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澤心中疑竇重重,也有些失。他本期木兆吉是通過八門陣位破的陣,可他破陣並不是因為通陣法,加之其不曉武藝,陣之後隻怕很難再有大助。
而那謀士……
藤澤瞥了巫瑾一眼,此刻已不能確定他是否真是破陣高人了。
唉!
藤澤無聲一嘆,心中正似有重石著,就見暮青抬腳往陣柱方向走去。
月殺率侍衛們隨而去,那兩名負責探路的侍衛掠上前去,又要先暮青一步陣。
“慢!”暮青在後麵喊住二人,在二人回頭之際走到上了前去。
“主子!”兩名侍衛一驚,卻見暮青在陣柱前停住了腳步。
那陣柱與石墻築在一起,一旁便是口。暮青就站在口前,並未踏半步,隻是從陣外了進去。
隻見第二道石墻與第一道石墻之間約莫三丈寬,陣道呈環形,夯泥為路,路上不見,亦不見機關,隻有跡和麻麻的箭孔。
跡離得遠,但有個箭孔就挨著口,暮青蹲下去看了眼,而後仰頭梭著大陣上空,若有所思。
“看來,陣中已被打掃過了。”藤澤走到暮青後,往陣中看了一眼,彷彿知道暮青在想什麼,“地麵、墻壁,甚至雕上都有機關,但不知發訊息之所在。從前,神殿曾暗中招募武林人士闖陣,意圖畫下千機陣中的訊息圖,折損了眾多人馬之後,卻發現再闖陣之時,守陣人已將訊息變過了,故而神大人二十年前在陣中遭遇,而今已做不得準,我們陣之後隻能倍加小心。”
“嗯,那就陣吧。”暮青往旁邊一讓,一副納涼之態。
藤澤愣了愣。
司徒峰惱了,上前問道:“木縣祭何意?!”
暮青連眉頭都懶得,隻是淡淡地道:“司徒公子莫不是健忘?我昨夜就說過了,破陣之策既要我出,那你們就要出力,否則結盟何用?穀中迷陣是我破的,千機陣該不會還想讓我打頭陣吧?”
司徒峰道:“我看健忘的是木縣祭,我若沒記錯,咱們結盟說的可是天選大陣,那穀中迷陣也算?”
暮青懶得多費口舌解釋十裡聖穀也在天選陣中之事,隻道:“就算從千機陣起纔算結盟,那也是我出破陣之策,你們出破陣之力。”
“你出破陣之策?”司徒峰聽見笑話一般,嗤笑道,“木縣祭若是通曉奇門之,破穀中迷陣還需靠那些鳥雀?在下之言雖然難聽了些,但了千機陣看的纔是真本事!木縣祭一不通曉奇門之,二不通曉武藝,隨行的謀士本不像破陣高人,反倒像個廢般毫無建言!而今,木縣祭我等打頭陣送死,自己則以出破陣之策為名在後生,莫非把我們當傻子?”
暮青見司徒峰譏誚地瞥了巫瑾一眼,頓時麵若寒霜,頷首道:“好!那這盟就不結了!”
抬手指向陣中,寒聲道:“進了此陣,你我各走一邊!各自破陣,死生由己,陣中如若撞見,皆可見死不救!”
說罷,暮青道一聲走,便要踏陣中!
“且慢!”藤澤適時地喚住暮青,見暮青回頭看來,不由賠禮道,“木兄莫惱,你我於聖穀之中結盟,自是從說定時起作數,豈有毀約之理?況且,若無木兄,我等隻怕此刻還被困在迷陣當中,如若千機陣前罷盟,在下豈不是那過河拆橋的小人?就依木兄之言,我等在前蹚陣,還木兄守相助!”
藤澤朝暮青打了個深恭,暮青也不矯,點頭應道:“好!那我與藤縣祭走一邊,司徒公子走另一邊。”
司徒峰差點兒吐!
藤澤尷尬地咳了一聲,咳罷斥責司徒峰道:“出言不遜,還不給木縣祭賠禮道歉?”
暮青道:“出言不遜倒是非罪,侮辱於人實該掌!”
這一聲掌,聲若金石相擊,藤澤和司徒峰雙雙一驚,顯然兩人皆沒料到,木兆吉惱的竟是司徒峰辱了他的門下謀士。
巫瑾低頭一笑,抬眼向暮青時,那眸迎著晨,似高山雪融,別樣和煦,“淺薄之言難刀,縣祭大人又何必惱它?在下以為,掌就不必了,破陣要,不如省些工夫司徒公子趕探陣吧。”
“你!”司徒峰一腔氣直沖腦門兒,真有刀殺人的沖!
好一個他走另一邊!好一個破陣要!
木兆吉和他的謀士一個賽一個心黑!
司徒峰有苦說不出,其實不論木兆吉的謀士提不提議由他探陣,在藤澤決定依舊與木兆吉結盟的那一刻,他就必須要探陣了,畢竟司徒家陣本就是為保藤澤的。
“好!我探就我探!但願木縣祭跟在後頭無風無雨,一路走好。”司徒峰圖上痛快,把手一招,便命護衛們陣。
說是由他探陣,到底還是由護衛們先拿命去蹚。
護衛們皆是死士,早由司徒府安排好了家眷後半生的生計,得令之後便由首領率隊踏了陣中。
陣道呈環形,左右皆有跡,右道的跡稍遠些,那首領便擇右而,五人在前,司徒峰在中,四人在後。而後是藤澤的隊伍,暮青的人走在最後。
因怕踩中機關,護衛們未再列陣,而是踩著前人的腳印前行,不敢踏錯半寸。那首領因不知機關訊息埋在何而走得頗慢,每一步都彷彿踏在刀尖兒上,沒走幾丈,額上就見了汗。
天青雲淡,萬裡寂寂,大陣上空鳥雀無蹤,青藤遍生的石墻上有圖騰若若現,人在陣中彷彿踏了遠古跡一般,晨風過陣,後背森涼。
“停!”暮青忽然在後頭喊了一聲。
那首領剛抬起隻腳來,被這一嗓子驚得發盡豎,著肚子把腳收了回來,回頭去時,見長長的隊伍後方有人蹲了下來。
那人正是暮青。
藤澤探著頭問道:“木兄在看什麼?”
“箭孔。”此時已非陣柱前,暮青腳下遍是箭孔,從靴中取了把短刀出來,小心地掘開幾個箭孔周圍的土層,觀察了一番箭道之後說道,“這些箭不是從一個方向來的,箭細不一,箭道斜度也不盡相同,細箭斜度小,箭斜度大,說明發機關有近有遠。陣道約莫三丈寬,若是石墻上裝有機關箭,空的箭應當直接釘對麵的墻上,而非斜著紮陣道,從箭道的斜度看來,發機關隻可能在高。”
暮青仰頭看向高,千機陣中比石墻高的隻有九陣柱和蹲坐其上的神石雕,“你方纔說雕上也有機關,可是機關箭?”
藤澤道:“的確是機關箭,不過……據神大人之言,九隻神各守其陣,我等既在睚眥陣中,理應隻有此陣的機關箭對我們有威脅纔是。”
暮青道:“可腳下的箭孔並不是這樣告訴我們的。”
藤澤聞言陷了沉默,他不敢肯定二十年來陣中毫無變化,卻見識過木兆吉的察事之能,倘若真如他所言,他們麵對的考驗將會更加嚴峻。
“多謝木兄告知,大家多加提防。”藤澤吩咐了下去,眾護衛隻點頭不出聲,神已如繃的弓弦。
“繼續探陣吧。”暮青起道。
這話對那護衛首領而言與閻王令無異,但他別無選擇,隻能小心地邁腳步。
暮青也知如此行事未免冷酷,但對而言,人命雖無貴賤之分,卻有親疏之別。神甲侍衛是步惜歡的心,大哥又不懂武藝,在這殺機重重的陣中,蹚陣一回,便能多一分生機。事到如今,隻能祈禱那首領運氣好些,越晚發機關,便可以據殘留的痕跡多推斷出一些殺陣的資訊來,好大家多些應戰準備。
那首領的運氣著實不錯,又挪了百步,仍然沒有機關。
“停!”暮青又喊停時已來到了一灘跡麵前。
泊四周圍滿了螞蟻,有蒼蠅在疑似碎的塊上飛上飛下,暮青使匕首的刀尖兒將那塊兒挑起,對看了看,說道,“半塊兒腰子。”
護衛們齊刷刷地看向刀尖兒上,唯獨巫瑾在暮青後把袖子抬了抬,掩了掩撲麵而來的腥氣。
隻見暮青從腰間解下水囊來,將那半塊兒腰子上的泥沖洗了幾下,說道:“切口呈直線,創緣平順,創底平整,兩壁之間無組織間橋,說明此人是被腰斬的,且刀斧是平著砍的。這就很值得探究了,因為如若人是被腰斬的,應該會潑出去,可眼前的這灘跡並無噴濺之態。”
暮青沉著把那半塊兒腰子放下,又將刀尖兒紮土裡,掘了幾下,“滲得很深,可見人死之後,便陳於此了。可人被腰斬後往往不會立即死亡,半截兒子仍可爬行,從地上並無拖拽痕跡來看,說明這人很有可能被腰斬的時候就死了。”
說罷這些,暮青似乎想到了什麼,起掃視著陣道,忽然之間便把目定在了對麵的石墻上。
“墻上有青藤斷了!”暮青麵一沉,倏地回看向背後的石墻,隻見這墻上也有青藤斷了!斷沿著石墻,呈兩道弧線,分別在頭上三尺及腳踝的位置。
這時,沒人在意暮青先前話中的生僻之詞,也沒人有心去琢磨堂堂縣祭為何會跟個驗似的,眾人看向石墻,背後無不爬滿涼意。
暮青道:“殺人的刀斧不止一把,且不是從一個方向來的。陣中應有刀車,沿著石墻兩麵夾擊,這人被斬數段,當場死亡,被夾在刀車之中,故而無潑出。刀陣退去後,塊散落在地,有人打掃戰場時落了那半塊腰子。”
“……”眾人隻聽不吭聲,陣中靜悄悄的,晨風拂來,好似風。
有人在脧了兩道石墻一眼,有人仰頭瞭陣柱上的神石雕。
倘若下有刀陣夾擊,上有飛箭封空,那可真是棘手得很。
眾人麵凝重,唯有司徒峰冷哼道:“僅憑幾個箭孔、半塊兒腰子和幾斷藤,木縣祭就敢斷言陣中機關?這是否武斷了些?”
“我倒是希猜的不對,不然就棘手了。”暮青說罷,對那首領道,“繼續探路吧,小心些,我們正在刀陣之中,而你陣後已行出三十丈了。”
那人明白暮青的意思,他陣三十丈都未踏中機關,好運氣不可能持續到出陣,更何況他們正刀陣之中,此刻腳下必定步步是險。
陣之後,他走的並不是直線,而是直行幾步,偏行幾步,純靠撞運氣。暮青停之前,他已偏行了十步,接下來是正走,亦或繼續偏行?
他拿不定主意,焦躁之下便把眼一閉,胡往前一邁,聽天由命!
腳下靜悄悄的,他提著心等了片刻,覺腳下無甚靜之後,這才吐出一口長氣,準備把另一隻腳也挪上來。
然而,就在他子前傾的一瞬,隻聽腳下哢嚓一聲,陣道上刺出把刀,淋淋的從靴麵兒上冒了出來!
那首領咬著牙未吭一聲,吃痛之下卻下意識地將腳一拔!
這一拔,哧溜地冒了出來,刀退地陷,石墻上的青藤嘩啦啦一響!
地震石吼,眾人前後方的墻上緩緩地推出兩輛刀車,刀刃排,寒勝雪,迎著晨去,刀山頂一般,晃得人眼都睜不開!隻聞墻傳出鐵索攪之聲,陣柱上忽然異響連連!
眾人循聲去,見陣柱上的石磚片地凹了下去,箭孔陣,寒星似雪,更人頭皮發麻的是,雕上的石鱗應聲而展,鱗下黑如蟻蟲,那一個麻麻!
而就在睚眥的鱗展開之後,機關牽的巨響聲從陣柱傳出,陣的其餘八陣柱和神石雕上的機關依序開啟,前後刀車開始近時,箭矢如雨點般的攢而下!
“小心!”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喊聲霎時間便被過耳的呼嘯聲填埋,隻見箭矢如蝗,遮天蔽目,護衛們刀挑箭,列陣護主,心中無不震驚。
這陣中的殺招竟全被言中了!
幾息之,萬箭封空,任護衛們武藝高強,也不敢妄圖騰挪點掠。可若不設法翻過刀車,待會兒就算不被箭死,也會被刀車斬數段。
“主,得速定出陣之策!”絡腮胡首領抬刀劈開一支流箭,箭斷作兩截,攜著刀風?開山分水般掃開一片箭。
“莫慌!刀車尚在十丈開外,向其奔去易中流箭,不妨原地防守,待刀車來了,再擇一死士掩護我等出陣!”藤澤說話間,袖下探出條黑鞭,看似輕易一撥,麵前便如黑蛇翻,箭不,風穿不進!
“是!”絡腮胡應了一聲便專心應戰。
藤澤瞥了眼隊伍後方,這千機陣中的殺招果然被改過,幸虧木兆吉事先看了出來,而今機關已然牽,他就不指木兆吉還能有計可施了,畢竟他和他的謀士皆手無縛之力,此等險境下自保尚且難求,何談破陣?
但藤澤卻未料到,這一瞥竟自己吃了一驚!隻見木兆吉和他的謀士袖手立在後方,箭攢而來,風狂撲人,勁大如石,縱是高手出招劈挑也頗耗氣力,可那些侍衛出招斷箭竟如吹斷發!他們有人使劍,有人使刀,兵刃看起來分明甚是尋常……
藤澤不敢分神久看,正當漫天箭得他不得不收心應戰時,月殺退到了暮青前。
“主子,要不要將刀車劈開?”月殺問,那語氣彷彿是在問要不要劈了自家後院兒裡堆著的柴禾。
暮青道:“不到萬不得已,莫要鋒芒盡。”
侍衛們有神甲護,又有寒蠶冰在手,削這刀車理應不在話下,但正所謂懷璧其罪,陣中人多眼雜,顯神兵很可能會引來追殺,故而才命侍衛們以擅長的兵刃作為掩護,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可張狂破陣。
巫瑾打趣道:“這還不算顯鋒芒?隻怕藤澤這會兒對妹妹已經疑得不能再疑了。”
暮青麵無表地道:“這又不是我一人之過,倘若大哥這一路上不是一副踏青的樣子,此刻又能適時地表現出一些慌張畏死的神態來,至藤縣祭不會覺得你我都很可疑。”
巫瑾聞言失笑,暮青聳了聳肩,刀林箭雨之中,兩人竟有心思鬥,彷彿眼前的險境還不值一提。
遠,司徒峰力撥著箭,恰巧將兩人的閑談之態瞥進眼中,心裡不由燒起把火來。木兆吉隻是推測出了陣中的殺招,也能算出破陣之策?千機陣千年不破,一介不通六藝之輩竟敢口出狂言,分明是憑著幾分小聰明想要坐其!
這等關頭,司徒峰深知求人不如求己,聽著刀車前後來之聲,他退了幾步,掃視起了陣道。此時距離機關發已有些時候了,地上遍是殘箭,司徒峰這一細看,竟發現箭多在陣道那大半邊和對麵的墻兒下。他怔了怔,隨即仰頭看向坐落於高的陣柱和雕,又猛地看向後的石墻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