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布是公路旁的一個小城鎮,遠遠稱不上繁華,但卻是絕對熱鬧。
黃土路上行人絡繹不絕,趕著牲畜,挑著東西,還有人在兜售草編的席子和一些手工藝品。
「今天應該是個好日子。」杜化笙著窗外說道,「附近村莊裡的人,怕是都來這兒趕集了。」
李青說著,一路鳴笛,將車慢悠悠的往鎮子裡麵開:「人多點兒,不容易引起注意。」
「確實。」杜化笙點了下頭,忽然再度開口,「停車。」
「啊?幹什麼?」
「買服啊。」杜化笙一腳蹬開車門,向著街邊一個賣服的攤子走去。
李青跟在他後麵,盯著那些蒙著厚厚一層灰的老款服,角狠狠一扯:「你該不會...要穿這種東西吧?」
「喲,你還挑剔呢。」杜化笙扭過頭來斜了他一眼,撚了撚手指,「你有麼?」
「什麼?」
「廢話,錢啊。」杜化笙一梗脖子,「你想穿名牌,裝大款,把錢拿來。」
李青咧咧,向後退了半步:「算了,你買自己的服就行了,我寧願穿現在這一。」
「不行。」
「為什麼不行?」
杜化笙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向前挪了半步,低了聲音道:「你雖然混得落魄,但這一服也太貴了,一看就是有錢人,我們出境的時候會遇到麻煩,你懂不懂?」
李青臉倏爾一變:「這話怎麼說?」
杜化笙咧咧:「咱們穿得破一點兒,給點兒好就能出境。要是穿得太好,遇到邊防索賄,可能就走不了了。」
李青瞬間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嗯。」杜化笙拍了拍他的肩膀,轉挑了幾件服,開始用馬來語同攤主討價還價。直將那老實的攤主氣得臉發青,他才異常摳門兒的付了點兒錢,沖著李青招招手,示意可以走了。
兩個人坐回車裡,李青一邊開車一邊撇著道:「站在旁邊看你講價可真丟人,我尷尬癥都要犯了。」
「哎。」杜化笙數著那可憐的票子,連連搖頭,「我也沒辦法啊,咱們手裡就這麼點兒錢,要住店,要過境,最起碼得撐到特桑吧。要是嫌我丟人,你把婚戒貢獻出來,給咱們救救急?」
「算了,當我什麼都沒說。」
兩個人駛到鎮子裡,找了一家簡陋的小旅館住下。
李青走進屋子,隻看到了兩張單人床,黑乎乎的被子卷在一邊,像一死亡多日的扭曲。他眼角輕輕搐了一下,但卻沒有再說什麼。
他將被子蹬到一邊,直接在床板上坐下來,抬手抹了抹臉頰,厚厚的一層灰。
杜化笙對李青的表現似乎相當滿意,將買來的兩服扔給他一套:「院子裡有井水,湊合著洗洗吧,然後把服換了,咱倆去前麵吃點兒東西再回來睡覺。」
李青將服抖了抖,盯著領口的標誌道:「產自華夏。」
「差不多。」杜化笙掉了髒兮兮的襯衫,「華夏的東西在東南亞很歡迎,臨港最早的一批淘金者,還不就是靠著往來貿易發了家嘛。」
「可這家製廠十幾年前就倒閉了,我彷彿嗅到了倉庫的黴味兒。」
「但願沒沾上老鼠屎。」杜化笙扯了扯角,轉走了出去。
借著清涼的井水,兩個人洗乾淨滿的灰塵和漬,然後換了服,到小旅館外麵的攤子上吃了點兒東西。
吃飯的時候,杜化笙多要了兩杯酒。
「這攤子上的東西不幹凈。」他端起酒杯,慢悠悠的說道,「像你這種吃慣了山珍海味的主兒,喝杯酒殺殺菌吧,以免回頭再拉肚子。」
「頭一次聽說喝酒能殺菌...」李青也端起杯子來抿了一口,瞬間蹙起了眉頭,「真辣。」
「當地人自釀的,一般都這樣。」
吃完這頓飯,兩個人又回到了暗狹小的房間。杜化笙坐在床邊,給手臂上的傷口重新上藥,包紮。
李青輕輕瞥了一眼,在另一張床上躺下。雖然是又又糙的床板,但對一路辛苦奔波的他而言,仍覺著渾舒坦。
「你的康復速度也很驚人。」他淡淡的說道,「基本可以拆線了。」
「等到了特桑再說吧。」
李青又問:「你是怎麼回事?也是因為注了某種藥麼?」
「是傳。」杜化笙敷好葯,又用紗布將傷口一圈一圈的纏好,「我媽媽的質很特別,所以我也到了影響。」
李青本想再問一問他母親的事,但又覺得不禮貌,索閉口不言了。
杜化笙裹好紗布,也在旁邊的單人床上趟下來。
屋子裡輕悄悄的,唯有老鼠蹲在窗臺上,啃噬著腐爛的木質窗框。
李青盯了一會兒那隻老鼠,又挪開目看向了另外一邊的杜化笙。見得他生著一隻匕首,百無聊賴的輕打著肚皮。
「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杜化笙微微停頓了一下,「能不能找到機會把你殺掉,那我就可以直接返回阿麥,不用再遭這份罪了。」
李青笑了。
「很好笑麼?」杜化笙偏過頭看他,「我就想不明白,你讓自生自滅不好麼?非得千裡迢迢來找?別仗著自己手不凡就認為沒人殺得了你,一著不慎,咱們兩個都得去見閻王。」
「我欠的。」
「那人還不一定領你的呢。」
「或許吧。」李青舒了口氣,「可我這一路都在想,連我都覺得這種生存環境過於苛刻了,一個那麼漂亮,那麼的姑娘,又怎麼忍得了呢。」
「嗬,這才哪到哪啊。」杜化笙嗤笑了一聲,「等咱們出了邊境,更新鮮的還在後麵呢。」
「所以才愈發覺得愧疚。」李青低低的說道,「我應該早點兒來找,或者...我當初就不該讓走。」
「你可真特麼矯,我懶得理你。」杜化笙臉頰了,直接翻了個,很快就睡著了。
李青隻好繼續盯著窗臺上那隻老鼠,兩個人對峙了一會兒後,他先敗下陣來,閉上眼睛陷了沉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忽然被一陣詭異的沙沙聲驚醒。從床上直的坐起來,看著窗外已經是一團漆黑。
「小杜!」他了一聲,起去拽床邊的壁火。
「怎麼了啊?」杜化笙迷迷糊糊的睜開眼。這個時候,燈泡也忽然亮起了芒。
李青借著濁黃的燈掃視屋子,見得床板上厚厚的一層蟑螂,在亮的威懾下宛若水般退去。
「我艸!」杜化笙大一聲,從床上翻跳起,拍打著上的蟲子,神驚恐到無以名狀,「該不會鑽到我門裡去吧?要是被一群蟲子捅了花,那也太特麼慘了...」
李青一陣無語,俯將上的幾隻蟑螂拍打掉,沉聲道:「咱們上路吧。」
兩人乘著夜離開了小旅館,再度發車子,駛往邊境。
杜化笙坐在副駕駛位上,手抓撓著,裡叨叨咕咕:「真啊,又又疼,這群該死的蟲子,咬過的地方都腫了...」
「咦?」他忽然停下了作,著正在開車,一臉淡然的李青,「你怎麼沒事?」
李青聳了聳肩膀:「我的有問題。」
「什麼問題?」
「很難說。」李青蹙了下眉,「總之算是毒蟲不侵吧。」
「還真是神奇啊。」杜化笙一臉艷羨,又低下頭撓了撓手臂,一陣齜牙咧。
李青一邊開車一邊問:「咱們怎麼過邊境線?沒有護照可以麼?」
「這點你放心,點兒錢就能過去,很容易。」杜化笙停頓片刻,又慢悠悠的說道,「出去容易,但如果你想再回來,就沒那麼簡單了。」
「這話怎麼說?」
「達魯薩蘭是東南亞最富裕的國家,從本質上來講,不太歡迎周邊國家的來客。當然啦,臨港除外,那地方纔真的是富得流油嘛,要不然德墨特爾也不會挖空心思想要進去。」
「這算是...最富裕的國家?」
「你覺得斯裡加灣怎麼樣呢?」
李青思量了一會兒,老老實實的回答:「的確是很棒的城市。」
「那不就完了,每個地方都有窮人嘛,華夏不也是一樣?」杜化笙兩手一攤,「如果你去周邊的其他國家,可見不到斯裡加灣那種盛況。」
「將財富集中到數人手中,並不是一件好事。」
杜化笙一眨不眨的著他,神意味莫名:「如果在這裡放一麵鏡子,會不會看到你自己的呢?」
「嗬嗬,我明白你的意思。」李青略顯無奈的笑了,「看來我回去應該多做點兒善事,將那些花不了的錢散出去。」
「既便是如此,你也不過是安一下自己,沒什麼意義。」杜化笙輕輕挲著下,目空,「對於一個價百萬的富人來說,拿出一百塊來本就是不痛不。可要是無分文的窮人,那就足以稱得上一筆鉅款了。世界就是這麼可憎,凡事一比較,瞬間索然無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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