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靜而風不止，子養而親不待。怕林羨後悔，怕林羨憾，怕像自己一樣——

家破人亡，孤家寡人。

周沁威脅的這八個字，像是烙印在人生中的詛咒，是這一生都無法擺的夢魘。賭不起，更不忍心讓林羨賭。

靠近孩的懷抱，環抱住的腰，仰起頭，在林羨額頭印下輕的一吻。像是怕驚擾了夢一般，的聲音輕得像是幻覺，安林羨：“好，羨羨，等你放假了我們再商量。睡吧，羨羨，明天還要考試。”

林羨這兩天幾乎沒有合過眼，到底是累了，靠在蕭菀青的頸窩裡，終是慢慢地睡了過去。

蕭菀青抬起手，借著月，隔空一點一點輕眷地描摹著孩恬靜的睡容，心如刀割，淚如雨下。

林羨，答應我，不為難你了。誰都可以，只是我不可以。

所以，以後，不管男，在合適的年齡，再找一個合適的人相吧。

在心底裡哀求過一萬遍，林羨，能不能，能不能稍微記得我……

最終，卻在心底裡祈求一萬零一遍，林羨，忘了我吧，一點，都不要記得我。

清晨，林羨像過往一般，在蕭菀青的溫輕喚聲中醒來，得到了人一個憐的早安吻，與一段安謐甜的早餐時。不放心蕭菀青的腳傷，試圖說服蕭菀青，周沁其實為辦好了延遲考試的手續，可以不去考試，可以乾脆不回家，想要留下來照顧。

可蕭菀青卻說林霑已經在樓下等了，讓聽話，讓冷靜，小不忍則大謀。這次回家，們除了暫時不能見面，一切都是自由的，一切都是有可回旋的余地了。讓好好吃飯，好好考試，好好和父母通，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好好照顧好自己。

林羨無可奈何，隻好依依不舍，背著書包，一步三回頭地離開家，離開蕭菀青。

蕭菀青拖著疲憊的站在門口，像曾經經歷過的許多個清晨，目送著林羨背著書包遠去，看著帶走了全部的孩高挑靚麗的影，在視線裡，一點一點變小，一點一點，消失不見，久久佇立……

原來，悲哀與絕到了最後，是無淚可落。

林羨去到了學校，就到了陳芷與唐沫的連番盤問，把自己的事簡要地與好友陳述了一遍，才知道，時滿這兩天也莫名其妙地失聯了，甚至今天的考試，也還是沒有參加。

考試前林羨來不及給時滿打電話，考完試，一拿到手機就時滿撥去了電話。如好友所言，時滿的手機依舊是關機狀態，夏之瑾的電話也是如此。

林羨放心不下，別無他法，隻好幾經周折地從班級聯系簿上找到了時滿留下的家長電話，給時驚瀾撥去了電話。

時驚瀾接到的電話，好似有些驚訝。溫桐和說了，蕭菀青因為個人原因，要離開岸江市，無法如約職了。林羨不知道這件事嗎？還能有心思關心滿滿的事？

如實地告知了林羨，時滿和夏之瑾分手了，買醉到胃穿孔進急救也沒等到夏之瑾回心轉意來看，現在心如死灰地在醫院裡，誰都不想見。

溫和道：“你們不用擔心，想通了，做好決定了，自然會回去找你們的。你……”時驚瀾言又止，終究什麼都沒有多說。

林羨掛斷電話，心沉到了谷底。

不過兩天時間，為什麼，一切就能夠發生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

走出教學樓，林霑已經在外面等了。

靜靜地與父親對著，不安莫名地爬上心頭，佔據了的全部心扉。慌張地撥打了蕭菀青的電話，急不可耐地祈求著電話的接通。

幸而，很快，電話接通了，人溫潤的嗓音從電話那端傳來，聲問：“羨羨，考完了嗎？”

林羨安心了，卻有些哽咽，帶著鼻音回答：“恩，考完了。”

“順利嗎？”

“好的，應該不會拖後的。”明明只是這樣日常的對話，林羨聽著，卻覺得幸福地像是有什麼要滿出來了。

“再等我幾天。”低聲承諾道。

“好……”人輕輕地回應。

接下來一周，日子仿佛暫時達到了一種平衡的寧靜。出行都需要林霑接送，無法與蕭菀青見面，但通話確如蕭菀青所言，可以自由地聯系。每日往來於學校和醫院之間，聽從蕭菀青的囑咐，不懈地試圖與周沁多做通，周沁卻始終對此諱莫如深，一聽到林羨提起，就趕林羨回家複習，但到底也沒有再如先前一般暴跳如雷。林羨樂觀地安自己，終歸是有所緩和有所改變了。

最後一門考試是在下午。那天，進考場關機前，接到了蕭菀青的電話。

蕭菀青孑然一地坐在車站候車室裡，著手中從自己車裡的中控臺上取下的兩個黏土小人，艱地的名字：“林羨……”

林羨奇怪道：“盼盼，怎麼了？”這時候給打電話？

蕭菀青在手機那端像是沉默了片刻，才笑了一聲，溫聲道：“最後一門考試了對不對？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有點張，想再聽一聽你的聲音才安心。”

林羨站在教室門口，寵溺地笑了一聲，安道：“別怕。我今天考完，我媽明天也出院了。不論如何，最遲後天，我就回去陪你了。”

“林羨……”蕭菀青遲疑地又了一聲，最後，沉默幾秒，隻說了一句：“時間差不多了吧，去考試吧，加油。”

掛了電話，關機取出了手機卡，一不失神地凝著掌心中的小卡片，直到前方工作人員提醒著要發車了。站起，步履沉重地往前走去，在垃圾桶旁站了許久，終是放開了掌心，由著那一方小小的卡片墜落了。

林羨提前答完了卷子，檢查途中，腦海中莫名地反覆回放剛剛蕭菀青撥給的那一通電話，忽然，不安的預再次彌漫全。

坐不住了，顧不上所謂的離考試結束前半個小時才能卷的規定，衝到講臺前提了書包就匆匆忙忙地往外跑去。

一邊跑，一邊從書包裡取出手機開機，抖地撥打了蕭菀青的電話。

多希，一切有如上一次不安時一樣，電話可以很快接通，蕭盼盼悅耳的嗓音可以很快出現在的耳邊。

然而，令惶恐的是，沒有，這一次沒有。這一次，回應的是冰冷的機械聲，告訴：“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林羨的眼淚，霎時間漫過眼眶。不願相信般地立時再次撥打了過去，等待的，卻依舊是那個無的聲。

飛奔出教學樓外，林霑預估著林羨不可能這麼早出來，故而還沒有來到，暢通無阻地在校門口打了一輛車，奔向蕭菀青家。

一路上，無數次地撥打蕭菀青的手機，等待的是那個始終如一的應答。的心越來越急切，越來越惶恐。

顧不上拿書包，到了小區門口就衝下了車，衝回了蕭菀青的房子，從門口一路喚著蕭菀青的名字，到了最後，跪倒在地上，也沒有人回應。

家裡幾乎一切如常，眼可見的只是了臥室床頭們的合照，還有櫃子裡蕭菀青的行李箱。

走了……

蕭菀青這個騙子，又一次騙了，丟下走了……

林羨絕地認清了這個現實。

咬牙扶著牆從地上爬了起來，取了茶幾上的車鑰匙，邊往外跑邊給溫桐打電話。

面對的追問，溫桐只是冷清又無地告訴：“是，走了，我不知道去哪裡了。你不要問我。有些東西放在我這裡托我給你，你找時間過來拿一下吧。找到又能怎麼樣，你媽媽從始至終都沒有尊重過，沒有理解過，只會把一切責任都推到頭上，你能改變什麼？你媽媽衝下的一掌可以讓蕭菀青鼓穿孔，冷靜後可以不留面地心窩子，盛怒下，是不是還會蕭菀青敗名裂？我尊重的選擇，我不找。林羨，算了吧，你也放過吧。”

林羨怔在原地，如遭雷擊，腦子嗡嗡作響。溫桐說什麼，說盼盼鼓穿孔？

溫桐說完又覺得於心有愧。蕭菀青囑托，讓多照顧林羨，讓看著林羨不要做傻事，這是做什麼。

剛想再說什麼安林羨，讓不要衝，林羨就掛斷了的電話。再撥打過去，林羨不接電話了。

誰都在騙，誰都不會幫，誰都不會和將心比心地諒、理解有多的蕭盼盼。甚至，連蕭盼盼自己都不知道吧。

只有自己了。

林羨悲涼地幹了眼淚。

發了蕭菀青的車子，開往機場，任由溫桐、林霑、周沁、陳芷、唐沫的電話一通接一通地撥打進來，響鈴到手機沒電關機，也沒有應答。

幾乎把機場翻了一個遍，也沒有看到那個魂牽夢繞的影。明知道希已是渺茫，還是馬不停蹄地開往了車站。

如所料，依舊是一無所獲。滿心蒼涼地下樓梯時，一個踏空，從高高的樓梯上翻滾著墜落，摔得頭破流。

可沒有那個摔個屁蹲都會心疼的蕭盼盼了。顧不得周遭所有圍觀人群的善意，像沒事人一般，一骨碌爬了起來，推開了人群，徑直大步往外走去。

渾都在發疼，走路帶著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抖，昏沉的腦海裡只剩下了一個執念，找到蕭盼盼，找回蕭盼盼，告訴，不要走……

別無他法，強撐著打起了神，開車回到了協和醫院。

甫一踏醫院，所有人都用震驚的眼神著，一無所覺般地朝著目的地，朝著周沁所在的病房走去。

病房裡只有周沁在，林霑去找林羨了。

一看見滿頭是的林羨，周沁就慌張地驚出聲：“羨羨，你怎麼了？！你去哪了？醫生，醫生呢！”下了床，想要靠近林羨，林羨卻猛地往後退了一步。

的睫被順著留下的沾了，凝固後讓有些睜不開眼。瞇著眼，站在影裡，聲音低低地問周沁：“媽，盼盼去哪了？”

“林羨，我不知道，你先去看醫生。”周沁滿心只有林羨上的傷，沒有在意的問話，焦急地往前想要抓過林羨。

林羨心底升起濃濃的絕，不會妥協了，媽媽不可能會妥協了，就不應該聽話退讓，怎麼這麼傻。跟著退了一步，余掃到電視櫃上擺放著的水果籃子裡的水果刀，忽然一把抓起抵在了自己的胳膊之上。

周沁震驚地僵住了子，破聲喝道：“林羨，你要幹什麼？”

林羨晃了一下腦子，清醒自己的意識，撐著最後的力，面不改地盯著周沁，在自己細的手臂上劃下了長長的一道口子。

，順著的作爭先恐後地湧出，滴落在地。

“媽，盼盼去哪了？”再一次追問。

周沁整個人都在抖，本能地想要往前奪下林羨手中的刀，林羨卻早有所料般地製止道：“媽，你不要過來，不要我。”

“林羨，你把刀放下，有話我們好好說。”周沁不敢刺激林羨，停在了原地，心慌地哭出了聲。

“我就不應該相信說的要冷靜、要和你們好好說。你本沒有打算和我們好好說過。都走了，還有什麼好說的。”林羨語氣裡帶著懊悔，腦袋的昏沉與的疼痛讓異常冷靜。

在手臂上又劃了一個口子，疼痛讓又神了一點。固執地問周沁：“媽，你現在只要告訴我，去哪了？”

周沁看著渾是的兒，整個人都崩潰了，語無倫次道：“我不知道，羨羨，我真的不知道去哪裡了。你把刀放下，我和你一起去找，我們一起去找好不好。”

病房外聽到喧嘩聲，早已聚集了許多人，但看到林羨手中的刀，誰也不敢上前。

周沁在前方吸引了林羨的全部注意力，兩個高大的男醫生，悄悄地從背後靠近了林羨，在林羨毫無防備之時，一個手強橫地圈住了林羨的雙手，一個敏捷地奪下了林羨手中的小刀。

林羨反應過來，拚盡全力地力掙扎，卻依舊毫無作用，無法掙。像是知道自己大勢已去，失去了冷靜，開始哭得撕心裂肺：“媽，你告訴我去哪裡，媽，你怎麼能這麼狠心……”

不過幾秒，護士手中的鎮定劑還未打上，林羨卻是自己昏了過去。

周沁吃了兩顆救心丸，癱坐在急救室外，怔怔地看著自己手中沾染著的林羨的。

剛剛，那樣癲狂的孩是一向乖巧懂事的兒嗎？們到底誰錯了？

事，究竟怎麼就到了現在的地步？究竟，是誰在誰？

林羨手腳有許多傷，最嚴重的是腦袋上的破口，了八針，初步懷疑可能有腦震，現在是太過虛弱，緒又太過激，昏迷了過去。

凌晨兩點鍾，林羨毫無征兆地醒了過來。

林霑坐在的邊守夜，怔怔地盯著林羨手臂上包扎好了的刀口，眸比夜還要沉鬱。

“爸爸。”孩突然艱難地啟，沙啞他道。

“你醒了。”林霑驚喜道。他上前輕聲問道：“口嗎？是要喝水嗎？”

林羨輕輕搖了搖頭，到腦袋的疼痛，止住了作，回答道：“不喝。”頓了一下，一字一字認真問他道：“爸爸，我最後問一次，你們，真的不知道去哪了嗎？”

林霑頓住了倒水的作，沉默片刻，坦白道：“羨羨，我們真的不知道去哪了。我和你媽媽只是讓和你分手，和商量好了，讓穩住你，讓你好好吃飯，安心考試，並沒有要求離開岸江市。這也是出乎我和你媽媽意料之外的事。”

“太了解我了，只要還在岸江市，我怎麼可能答應和分手。”林羨悲哀的呢喃出聲，心如刀割：“所以，其實是我走的嗎？”

可如果知道這樣堅決，蕭盼盼該知道，比起讓無依無靠地遊於陌生的城市，更寧願委屈自己，從此不遠不近地看著幸福。

艱難地坐起了子，跪立於病床之上，彎下腰朝著林霑磕了三個頭。

說：“爸爸，一叩頭是謝謝你和媽媽這麼多年的護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