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掉的飲水機,一滴一滴往下滴水,啪嗒,啪嗒,小屋裡聽得到每個人激烈的心跳……
薑是老的辣,尤寶川是混道的老江湖,二十年前就是京城黑道大哥,號稱四霸之首,江湖排行報號不是買來的。
尤寶川臉上的徐徐,冷笑道:“怎麼著,老二,不說話了?”
羅強瞇眼盯著人,暗暗咬牙,牙齦滲。
他出獄做活兒的時候,咋會想到背後有一只明的老鳥盯著他一舉一?
他在明,對方在暗,他所做的一切,對方不可能瞧不出來。當初他還是太大意了。
尤寶川眼底寒閃爍:“我說對了,譚老五的案子,是你做的。公安看不出來,老子可看得出來,除了你羅老二,誰還有那麼大本事,誰能把事兒做那麼絕?沒有人裡應外合,你咋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只有你羅強。”
羅強又塞了一顆煙,狠狠地咬過濾,讓人掐住命門威脅的滋味讓他青筋暴跳,想咬人。
此時此刻雙方臉上一切矜持與偽裝都扯掉了,出赤//淋淋最真實的面目。
羅強冷冷地問:“你究竟想咋樣?”
尤寶川一字一句,沉穩地說:“三天後手,你置事外,啥事兒沒有。你敢一下妨老子的事,我搞死你和你那個小傍家兒。”
“老子倘若事,全三監區隊長管教都得擔責,撤職查辦,可是你羅老二自個兒掂量掂量,一個條子,是職致使犯人越獄的罪責大,還是協助你羅二私自出獄做活兒殺人的罪責更大!”
羅強雙眼發紅,被這一句極赤/直白的脅迫剜到了嗜的神經……
那一晚,全人員都在熄燈前準時回到監道,值班隊長管教誰都沒發覺,羅強、梁子、賈福貴這仨人曾經失蹤過一段時間,後廚房裡幹過一架,毀了一筐茄子白菜。
……
白天,羅強趁著辦公樓打掃衛生的機會,在邵鈞辦公室裡,倆人磨蹭,膩歪。
羅強現在在監區也算老人兒了,工作與日常表現不錯,因此監區長和管教都信任,他屬於被準許能夠出辦公樓幹活兒的為數不多幾個犯人。
邵鈞解了武裝帶,襯衫從腰裡掏出來松松地咧著,小腰輕擺,在辦公室裡晃,心特好,還哼著歌。
羅強給窗臺上一排小植澆了水,把沙發床、書架、辦公桌拾掇幹淨。
要不是他隔三差五來替邵鈞收拾一趟,這屋裡能得無法下腳。
邵鈞兩手一撐,坐到桌子沿上,看著羅強給他幹活兒……
羅強也只有在他一人兒面前,是這副樣子,邵鈞每回這麼一琢磨,心裡那些無啊委屈的,全都淡了。
羅強收拾完,把抹布往遠臉盆架上一甩,準地投擲,然後慢悠悠走到邵鈞面前,裹進邵鈞兩之間,摟了腰。
邵鈞捧著羅強的頭,倆人靜靜地接吻,舌無聲糾纏,互相……
邵鈞遞給羅強一只袖珍錄音機,七八盤CD:“喏,給你的。”
羅強在手裡擺弄著,低聲哼道:“又瞎整,花錢。”
邵鈞:“怕你晚上在牢號裡悶得慌,聽著玩兒麼。”
羅強:“晚上悶得慌,老子想你就夠了。”
邵鈞得意地翹角。
邵鈞自從上回在聯歡會上包飆了一首歌,讓羅強發瘋了一回,他就知道羅強也喜歡這些。
他跑了好多家音像店,特意去翻找,找的是八/九十年代流行的那些老歌CD,羅大佑,蔡琴,趙傳,迪克牛仔什麼的,對於現在小孩來說徹底已經過時了,可是那個年代的人喜歡聽,懷舊。
羅強翻看著花花綠綠的CD封面,哼了一聲:“就這些,我們家三兒都會唱,唱得比歌星還好。”
邵鈞斜眼瞅著人:“呦,是嗎?那下回不用我買了,直接讓你們家三兒灌幾張唱片,拿來孝敬你啊!”
羅強咧樂了,就喜歡聽三饅頭那酸不唧兒的口吻。
邵鈞還不爽,嘟囔道:“他唱得比我好聽多了吧?”
羅強:“三兒是大老的爺們兒嗓,唱趙傳的,沒你那麼。”
邵鈞:“給我滾蛋。”
羅強手邵鈞的屁,邵鈞捂著竄跑……
邵鈞竄上桌子,坐端正,擋開羅強的手:“老二,還有正事跟你說。”
邵鈞皺著眉頭,有些不不願:“老二,我……我過兩天可能要出差,出國考察,你說我去嗎?”
邵鈞要說的是這麼個事兒,他年前剛剛升任一大隊正隊長,一級警司,現下管理著一大隊一百五六十名犯人。
警銜、銜高了,平時七八糟活也就多了。開會、政治學習、單位出差調研這些事不了,最近監獄長吩咐他參加一個出國考察團,去國轉一趟。
邵鈞說:“我本來都給拒了,說我不去,可是頭兒非要讓我去!說有資格出國考察的人都出去過,剩下沒出過國的都排不上號,就要讓我去。”
羅強問:“出國考察啥?”
邵鈞不屑道:“咳,你還不知道機關單位這檔子事,考察個狗屁,就是公款組織出去玩兒一圈唄,去華盛頓,紐約,芝加哥,舊金山,還有拉斯維加斯,說是考察西方資本主義國家文明先進人權人道的監獄管理系統,扯/蛋……我又不稀罕出去玩兒的機會,我懶得陪那幫領導。”
羅強心裡突然一,眼底閃爍:“你要是去,哪天走?”
邵鈞說:“他們還急,就後天,後天中午的飛機。”
羅強:“……”
後天……
邵鈞不樂意地嘮叨著:“我說他們也忒急了,我還沒想好呢……再說他們這一趟玩兒海了,橫利堅東西海岸,說要玩兒仨星期!三天還差不多,我不想走那麼久。”
邵鈞的意思很明白,他不樂意跟羅強分開這麼久,倆人每天膩歪著,打得火熱,比上哪都強。
羅強的骨裹在邵鈞兩條之間,磨蹭著邵鈞大側,抬眼著,二人目對視。
羅強開口道:“去。”
羅強的口吻不容反駁質疑,一句話替邵鈞做了決定:“你去這個什麼考察團,後天就走,老子想讓你去。”
邵鈞用拇指了下,斜眼瞟著人:“你為啥?”
羅強:“不為啥。”
邵鈞瞇了一雙鈦合金眼,觀察羅強:“我要真出去仨星期,你一人那玩意兒熬得住?不得找別人撒野去?”
羅強不屑道:“半年老子沒熬過?”
邵鈞審視羅強半晌,忍無可忍,突然質問:“馬小川長帥的吧?”
羅強:“……”
邵鈞磨後槽牙:“他特好看吧?!”
羅強冷笑:“沒你好看,清河農場這豬圈裡你是最好看的!”
邵鈞現在是隊長,馬小川自打分到三監區,就是他們一大隊的管教,新兵,跟上上下下的人混得都不錯,人緣特好。
馬小川也經常來七班嘮嗑,找羅強他們瞎侃,還給七班崽子們從外面帶過東西,都讓邵鈞暗暗瞅見了,惹得邵三爺這小心眼兒病又犯了,又了。
邵鈞坐在桌子沿兒上夠著,拿腳踹羅強,羅強一把將邵鈞的腳丫子擒了,擱在自己肩膀上用力一扛得邵鈞後仰倒在桌子上。
辦公桌上剛收拾好的一攤東西,稀裡嘩啦水銀瀉地……
邵鈞讓羅強在下時還嚷著。
“老二,你要是敢有事兒瞞我,你等著我拿皮帶死你!”
“唔……我死……你……”
“嗯……”
……
羅強確實有事兒瞞著,大事兒。
三饅頭這時候離開清河,去這個什麼瞎掰的出國考察團,或者上哪兒都好,只要別在監獄裡待著,別到波及連累,羅強是這麼想的。
譚龍炸監傷到邵鈞,讓邵鈞活活摘了一顆脾,羅強絕不容許撕心裂肺的慘劇在他眼前再發生一次。
尤二爺對他的每一句威脅都刻在他心裡,有些話他不能跟三饅頭面前擺,怕這小孩急眼,沉不住氣。
羅強也是直到今天才弄明白,譚龍咋死的。
譚家爺張揚,在監區裡一貫驕橫跋扈,卻有勇無謀。
他跟賈福貴賈老爺子同二大隊,簡直就是砧板上一塊魚,讓人弄死是早晚的事。
那小狼崽子表面上是讓他羅老二三拳兩腳打死了,實際上這就是個局,羅強自個兒跟譚龍一樣,不過是局裡遭人暗算的一枚棋子。
背後一夥人,正是利用譚龍的沖、暴躁、意氣用事,兩方挑,撥火,催著趕著眼瞧著譚爺自尋了死路;或許還曾經往譚爺飲食裡下過藥,某些導致這人暴力沖的分。
當日讓譚爺一腳踢倒在地引發戰局的
“老弱病”犯,就是尤寶川。
而撲上來首先與譚龍手打鬥的,是尤二爺早已暗中用錢收買的胖獄警,挑譚龍炸監與羅強爭鬥,導演了一幕借刀殺人。
只是他們當日沒料到邵三爺會中出手。邵鈞意外卷戰局,也就得羅強不得不出手。
羅強了這把刀,形勢大,濺食堂。
譚龍無論是死在平暴武警槍下,還是死於羅強之手,總之沒能逃過橫死當場的悲慘結局。
譚家小崽子背後搞的越獄謀,現在看來多麼稚可笑,在菜園子裡挖一條地道,從地底下就能鑽出去?
條子憋著兩頭一堵,往裡灌水,不淹死他才怪!
這一越獄舉本就是後面人糊弄譚龍的,利用了譚家急迫想把兒子弄出監獄的心態。
地道越獄只是表象,本就是死局,轉移視線,掩蓋在背後的是更深更蔽的炸監謀,是尤二爺一手謀劃的真正的暴越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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