意,沒想到上了皇後殿下夜襲軍營。那晚,因不想暴,我便由著親兵將我打暈,本以為能矇混過去,沒想到事後會被傳去中軍大帳問話。後來,殿下遇伏,我回水師大營報信途中宰了幾個埋伏於林邊的殺手,事後惹了魏主的懷疑,但族寨被焚,他查無實據,也就沒再盤問過我,直到這回南圖使節團出了都城,我從章都督聽說殿下已前往南圖,這才急忙出營回城,自請陛見。”

份文牒的事,烏雅阿吉說說的倒是跟暮青當初猜測的相差無幾,隻是沒想到事的前因後果是這樣的。

“你的族名是?”暮青問道。

“……烏雅喆。”山風吹進空的山坳,這名字就像荒廢的族寨一般,彷彿已土多年了。

他不想一生都被困在王殿裡,為此常跟父王爭吵,早有出走之心。在他浪跡江湖的那兩年裡,王族的侍衛找到過他,興許他們曾想稟告族中之事,但他一發現被人跟蹤就溜了,所以從不知族中有險,直到神殿把風聲鬧大了,他才趕回,卻已經晚了。

這些年,他一直不知這族仇到底該算誰的,或許到了閻王殿,他的罪孽並不比神殿輕多。從他離開族寨的那天起,世間就沒有烏雅喆了,有的隻是一個浪子罷了。

半晌,烏雅阿吉將目從王殿的方向轉到了暮青上,問道:“我有一事不解,此行機,殿下在事前宣召了章都督和劉軍侯,連西北軍出的兩位軍侯都知道了此事,為何獨獨瞞著我?莫非生死之抵不過份之疑?”

暮青愣了愣,隨即將目轉開,淡淡地道:“此行艱險,要南圖,必過嶺南,我沒有十足的把握,隻是料想必有一場殊死博弈。你有族仇在,若事先告訴你,你必請命一同前來,如若有個三長兩短,烏雅族豈不是連僅存的脈都保不住?”

知道烏雅阿吉武藝超群之時,便知道他絕非普通的烏雅族人,但他不願提滅族之事,也就沒去打聽。這世間人人都有不願提及的往事,隻要他的軍籍在水師,他就水師的兵,這就夠了。隻是沒想到,任如何心積慮地瞞,烏雅阿吉最終還是來了嶺南。

此事應該是步惜歡的機謀,烏雅阿吉武藝高強,謎,又有些乖張,信任他,步惜歡卻未必放心邊有難以掌控的人存在。魏卓之查過烏雅族的事,烏雅阿吉不肯實言,以步惜歡的城府,必定知道將他急了會得不償失,所以便靜待良機,使計讓他自己坦明份。

這次前往南圖便是一次良機,如非領了聖旨,章同絕不會將的行蹤告知任何人,而步惜歡應是據對烏雅阿吉份的懷疑,猜測他與嶺南王有仇,故而命章同將訊息了出去,然後就在宮裡等著他自請陛見,心甘願地坦明份,請命襄助朝廷平定嶺南。

“……您比當都督那會兒閑心了。”烏雅阿吉低頭笑了聲,有那麼一瞬,那笑似乎褪了乖張不馴,卻又如同孤星獨火,轉瞬間便被雲所吞,不可復見。

半晌之後,烏雅阿吉著國境線南邊道:“我在前坦明份,請旨潛嶺南,還好不負此行。如今薑靳老賊已死,隻剩神殿未滅了。”

暮青聞言沉默了一會兒,問道:“這麼說,鬼軍屠寨的是神之命?”

烏雅阿吉道:“與他不了乾係,他覬覦寶,所圖必定不小。”

“鄂族當真有寶?”暮青問。

“隻是傳言,有幾分可信,我也不敢說,畢竟烏雅族隻是古鄂族的分支。”烏雅阿吉說罷,轉看向巫瑾,“王爺時在圖鄂,可有聽過聖之說?”

暮青回頭,見巫瑾在祭壇中央立著,雪袖迎風舒展,似立在白雪皚皚的仙山上人。

“本王隻知聖本就是鄂族之,兩百多年前,大圖國戰,鄂族的兩件寶——聖典和聖在戰之中不知所蹤。聖典乃古鄂族聖書,凡神族之說、宗規戒律、治國綱法,皆出自此典,而聖寶之鑰,傳說寶藏之厚,足以建國。這兩百餘年間,不僅神殿,連皇族都一直在尋找兩件寶的下落。皇族有復大圖國業之心,聖典是神典,亦是法典,乃立國教民之基,故有掌聖典者掌天下之說。可聖典之蹤難覓,倒是聽聞聖所守護的寶就深埋於古神廟之下,恰逢近年來天下局勢多變,神殿和皇族都在備戰,自然就急於先尋聖了。”

“古神廟?”

“就是那座遭山崩地裂損毀,後用來鎮先代聖的神廟。”

“……”暮青愣了愣,一時默然。此去南圖,本是抱著助兄長奪位的心思,對世倒並無究問底的迫切之心,隻覺得順其自然便好,沒想到前些日子臨時決定改道圖鄂,今日又聽到了與先代聖有關的事,這世間大抵真有註定之說吧。

“那敢問殿下,聖可在烏雅族中?”雲老見暮青和巫瑾說來問去,都沒問聖何在,於是開了口。

烏雅阿吉看了雲老一眼,隨即向巫瑾,目譏誚,“怎麼?王爺也有奪寶之心?”

巫瑾迎著那目,漠然地道:“本王在朝中的基不比其他皇子,我娘也並非獨攬圖鄂大權,此番回國奪位,料想必有戰事,若古神廟下真有寶,而王子殿下肯賜聖,那自是求之不得。”

況且,古神廟下還鎮著先代聖,事關暮青的世,既然聖就在烏雅族,自然沒有不求之理。

但這話巫瑾沒提,雲老三人在此,此事還是不提為好。畢竟先代聖有罪在,暮青此去圖鄂本就有險,若被人知曉此事,隻怕會險上加險。

“正是。”雲老朝烏雅阿吉打了個恭,說道,“事關兩國帝位,王子殿下既已效忠大興朝廷,還賜還聖,他日報仇之時,便是建功之日!”

“好一個建功報仇!”烏雅阿吉譏笑一聲,抬眼泛白的天,話音輕飄飄的,“可惜啊,我跟我父王不一樣,他眼裡的聖在本王眼裡一直都個禍害之,為保一件死,他連妻族人都不救,本王怎能容得此?那晚,本王放火燒寨,將那禍害之從王族室裡取出,一併毀了!”

“什麼?!”景子春和方子敬驚得怔住。

“毀了?”雲老愣了半晌,回過神來不由震怒,“聖乃是鄂族聖,烏雅族乃鄂族之後,竟出了你這麼個自毀祖神聖的大逆不道之徒!”

烏雅阿吉嗤笑一聲,目如迎風出鞘的雪刀,“本王大逆不道?祖神留個在世上,後人自相殘殺,他難道就安了什麼好心?我看他本就是個惡徒,所以才會有本王這大逆不道的後人。”

“你!”雲老氣了個倒仰。

“恩師!”景子春眼疾手快地將其扶住,向烏雅阿吉的目裡頗有那麼幾分驚異的神采。這話莫說在圖鄂,就是在南圖國都屬之言,要以火刑的。

“本王不但毀了聖,還打算殺上神殿,把祖神靈碑也一起毀了!隻可惜這趟出來領了君命,去不了。”

“混賬!真是混賬!你可知若按族法,你該當何罪?!”

“族法?”烏雅阿吉聽見笑話一般,轉頭看向暮青,裝模作樣地施了一禮,“敢問皇後殿下,朝廷何時割地了?烏雅族又歸南圖了?不然,怎麼由得屬臣在微臣麵前論族法了?”

雲老一愣,景子春心裡咯噔一下,二人一同向暮青,見曙東來,暮青定定地看著烏雅阿吉,眸如星子,袂隨山風著,似墨潑去,不怒自威。

景子春琢磨不暮青的心思,隻是心頭一,急忙解釋道:“啟奏皇後殿下,恩師乃大學之士,一生苦修古鄂族之學,一貫守規,今日乍聞聖被毀,痛心疾首之下才失了禮數,並非有意指摘貴國臣子,還皇後殿下寬宥。”

雲老麵威沉,雖怒意正盛,卻仍理了理袍,朝暮青施了一禮。

暮青沉默地了此禮,而後便將此事揭過,問烏雅阿吉道:“你領了什麼旨意?”

不問這話還好,一問烏雅阿吉更惱,磨著牙道:“來之前因為著急,一不留神就著了聖上的道兒,就被戴了頂帽!當時聖上說,皇後殿下要是過了嶺南也就罷了,要是打過來的,我就得留下任節度使,節製嶺南。”

當時,他為求出京,想也沒想就答應了,後來才明白這他孃的是個套兒!那薑靳老賊要擒皇後,把使節團的行蹤盯得死死的,怎麼可能地溜出國界?八要靠打的!能打到這地兒來,那還不表示嶺南全境平定了?可平定是一回事兒,安定是另一回事兒,朝中正值用人之際,他一貫不束縛,可就這麼被聖上給綁在嶺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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