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一玄長袍的傅子川出現在戲園。

見到溫婉、趙尋音、陸晏禮以及一眾奴仆都在，他愣了愣，便走上前，拱手行禮，“外臣見過大長公主殿下，見過郡主。”

趙尋音對這人沒什麼好，尤其想到即將為自己的婿，哪怕是假的，也足以讓膈應得食難下嚥，便隻淡淡“嗯”一聲，就垂下眼皮給陸晏禮剝瓜子，“梁王世子怎麼又來了？”

一個“又”字咬得極重，在場誰都聽得出來大長公主語氣裡的厭惡。

下人們看傅子川的眼神更像是在看綠頭蒼蠅一般，恨不能一掌將他拍出去。

傅子川也不是什麼傻的，從他第一天主來找溫婉，就知道這位大長公主不喜歡自己，不過他就不在乎，畢竟自己的目標是永安郡主不是麼？

瞥了眼懶懶靠在圈椅上的溫婉，傅子川眼底不可抑製地湧現出一抹驚艷。

雖然已經過婚生過孩子，可這般容貌，仍舊讓人見一次驚艷一次。

難怪都傳大長公主年輕時候是楚國第一人，生出來的兒自然毫不遜。

見傅子川進來就將目黏在溫婉上，趙尋音越發覺得膈應了，“梁王世子到底有何事登門？”

這時，溫婉放下手裡的瓜子，對著玲瓏幾人吩咐，“把下人都帶出去。”

玲瓏點點頭，很快帶著其他下人退出戲園。

不大會兒的工夫，戲園子裡就隻剩趙尋音娘仨以及後臺還沒出場的六順班，後臺隔這兒有些距離，這邊說的話，他們聽不到。

溫婉直直看向傅子川，“站了這麼半天不言不語，莫非世子想留下來喝茶聽戲不？”

傅子川微勾了勾，“我今天來，是想通知郡主一聲，明日一早，傅某便會以北燕的名義，向楚皇提出和親。”

趙尋音臉一變。

雖然是料想中的事，可被傅子川這麼一說，從前就討厭政治聯姻的隻覺得無比惡心。

溫婉嗬嗬兩聲，問他，“兩國聯姻，楚國能有什麼好？”

傅子川道“郡主留在北燕一日，北疆便會休戰一日。”

“也就是說，一旦我在北燕出了意外不幸亡，兩國又得繼續開戰，是這個意思吧？”

傅子川不置可否。

溫婉“唔”一聲，“北燕空手套白狼的本事，還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呢，兩國戰事尚未結束，楚國又不一定輸，憑什麼要伏低做小送出和親公主？”

傅子川濃眉一挑，“這麼說，郡主還有別的要求。”

“我當然不能白白犧牲。”溫婉紅微彎“此次兩國戰，梁王是北燕統帥，他手中有邊境佈防圖，你若是肯把這東西用作聘禮來娶我，那我便答應和親，乖乖跟你去北燕。”

看著溫婉澄澈艷的眸子，傅子川臉一黑，“你！”

“怎麼，不樂意？”

傅子川麵部抖了抖，“你不過是個……”

他想說，溫婉不過是個被人玩爛的破鞋，也配開口提聘禮？就收到大長公主投來的沁涼目，那寒意，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梁王世子可要想好了再開口。”趙尋音冷冷道“楚皇能在一夜之間毀你們上百暗樁，長寧侯府亦能在片刻之間殺了北燕一位世子，並且做到悄無聲息，你不信，便試試？”

長寧侯府守衛森嚴，明麵上的防護已經不風，藏在暗的那部分更是個個品階高到嚇人，若是一塊兒上，傅子川拚盡全力也隻能應付一刻鐘。

他死死抿著，手指一蜷，心中雖有憤懣不甘，到底還是得顧全大局，垂下眼簾，再次拱手，語氣恭敬了不，“外臣不敢，隻是覺得永安郡主所要求的聘禮不太現實罷了。”

“既然協商不通，那就再各自考慮考慮吧。”趙尋音說。

“外臣告退。”沒再看溫婉，傅子川沉著臉離開了長寧侯府。

溫婉看著他離開的方向，咯咯直笑，“我還以為，他會再掙紮幾下的，就這麼走了，真沒勁。”

趙尋音嗔一眼，“還說呢，要沒有陛下安排來保護你的皇室暗衛在，他也不至於嚇這樣。”

說著想到什麼，向溫婉的眼神帶了狐疑，“你之前不是鐵了心要和親去北燕，怎麼臨到頭改主意了？”

溫婉眼眸微閃，隨後便笑著道“我想再考慮考慮唄。”

“是不是有什麼事兒瞞著娘？”趙尋音直視著的眼睛。

“哪有？”溫婉討好地抱住趙尋音的胳膊，“本來我的初衷也就是去北燕拿軍事佈防圖，索直接告訴他好咯。”

趙尋音屈起手指敲敲腦袋瓜，“你呀！”

聽似責怪，可事實上，得知兒改了主意，心中又是說不出的高興。

……

傅子川回到驛館，把之前在長寧侯府的事一五一十告知了皇貴妃。

黎鳶剛喝完藥，趁著天氣好，坐在臨窗的小榻上曬太，聞言嗬了一聲，“邊境佈防圖？還真敢開口。”

傅子川麵沉沉，“依臣看，永安郡主就沒有要和親的心思，這些日子，不過是在戲耍臣罷了。”

“戲耍你，能得什麼好？”黎鳶似笑非笑地朝傅子川看來，“現在外麵傳得多難聽，你應該有所耳聞，因為你，永安郡主已經變了徹徹底底的婦，你以為不要臉麵，皇家不要臉麵的嗎？”

傅子川十分不解，“娘孃的意思是？”

黎鳶手拈過窗臺上的一瓣落梅，把玩片刻將其吹飛，“剛開始，應該是豁出去想跟著咱們去北燕各取所需，可不知為何，中途改主意了，所以才會故意用邊境佈防圖來為難你，想讓你知難而退，打消和親的念頭。”

傅子川恍然大悟，“如若真是這樣，那隻能是去跟楚皇說了，楚皇沒同意，所以不得不打退堂鼓把自己撇清。”

“興許吧。”黎鳶輕嘆，“不管如何，永安郡主此人絕對沒有表麵上看起來的那麼簡單，你之前不也說了，綁你去長寧侯府那一夜曾放言要從我上得到一樣東西，如今既然什麼都還沒得到，應該不會就此罷休，咱們再靜待些時日，沒準比你還著急去北燕。”

傅子川點點頭，“娘娘穎悟絕人，臣甘拜下風。”

黎鳶嗤笑，“不過是你不瞭解人罷了。”

……

沒了傅子川的糾纏，溫婉又在家懶了幾日。

六順班自來了就沒走，閑著沒事兒便遞帖子去蘇府，請林瀟月過來一塊聽戲。

可這樣的舒懶日子，過多了總會膩，就在閑得要發黴的時候，長寧侯府門外來了個小乞丐，說是給永安郡主捎口信。

溫婉一聽便知是那人來了，心跳砰砰砰的，讓人把小乞丐接進來。

小乞丐跪下給行個禮，說“有人讓小民給郡主傳話，說他在城外三十裡的芙蓉鎮天水客棧等著郡主。”

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荷包來，“這是信。”

溫婉一瞅那荷包上的鳥銜花草紋，正是自己一針一線繡上去的，心中便歡喜開來，取了個二十兩的銀錠子給小乞丐，並囑咐他，“今後不管誰問起，都不許說見過客棧裡的那個人。”

小乞丐見到銀錠子，雙眼放了，拍脯保證道“郡主放心，我給人送信不是一回兩回了，知道這其中的規矩，不會對外半個字的。”

溫婉滿意地笑笑，讓人把他送走，之後就換了裳去跟趙尋音辭行，說有事要出去。

趙尋音並未多想，再說，暗有那麼多人護著，也出不了什麼事，點點頭，讓溫婉早去早回。

溫婉出了垂花門，走到東角門，吩咐門房備馬。

門房驚愕了一下，“備、備馬？”

郡主出行不都是坐馬車的嗎？

宋巍跟通訊都不用信鴿，可見是怕被人發現他來了京城，溫婉自然不能暴他的蹤跡，便點點頭，“廢話，快去備馬！”

和離之後，也不是一事無，至心憋悶的時候去馬場學了一段日子，馬雖然算不上多好，但騎穩馬兒已經不問題。

想著即將見到宋巍，溫婉心澎湃，門房牽來雪花驄的時候，都不等說句什麼，直接踩著腳蹬子翻上去，雙踢了踢馬腹，一揮鞭子，便朝著城門方向疾馳而去。

天灰濛，尚有薄霧，途經的農家小館，酒旗上還覆著薄薄一層冷霜，唯餘那踏著殘雪飛馳的白馬上一抹紅影，艷了整個冬日。

旺夫小啞妻溫婉宋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