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嬤嬤在一旁低著頭,心中明白其實沈錦只是實話實說,而且最後一句是帶著幾分小炫耀的,表示自己是很聰明的,可是用眼角掃了一下鄭良,就見鄭良額角出了冷汗。
鄭良想到路遇了薛喬的時候,薛喬說的那些話,就算鄭良心中一再提醒自己警惕,可是真看見沈錦的時候,也難免起了輕視之心。
此時鄭良也不再說那些話了,直言道,“誠帝如何對待永寧侯的,侯夫人想來也是知道的,不僅是永寧侯,就是侯夫人的父親瑞王,還是誠帝的親兄弟,誠帝又是如何?”
沈錦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鄭良,鄭良接著說道,“想來侯夫人也知道,不管是先帝還是太子甚至其他皇子的死都是和英王無關的。”
“因爲沒機會啊。”沈錦開口道,“英王被太子打敗了,我們不是剛剛討論過這點了嗎?”
鄭良一臉嚴肅說道,“起碼英王是明正大的,而不像是誠帝這般小人。”
沈錦其實覺得鄭良很厲害,起碼在臉皮這個方面,沈錦看著鄭良的眼神中竟然帶出了幾分敬佩,就聽著鄭良先是抨擊了誠帝然後再誇讚一下楚家的忠心,再可憐一下瑞王最後暢想未來。
安平從廚房給沈錦端了紅棗酪來,沈錦吃完了以後,又用了幾塊糕點和梅花茶後,見鄭良還在說,就開始找了瓜子來,一個個剝開,也不吃就把瓜子仁放到了一旁的小盤子裡,然後覺得有些無聊了就趁著鄭良停頓的時候問道,“了嗎?”
“不,其實只要是……”鄭良其實也就客套一下,爲的就是接著勸說沈錦。
沈錦哦了一聲,說道,“可是你到底要說什麼?”
鄭良開口道,“只要永寧侯願意和英王合作,等英王榮登大寶,願與永寧侯分疆而治。”
沈錦繼續低頭剝著瓜子,明顯沒被鄭良說的條件吸引,鄭良明白沈錦如今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眼睛瞇了一下忽然說道,“還有楚修曜的下落和楚修曜的兒子。”
“咦?”果然鄭良的話吸引到了沈錦,沈錦把手上的瓜子仁放到了一旁然後看向鄭良問道,“楚修曜?”
“是。”鄭良開口道,“楚修曜並沒有死,他當初是被英王所救。”
鄭良口中的英王正是沈錦口中的英王世子,沈錦點了點頭,趙嬤嬤眼睛瞇了一下,沈錦嘆道,“我覺得英王世子喜歡救人的。”
“英王生善良……”鄭良恭聲說道。
沈錦接過安平遞過來的帕子了手說道,“我覺得你很厲害,這樣的謊話都能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出來。”
鄭良開口道,“怕是有些事侯夫人做不了主,不如請了永寧侯出來。”
“我覺得和你說話會耽誤我夫君時間,不如你把想說的都寫下來,晚些時候我給夫君。”沈錦想了一下說道,“別寫太多,看著有點累。”
鄭良倒是脾氣很好,在邊城面對沈錦的時候,脾氣不好也不行,“莫非侯夫人不想知道楚修曜的下落?”
“說實話,不太想。”沈錦的眼神格外的真誠,“一山不容二虎,一城不立二主,你爲什麼會覺得我會想要楚修曜的下落呢?”
鄭良開口道,“侯夫人不想,莫非邊城的其他人都不想嗎?若是邊城將士知道永寧侯這般對待兄弟,不知道會不會寒了心。”
沈錦看向鄭良,有些無奈地說道,“你都進了將軍府了啊,怎麼會覺得自己還有機會見到別人?”
鄭良早有準備,整理了一下袖說道,“英王手下人才濟濟,在下不過是馬前卒罷了。”
沈錦問道,“哦,也就是說你不重要了。”
鄭良皺眉看向了沈錦,怎麼沈錦所有的反應都和他猜想的不一樣,明明是他在威脅沈錦,怎麼有一種反被威脅的覺,沈錦看向嶽文說道,“把他押下去,想辦法讓他開口,死活不論。”
“兩軍戰不斬來使。”鄭良臉上終於出了幾分焦急。
沈錦問道,“誰說的?”
“此乃君子所爲。”鄭良開口道,他發現沈錦毫不像是開玩笑,此行鄭良格外有把握,不僅是因爲手裡掌握著楚修曜父子消息這樣的護符,還有提前做的許多安排。
沈錦點了點頭,“我又不是君子。”最重要的一點,沈錦覺得就算鄭良死了,英王世子也不會輕舉妄,若是想合作,就算是英王世子的兒子死在了楚修明手裡,英王世子還是照樣會和楚修明合作。
不過楚修明是不會和英王世子合作的,更何況等那件事,想來英王世子也要恨了楚修明,反正蝨子多了不嫌。
鄭良還想再說,嶽文已經手了,鄭良本就是英王世子邊的謀臣,倒是帶了護衛,可是那些護衛早早就被控制起來了,就鄭良一人哪裡是嶽文的對手,等鄭良被嶽文帶下去後,沈錦才說道,“嬤嬤,請夫君。”
“是。”趙嬤嬤到了外面吩咐小廝去請了楚修明,然後進來看向坐在椅子上正在發呆的沈錦,聲說道,“夫人不用擔心,想來將軍會理的。”
沈錦愣了一下才點了點頭,說道,“其實我就是覺得有些奇怪。”
“夫人覺得哪裡不對嗎?”趙嬤嬤說道。
沈錦應了一聲,繼續低頭剝著瓜子說道,“英王世子的手段怎麼這麼單一。”
趙嬤嬤一時竟然沒有反應過來,沈錦說道,“就是我把你所有的東西都給搶走,然後施恩一般再還給你一點,對待薛喬不也如此嗎?”
聽沈錦解釋了,趙嬤嬤也明白了,沈錦嘆了口氣說道,“莫非他覺得,如此一來,他就是好人了?”
“想來是從薛喬那裡得來的自信。”趙嬤嬤冷笑道。
沈錦點點頭,“可是也就那麼一個薛喬啊。”
趙嬤嬤沒有再說什麼,其實沈錦想的並非這些,而是想楚修曜的事,並非英王世子手上到底有沒有楚修曜,而是……楚修明並不經常提起這個哥哥,可是趙嬤嬤他們說了許多,偶爾沈錦也聽楚修明提過,那樣一個人到底是在什麼況下被英王世子抓了,又是在什麼況下,竟然留了這麼久。
其實沈錦心中已經有了猜測,英王世子抓住過楚修曜這點可能是真的,只是……楚修曜恐怕早就不在了,那樣的人怎麼可能去當俘虜,又怎麼會願意因爲他使得自己的弟弟到威脅,如果逃出來了,他應該早就來找楚修明了。
所以鄭良的話應該是假的,只是這樣的假消息讓沈錦心中很難過,楚修明很在乎楚修曜,從對待那個可能是楚修曜孩子的重視上就能看出,在楚修明好不容易接了楚修曜死了這件事後,英王世子偏偏要在此時提出來,就像是好不容易癒合的傷口,再一次被破開,沈錦是心疼楚修明的。
楚修明很快就過來了,他來的時候就看見沈錦正呆呆地看著窗戶,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看了趙嬤嬤一眼,卻見趙嬤嬤低著頭,心中有了猜測,對著趙嬤嬤點了點頭,趙嬤嬤就帶著人退了出去,還細心的把門給觀賞。
這番靜倒是引起了沈錦的注意,看向楚修明,出胳膊說道,“夫君,抱抱。”
可能沈錦自己都不知道,此時的臉上滿是委屈和難,就像是一隻因爲母傷而無奈的小一般,楚修明走了過去,手把沈錦抱了起來,沈錦安靜的趴在他的懷裡,臉在他脖頸上蹭了蹭,說道,“我們回屋說吧。”
“好。”楚修明微微垂眸,讓沈錦坐在他的胳膊上,抱著往屋中走去,“別怕,有我在。”
簡單的五個字讓沈錦再也忍不住紅了眼睛,淚水落在了楚修明的脖頸上,“夫君,我厭惡英王世子。”沈錦從來沒有這麼討厭一個人,就算是誠帝也比不上英王世子,可是英王世子……
走到了屋中,楚修明也沒有把沈錦放下來,只是坐在了貴妃榻上,而沈錦坐在楚修明的上,雙手抱著他的脖子,開口道,“我見了鄭良。”
楚修明手摟著沈錦的腰,說道,“可是說了什麼?”
沈錦應了一聲,“說如果夫君願意助英王世子一臂之力,若是事了,英王世子願與夫君分疆而治。”
“呵。”楚修明冷笑出聲。
沈錦低頭看著自己的繡鞋,這雙繡鞋是陳側妃剛給做的,上面用金線繡著錦鯉,看著活靈活現的,“鄭良說英王世子手中有三哥和三哥的兒子。”
楚修明咬了牙,那一瞬間沈錦都覺到了楚修明子的繃,可就算如此他摟著沈錦腰的胳膊依舊溫,“不可能。”
“恩。”沈錦不再看自己的繡鞋,手摟著楚修明,用臉在他的臉上輕輕蹭了蹭,“夫君,別難。”
楚修明深吸了一口氣,又吐了出來,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的時候勉強恢復了平靜,“三哥不可能落在英王世子的手裡,楚家與英王有不共戴天之仇,其實三哥……比誰都驕傲。”楚修曜絕對不會爲了活命,而彎了傲骨。
沈錦咬了咬脣說道,“夫君,你還有我,還有東東,還有修遠……別難。”
楚修明低頭用額頭抵著沈錦的,“恩。”
其實沈錦明白楚修明,此時不僅僅是難過,更多的是一種憤怒和悔恨,英王世子的謊言若是想要人相信,裡面一定是有真話的,所以很可能當初確實是英王世子俘虜了楚修曜,可是楚修明瞭解自己的三哥,他如果發現自己逃不掉的話,一定會選擇在還有能力自盡的時候一死了之的。
若是當初……楚修明悔恨,若是那時候他早點察覺這點,會不會就有機會救出三哥呢?
楚修明的痛苦在於此,並非僅僅因爲楚修曜的死。
沈錦也是知道,所以格外的心疼難,英王世子會派人過來說起楚修曜,此舉更像是想要激怒楚修明,想讓楚修明失去冷靜。
過了許久,楚修明才冷靜下來,開口道,“英王世子怕是打著讓邊城的想法。”
沈錦應了一聲,恐怕英王世子發現只是那個孩子的消息並不能讓楚修明有毫的行後,這才擡出了楚修曜,就是想要加重砝碼,不管楚修明是相信也好還是不相信也好,他的目的不過是讓楚修明有所行,就算楚修明依舊不的話,想來就該在邊城這邊傳播謠言了,比如爲了邊城的權利,楚修明故意見死不救,又或者當初楚修曜的死就是楚修明安排的這類的事,搖邊城將士的軍心。
楚修明嚐到了裡的腥味,剛剛爲了讓自己冷靜下來,他狠狠咬了自己一下,藉著疼痛和腥的刺激來提醒自己,其實楚修明比沈錦想的更多,只是有些事不願意說出來嚇到沈錦讓沈錦難,輕輕吻了沈錦一下說道,“我去議事廳。”
“好。”沈錦從楚修明懷裡站了起來,“晚些時候我給你們送飯。”
“恩。”楚修明吻了沈錦的眼角一下說道,“這件事,給我。”
言下之意是不讓沈錦再手了,因爲楚修明也沒想到英王世子竟然會用如此的手段,楚修明知道沈錦是個心思細膩的人,雖然並不多愁善,可是並不代表著沈錦不會難。
沈錦想了一下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送了楚修明離開正院,楚修遠看了趙嬤嬤一眼說道,“好好照顧夫人。”
“是。”趙嬤嬤恭聲應了下來。
沈錦對著楚修明出笑容,小小的酒窩格外的俏。
楚修明手了沈錦的額頭,沒再說什麼轉往議事廳走去,其實還有一種可能,楚修明並沒有告訴沈錦,就是楚修曜確實在英王世子手中,連自殺的能力都沒有了。
死有時候很容易,有時候卻又很困難,若是楚修曜真的連死的機會和能力都沒有,可想而知楚修曜現在是於怎麼樣的一個況。
楚修明只要稍微一想就覺得心寒和心,這麼多年……楚修曜到底遭遇了什麼。
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手段……未知是最令人恐懼的,就是楚修明也不例外。
到了議事廳的時候,只有楚修明一個人,他派人去請了衆人過來,而他就站在懸掛著的山河圖前。
楚修明記得,在他還小的時候,家裡還有許許多多的人,祖父、父親、母親、兄長、姐姐、堂……他是楚家最小的孩子,那時候的祖父康健,大部分的事都到了父親的手上,所以有很多時間,祖父就喜歡把他們幾個小的到了一起,然後指著山河圖上的每一講給他們聽。
那時候的楚修明太小了,很多都不能理解,卻記得祖父說過,這裡啊天氣很熱,還經常下雨,開了許許多多的花,可是也有很多的毒蟲毒草,到了那邊後,一定要注意很多士兵往往是因爲水土不服、吃錯了東西或者被毒蟲毒蛇咬了損失的。
楚修明還記得楚修曜那時候天不怕地不怕的,手裡揮舞著小木刀說了什麼,楚修明已經記不清楚了。
楚修遠來的時候,就看見這樣的楚修明,楚修明並沒有轉,等楚修遠走到了他邊,他才指著山河圖左下角的一個地方說道,“你當初不是問過我,這裡是怎麼弄的嗎?”
“恩。”楚修遠說道,“這裡看著像是後來補上的。”
楚修明開口道,“是被三哥與我弄壞的。”
楚修遠看向楚修明,他就算再遲鈍,也覺到了不對,只是並沒有說話,楚修明接著說道,“那時候父親本答應帶我們去打獵的,那是我和三哥第一次被帶出去打獵,自然是滿心的歡喜,可是因爲……”楚修明指了指那個被他們剪掉的地方,“父親忽然要帶兵去這裡,我們以爲只要把這裡給剪掉,父親就找不到路去不了了。”所以他們那時候就找了剪刀來,把那一塊給剪掉了,也多虧了祖父從小教他們認地圖,他們竟然沒有找錯。
“現在想想,那時候還真傻。”楚修明開口道,山河圖很重要,爲了這一份完整的地圖,犧牲了不優秀的探子,而他們那時候年無知得很,父親狠狠教訓了他們一頓,明明是他出的主意,可是在事發後,是楚修曜自己去把所有責任給擔下來的,就算是楚修明也去承認,捱打的時候,楚修曜也是死死抱著楚修明,不讓父親打到楚修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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