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端木憲一邊拈須,一邊頻頻點頭,對於端木珩的回答頗為滿意。
姐妹倆正要放輕腳步進屋,就聽旁邊的碧蟬說道“大!”
姐妹倆連忙又駐足,喜形於地回頭朝同一個方向看去,季蘭舟來了,十有**代表端木澤也來了。
果然,五六丈外,季蘭舟與抱著一個繈褓的孃不不慢地朝這邊走來。
已經走到簷下的端木緋樂嗬嗬地又走下了臺階,笑瞇了眼,“大嫂,澤哥兒今天好不好?”
姐妹倆眉飛舞地圍著季蘭舟與端木澤寒暄起來。
廳堂裡,端木憲考教完功課,又與端木珩說起了別的話題“阿珩,皇上剛剛下旨,讓閣在京中給學子們開設了幾個免費的茶館,可以讓學子們去那裡‘以文會友’。”
端木憲說是“以文會友”,但端木珩約莫可以明白端木憲的言下之意,慕炎應該是想給趕考的學子們一個展現才華的機會,恩科固然公平,卻也難免會錯過一些有誌之才。借
著這個機會,讓學子們舉辦一些聚會,直抒臆,各抒己見,而閣也可以提前從一眾學子中擇一些有學問、有主見、有能力的可用之人。
端木珩立即道“祖父,我有時間也會過去看看!”
端木憲微微頷首,看著端木珩的眼神更滿意了。
讀書人最終還是要仕,兩耳不聞窗外事,隻知道在家閉門造車,那是大忌!
說得難聽點,隻會死讀書,即便中了進士,將來去了地方為,那也不代表他能做好一個父母,一個不合格的父母那不是造福百姓,隻會禍害一方!
祖孫倆說話間,姐妹倆與季蘭舟也一起進了廳,端木憲的心登時就被曾孫給勾了,目一直往端木澤那邊瞟,無心再與端木珩說話。
端木緋滋滋地逗著小侄子,一會兒他白裡紅的小手,一會兒替他調整一下頭上的虎頭帽,一會兒在他的麵頰上兩下。
小傢夥的脾氣好得不得了,濡的小“砸吧砸吧”的,抿著兒笑。
端木緋越看自家侄子越覺得可,覺得他從眼睛到鼻子到到小手,每一樣都好看得不得了。
“姐姐,快看!澤哥兒吐泡泡了!”端木緋激地指著小傢夥的小道。
“是嗎?”介麵的人不是端木紜,而是端木憲,“快,快把澤哥兒抱來我看看!”
端木憲是一家之主,孃自然不敢違抗,立刻就把小嬰兒抱去給了端木憲。
端木憲的笑容登時變得慈祥起來,帶著三分傻氣,“四丫頭你瞧,澤哥兒連泡泡都吐得比旁人家的大!將來肯定口纔好!”
端木緋深以為然地頻頻點頭,覺得自家小侄子當然是天縱英才。
端木珩與季蘭舟好笑地換了一個眼神,在孩子的祖父和兩個姑母眼裡,他就是哭,哭聲也比別人洪亮,誇他是個有主見的。
端木緋又了小侄子的小手,惋惜地說道“澤哥兒,你要快快長大,姑母纔可以帶你出去玩!最近牡丹花開了,可好看了!”
說到牡丹花,季蘭舟隨口問了一句“四妹妹,你明天要去安平大長公主府的牡丹宴吧?”
端木緋“嗯”了一聲,“我和姐姐一起去。”
端木憲的神有些微妙,把繈褓還給了孃,叮囑孃道“澤哥兒睡著了,小聲點,別把他吵醒了。”
他當然也知道明天的牡丹宴會。
不僅如此,他還知道京城某些人家的那點小心思。
上次朝臣在早朝時提議選秀,端木憲也在場,當時慕炎二話不說地拒絕了,對此,端木憲自然還頗為滿意,可是,那些人家也沒那麼容易放棄,所以才會有了這次的牡丹宴。
明天的牡丹宴啊,怕是會“熱鬧”得很!
端木憲慢慢地飲著茶,半垂的眼簾下飛快地掠過一道利芒。
接下來,就看慕炎的態度了。
還有,安平大長公主辦這個牡丹宴又是什麼意思呢?
端木憲在心裡默默地思忖著,對自己說,幸好自家小孫還是有靠山的,不怕!
想到那個“靠山”,端木憲就不由聯想到了端木紜,下意識地朝著笑靨如花的端木紜看去,又開始心塞了。他的寶貝孫怎麼偏偏就非要往南墻上撞呢?!
端木紜全然不知端木憲在想些什麼,笑地吩咐紫藤把食盒裡的幾碟點心端給眾人,“祖父,阿珩,蘭舟,你們試試我和蓁蓁的手藝,剛出爐,趁熱吃。”
一陣人的香味隨著熱氣騰騰的白氣彌漫開來,這一塊塊芙蓉糕還特意做了花形,十分緻可,令人食指大。
端木憲吃著孫做的芙蓉糕,既滿足,同時也覺得心酸。
自那日祖孫倆開誠布公地談了一番後,自己明確地表示了不會答應端木紜嫁給岑,之後,端木紜也再沒提那個話題。
還是和以前一樣,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就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
然而,他不可能真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過,端木憲也隻能先拖著,隻盼著大孫某一天一早醒來,就突然想明白了……
端木憲在心裡幽幽地嘆了口氣,心口像是了一塊巨石似的悶得慌。
大孫一直都孝順得很,不僅把家裡管得井井有條,下頭的弟弟妹妹也都照顧得妥妥當當,就算是這次為了岑的事,他們祖孫之間起了些齟齬,也還是沒變,沒有因此要死要活,也沒有因此與自己杠上了……
可即便如此,端木憲還是覺得心酸。
不管怎麼樣,這門婚事自己是絕對不會答應的,也絕對不能答應!
端木紜慢慢地也到了祖父的目一直往自己這邊看,卻也沒在意,像沒事人一樣,該吃吃,該喝喝,該說笑就說笑。
須臾,管事嬤嬤擺好了晚膳,就請他們來座。
桌麵上,十菜一湯一羹,有一半都是端木憲吃的菜,看得端木憲又開始心酸了,知道這一定是大孫列的選單。
端木憲定了定神,拿起了筷箸,正要招呼大家吃菜,這時,一個婆子快步來了,稟道“老太爺,二老爺與二夫人求見!”
廳堂裡靜了一靜。
端木憲的臉一下子就變得不太好看,直接抬手拒了“不見!”
婆子嚥了咽口水,為難地說道“二老爺說,二姑娘出事了,眼看著就要不好了……現在二老爺與二夫人正跪在門外,說是老太爺若是不見他們,他們就不走。”
端木憲一下子就想起了下聘禮那天發生的事,麵又沉了一分,著筷子的右手更用力了。
端木憲角勾出一抹冷笑,心想老二怕是知道了新差事,覺得不滿意,所以又過來鬧了,想要要挾他!
上次端木朝讓端木憲給他一個差事,端木憲答應了,後來也托遊君集給安排了,但是那差事要攜家眷去往隴州洪縣任一個從五品的同知,這洪縣是個窮鄉僻壤,這個位置空了一年多,也沒人願意去。
端木憲是想把端木朝打發得遠遠的,永遠都不要回京城了,也是想借著這個機會好好教訓一下端木朝。
端木憲“啪”地放下了手裡的筷箸,渾釋放出一冷厲的氣息。
上次他是為了小孫的大喜日子,才勉強忍了這口氣,但現在他可無所顧忌……
端木憲冷冷地吐出兩個字“趕走!”
婆子更為難了,眼角的餘忍不住往端木珩那邊瞟去,二老爺和二夫人怎麼說也是大爺的生父生母,這要是鬧得太難看了,大爺也難免臉上無。
頓了一下後,端木憲又道“他們不肯走的話,就讓護衛打走!”
婆子又瞥了端木珩一眼,屈膝應了“是,老太爺。”
端木珩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
二月二十日,下聘那日發生的事,端木憲並沒有瞞著端木珩,在那日送走禮部員後,他就告知了端木珩。
端木憲並不想把端木珩教養暖房中的花,端木珩是男子,他將來要撐起這個沐國公府,就意味著他不得不麵對一些令他為難的局麵。
端木朝和小賀氏是端木珩的生父生母,這一點無法改變,現在有端木憲替他擋著,但是將來端木憲先去,端木珩終究要學會如何理這些糟心事。
所以端木憲對這個長孫一直是知無不言,連他給端木朝安排的差事也都說了。
端木珩也明白端木憲的用意。
端木憲也在看端木珩,心裡心疼這個長孫,暗道他在,總要讓長孫清凈幾年,不能讓長孫被他這不著調的父母給耽誤了學業與仕途!
端木憲又拿起了筷箸,招呼孫子孫與孫媳道“吃飯吧。”
他心裡琢磨著,明天一早一定要記得催一催吏部,趕趕人去上任,省得他們留在京城上躥下跳,沒完沒了了。
端木紜、端木珩幾人也都紛紛提筷就箸,隻是氣氛總是不如之前那般和樂,尤其是端木珩有些食不知味。
季蘭舟擔憂地看著端木珩,心裡暗暗地嘆了口氣,想著待會吩咐廚房給端木珩準備一些夜宵。
廳外,那婆子從榮德廳退出後,就匆匆地返回了大門,從東側角門出去了。
這時,夕已落下了大半,金紅的餘暉在房屋、樹木與街道上灑下一片和的暈。
端木朝和小賀氏就跪在正門外,現在這個時間,大部分的百姓都已經回家,路上的路人不多,隻有零星幾人三三兩兩地駐足,往沐國公府這邊張著。
端木朝看著那門房婆子是孤來的,約猜到了什麼,忍不住質問道“父親呢?”
那婆子對著跪在地上的端木朝和小賀氏福了福,著頭皮說道“二老爺,二夫人,老太爺讓兩位回去吧。”
端木朝怒了,霍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氣勢洶洶地說道“我要見父親!”
端木朝魯地一把推開了那婆子,就要往東側角門那邊沖。
小賀氏也在丫鬟的攙扶下站了起來,隨其後。
夫妻倆還沒進門,就見七八個高大健壯的護衛呼啦啦地從角門側沖了出來,攔住了夫婦倆的去路。
護衛長還算客氣地說道“二老爺,老太爺說了不會見您的,您和二夫人請回去吧!”
端木朝的臉更難看了,一張臉沉得彷彿要滴出墨來,激地扯著嗓門對著府的方向囂起來“父親,您這麼包庇端木紜,實在是讓兒子寒心!”
“難道我們綺兒不是您的孫嗎?!”
“端木紜連堂妹都能下得了手,簡直是無法無天,沒有人!”
端木朝氣得全直哆嗦,聲音越來越高。
小賀氏同樣是義憤填膺,歇斯底裡地怒罵著“端木紜這個小賤人心腸如此惡毒,一定不得好死!”
護衛長皺了皺眉,他可不管端木朝和小賀氏是為誰為何而來,他隻要執行老太爺的命令就是了。
有道是,先禮後兵。
既然端木朝如此不識相,護衛長也沒跟他客氣,抬手打了個響指。
那些護衛立刻就了起來,揮著木就往端木朝上打。
某個大嗓門高聲喊著“咱們老太爺說了,不見!賴著不走,就直接打!兄弟們,不用客氣!”
端木朝和小賀氏一向養尊優,哪裡過這樣的委屈,被護衛們打了好幾棒子,哀嚎不已。
打不過,夫婦倆也隻能上了馬車,灰溜溜地離開了。
小賀氏連鬢發都了,發釵歪向一側,搖搖墜,看著狼狽極了。
“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小賀氏越想越氣,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端木朝也是又惱又恨,一拳重重地捶在了馬車的廂壁上。
兩夫婦進不了端木家的門,隻能吩咐馬車再匆匆往回走,去了楊家。
一路上,小賀氏一邊哭,一邊喋喋不休地說個不停
“老爺,綺兒都被害了這樣,可是父親卻連見都不肯見我們一麵,這委實也太狠心了!”
“綺兒也流著端木家的,也是他的孫啊!”
“我可憐的綺兒!當年就是替端木紜過,才會嫁楊家這種破落戶,本來以的份,就是當個王妃、國公夫人那也是當得起的!”
“端木紜這賤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害我們的綺兒……”
小賀氏的聲音尖利,聽得端木朝額頭都開始作痛,被哭煩了。
在小賀氏的嘮嘮叨叨中,馬車抵達了楊家。
有婆子領著他們去了端木綺的院子,楊旭堯知道端木朝和小賀氏來了,親自出來相迎,形容憔悴。
小賀氏一看到婿,就三步並作兩步地上前,急急地問道“婿,綺兒現在怎麼樣了?”
“……”楊旭堯眉宇深鎖,雙目像是染了似的一片通紅,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哽咽道,“嶽母,綺兒…………”
楊旭堯哽咽著說不下去,以掌麵。
小賀氏心裡咯噔一下,哭喊著“綺兒!”
連忙繞過楊旭堯,沖進室中去看端木綺。
室中,散發著一濃濃的藥味,端木綺的兩個大丫鬟就守在屋子裡。
們一看到小賀氏,皆是泣不聲,“二夫人,姑娘…………”
端木綺一不地躺在後方的青紗帳中,雙目閉,臉蒼白得沒有一點,氣若遊。
“綺兒!”小賀氏在榻邊坐下,淚如雨下,兒是十月懷胎生下來的,看著兒這副樣子,小賀氏隻覺得剜心似的疼。
“綺兒,你快醒醒,娘來看你了!”小賀氏的一隻手地抓住了端木綺的手腕,悲切地呼喊著兒的名字。
然而,榻上的端木綺一點反應也沒有,依舊閉著眼睛,死氣沉沉。
“綺兒……”小賀氏看著兒這命懸一線的樣子,心裡恨意翻湧,淚水流得更急了。
“都是端木紜把你害這樣!你祖父還要包庇,不給你主持公道!”
“是端木紜自己做了見不得人的醜事,卻把你害這樣!”
“綺兒,你的命怎麼就這麼苦!”
“綺兒,我的綺兒!”
小賀氏哭得聲嘶力竭,話語中的悲愴令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的丫鬟用帕子給著眼淚,聲寬著“二夫人,您小心別哭壞了眼睛,二姑娘吉人自有天相……”
“綺兒,綺兒!”小賀氏那聲聲淒厲的哭喊聲也傳到了外間的端木朝和楊旭堯耳中。
端木朝已經在一把圈椅上坐下了,臉灰敗,整個人彷彿一下子老了好幾歲。
他長嘆了一口氣,哀聲嘆氣地對著楊旭堯道“婿,這件事……你暫時別跟你嶽母說,我怕你嶽母不住。”
端木朝疲倦地了眉心,心沉重。
剛剛楊旭堯告訴他,他已經請遍了京中的名醫,他們給端木綺看過後,給出的結果都不如人意,都說端木綺怕是不太好了。
楊旭堯眉宇深鎖,神間掩不住的哀傷,眸中閃著些許淚,自責地說道“嶽父,都是小婿的錯!”
“如果小婿早一步去接綺兒,就不會出事了!早上出去時還好好的,說晚上回來要給我親手做點心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