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佳在一起的那些年與分開之後的這些年裡， 蕭菀青什麼樣的難聽話都聽過，什麼樣的流言蜚語都承過， 對這些話， 早已經麻木了。你沒有辦法讓別人不說話， 你只能用你的能力，讓他們當著你的面不敢說話。而後，你就能掩耳盜鈴自欺欺人地當做這些背後的酸話都不存在。

可再一次面對這樣的惡意之時， 蕭菀青久違地慌張害怕了。

怎麼樣都沒有關系， 反正已經是這樣了。但是， 林羨不可以。

蕭菀青沉了沉向來溫潤的眉眼， 大作地推開了玻璃門，而後，高跟鞋與地板接， 有節奏地發出清脆的敲擊聲， 引來了一直背對著門口的人的注意力。

看清盯著自己似笑非笑的蕭菀青的一瞬間，背後說人是非的兩男一頓時變了臉，慌慌張張道：“蕭……蕭主編。”心理素質不太好的一個人，手一抖， 水杯裡的水晃了一大半出來。

蕭菀青聽到了多？

蕭菀青看清楚了，三個人只有一個的編輯部的， 男的是上次與一起出差過的攝影師小劉， 至於另外一個的，則是財務部主管手下的人小陳。蕭菀青對小陳印象深刻——幾次三番被財務部主管當槍使卻渾然不知。

財務部主管與編輯部副主編是夫妻關系，蕭菀青與副主編共事還算融洽， 他妻子卻莫名地幾次三番地在背地裡，蕭菀青一直都不和一般計較。呵……

蕭菀青波瀾不驚地應了一聲“恩”，取了一個一次杯子，彎下腰開始接水。

那三個人互相使了個眼，給自己找臺階下：“我想起來了，我還要去催個稿子來著，差不多時間，走啦，走啦。”說著，三人腳步凌地朝外走去。

蕭菀青接好了水，直起腰，往旁邊了兩步，恰恰擋在了玻璃門把手前。抬眸笑了笑，溫聲問那個灑出了水的小陳道：“小陳，我看你剛水都灑出來了，不再喝一點嗎？”像是閑話家常一般，把剛剛用一次杯子接好的誰遞到的面前。

小陳怔了怔，沒敢手接杯子，不知道蕭菀青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悄悄地瞥旁邊的兩人，旁邊的兩人也是心虛地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蕭菀青聲音溫潤，眼底卻是一片冰寒：“喝吧，話那麼多，不嗎？”

小陳心裡一抖，果然都聽見了嗎？倒霉，八卦的源頭又不是他們，他們就是聊一聊怎麼了？

午休時間，門被擋著，外邊聚集了一些過來的同事。他們進不來，奇怪地看著門對峙著的四個人。

小陳看了看門外，吸了口氣，接過水，沉著氣出笑回答道：“天氣是有點熱，該多補點水。”

蕭菀青淡淡笑了一下：“是呀。”轉把玻璃門讓出來了，邊往飲水機那邊走去，邊漫不經心道：“小陳啊，我聽說你和一個年紀大你多的男人一起牽著手逛街看電影，你是換男朋友了嗎？”其實是不久前偶然看見的。

門外往裡走的人和小陳他們往外走的腳步霎時間都停了下來。其他所有人都看著小陳，小陳則是心虛地看著蕭菀青，驚慌道：“”主編，你說什麼，我什麼時候和中年男人一起牽手看電影了？”和男朋友往很久，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對男朋友什麼都滿意，就是沒錢。最近因為下班了總不著家的事，兩人時常吵架，對方正質疑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旁邊的攝影師小劉，是他男朋友的鐵哥們。

“哦，我就是聽別人說的，可能是們看錯了吧。不過他們說得真的，說那個人好像你最近在接洽的一個作者呢，其實好的，職業搭的。”

小陳見越說越接近真相，周圍看熱鬧的同事眼神越來越興、小劉看著的眼神越來越凝重，忍不住怒火湧上心頭，虛張聲勢道：“主編，誰傳的，來和我當面對峙，髒水不是這麼潑的。”

小劉也沉聲道：“蕭主編，飯可以吃，話可不能說。”

“哦？”蕭菀青抬起杯子，小口了抿了一口水，角有一抹譏誚的笑意。眸冷厲地盯著他們，意味深長道：“你們也知道，飯可以吃，話可不能說呀。”

三個人心咯噔了一下，原來，是在這裡等著他們啊……他們看著眼前這個依舊笑著，話語卻暗藏刀鋒的溫婉人，心不由有些複雜。是誰一直瞎了眼把這個人塑造隨人評說的溫吞形象的？

蕭菀青端著杯子，沉穩地踱步到他們面前，淡笑道：“造謠一張，辟謠跑斷。你們……”睨了一眼三個人青白又尷尬的臉，繼而，像是不經意一般，快速地掃過了所有看熱鬧的同事面容，繼續道：“大家都有，隨便說話的本太低了。我們做這一行的，應該知道言語的分量有多重吧。沒據的話，還是都說點好。你看，產生不該有的誤會就不好了。小陳，不好意思啊。”語重心長的拍了拍小陳的肩膀，喝了一口水，迤迤嫋嫋地在眾人地目送中轉離開了。

是說給這三個人聽的，更是說給所有人、說給那個躲在後面故意傳播流言的人聽的。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呢。

什麼大家都有？所有人都在心底裡暗暗問了一句。果然，能坐到這個位置上，就沒有能夠真的能隨便的柿子。

蕭菀青走回了辦公室，合上門的一瞬間，邊噙著的淡然笑意就消散無蹤，整張臉，都蒼白了下來。

頹然地坐在辦公桌前，垂下雪白的脖頸，雙手支著額頭，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反省自己，剛剛，以牙還牙地回敬小陳殺儆猴是不是太衝了一點？

可這次，他們把林羨牽扯進來真的不能容忍了。不能想象，如果不製止，這些話語最後會變本加厲傳什麼樣。工作看能力，和個人的私生活有什麼關系？蕭菀青不明白，作為同事，大家有什麼資格對別人的個人生活品頭論足。

抓握著水杯的手有點抖。林羨還沒有真正走社會，誰也不知道林羨將來會做什麼，怕自己給林羨留下患。

噩夢裡發生的事，好像，正在一點點地在演變為現實。

周五晚上，蕭菀青臨時加班晚歸，林羨一個人在書房裡學習到了八點，心裡蠢蠢，給蕭菀青發短信說：“蕭小菀，我去接你下班好不好？”

沒想到，蕭菀青沒有回短信，而是很快地就撥打了電話過來。還沒等林羨雀躍，蕭菀青鄭重的聲音就從手機那端傳了過來，語氣嚴肅得仿佛不帶笑意：“羨羨，不要過來，不要來我公司，我是認真的。”好像是百忙中空打來的一般，話說得又快又急。

林羨滿心的熱在聽到這樣見的嚴肅不帶溫的拒絕後，仿佛被一盆冷水澆下，涼得心。

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來，下了心裡莫名來的委屈，尷尬道：“哦，好，那……那我不過去了，你別擔心。”

蕭菀青是躲開來辦公室裡研討的同事，出門到空無一人的吸煙區回的電話。像是也意識到了自己剛剛話語裡因為關心和慌張而帶出的生，緩了口氣，輕聲哄道：“太晚了，不安全。我這邊馬上就結束了，也快回去了。”

林羨介意的不是蕭菀青不讓過去接，而是，蕭菀青剛剛的語氣讓覺得，好像很害怕自己去公司，像是自己會給帶去大麻煩一般？

蕭盼盼先前明明都已經不介意了。現在，是怎麼了？林羨心底裡驚疑。

但除此之外，蕭菀青對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林羨下了疑，沒有據的事，不想無端地猜測。

周六晚上，林羨和蕭菀青一起去健。回去的路上，撒問蕭菀青明天晚上有沒有事，蕭菀青稍加思索，就回答說沒什麼重要的事，問怎麼了。

於是林羨就帶著點害和期待，邀請蕭菀青明天晚上去看們和文學院的打辯論賽。

林羨的私心是，有很多同學在打完辯論賽時都會誇說，站在臺上辯論時的自己，和平常不一樣，特別帥氣和迷人。想在蕭菀青面前展一次自己這樣的一面。

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都毫無保留地展給蕭菀青。

蕭菀青聞言，自然是想要答應的。早就想要看看，的林羨在臺上是如何的舌燦蓮花、颯爽英姿的。可下一秒，像想到了什麼一般，又猶豫了起來。

但看著林羨期待的神，到底是不忍心拒絕。最後，還是笑著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林羨頓時心花怒放。

可到了一起去學校的那天，林羨敏地覺得，當們進到了學校，下了車的那一瞬間，蕭菀青的狀態好像就變了。

們從停車場往不遠的影劇院走去，蕭菀青見的一手拎著包，一手在兜裡，一隻手都不留出來給牽。林羨嘟了嘟，覺得哪裡不對勁。但也不好意思刻意手把蕭菀青的手從兜裡拉出來，隻好退而求其次地改勾著的胳膊了。

到了影劇院裡，林羨給了蕭菀青票，特意告訴前排有為預留了好位置的。而後，們兵分兩路，去找隊友，蕭菀青進場等候。

等辯論賽開始時，林羨換上了白襯衫黑皮鞋上場時，下意識地就往臺下找的蕭盼盼。但掃了好幾眼，慌張地發現臺下前排坐滿了人，有幾個認識的學院領導，可是，卻沒有蕭菀青的蹤影。

心神不寧地借著主持人介紹對方辯友的空檔，不聲地一直悄悄側著頭往臺下尋找。好不容易，才在往後幾排的靠右的角落裡，看見的蕭盼盼一本正經地端坐著，和周圍的同學形了鮮明的對比。蕭菀青好看出眾得像是會發，仰著頭注視著臺上，林羨看不清的眼神，但依舊能夠到的專注。

可是，蕭阿姨為什麼要坐在那裡？林羨蹙了蹙眉。是前排位置不夠嗎？不應該啊。

但沒時間給多想，辯論賽開始了，林羨不得已收回了心神。

等再次分得出心神找尋蕭菀青之時，是主持人宣布辯論賽結束了的時候。比賽的結果沒有當場公布，但通過觀眾互的投票，拿了這一次的最佳辯手。

起致辭謝，大眼睛裡滿是晶亮的神采，眼神直勾勾地往臺下蕭菀青上投去。林羨看見蕭菀青眉目和，邊是由衷的笑意，一下一下地在為自己鼓掌。林羨也不自地揚高了畔的弧度。

等正式散了場，林羨想第一時間衝到蕭菀青邊，和分自己的喜悅。可剛走兩步，就被圍上來的幾個學弟學妹還有文學院的一個辯友攔住了腳步。

文學院的四辯是個男生，就剛剛的表現好不吝嗇地誇了幾句，而後向索要微信，表示有機會的話可以私下討論一下兩個學院之間相關的活。臺下的幾個學弟學妹，是來問辯論隊納新的事，他們覺得被學姐學長們的魅力折服，很想加辯論隊。

蕭菀青坐在座位上，看著年輕散發著無限魅力的林羨，看著被穿著襯衫、姿筆的年輕男生住，兩人言笑晏晏，看著林羨被青春活潑一臉崇拜的同學們攔在下臺的臺階上。很驕傲，很自豪。

可是笑著笑著，的眼神，卻漸漸地黯然了下去。

林羨一時走不開，一邊回應著學弟學妹的問話，一邊張地朝臺下已經差不多都空了的觀眾席看去。

蕭菀青依舊坐在那裡，含笑凝視著自己。

可是，隔著這麼遠的距離，林羨也能覺到，的蕭盼盼，好像笑得不開心。的眼睛，沒有在笑。

側開了子讓學弟學妹們有更多的問題可以詢問後的隊友，而後和隊友打了聲招呼就急急忙忙地要離開。可當轉回再看，方才蕭菀青坐過的位置，已經空空如也了。

手機適時地振了一下，是短信進來了。

蕭菀青告訴：“我在外面的車裡等你。”

林羨看著那個空著的座位，腦海裡浮現方才蕭菀青給的覺，心底一陣刺痛。連日來的不安與驚疑，像雪球一般，越滾越大。

轉過和隊友說了一聲“臨時有事要先走一步，後面的事等明天再商量”，而後，歉意地與學弟學妹們笑著道了別，去往後臺提書包。來不及從書包裡拿出服換下上過於正經的襯衫與西，就大步流星地往影劇院外走去。

一路上，林羨心裡閃現過無數念頭。近日來蕭菀青的反常，串著那夜蕭菀青從夢中哭泣醒來的讓心如刀絞的模樣，使得林羨的薄越抿越。

走得太急了，不小心被路上的易拉罐絆了一腳。林羨突然莫名地急火攻心，抬腳對著罐頭就是狠狠一踢。罐頭髮出了一聲巨響，瞬時間滾出老遠。

林羨站定了腳步，了眉頭，在巨響之下冷靜了下來。這是在做什麼？林羨長長地歎了口氣，拉了一下書包的帶子，小跑著到前方，把踢走的易拉罐又撿了回來，隨手扔進了不遠的垃圾桶裡。

調整了一下緒，舒展了眉眼，沉穩地一步步朝著蕭菀青停車所在走去。

過車前的玻璃，林羨看見，蕭菀青靠坐在車上，手裡捧著一直放在車前的那兩個生日時送的泥人。人垂著頭，長發遮掩住了的面容，林羨看不清的神。

林羨快步到了車旁，拉開了車門坐了上去。

蕭菀青聽到聲響，把泥人放回了臺上。側過頭，出如常的淺笑，溫聲自然地問：“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活都結束了嗎？”

林羨給自己系上安全帶，笑了一下，不答反問道：“你怎麼不在裡面等我呀？外面黑乎乎的，你坐在車裡，車門也不鎖。”

蕭菀青見林羨是不需要再下車了的模樣，便默契地啟了車子，調頭準備回家了。

不以為意地回答林羨：“散場後裡面的空調好像關掉了，有點悶，我就先出來氣了。”頓了一下，又稍稍揚起了些語調，由衷地誇讚道：“羨羨你剛剛在臺上很不一樣哦。語調平穩，不疾不徐，言語也不激烈，卻總能切中要害，抓住全場人的眼，很迷人。”

辯論的風度其實很重要。語氣太過激烈，就容易顯得像吵架。林羨臺風卻很穩健，不知道是不是在的帶領下，們整支隊伍都十分平和儒雅，單說是這種氣勢，不說話都已經了對方一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