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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第四十五章 再見元修

姬瑤沉默地走到巫瑾邊,與他一同著那道囚了三年的宮墻。宮燈照著的側臉,那心描畫的眉眼像極了暮青。

巫瑾轉頭看著妹妹的容,看了許久才說道:“很像,但你不可能騙得了他。”

“那又如何?我們的目的是那箱西洋珍藥,藥能到手就行。”姬瑤嗤笑著道。

巫瑾看著,似乎想從那神中尋找出一畏懼亦或怨恨,直到箭在弦上的這一刻,他依然不夠信任

姬瑤看向巫瑾,譏諷道:“怎麼?這世上難道隻有兄長是娘親的孩兒,我不是?”

巫瑾沒吭聲。

姬瑤道:“或許我真不是吧……孃的心裡隻有兄長,兄長是與心之人所生的孩兒,而我……”

看著宮墻,彷彿想起了鄂族的山,那是兒時的記憶,“娘雖有止戰之功,可一生二嫁,有違族法。我自曉事起就覺得那些人看我的眼不一樣,他們當麵稱我殿下,背地裡卻多有輕視之言,好像我是汙穢之,不該生於神族。我自立誌,要繼聖之位,活出個樣子來給他們看!可娘痛恨神族,一心要廢神權……我起初以為,神族為止戰犧牲了南圖皇帝,備屈辱,故而對神族有恨,換作是我,我也會恨。可後來我才明白,上了南圖天子,那顆要廢除神權的心裡,裝的是對神族的恨意、對南圖天子的意,還有對子此生偉業的期許。”

姬瑤看向巫瑾,宮燈的將那像極了暮青的眉眼照得有些幽紅,“娘為兄長籌謀,二十年如一日,盼你回國即位,復大圖國業,萬世之名,隻因你是子,因你自為質嘗盡屈辱,便要把這世間人人求的帝位給你,而我呢?我也是的孩兒,卻從沒問過我想要什麼,從不理會我誌在何,隻因我的誌向會妨礙兄長復國稱帝,便毫不猶豫地毀了我想走的那條路。同是胎於的孩兒,何以厚此薄彼?我難道不該恨嗎?”

淚水滾滾而落,似兩行淚一般,姬瑤著庭中,極力地抑著緒,“可是,就算我恨,就算殺了我爹,我看到瘋了的那一刻,我還是……”

姬瑤哽咽失聲,緩緩地蹲到了地上。蹲在大殿門口,抱著雙膝,埋首哭出了聲,“畢竟是我娘啊……我也希自己能有孤敵營之勇,有為族止戰之謀,有與男兒爭權奪利之力……我也希生而有為,死而留芳,希不負此生,就像娘一樣……”

所有的怨恨,源頭不過是憧憬。

巫瑾看著埋頭嗚咽的妹妹,早已到了出嫁的年紀,穿的卻不是公主嫁服,沒有駙馬來迎,等待的隻有一駕車馬,一趟有去無回的兇險之旅。他在回國之前從未見過這個妹妹,相見時的形勢已是你死我活,他時常想,娘若能早生妹妹幾年,興許他能略盡兄長之責,不至於妹妹年時惶然無助,他們兄妹間也不至於像今日這般,日日相見,卻難心。

“其實,娘是在意妹妹的。”巫瑾坐在了殿階上,坐在妹妹旁,兒時沒機會盡的責任,在將要分離的這一天,終於有了機會,“正因為神權之害,所以纔不願你繼聖之位,不希兒步自己的後塵。封公主,在都城中建府婚,與駙馬生兒育,恩白首。你是大圖公主,唯一的公主,上有娘親和兄長,你不必蹈政爭,亦不會人欺辱。”

“可這不是我想要的!”姬瑤猛然抬起頭來,睜著一雙哭花了妝的眼睛瞪著巫瑾,“難道就因為我生是子,就必須相夫教子,不得有誌,一生安於後宅嗎?娘從來沒問過我想不想過這種日子!”

“是,娘沒問過你,即便問過,大抵還是會為你安排公主的人生吧。”巫瑾笑了笑,仰頭著天上的星河,神嚮往地道,“你可知道,我時隨娘親回到鄂族後,娘最常說起的便是都城的繁華?都的民風、四時、節慶、繁花……那時被於都城的神殿,其實並未逛過幾回街市,可那是人生中最好的年華,有的記憶。想把兒家最好最的日子給你,就像想把男兒至高至偉的功業給我。”

“……真的嗎?”姬瑤呆著巫瑾,臉頰上掛著兩行胭脂淚。

“真的。”巫瑾溫和地笑答,天上無月,他坐在妹妹旁,雪袖隨風輕擺,彷彿上蒼賜予人間的一抹白月

“可是我回不來了,我再也看不到都了。”熱淚從姬瑤眼中湧出,滾落臉頰,洗去了臉上的臟汙。直到這一刻,才終於出了怕的神

“你能回來。”巫瑾道。

這話無異於安,但姬瑤看起來並無反悔之意,隻是問道:“兄長不會讓我白死的,是嗎?我去之後,我們定能得到我們想要的,是嗎?”

“你不會死。”巫瑾看著妹妹那張哭花的臉,忽然喚道,“來人!”

話音落下,數名暗衛現了出來,跪下聽旨。

“你們跟著公主,一旦有險,不惜代價,務必保護公主周全。”巫瑾對暗衛們說罷,又對姬瑤道,“一旦東西到手,為兄會立刻命大軍將妹妹追回,不惜兩國開戰,妹妹放心。”

姬瑤聞言,眸中約生出希冀之,卻一亮即滅。看了眼暗衛們,理智尚存,“車轎四周把守重重,一旦事敗,對方不會對我有毫憐惜,若被急,很可能會殺我雪恨,何必再白送幾條命去?我一人之死足矣,娘q ri後就拜托哥哥了。”

這是第一次喚他哥哥,說罷,已站起來,著天平靜地道:“時辰將至,我去補妝。”

“妹妹。”巫瑾卻忽然喚住姬瑤,姬瑤一回首就怔住了,隨即慌忙轉開了目

巫瑾解開帶,寬去龍袍,將神甲下,朝姬瑤走了過去。

姬瑤垂首避視,僵如石,直到神甲披在了上。

“妹妹穿上此甲,一旦有險,旁事勿理,保命為上,可記下了?”巫瑾邊說邊整了整神甲,最後囑咐,“萬一事敗,無需顧及我們所需之,即便拿不到,也不值得無需用命去換。人在,比什麼都好。”

姬瑤抬起頭來,淚水奪眶而出的一瞬,的眼底似乎湧起了掙紮和遲疑的緒,似幻似真,一綻即滅。

“大哥。”道,“對不住……”

這一聲極輕,輕得像極了拂過大殿飛簷的風,被清脆的風鈴聲所遮。

巫瑾微怔之時,姬瑤一頭撲進了他的懷裡。

噗!

bi shou埋口,腥氣尚未溢位,殺氣便驚了殿外的侍衛。侍衛們疾電般掠大殿,姬瑤拽住巫瑾便退進了殿。

宦值們驚著散開,待看清楚形,無不呆在了當場。

那bi shou埋在巫瑾口,姬瑤每每移步,他都承著剜心之痛,但他仍然強留著一分神智,手往口一了一掌的心頭,以催蠱,剛要發,姬瑤將那bi shou狠狠一拔!

哧的冒出,巫瑾踉蹌一步,口吐鮮

這時,一道紅影掠來,直姬瑤後心。姬瑤早有所料,提住巫瑾擋在前,那紅影猛地收掌,生生將自己退了數步。

“瑾兒!”景離痛呼,目似燒得赤紅的利劍一般刺向姬瑤。

姬瑤譏笑道:“瑾兒?你不喚他七郎了?”

宦值們此時已退出殿,侍衛們把守住了大殿門窗,林衛們已聞聲趕來護駕。姬瑤卻滿不在乎,眼中隻有復仇的快意,“你可知道,這些年來,每當聽你喚他七郎,我就想起誰嗎?我想起我爹!”

景離含淚怒斥:“殺你爹的人是我!你替父報仇,手刃為娘即可,何故弒兄?!”

姬瑤聽見笑話一般大笑,“何故?為了讓你也嘗嘗痛失至親的滋味兒!”

描畫緻的妝容早已洇開,臉頰上像掛著兩行淚,猙獰狠厲,“你知道我等今夜之機等了多久嗎?你和爹都說我隻圖銳意進取,不懂忍待時,那這回如何?說起來,這還得多謝娘親的教導,是你說我憑殺伐果敢隻能當一把上陣殺敵的刀,是你說我連做戲哄人的忍勁兒都沒有……這一回,這場戲,我演了三年,可還眼?現在,娘覺得我是那用刀之人的料嗎?這把刀用在你兒子上,你可痛?!”

這一問,帶著力,厲聲繞梁,似針穿耳!

厲聲未絕,姬瑤忽然將巫瑾推向娘親,掌風一震,殿窗猛然敞開!

巫瑾撲向娘親之時,袖一震,蠱王朝著姬瑤後心飛去。

姬瑤飛躍起,殿窗外早已布滿了弓衛,箭矢如蝗,揮舞神甲一擋,踏上窗臺,正要躍出,忽覺後殺氣襲來。此時,窗外是刀林箭雨,顧不得回頭,隻能揮bi shou一斬!

一記盲斬,斬了個空,姬瑤的手背冷不防傳來奇痛,不用看都知道中了蠱王的招兒。心下發狠,躍出殿窗之時一腳踢向一個侍衛的手腕,長刀揚向空中,姬瑤接住長刀,揮刀一斬!

啪嗒一聲,一隻黑紫的斷手落在了地上。

姬瑤以神甲為盾,殺出重圍,一路灑著往北去了。

那是冷宮的方向,圈著一人——廢帝巫旻。

……

殿外殺聲遠去,殿傳出一道聲嘶力竭的喊聲:“瑾兒!瑾兒!快傳醫!傳醫!”

宮侍們早傳醫去了,但醫尚未趕到。

景離封住巫瑾的道,撕開他的襟,將侍衛長奉上的止聖藥當漿糊往那窟窿裡填。

巫瑾蒼白的,聲音弱不可聞,景離俯細聽了一會兒,抬頭看向侍衛長——他喚的是近侍。

侍衛長急忙俯聽旨,聽了許久,叩頭道:“微臣領旨!”

說罷,他直起,恭恭敬敬地取下巫瑾隨佩戴的龍佩,奉旨出了延福宮。

“娘……”巫瑾又,聲音依舊弱不可聞。

景離卻看懂了,這一聲娘,絕不會看錯。再次俯細聽,片刻之後,淚湧而出,地直起來,看向了守住殿門的侍衛們。

這一眼,帶著滄桑與決絕,侍衛們尚未明白其中之意,忽見景離抬袖一拂!袖風帶著腥氣撲麵而來,侍衛們被掃下殿階,尚未站穩,就聽咣的一聲,殿門關上,大風颳倒了角落的祥銅燈,火燭燒著了華帳,火苗頃刻間竄起,照亮了宮侍們驚恐的麵容。

“陛下!太後!”太監宮們跪了下來,哭嚎聲像瘟疫般傳開。

殿卻傳來了悠揚的歌聲,“芳草亭,芙蓉波,魚兒遊遊到河坡。小船兒,兒,槳兒悠悠水波。阿婆呼,阿孃呼,兒靠岸喲。晚霞照,炊煙升,兒歸家喲……”

一曲鄂族的民間小調,唱的本是孩撐船戲魚,阿婆阿孃喚其歸家的民間和樂之景,此時此刻,在熊熊的火和滿園的哭聲中唱起,卻彷彿驚天的不祥之兆。

大火封了殿門,景離哼著小調兒,那是子兒時,夜裡哄他睡的歌,是他遠赴盛京那天,為他唱的歌。

“娘錯了,娘害了你……”曲調兒轉悲,歌聲不知何時變了哭聲。

“娘……”巫瑾瞥了眼圍榻的方向。

景離低頭看著子,火將他的眉宇照得明潤如雪,他是上蒼送來世間的萬千嬰靈中至純至凈的一個,歷經屈辱磨難,心卻始終保有著凈地。

今夜無月,上蒼要將這月般的孩子召迴天庭了嗎?

景離含淚而笑,知道為何事,卻並不阻止他。

“好,娘帶你去。”子抱了起來,緩緩地走向圍榻,一邊走一邊呢喃道,“不管你想去哪兒,娘都帶你去,咱們母子再也不分開了……”

延福宮殿的圍榻是巫氏皇朝歷代太後召見皇後、公主時的坐榻,皇子、妃嬪請安隻能在外殿。但即便是居於此殿的歷代太後,知道榻腳埋有機關的也在極數。

榻腳以珍珠鋪飾,赤足其上,有舒筋解乏之效。

景離將巫瑾放到榻上,扶著他坐穩。

巫瑾已無餘力去低頭,幸知寶珠以星圖為列,而他這些年來時常在此侍奉湯藥,早對星圖序列默於心。他憑著知踏上一顆不起眼的小珠,用盡此生餘力決絕地碾了下去!

珠碎榻陷,歌聲復起,掩蓋了一聲驚天的玉碎之音。

南興嘉康六年九月初八,四更末。

大圖帝於都宮中遇刺,延福宮失火。

大圖傳國玉璽——碎!

暮青被封了睡,一路上昏昏沉沉的,醒來時在一條船上。

躺在床上,還穿著那,但毫無意外,神甲、袖甲、麵和隨攜帶多年的解剖刀皆不在邊。暮青沒急著起,而是先審視了一眼的環境。

床上的被褥雖新,但床鋪無帳無圍,床板實。船艙不大,漆剝落,桌凳陳舊,空氣裡充斥著一鹹腥味兒,艙外有吆喝聲。

片刻之間,暮青心中便已有數——不在海上,而在江上,船是鹽船。

大圖烏江水係通達,地位堪比南興之汴江,江水流經五州,匯通海。元修要回北燕,必至英州港登船,從欽州到英州,沿途州縣必有重兵盤查,唯有水路方便通行。

烏江漕運發達,鹽酒茶果、河鮮時蔬、文房百貨,皆可以船運之。江上行船如織,夾雜著歌樓畫舫,可謂魚龍混雜。

這是條鹽船,鹽乃營,江上盤查得再嚴,有人疏通接應的話,船容易混過去,且元修此行帶著侍衛,鹽船上有護衛把守也不惹眼。

烏江水流英州地界之後,在周山島以東海,往周山島,需在餘鎮登岸換船,故而此行的目的地應該在餘鎮,隻是不知此時到哪兒了。

暮青這才輕手輕腳地下了床,先推了推門,門鎖著,窗倒是一推即開,外頭正值傍晚,鹽船正在接貨,役夫們著膀子喊著號子,有些烏篷船圍在船四周,船家挑著茶食正往船上送,畫舫也靠了過來,姑娘們正揮著帕子招攬恩客。晚風吹來,汗味兒裡夾雜著飯菜香和脂香,人間的熱鬧景象讓暮青晃了晃神兒。

窗外站著兩名喬裝過的侍衛,一人回頭看了暮青一眼,而後就走了。

過了片刻,門鎖被開啟,侍衛端著飯菜走了進來。他垂首緘語,甚是恭謹,將飯菜擺到桌上後就卻退而出。

門沒關,但門外有人把守。

暮青沒座,隻是淡淡地看著桌麵,桌上擺了兩副碗筷。

頃,元修提著壇酒走了進來,“醒了?”

他穿著鹽運校尉的將袍,窄衫革帶,背襯著江水雲霞,形在低矮的船艙顯得格外傲氣英武。

論傲氣英武,暮青一向不輸男兒,負手而立,兩道英眉地攏著,似將要出鞘的刀,不見刀鋒,已知其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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