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皇後自盡前一天,爾晴曾見過一麵。
當時魏瓔珞不在,負責端茶送水的是琥珀,這人有聽牆角的壞病,皇後與爾晴在裡麵說話,病發作,躲在門外聽。
「嗚嗚,嗚嗚嗚……」
琥珀覺得奇怪,沒了孩子的是皇後,怎麼哭的人是爾晴?
皇後心俱憊,卻還要勉強打起神安:「爾晴,你怎麼了,是不是在家裡了什麼委屈?」
「奴才剛剛見著了皇上。」爾晴道,「忍不住想起,忍不住想起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皇後楞了楞。
「是您生七阿哥那天夜晚,您差奴纔去給皇上送被子,奴纔去了,哪知道皇上一把抓住奴才的手,非要奴才侍寢……」爾晴哭哭啼啼道,「奴纔不敢反抗,怕引人進來,壞了富察家的名聲,誰料後來……奴才竟懷了孕!」
啪的一聲,皇後一掌在臉上。
「混賬!」本就臉發白,如今更是氣得搖搖墜,「你們居然……」
爾晴磕頭如搗蒜,眼淚流個不停,哀婉絕:「奴才早就想過自絕,偏額娘得知此事,以為是富察家的骨,實在歡喜極了!若奴才母子出了事,第一個不住的就是額娘,所以奴才茍延命!娘娘,隻要您說一聲,奴才便去死,全了富察家的麵!」
皇後氣得渾發抖,好半響,嘲諷一笑:「富察家還有什麼麵可言,都被你給毀了!」
爾晴:「娘娘,奴纔是罪該萬死,可這由頭是皇上挑起的,奴才一介弱質子,怎能反抗皇權呢?」
淚水在眼眶中轉,皇後喃喃:「一個兩個……全是我最親近的人,偏偏就是你們,聯起手來背叛了我!滾,馬上滾,本宮這一生,都不想再見到你!」
爾晴匆匆起:「娘娘,您可千萬要保重,富察一族,全都指著您哪。奴才這就回去,到額娘麵前請罪,任由發落!」
皇後幾乎是從齒裡蹦出的字句,痛恨道:「從今往後,這件事就爛在肚子裡,不準向額娘半個字,也不準你再進宮來!」
爾晴含淚拜別,待出了寢宮門,略略拂了一下鬢髮,直了腰板,笑容端淑貞靜,僅從外表看,誰也看不出是個爬上龍床,死自家主子的人,笑道:「帶路吧。」
長春宮正殿,寂靜的可怕。
爾晴吞嚥了一下口水,對魏瓔珞道:「你也聽見了,我是被迫的,是皇上主……」
「那夜皇上喝醉了酒,守門的是李玉。」魏瓔珞冷冷道,「李玉是個知輕重的人,你又不是長春宮宮,你是忠勇夫人,隻要你喊一聲,李玉就會進來幫你,還會盡全力掩蓋此事。」
可爾晴完全沒想過要逃,甚至是特意避開李玉,趁他如廁時,進了房——從一開始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娘娘痛失子,傷心絕,你千不該萬不該,給了最後一擊。」魏瓔珞握扶手,「我不明白,你出長春宮,深娘娘厚待,又了富察府的夫人,隻有娘娘好,富察家才能好,你這麼做,到底圖什麼?」
「圖什麼?」事已至此,爾晴索認了,反正如今已經貴為富察府夫人,魏瓔珞再恨,又能拿怎樣?哈哈一笑,「當然是為了報復傅恆了!」
曾經的心頭好,如今的心頭刺,紮得鮮橫流,也要他流一樣多的!
「他從不關心我,隻關心別人,比如你,比如皇上,比如皇後娘娘!」爾晴惡狠狠道,「我那時拿你沒辦法,但沒關係,我可以讓皇上為我的下之臣,給傅恆戴上一頂永遠摘不掉的綠帽子,哈,你真該看看他知道這時的臉,嘖嘖,簡直彩極了!」
「就為了這個?」魏瓔珞到不可思議,「就為了圖一個痛快?」
「是。」爾晴極暢快地嘆了口氣,「隻要能看見傅恆流淚,我就覺得痛快。」
魏瓔珞痛苦地閉眼睛,人之一死,有輕於鴻有重於泰山,寧可爾晴是被別人收買了,也好過現在……
「你讓皇後娘娘死的像個笑話。」睜開眼,眼中裡布著蛛網般的,一抬手,明玉端來一隻托盤,從左到右,分別是匕首,白綾,鶴頂紅。
「選一樣吧。」魏瓔珞冷冷道,「別我手。」
爾晴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視線從盤中慢慢移到魏瓔珞臉上,不可思議道:「魏瓔珞,你瘋了嗎?我是朝廷命婦,是一等忠勇公夫人,你竟敢私下刑!」
魏瓔珞:「選吧。」
爾晴終於有些慌了:「魏瓔珞,你不要犯傻,如今你什麼都有,為什麼要自毀長城!你是不是瘋了!」
「你不選,我替你選。」魏瓔珞選了鶴頂紅,最痛苦的死法。
要看著腸穿肚爛,以消心頭之恨。
「不,不!」爾晴怎肯束手就擒,一把推開魏瓔珞,然後朝門外衝去,幾個太監忙衝過來按住。
魏瓔珞重新站穩腳步,正要彎腰去撿地上的鶴頂紅,豈料明玉忽一個箭步過來,搶先奪了鶴頂紅的瓶子,然後衝到爾晴旁,一手住下,一手將整瓶毒藥盡數灌了進去。
「別髒了你的手。」明玉冷酷道,「我來就好,我來送這個賤人下地府!」
毒藥很快就發作了,爾晴滾落在地,雙手抱著肚子,口鼻皆往外滲,生不如死,卻又一直不死。
「魏瓔珞!」彌留之際,如同一頭瀕臨死亡的野,朝魏瓔珞嘶吼道,「我背叛了皇後娘娘,你也一樣!你別忘了,你曾親口跟承諾,絕不會跟皇上好,絕不會搶的丈夫!」
魏瓔珞一楞。
且在此時,門外響起袁春的聲音:「奴才恭請皇上聖安!」
弘曆一把推開袁春,快步闖正殿。
一個時辰前還殊麗的爾晴,如今已經了一冰冷的,蜷躺在地,五溢,瞪著一雙眼睛看他。
魏瓔珞立在旁,滿臉的無於衷,甚至還朝他福了福:「皇上,您來了。」
「魏瓔珞!」弘曆然大怒道,「喜塔臘氏是朝廷命婦,一等忠勇公的夫人,你竟敢——」
「是殺死皇後娘孃的兇手。」魏瓔珞的表十分平靜,「娘娘仙逝那天,去找了娘娘,告訴娘娘,懷了您的孩子……」
弘曆聞言一楞:「瓔珞,事不是你想的那樣。」
魏瓔珞不哭不笑,那副過於平靜的模樣,與其說是無於衷,更像是萬念俱灰,盯著地上的,輕輕道:「那皇上告訴我,真相是什麼?」
「是……」弘曆剛要解釋,外頭已經匆匆進來一人,竟是繼後,一眼掃過地上的,驚得扶住旁宮:「令妃,你做了什麼?」
不等魏瓔珞開口,弘曆已經沉聲道:「皇後,一等忠勇公夫人來追念先皇後,竟因悲傷過度,不幸追隨先主人而去。」
魏瓔珞向他,原已枯萎灰的眼睛裡重燃一星火,到了這個時候了,他竟還袒護?
弘曆回,目極為複雜,他向來憎恨手段毒辣的人,無論過往分多深厚,發現了,就不會留。唯獨魏瓔珞,他一次次留下,一次次原諒,這滋味不好,甚至讓他覺得難堪。
「皇上,忠勇夫人畢竟是朝廷命婦,這件事就給臣妾來理吧。」皇後的聲音了他的救命稻草。
「那就給皇後了。」弘曆有些疲憊的吩咐道,又看了魏瓔珞一眼,分不清是警告還是失,然後拂袖而去。
「令妃。」繼後慢慢踱到爾晴旁,嘆道,「忠勇公夫人畢竟是一等公爵之妻,你說賜死就賜死,竟不曾問過皇上的意思。」
魏瓔珞淡淡道:「喜塔臘氏是皇上的人,皇上捨得殺嗎?」
更何況這個人,還給弘曆生了一個兒子。
繼後笑瞇瞇道:「若說殺伐果斷,本宮不得不服你,隻可惜,為了區區一個喜塔臘爾晴,斷了皇上的恩寵,真的值得嗎?」
弘曆已經走了,久久不見他回頭,魏瓔珞緩緩收回目,對皇後淡淡道:「這不正遂了娘孃的願嗎?」
琥珀一個辛者庫奴才,想要在未經召見的況下,闖延禧宮麵見令妃,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一路上的侍衛就夠喝上一壺。能功,隻可能是掌管後宮的繼後讓功。
繼後早已知道爾晴做過的事。
也知道依魏瓔珞的子,知曉前因後果之後,定會斷然對爾晴下手,免得等出了宮,從此天高任鳥飛,再也尋不到復仇的機會。
「好手段呀。」想清楚之後,魏瓔珞忍不住問,「沒了純貴妃,所以現在到我了嗎?」
繼後笑而不答,如同一條無言的狼。極擅忍耐,蟄伏草中,縱冬雪覆了滿也紋不,直至發現機會,才一躍而起,一口咬斷獵嚨。
當看見這一抹笑容時,就是出利齒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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