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誦遠不僅是想要借著這次學院間的比試，挑起輿論阻撓改革選制度，他還想著拉其他人下水。

他推出顧瑾來說，自己偏偏不說。就是怕引火上，徒惹非議。

這心思當真是深沉得很。

顧文君心里一清二楚，卻還是緩緩起，開口道：“在下不敢妄言，改不改制只有陛下和朝廷才能決定。但如果要改制，也必定是經過深思慮的，應該支持。”

“你的意思就是贊改制了！”顧瑾雙眼一亮，口氣一變就咄咄人起來：“太祖傳下來的制度，你還想改？顧文君，你是吃了豹子膽嗎！”

顧文君條理清晰，一一辯駁道。

“老祖宗傳下來的，當然不能改。但是也不能不改，否則這從古至今，全都遵循一個規矩一套說法了。可古往今來，總是有變革弊端，優化發展，才能不斷進步！”

顧瑾心里對顧文君恨得要死，一抓住顧文君的錯，就急急地踩。“呵！那你就是說，現在的選制度有問題了？！”

“難道不是麼？”

顧文君冷笑，“你說楊大人自失責，不守職。那上一任衙令呢？我記得那也是因為徇私舞弊被革職的，接連兩個衙令都出了問題，難道這挑選員的沒有責任嗎！”

顧瑾噎住，憋了一臉青紅，才出咬牙切齒的字句：“那只是巧合！”

“不提這些京們。就是地方郡縣上的員們都出過不紕……”這句話暗暗諷刺了在江東做郡守的顧父顧長禮，得顧瑾跳腳。

“顧文君你！”

但顧文君話鋒一轉，沒有說下去。知道，只要自己一天是顧家的孩子，就一天不能當場駁斥自己的生父繼母，除非抓到真正的把柄。

孝字大過天。

所以，顧文君只是反駁道：“難道我說錯了嗎，這些事跡一翻訴狀簿，便可查證。這舉薦，互相庇護的制度一日不改，這徇私枉法的問題就一日不除。要每個員都恪守盡責，還不如加強選制，以除后患！

只怕有些人，百般反駁，是另有私心，只想要占現在選制的好，卻不愿為天下百姓想。”

顧瑾被諷刺得臉劇變，一陣青一陣白，調盤似的雜一起，難看極了。

從前到現在，他就是比不過顧文君！

輸家，一輩子都是輸。

往日慘敗的記憶涌上心頭，讓顧瑾心臟刺痛得揪一團，幾發瘋。

可顧文君就是尋出了他話里的錯，一句一句地反駁打，說得顧瑾節節敗退，本找不到話來反駁。

顧瑾本以為搶著說了反對改制，占據優勢，一定會大獲全勝！

誰都知道改制是不可能的！

可偏偏顧文君這樣一說，卻讓不書生都意起來，反而被說服了。書生意氣，就是意氣在還抱著一顆心懷天下的赤子之心。

雖然大家都想要科考才，金榜題名，但當肯定也想過為民除害，一展抱負。顧文君本就伶牙俐齒，能言善道，又擅長蠱人心，一下子就將一眾人講得熱沸騰。

“顧文君說得未嘗沒有道理。”

“是啊。如果能改得公平一些，也不是不行。”

季誦遠面一寒，打斷道：“現在的選制度還不算公平麼？這科考可是面向全天下的讀書人，誰都有機會考上功名。比起前朝完全的舉薦選制，改進了不知道多，還要如何？”

“可到底多人有資格做這些讀書人？書卷紙墨需要錢，上學念書也需要家世，要人舉薦，更要一筆不菲的學費。”

顧文君反擊：“甚至，哪怕考了功名，之后的任職選拔、升遷調職還是由員之間來挑選，無論怎麼看，都是世家大族更占優勢，何為公平？”

這說到了一些背景低微的書生心里，立即有人附和。

“是啊，那些寒門子弟們就算考上了，也只是才邁進場的門檻。之后當依然是如履薄冰。”

心直口快的更是直接道：“不結不結關系就升不了！這樣下去不貪才怪。”

“確實是個問題……”

何止是窮書生有怨言，就是世家子弟也是深其害。

認識的關系多了，送的禮便更多。這位叔伯要送千金，那位上級要贈人，來來往往何時是個頭。有時候，不貪也得人貪！

反正所有的錢，來來去去，最終只會落進一個口袋里。那就是掌管戶部的季家！這巨大的富饒可都是底下無數汗堆積起來的。

哪怕不論錢都是被誰拿走的。

這樣的風氣長久下去，本就是在葬送江山！

沒人是傻子。

其實有些事，眾人都是心知肚明，看在眼里。

只是所有人都不敢說，如果沒有第一個敢吃螃蟹的人，那即便誰都見到那只螃蟹了，也沒有人會去。所有人都怕率先說出來，會被上面指責。

季誦遠就是算準了這一點，才肆無忌憚地放話讓人議論。

無論怎麼想，都是只能維護現有的制度，不會對著來。

可他萬萬想不到，這顧文君看著斯文秀氣，弱不風，但就是這麼膽大包天，就是敢說！還敢說得徹清楚，攪人心。

口子一開，書生們反而涌起無數想法，紛紛探討。一時之間，這比試真的了文會。

甚至有人當場提了筆就在紙上書寫作賦，“……群賢畢至，暢敘幽。夫顧文君之言，教人醍醐灌頂，仰其所高……”

可想而知，季誦遠的算盤完全落了空。

甚至，他的提議，還全了顧文君，讓借著這次比試的機會，暢所言，鼓勵這些年輕的書生棟梁們，幫助陛下一起推制度改革。

顧文君做了領頭的人。

自然也會為這些認同者的領袖。

“好！說得很好。”

季誦遠瞇起長眸，他眼中劃過一狠厲，死死地盯了顧文君片刻，然后才著火氣道：“上酒！都為我們的顧大才子敬酒，不愧是名京城的顧文君吶！”

他從小到大都是應有盡有，想要什麼就有什麼，何曾這樣被下過面子。季誦遠心里惱怒至極。

可是季誦遠也知道，大勢已去，這場辯論比試，是顧文君贏了！

哪怕他可以強詞奪理，說京城學坊沒有輸，卻也不可能和這麼多書生都過不去。而且再深下去，很可能就要辯護到季家自頭上了，為免真的說出事，季誦遠只得停。

他甚至還得忍著怒意，淡然恭喜。

還好這次只是書生之間的辯論，倘若讓顧文君在滿朝文武面前、甚至全天下面前說話呢，被說服的又會有多！

越想，季誦遠越是心驚。

季誦遠心里涌起陣陣殺意，“難怪姐姐在宮里傳出消息，說顧文君該死。這人，確實不能留。”

想到季貴妃曾因為顧文君被罰在冷宮，季誦遠殺意更甚，可是他的目落到顧文君那張絕傾城的容，季誦遠的心頭微，憤怒之余，又發起一。

顧文君雖然會看人心。

卻也沒有讀心，只是覺得季誦遠的眼神古怪，盯得心中不安。

“季公子，承認了。”

季誦遠掩飾過去，“無妨！今日是我們京城學坊輸了，沒什麼不認的，來，喝酒！”

聽到季誦遠承認輸了。

頓時，文山書院的書生們一片歡呼。京城學坊的，雖然有幾分郁悶，卻也在之前被顧文君說得沒了脾氣，跟著一塊用酒。

只有顧瑾顧瑜兩人神難看極了。但是淹沒在眾人的狂歡中，也并不明顯。

酒食，還有上前表演的歌舞，很快就破解了兩個學院之間的僵局。

比試過后便是飲酒作樂。

尤其是季誦遠，他舉起酒杯，便拉住顧文君不讓走，還要著顧文君的給灌酒。

人面上浮起氤氳的紅，被酒水嗆到，咳著眼里含淚，更讓人澎湃。

季誦遠看得眼熱，暗暗閃了閃。

顧文君卻連忙推開他，趁人不注意，謹慎地用帕子拭舌，抵著舌尖，將那些吞咽下去的酒水都吐了出來。

、氣息、味道都沒有問題，酒里應該沒有藥。中過一次招，從此再也不敢輕易喝東西了。

檢查一番，顧文君也不敢喝。

這里太多男人了，喝醉容易出問題，必須萬事小心。

“喝！”季誦遠強勢人，“怎麼，文山書院的首席贏了比試，就喝不起酒了嗎？”

秦宸看不下去，立刻過來擋酒，“喝酒助興罷了，我來替顧文君！”

借著秦宸應付季誦遠的機會，徐修言快步地走過來，將顧文君扶起，溫聲細語道：“沒事吧？”

顧文君搖了搖頭。

徐修言提議：“你贏了比試，肯定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張口拒絕，卻聽到顧瑾的聲音：“學坊里有客臥，我給你們帶路吧。”

一剎那的火電石之間，顧文君敏銳地發覺不對勁。

顧瑾和徐修言在算計什麼？

的子沒有問題，酒水也是正常的。顧瑾在打什麼主意？

難不他們以為，被季誦遠灌醉了？

顧文君微微抬了抬眸，與徐修言暗暗打量一番。從江東回來之后，他們的關系就一直很復雜，亦敵亦友，顧文君也把握不準徐修言真正的心思。

難道他又倒向了顧瑾？

正暗自戒備著，卻聽徐修言低聲道：“配合我。”

顧文君明亮的雙眸一閃，忽而變得朦朧了，搖著腦袋晃了兩下，一下子便倒進了徐修言的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