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煥後來才得知,明家的兩個孩子已經被明雁君給派人送回殷國去了。而秋珂的骨灰也已經被秋夫人給發現了,後來移到了祠堂裡。
好在明雁君帶秋珂去遠行時,秋夫人並沒有死活攔著。
黎煥坐下來,喝了兩盞茶,與秋夫人說了會話。
黎煥道:「這幾年,不管做多,都始終平息不了夫人對的恨意麼。」
秋夫人神蒼涼,道:「不管做多,我兒也不會再回來。」頓了頓,又道,「我縱是再恨,又有什麼用。」
黎煥道:「可夫人知道,秋珂的死不能全怪在雁君的頭上。是殷容設計秋珂回來,要置他於死地的。寫信給秋珂的人也是殷容,並非雁君。」
良久,秋夫人低低道:「可到底是因為。」
黎煥瞇著眼,看著廳外有大雁停靠在迴廊屋脊上,道:「因為什麼呢,因為秋珂,不顧一切也要回來找。如果這也是一種錯的話,那錯的人不應該是秋珂嗎?」
秋夫人神了。
黎煥又道:「對不起夫人,我不應該議論逝者是非。隻是有些事,夫人可能還不知道。雁君所做的這一切,不僅僅是因為愧疚、償還,還因為也秋珂。」
秋夫人抬起頭來,看向黎煥。
黎煥道:「秋珂勝過了自己,更勝過了生死。」緩緩地說道,「好幾年前,三口城那邊發洪水,聽說秋珂被洪水沖走了,是晝夜不停地奔去找到了他。後來當地發生了山崩,他倆被困在了廢墟了幾天幾夜,早就約定了同眠低下。」
秋夫人攥了手裡的帕子。
黎煥又道:「後來秋珂染上了瘟疫,撤退之時,也是不願舍他而去,寧願與他一同被困鎮上,照顧他,護他一時周全,還要隨時應付那麼多發狂的疫民。當時沒有染病,原本可以全而退,卻不願離他半步。等我們趕去時,看到的是心甘願地與秋珂置火海。」
黎煥看見屋脊上的大雁又振翅遠飛去,道:「這些,怕是一個字都不曾與旁人說起過。從秋珂死後,便覺得自己本不配提他。賜婚不是的錯,不由己也不是的錯,唯一的錯,大抵便是懂得太遲了。可至今,仍在為此而付出代價,何時纔是個頭?」
黎煥深深籲了一口氣,道:「若是雁君在此,定不會讓我多說一個字。夫人是最的人的母親,一直全心全意地供養侍奉,從決意把弟妹送回殷國去的時候起,怕是這輩子都沒打算再和家人在一起了。當初一個義無反顧願追隨秋珂而去的人,活到了今日,夫人覺得是因為什麼?」
說完這些,黎煥放下半盞涼了茶,起離去。
剛走到廳門口,後秋夫人的聲音冷不防傳來,慼慼愴然,道:「我起初是恨,恨我兒不爭氣,恨把我兒引歧途,更恨那些算計我兒命之人。可我兒走了,那些高高在上之人我無可奈何,我唯一真正能恨的,就隻有。可是,恨來恨去,到最後,我竟也不知道我在恨些什麼了。」
這些憋在心裡頭的話,秋夫人不知該對何人說,也從來沒有機會說出口。
以為說出口會很艱難,可實際上,真當吐出來時,勒的心卻突然得以了一口氣。
秋夫人道:「我無能勸我兒迷途知返,我無能和丈夫一起承苦役重擔,他們離我而去時我甚至無能為他們準備一副棺材。我決心好好恨一個人,今生今世絕不原諒,可最後……我卻也沒力氣恨了。」
秋夫人無力道:「非要說恨的話,我最恨的還是我自己吧。日復一日,我竟想著,要放過我自己,要放過。」
黎煥走了。
留下秋夫人一個人怔忪出神。
在的記憶中,從前,明雁君還沒有被賜婚的時候,和秋珂青梅竹馬,是多好的一對兒玉人啊。
那時秋夫人極為喜歡,滿心滿眼都是把當自己的兒媳婦來看待的。
覺得這姑娘耿直不造作,是個認定什麼好就會一直認定下去的人。
可是後來,都沒再對說過哪怕半句好言好語的話。
秋夫人不是不想,而是不肯承認罷了。
覺得這輩子放過自己和雁君,是一種罪孽。
所以總是冷言冷語,甚至對雁君極盡辱。
可那明明是兒這輩子最的子。結果被狠狠踩在腳下打磨了這麼久。
明雁君離家後,甚至時常會想,他們都一起去過了哪些地方了呢?那裡的風景不?兩個人過得開不開心?
再思及此時,秋夫人一手扶著茶幾,一手撚著手帕捂著,哭出了聲。所有緒一旦找到了個宣洩口,隻會如洪水決堤,抑製不住,哭聲越來越淒楚哀涼。
黎煥走出大門時,還能聽見花廳裡傳來的哭泣。也不知道這樣是對是錯,隻是覺得夠了。
明雁君做了這麼多,已經夠了。黎煥不是想要半途而廢,而是希的所有努力,能夠換來哪怕是一半點的溫暖。
黎煥在大門口停了停,與明雁君的管家道:「往後有什麼事,儘管派人來找我。」
管家點了頭,方纔離去。
兩日後,宮裡舉辦了一場宮宴,邀群臣和殷國使臣一同宴。
黎煥終於開啟了那個陳列著許多許久不曾過的那些子的櫥。
黎煥著男子長習慣了,連自己都忘了到底有多久沒穿過子了。
煙兒見狀更是一喜,忙湊上前來問:「今日郡主想著哪?」殷勤地一件一件地幫黎煥挑選,還道,「郡主今夜宮宴著裳,我再替郡主梳妝挽發,定能艷驚四座。郡主實在素淡得太久了。」
黎煥低頭看了看自己,覺得好像確實素麵朝天得是太久了些。
恰逢阿憐和阿臨兩個整整齊齊地進屋裡來。
阿憐人小鬼大,迫不及待地去盤黎煥妝臺上的那些胭脂了,煙兒回頭就見手指抹了胭脂就往自己小臉上塗,趕過去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