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關叔叔？

鄭書意想了一會兒, 大概是睡得有些迷糊，一時間沒記起是哪一號人，又緩緩打了幾個問號過去。

傳送的那一瞬間, 腦子突然清醒。

關！向！！

原本時宴主給發訊息, 鄭書意還有些驚詫，有些意外，和一點竊喜。

可是一說到關向想見了, 現在滿腦子都是這個重量級大佬。

鄭書意：關向關先生？？

鄭書意：他想見我了？？

鄭書意：他想見我幹嘛？？？

氤氳著奢靡的香煙與酒氣的包廂裡，眾人推杯換盞之間, 無外乎生意上的你來我往，言語裡充斥著阿諛奉承，實則寸步不讓，氣氛一度劍拔弩張。

時宴在這氛圍裡，落眼裡的，卻是鄭書意幾乎快佔了滿屏的問號。

他取下眼鏡，了酸脹的眉心。

聽著周圍人的槍舌戰, 時宴反而像個局外人，又點進鄭書意的朋友圈，看了眼那張照片。

似乎千裡之外的晚風吹了過來，帶著江水的寒，夾著山間的清香，在著封閉的空間裡瀰漫開來。

再退出來時候, 又有兩條資訊。

鄭書意：你別吊我胃口, 快說快說。

鄭書意：瑟瑟發抖.GIF

時宴：他願意接你的採訪。

-

鄭書意看到這幾個字的時候，被喜悅沖昏了頭腦, 一連發了五個「謝謝老闆」的小人磕頭表包。

鄭書意：好呀好呀！

鄭書意：我立刻就回來！

躺在床上，心砰砰跳。

這種出現在教科書裡的人, 做夢都沒想過自己在這個階段就能和他有真正的工作流。

像一塊餡餅突然砸暈了自己，鄭書意翻了個趴在床上，好一會兒，思維從喜悅裡跳出來，逐漸清醒。

的表漸漸變得嚴肅，甚至還有些迷。

開啟手機，緩緩又給時宴發了個問號。

時宴：你怎麼天這麼多問號？

鄭書意打出一行「不是……我就是想問一下……」，猶豫了一下，又刪掉。

隻是想問，什麼時候申請關向的採訪了？

可是時宴那句邦邦的話直接把鄭書意的念頭打消。

第二天早上，果然接到了來自關向工作人員的電話。

來意則是跟敲定時間等細節，鄭書意看了看自己接下來的工作安排，說道：「我這邊應該都可以，時間比較靈活，可以隨時調整。」

工作人員：「嗯，那我看看，下週可以嗎？時間可能稍微有點，不過話題比較輕鬆。」

「可以。」鄭書意又說，「我今天就趕回來做做準備。」

工作人員：「您在國外還是？」

鄭書意：「我在婺城出差。」

工作人員：「嗯，您稍等一下。」

對方放下電話，和旁的關向說了一下況。

「婺城啊……」關向出了會兒神，直接從書手裡拿過電話，「沒事沒事，不著急。」

他頓了頓，看著窗外禿禿的樹榦，想起自己多年前曾被婺城的景驚艷，便說道，「婺城的雪景很出名，你就在那裡多玩幾天也沒關係的，我也要下週末纔有時間。」

「嗯，好的，謝謝！」

沒想到關向這麼好說話，鄭書意掛了電話，都還有些恍惚。

窗外早已天大亮，慢悠悠地起，拉開窗簾，滿目鵝大雪落眼中。

整個城市雪白一片，連樹葉都被綿綿的雪包裹著。

鄭書意神微，拿出手機，在改簽與出發去機場之間猶豫。

可是不等下定決心，航空公司倒是幫做了決定。

一條簡訊發了過來，提醒道，因為天氣原因，航班延誤。

鄭書意一提氣，心安理得地改簽。

隨後，立刻給畢若珊打電話。

恰逢週末，畢若珊也閑著，本想著今天要送走鄭書意了，突然得知要多留幾天，簡直比還興，立刻開車來酒店接。

婺城的雪景，聞名在於其婺山。

冰封世界裡，湖邊凍玻璃，崎嶇山路也化為冰雪的搖籃。

畢若珊在這裡訂了家位置絕佳的民宿，房間落地窗，一拉開窗簾，外麵就是冰天雪地，像住在話世界。

鄭書意在這裡玩了兩天，拍了一百多張照片，幾十條小視訊。

第一天中午，九張雪景圖在朋友圈橫空出世。

同天下午，鄭書意玩雪的照片拚了個九宮格都不夠發。

這天晚上，酒店的篝火晚會在朋友圈進行了現場直播。

第二天亦是如此。

此時的鄭書意，像極了一個沒見過世麵的南方人。

沉迷於這裡，不僅僅是因為很看見雪，也是因為這段時間與神力都很大，難得有機會放鬆，還有老朋友陪著，像躲進了一個幻想世界。

這個世界裡，沒有工作，沒有嶽星洲，沒有秦樂之，也沒有難搞的時宴。

所以真到了臨行前的時候，清晨七點，鄭書意和畢若珊坐上下山的大車，看著窗前飛逝而過的雪景，呢喃道：「真不想走啊。」

畢若珊哼哼兩聲：「可以啊，你再請兩天假唄，你領導好說話，肯定同意的。」

鄭書意靠著車窗，不說話。

看樣子，是真的心了。

畢若珊反而覺得有些好笑，「就這麼捨不得啊？忘了江城還有一番大事業？」

鄭書意轉頭，和對視片刻，才反應過來什麼意思。

「哦，你說時宴啊。」

鄭書意又冷哼：「說的好像我立刻回去就能怎麼著似的。」

話雖這麼說，但因為畢若珊的提及，鄭書意想到時宴，便有些心。

時不時擾他一下都快了一種習慣，幾天沒靜，反而有些不自在。

反正人已經要回去了，大事業總還要幹下去。

於是，鄭書意拿出手機，斟酌了一會兒用詞。

想來想去，隻發了簡單的四個字：我回來啦！

這還是加上微信之後，鄭書意第一次給他發這些有的沒的東西，心裡有些忐忑，不知道他會怎麼回。

抑或是，本就不回。

大車緩緩下山，子上捆著鐵鏈，速度極慢，還起伏不平，讓人難。

鄭書意靠著座椅，在濁悶的空氣裡昏昏睡時，手機突然震了一下。

時宴：還早。

鄭書意的意識在這條微信裡慢慢清醒。

盯著這三個字看了許久，不知道為什麼，總品出一種怪氣的覺。

一旦接這種設定，鄭書意甚至能想象時宴在手機那頭冷笑的樣子。

如果真是這樣，那時宴就是在嫌離開太久了。

沒有在眼前晃悠，他是不是已經開始不習慣了。

鄭書意想著想著，車突然顛簸一下，全車人驚呼，的頭也磕到了車窗上。

一陣疼痛襲來，鄭書意也清醒了。

並全麵推翻上一刻的自己。

時宴怎麼可能！！怪！氣！

他隻會手起刀落讓人濺三尺。

但這並不妨礙鄭書意想發揮一下。

鄭書意：你今天說話語氣怪怪的。

這一次，對麵幾乎是秒回。

時宴：你想多了。

鄭書意忍住笑打字：怪可的。

等了很久很久，對麵沒回，甚至連抬頭的「對方正在輸」都看不見。

鄭書意垂下腦袋，隨著車晃來晃去。

好像發揮過頭，又把天聊死了。

-

當天下午，鄭書意回到江城，剛經過小區門衛，被保安住。

「姑娘姑娘！」保安腦袋探出視窗，朝揮手，「你是鄭書意吧？」

鄭書意點頭，「怎麼了？」

保安皺眉道，「你的快遞到了幾天沒來拿，太多了，放都放不下，我給你搬到業辦公室了，你記得去拿一下。」

說完，保安打量幾眼，「算了，你搬不，我幫你搬吧。」

有快遞不奇怪，隻是保安說起「太多了」，鄭書意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

秦時月買的那一整家店的服，到了。

「不用不用。」鄭書意攔住想要幫忙的保安，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本以為今天奔波了半天，回到家裡可以好好休息，沒想到卻要來理這些東西。

-

晚飯時間，時宴的手機連續震。

他看了一眼，是來自銀行卡的退款資訊，一連發了七八條。

時宴看了眼旁的秦時月，正把手擺在桌布上，拿著手機對著花裡胡哨的指甲左拍又拍。

原本收到銀行的扣款資訊，時宴向來不在意。

秦時月的消費能力如何，他心裡很有數。

但收到退款資訊，還是第一次。

「轉了？」時宴不冷不淡地問，「知道不合適的東西要退掉了？」

秦時月發現時宴是在跟說話，愣了片刻，「什麼呀？」

退貨？

這兩個字並不存在於的字典。

買回家的東西，不合適就落在那裡生灰。

怎麼都比退掉方便。

時宴不語，下朝手機一抬，秦時月恍然大悟。

「哦！那個啊！不是我退的，應該是書意姐退的吧。」

時宴的目慢悠悠地掃過的臉，「得還親熱。」

「居然退了啊，唉……」秦時月喃喃自語，想著還是要跟時宴解釋一下，便先支支吾吾地說，「哦，就上次那個事吧，我發現我好像是誤會了。」

時宴抬了抬眉梢，示意繼續說下去。

「所以我就想補償一下，給買了一點服，沒想到全退了。」

時宴手指敲了敲手機螢幕，「這個數目，做一點？」

秦時月默默埋下頭，不說話了。

時宴重新看向手機，一條條退款資訊擺在眼前，數字清晰明瞭。

倒也不是一個貪錢的人。

這一點，反而讓時宴陷思忖。

-

週一清晨，寫字樓裡很多人都還沒從週末的狀態中出來，手裡拿著咖啡，上打著哈切，渾渾噩噩地坐在工位上出神。

鄭書意彷彿是一個異類，一進來便讓人覺到一昂揚的活力，走路帶風，臉上帶笑，一路上神采飛揚，引得眾人紛紛注目。

直到進唐亦的辦公室，打量的目才消失。

「什麼事兒這麼高興？」

一進去，唐亦便覺到了周的氛圍，「又談了？」

鄭書意：「……」

「還沒呢。」湊到唐亦麵前，笑地說，「我這周有關向的人專訪。」

唐亦沉默片刻。

隨後，緩緩抬眼，一字一句道：「哪個關向？」

鄭書意聳肩：「還能是哪個關向？」

唐亦又問：「你沒開玩笑？」

鄭書意：「我敢拿這種事開玩笑？」

唐亦吸了一口氣：「你自己聯絡的？」

鄭書意想了想：「算是吧。」

唐亦眼裡的不可置信終於消失，化為狂喜。

關向已經很多年沒有接過公開採訪了。

如今他看似退，實則其勢力依然是一隻看不見的手，在縱著這個市場。

因而他依然以鎮業界的一座大山。

他退居幕後多年的人採訪，其帶來的吸睛度絕對能居於雜誌社今年所有選題之最。

可是……

唐亦看向鄭書意，臉上又浮現出幾無奈。

「你可真會給我找事兒。」

鄭書意：「怎麼了？」

唐亦垂眸想了想，朝揮手：「沒事，你趕把選題報上來，趕上這個季度最後一次重點版麵。」

鄭書意笑著走出辦公室：「好嘞！」

辦公區外。

孔楠早已按捺不住，見鄭書意出來，連忙問：「什麼事兒啊，這麼開心？」

鄭書意悄悄跟說了，孔楠一頓震驚，「可以啊你，這都年末了，你今年業績是要上天？！」

「噓！」鄭書意見孔楠聲音有些大，低聲道，「低調低調。」

孔楠朝許雨靈那邊看了一眼，點頭：「我懂，這次可千萬要保了。」

踩著點來上班的秦時月一進來就撞見這麼一幕，連忙湊過來：「怎麼了？什麼事兒？」

鄭書意沒打算跟全盤代，隻笑瞇瞇地問：「週末我要出個採訪，你一起去嗎？」

一聽是週末，佔用休息時間，秦時月連忙搖頭，「不去不去，週末我有很重要的事。」

「嗯，好吧。」鄭書意輕輕地搖頭，「這麼好個機會，你可別後悔啊。」

秦時月完全不以為意。

不過另一邊，有人把們的對話聽了個大概。

許雨靈開啟電腦，半撐著太，一邊看著自己的採訪提綱，一邊輕嗤出聲。

與此同時，辦公室裡的唐亦盯著電腦，半是歡喜半是憂。

幾天前，許雨靈跑到總編那裡哭訴，說自己今年一個重點版麵都沒有，當初搶鄭書意的採訪也是迫不得已，還說自己在雜誌社工作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惱，現在這個待遇讓很是心寒。

說得總編煩了，推也推不走，隻能最後吩咐唐亦把今年最後一個重點版麵給。

結果現在半路殺出這個鄭書意，也不知道上哪兒砸到個大餡餅不早說。

關向的人採訪，若不是重點版麵，業怕是會覺得們雜誌社腦子被驢踢了。

-

週末清晨，鄭書意為了讓自己看起來神狀態好，特意早起跑步。

回來洗過澡，化了個淡妝，連香水都沒用，讓自己看起來足夠素凈。

由於是週末，和關向約定的地點是他家裡，遠在郊區的老洋房住宅區。

這裡是江城老牌富人區，不新貴為了撐門麵，紛紛駐這裡，倒顯得異常熱鬧。

早上九點，路上還有不晨跑的年輕人。

鄭書意在門口下了車，不急不緩地朝關向家走去。

提前了十來分鐘到達，於是站在門口，先拿出小鏡子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妝容，隨後又把手臂長，左右看看自己的頭髮有沒有被風吹。

突然，麵前的大門從裡麵開啟。

鄭書意還沒反應過來，時宴已經出現在麵前。

清晨微風，從林蔭道上吹過來，有些冷，但也讓人醒神。

時宴隻穿著一件襯，在這個季節顯得有些單薄。

但他單撐著門，姿態放鬆，臉上神也有些淡漠，便讓人覺他不是個能知冷熱的人。

鄭書意姿勢還沒恢復正常，昂著下，猝不及防與他對上目。

清淡的燈下，視線所及的一切都帶著晨間的鬆散。

而鏡片後，他的目也淡淡的，但或許是眉眼深邃，注目於人的時候，會有一攝住所有神思的吸引力。

鄭書意怔怔地看著他，下意識便說道：「你怎麼在這裡？」

時宴偏頭，眉梢一挑，沒打算說話，卻已經表明瞭一切。

差點忘了，關向是他叔叔。

在這裡偶遇，鄭書意覺是天降緣分，止不住地開心，角慢慢彎了起來，眼睛笑了月牙。

「哦……那真是巧啊。」鄭書意揚著臉，「好久不見呀時總。」

話音落下，房子裡的保姆匆匆走過來接待鄭書意。

「請問是鄭記者到了嗎？快請進快請進。」

保姆嗓門大，連外麵的風聲都蓋住了，也掩住了時宴那一聲低低地「嗯」。

時宴側，示意鄭書意進去。

關向早些年妻子去世，兒也都忙於工作，不常在邊。

這座三層的老洋房常年隻有他和一位照顧起居的保姆居住，顯得空的，沒什麼煙火氣。

此刻他便坐在一樓會客廳，桌前擺著一套茶。

青煙裊裊，茶香若有若無地縈繞在鼻尖，聞之有安人心的作用。

鄭書意隨著時宴走過去，見他隨意地坐在關向對麵，自己反而不知道該如何落座。

而關向提著茶壺，一杯杯地倒下來，老神在在，問道：「來了？」

這是一種對鄭書意融洽地接納，其間善意不言而喻。

鄭書意也就不管了，徑直坐到時宴旁。

茶座並不大，座位也相鄰。

兩人並肩而坐，衫相，發出[email protected]@的聲音，連氣息也在無形中纏。

鄭書意一側頭，便能清晰地看見時宴的下頜線，以及聞到他上淡淡的香味。

「今天咱們就隨便聊聊。」關向放下茶壺，說道，「前幾天看了一些你的文章，覺得寫得不錯，有很多觀點比較新鮮。我也很久沒有和除了時宴以外的年輕人聊過了，所以他請你過來，我們流流。」

「關先生言重了。」鄭書意聲說道，「是我請教才對。」

「無妨，都一樣。」關向話鋒一轉，問道，「吃過早飯了嗎？」

鄭書意點頭：「吃過了。」

「嗯，那喝點茶吧。」關向將麵前一杯茶遞給，「這可是我的收藏啊，一般人我不給喝的。」

關向這話說得鄭書意有些寵若驚，雙手接過茶杯，還有些張。

「我不太會喝茶，平時都喝飲料，可能是牛嚼牡丹了。」

時宴抬手，拿起自己麵前的茶杯，沒有看，隻淡淡地說：「喝吧，你會喜歡的，這是雪水煮的。」

「嗯？」

鄭書意不解地看著時宴，「雪水煮的怎麼了？」

時宴看向，四目相對。

「你不是很喜歡雪嗎？」

他的聲音漫不經心，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

可鄭書意這一次確定，他就是在

――！！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