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6

──死・亡。

當我清楚地理解到此中意義的時候，整個人已經倒在了泊當中。

流溢的鮮淌過臉頰，熱量自流失的從未如此真切。

我的本就難以為繼，現在支撐的雙都被斬傷，連驅循環的心臟也停止了跳。這樣的傷勢太足以使我倒下了。

儘管渾乏力，但我還是竭力撐開眼皮，轉眼球，盡己所能地去確認周圍的況。

首先進視野的是拉古涅踏在泊之上的雙腳。

接著，我將視線上移，看向的臉──於是彼此的目連在了一起。

拉古涅惡狠狠地瞪著我。

即便我已落這般田地，仍然保持著十足的戒心，臉上一副「若是這個怪的話，之後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足為奇」的表。與我打敗『理的盜竊者』們的時候一樣，也毫不敢疏忽大意，戰意與殺意依舊凝重。

我仍未習慣這種滿是鄙夷的目，仍然無法相信居然會對我懷有如此明確的殺意。說實話，我以為拉古涅是能夠理解我的人，以為是繼帕林庫和拉緹婭拉之後，又一位真正理解我的人。明明如此，為什麼──

似是在逃避一般，我移開了目，將幾流淚的雙眼轉向了別的方向。

接著，我看到了目瞪口呆地癱坐在稍遠的諾斯菲。

所幸平安無事，但自從被我推開之後就紋未，臉上寫滿了對現狀的不解。

這也無可厚非，我何嘗不是如此。

短短幾秒之，事態急轉直下，讓人本反應不過來。

現在我上只剩左臂是完好無損的了。

腹部被諾斯菲刺傷，留下了「再也無法復原」的傷口。

右臂被連斬斷，如泉湧。

雙被深深割裂，喪失了行走能力。

兩肺各開了一個，讓呼吸變得困難無比。

而最致命的則是貫穿心臟的傷口。

心臟停跳之際，也就停止了循環。

這無疑讓我大腦的供嚴重不足。

明明如此，我卻莫名覺得頭腦很是清醒。

這便是所謂的走馬燈吧。

須臾之間腦中馳過萬千思緒，十分之一秒裡心頭湧上千言萬語。

如同最後的火花一般，思考翻飛不已。

這種覺實在是不可思議。

的覺很遲鈍，仿彿它不再屬於我自己一樣。這就好比之上的攝像頭還在運作，但控制卻失了靈。與遊戲角死亡之後，在黑暗中轉場的那種覺一模一樣。只留一種徒然面對Game Over的畫面按下重玩按鈕般的餘韻。

在這份餘韻中，我沒有重玩按鈕可按，而是一點一點地理解了現實。

我漸漸承認了自己的敗北。

承認了隨敗北而來的死亡。

承認了一切的徹底失敗。

拉古涅的襲（Back Stab）真的很漂亮。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可謂將我擊斃的理想步驟。

雖說拉古涅只是抓住我為諾斯菲費盡心力的時機，鑽了我將看作同伴而疏於防備的空子在背後捅刀⋯⋯可的行從頭到尾都不可不謂乾淨利落。

尤其值得稱道的是貫徹始終的『殺意』

從第一擊開始就在瞄準我的心臟。即便我能在一擊之下保住心臟，也肯定逃不過致命傷。

砍斷我的慣用手，從而封住了我的『劍』，貫穿我的肺部，從而封住了我的『詠唱』。在將我最強的兩種武封殺之後，變本加厲地瞄準心臟接連發攻擊。

此外，拉古涅的攻擊不僅使用了武，而且還訴諸於話語。

不像我這樣只訴諸於話語，也不像諾斯菲那樣只顧進行攻擊，而是雙管齊下，只求能確實無誤地殺了我。直到現在，拉古涅的話語仍刺痛著我的心。

我當時想的的確是「等・一・個・時・來・運・轉」，也的確有種「到・最・後・反・正・都・會・一・帆・風・順」的覺。拜『魔法』所賜，我總覺得故事在順著我的心意發展。說的沒錯，確實是人・渣。是啊，我當真是一個人渣啊──

總覺得這話並不陌生。

對了，沒錯。

這不就⋯⋯就跟父親一樣了嗎。

我和父親一樣啊。

我們境遇相同，死法也相同。

被過於順利的人生吞噬，無法拯救心的伴，只能坐視自己的孩子在眼前孤獨而無助，最後因背刺抱憾而終⋯⋯

⋯⋯等一下、抱憾而終？父親他死了嗎？我是有看到他被人捅了好多次刀⋯⋯我記得是再也見不到他了⋯⋯後來⋯⋯咦？

我怎麼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正常來說，沒有了循環的大腦思考確實會淪於遲鈍，可奇怪的是，即便我現在的思考快得莫名其妙，卻也無法深究這個問題。

剛一想到這裡，世界的樣貌為之一變。

視野和思考綿無力，如炎熱沙漠中的海市蜃樓一般模糊不清。

視野和思考天旋地轉，如在冰冷深海的漩渦中一般逐漸湮滅。

我明白，自己的五正漸漸失常、混、淡薄、遠去。

不論思考如何加速，死亡確實在向我步步進。似是要證明此事，始終生效的一個技能被解除了。

「技能『最深部之誓約者（Di・Covenanters）』解除了」

將積存的混轉換為原來的進行『退還』

於是，方才分離出去的回歸了。

其中包含著如泥沼般深沉粘稠的慕之，以及想要拯救將死的『唯一的命運之人』的衝。

這些的復甦使我的世界燃熾了起來。

拉緹婭拉⋯⋯

唯一能予我以救贖的拉緹婭拉⋯⋯

即便腦子有如一團麻，可我仍對拉緹婭拉將拯救我一事堅信不疑⋯⋯拉緹婭拉、拉緹婭拉、拉緹婭拉。

拉緹婭拉拉緹婭拉拉緹婭拉、拉緹婭拉拉緹婭拉拉緹婭拉拉緹婭拉拉緹婭拉拉緹婭拉──！！

冷靜的分析和反省僅在一瞬間便冰消瓦解。

那份灼熱甚至驅散了死亡的寒冷，迫使我轉頭看向了倒在房間當中的拉緹婭拉。

將一直被我強行剔出視野的重新審視了一番後，我才發現的狀態究竟有多麼淒慘。

和我一樣，腹部流出的也聚了泊，閃耀的秀髮散作了圓形，髮之下的重複著重的呼吸。

雙目閉，淡的櫻翕著，從中吐出的氣流激著和秀髮。那淒慘的姿是如此麗，讓我無法移開視線。從頭頂到腳尖，包括流出的在，的一切都讓我心生憐。是的，無與倫比的憐──

我好想現在就喊出的名字。

喜歡、喜歡、喜歡得無可奈何，好想和再說說話。

可是我明白，那已經做不到了。

若是如此，我便想要與一同死去。

這是我們來到這裡之前就決定好的。

萬一行失敗，我們要一・同・死・去──這是我們一起發下的誓言。

在臨終之時，我想要對說「我你」

因為只說一次「喜歡」是完全不夠的，所以我想要無數次地重複。

我想在的耳邊傾訴意，直到死去。

和拉緹婭拉一起⋯⋯！

在臨終之時，我無論如何都想和拉緹婭拉一起死去⋯⋯！！

何其恐怖，我殘破不堪的居然真的了起來。

利用僅剩的左手，我竭盡所能地爬著向靠近了過去。

距離不是很遠，疼痛之流早已拋諸腦後。

只要用盡餘下的時間和力氣，我就能和拉緹婭拉在一起了。我希故事能以我和拉緹婭拉相共逝的形式落幕。懷著這唯一的，為了讓自己有一個理想的死相，我蠢著爬向拉緹婭拉的邊。

──可就連這都不被允許，又有後・續・之・被解放了。

臨死之際，施加在我上的所有桎梏都被摘了下來。

繼技能『最深部之誓約者（Di・Covenanters）』之後的第二個技能也不例外。

「技能『？？？』解除了」

將人為塑造而的自我轉換為原本的魔力予以『退還』

這段信息令我稍稍到了懷念。

「技能『？？？』」──自『最深部之誓約者』這個名字蓋棺論定以來，我就再也沒有見過這一串字符了。可如今它又作為『表示』映在了視網上。

在短時間，『退還』連續發生了兩次。

可字面容卻不同以往。

在這之前一直都是對的『退還』，但這次上面卻說什麼自我和魔力⋯⋯？

簡直是莫名其妙⋯⋯？到底怎麼回事──

我剛將其讀完，大腦嗡地一下有如五雷轟頂。

那種痛楚是如此劇烈，以至於讓我有種頭部破裂的錯覺──

「──！！」

在千瘡百孔，承了後悔生而為人的痛楚之後，我的痛覺本應已經麻痺了才對。

我的大腦本應在崩壊的邊緣，五都癱瘓了才對。明明如此，我還是到了一種只能用「劇痛」來形容的無法解釋的痛苦。

要說也是理所當然的，既然它是我自己的技能，那麼我必然能利用直覺理解到什麼。

我能夠理解到，與這種痛苦一同而來的，是某種東西的復原。由未知的技能『？？？』實行的『退還』是及我靈魂的暴的作業。

一言以蔽之，它打開了一道鎖。

它打開了某人施加於我的鎖，並連通了一條通向絶不可及的領域的道路。

──對走馬燈的限制自此不復存在。

其速度自然就加快了。

必須想起的重要記憶也增多了。

如同防波堤決口一般，積存的一切噴湧而出。回憶如泥石流般不斷崩落。

與其說那是回憶，倒不如說是惡夢的閃回。

明明臨終之際沒有餘裕去看這些東西，明明我更想好好地看看拉緹婭拉，但它們卻在我的腦中奔行──在我的後追。

一切發生於一瞬中的一瞬。

與最初的思考相同，只有０.１ 秒。

──在此期間，我『看到』了走馬燈。

我最先看到的是學校。

看來這是我在原來的世界中的記憶。

並非我最後就讀的那所寬敞的學校，而是建築的細節在當下回憶起來已經有些模糊的──小學時的回憶。

「不能看！」我的靈魂吶喊著。

然而記憶之門已經打開，道路已經連通。

行將死亡的我無力抗拒──

就這樣，我被迫看起了過去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