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沅全驀地一僵, 被宋衍的抱在懷里, 悉又陌生的氣息撲面而來, 讓心里一時有些慌, 這般脆弱又帶著幾分無助的宋衍還是第一次見到, 宋衍和敬元帝平日里甚為不錯，子養親不待, 也當真是人世間一大憾事。

若是放在過去，一定會對他百般安, 千般呵護, 可是現在……

若再有從前的想法, 那才是真的可笑。

輕輕拍了拍宋衍的背脊，“殿下……”

宋衍聞聲子一怔, 似是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這才松開顧沅, 有幾分別扭的轉開了, 眸子里又恢復了平日里的幽黑深沉。

顧沅從懷中掏出玉璽，遞到宋衍眼前，“這是陛下給我的玉璽。”

宋衍連看都未看一眼，便轉頭淡淡道︰“拿給太後吧！”

見宋衍如此神, 顧沅輕聲應下, 將玉璽重新揣了起來，到奏疏，忙拿出來說道︰“這是我在軍……我偶然得來的奏疏，茲事大, 還殿下能秉公理。”雖說梁王謀逆宮已是罪大惡極，但他那些手下，留著也是朝廷的蠹蟲，當然也不能放過。

宋衍接過，攤開奏疏看了一眼，似乎對這些容並不意外，他側頭看著顧沅，看著那雙晶瑩明澈的桃花眼眸，心底忽的沒來由的生出了幾分暖意，邊緩緩吐出一個字來，“好。”

……

回到公主府，便見春桃一個人坐在公主府門口，一見到顧沅便淚眼汪汪的抱住了顧沅，緒十分激，“小姐，你終于回來了！”

顧沅見春桃面亦有些憔悴，心下有些，替春桃將眼淚拭去，“好了好了，是我不對，我回來了，就再也不會走了。”

春桃哭哭啼啼，抱著顧沅不肯松開，“小姐不要再丟下春桃了，以後小姐去哪，春桃就去哪！”

顧沅忙安道︰“好好好，不再丟下你了，都是大姑娘了，怎麼還哭鼻子！”

春桃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春桃太久沒有見到小姐了嘛！”

顧沅挽著春桃的手，一路走一路說，“娘醒了沒有？”

“春桃聽聞小姐回來便出來等小姐了，沒有留意公主況如何。”

顧沅又試探著問︰“那我不在的時候，太子大婚如何了？”

春桃老老實實道︰“太後聽了小姐不見的消息後，十分震怒，當即便封鎖了消息，說小姐是出去為國祈福了，加之陛下子又一日不如一日，便先為太子殿下行了冠禮，將大婚延後了。”

顧沅一聽這話不由一聲輕嘆，怪只怪因緣際遇太過巧合。

見小姐似乎有些不樂意這門親事，春桃不由好奇問道︰“小姐為何不願嫁給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份尊貴，形貌麗，整個長安城中不知有多子都想嫁給殿下，小姐卻為何總是躲著殿下？”

本以為們小姐又會反駁一番，卻不想，只聽顧沅道︰“你說的對，是我錯了。”

見顧沅黯然又無打采的樣子，看的春桃十分意外，有些不知所措，“小姐……”

……

顧沅一進到娘親房中，見明芳和的兩個哥哥都在，顧沅不由有些意外，還能白日里在公主府見到的兩個哥哥，真是難得。

顧玄一見顧沅進來，便朝顧沅笑道︰“沅沅，你終于回來了！”

顧喬見哥哥說話，也隨之附和道︰“就是，妹妹你這是去哪了，可把哥哥我急壞了！”

顧沅淡淡瞥了兩人一眼，“你們怎麼在這這里？”

顧玄忙道︰“這不是見娘病重了嗎，我就趕回來看看，別真出什麼事。”

顧喬也忙說道︰“我這還在公車署，這一聽到娘病了，就趕快回來了，好好的娘怎麼就病了，真是急死我了。”

顧玄輕蔑瞥了一眼顧喬，“我看你這哪里是在擔心娘，你是在擔心娘死了，你不在邊，分不到家產吧！”

顧喬一聽，立刻還擊，“你，你，你不要口噴人，明明是你有這種心思才是，我告訴你，就算娘不在了，這家產你也別想一家獨吞。”

“我是家中長子，何況每月月奉都由家中，我當然能分得大半。”

“你的月奉雖是給了娘，但還不夠你管娘要的呢，何況我還沒娶親，我當得大份。”

“你日日出去賭錢，輸出去了多錢，你還有臉來分家產？！”

“就你，長安城的哪家花樓你沒去過？！前不久是誰打死了馮大人最疼的兒子，把娘都氣什麼樣子了，你有什麼資格說我！？”

“你不看看你……”

見兩人吵的沒完沒了，顧沅氣的忍無可忍，“滾。”

兩兄弟見顧沅面不善，互相仇恨的看了對方一眼，便訕訕離開，顧玄走到門前，忽然著顧沅就來了一句，“妹妹，如今宋衍那小子不在了，你也要考慮考慮你的終大事了，我看梁王那個小兒子就不錯，你嫁過去，將來也還是會做皇後，娘的家產你肯定也用不到，就沒有你的份了啊！”

顧喬見顧玄停下，也不由補了一，“就是，妹妹這將來進了宮，想要什麼沒有，怎麼還會在乎娘這點東……”

顧沅氣的抄起桌上的一個茶杯就朝兩人的方向丟了去，兩人一個閃，茶杯便撞在了門框上，“　”的一聲摔在地上，碎數半。

明芳看著顧沅有些擔憂道︰“小姐……”

顧沅輕了額角，面上帶出一疲倦，“你們都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顧沅看著丹公主，心里真是五味陳雜，從小到大，娘還是第一次躺在病榻上，結果的兩個兒子非但沒有分毫關心的安危，反而在自己的床邊爭奪家產！

如果自己沒有與宋衍的婚約，他們哪里還會對客客氣氣，只怕早已想方設法將嫁出去換錢了吧！這一切一切，都似乎像一個早已設計好的圈套，在等著往近跳，如今，要做的不再是一味的躲避，而是要迎難而上……

丹公主醒來時，顧沅已趴在的床邊睡著了，看著憂心了兩個月的兒終于毫發無損的出現在了自己眼前，一顆懸著的心終于落地了，眼眶有淚水不由自主的翻涌，抬手輕輕替顧沅撥開了眼前的碎發……

顧沅睡得極淺，見娘親醒來十分驚喜，“娘，你終于醒了。”

丹公主看著顧沅，眼底含著無盡的寵溺，含笑道︰“回來就好，我的沅沅瘦了……”

顧沅心底也有些酸，握著丹公主的手，“娘，沅沅以後都陪在娘的邊，以後哪都不去了。”

丹公主抬手拭去了顧沅臉上的淚水，“你不喜歡太子，那便不嫁，明日我便去和你外祖母講。”

顧沅淺淺一笑，“娘，外祖母認定的事哪那麼容易就能改變呢，何況還是母儀天下的皇後之位，沅沅願意嫁。”

……

庚子年，正月甲子，敬元帝逝。

敬元帝在位期間，政治清明穩定，削藩減租，輕刑安邊，使得大魏經濟繁榮，國富民安，故謚號孝元皇帝。

隨之，太子宋衍繼位，時年十七歲。

二月初六，孝元皇帝葬皇陵，尊祖母前皇太後蕭氏為太皇太後，皇後母馮氏為皇太後。

遵敬元帝詔，宋衍並未對梁王多做罰，在敬元帝喪期過後，便放梁王回了梁州，兩月後，梁王因病去逝，宋衍明賞暗降，將梁州一分為三，自此，梁州勢力已是大不如前。

經過一段時間的休養，丹公主的傷已然大好，只是傷及了肺腑，故而留下了難除的病，一到雨寒冷天時，便會有些輕咳。

一連失去了兩個兒子，太皇太後蕭氏一直郁郁，神態大不如前，丹公主便常帶著顧沅宮陪侍，太皇太後蕭氏漸漸恢復了尋常模樣。

新皇初登基，後宮不能沒有主事之人，三個月喪期過後，朝中便開始張羅著新皇的大婚之事。

五月，丹公主壽辰，與往年相比，今年格外熱鬧，來賀壽的人簡直都快把公主府的大門踏破了，壽禮簡直快堆滿了整個公主府，丹公主笑的合不攏，宴席結束後，便對著顧沅歡歡喜喜道︰“沅沅啊，你看今年，誰不來結咱們公主府，等你真的當上了皇後，咱們公主府可就真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看誰還敢欺負咱們！”

顧沅沒有理會丹公主，只手里把玩著一對玉鐲，隨口道︰“之前不是也沒人敢欺負咱們嗎？”

丹公主眉眼間帶著幾分春風得意，“這怎麼一樣！我的兒是這天下最尊貴的人，沒有人敢欺負我的沅沅，娘簡直高興壞了，過去雖也是人人都敬著娘，可這背後還指不定在怎麼說娘呢，如今好了，我的兒是這天下最尊貴的人，誰敢輕視咱們，咱們就株他九族！”

顧沅抱著娘親，神懨懨道︰“娘，沅沅宮後便不能每日再見到娘了。”

丹公主笑著安道︰“傻孩子，兒大了早晚都是要離開娘的，咱們住的這麼近，娘會常常進宮看我的沅沅的。”

顧沅繼續撒著，將臉在娘親腰間，有些舍不得的說道︰“娘你一定要多進宮看我。”

“好。”

想到那日的兩個哥哥，不由又叮囑道︰“平時要多看管兩位哥哥，不要讓他們再惹是生非了，沅沅不在娘的邊，娘萬事都要小心。”

“好。”

顧沅聲音低低的，“城里的賭坊還有其他鋪子，娘就不要再開了吧……”

丹公主聽之子不由一怔，“沅沅……”

一直以為的兒是不知曉的，卻不曾竟然早就被知道了嗎？

丹公主還在驚訝，卻見顧沅已站起了，朝燦然一笑，“娘，天不早了，早些睡吧！”

尋常人家結親要經六禮，即“納采、問名、納吉、納征、告期、親迎”，皇帝大婚，也是如此，不過儀式更為隆重而已。

由于顧沅和宋衍早已定了親，這前三步便省略了，直接跳到了第四步，納征。即送聘禮，男方選擇吉日，帶著人前往方家中下聘，方要通過人送給男方自己親手做的工，作為定親信。

顧沅哪里懂得工，憋在房中整整花了十多日功夫，才勉強繡了個拿得出手的荷包，荷包所選錦布均是上，墨藍的蜀錦上繡著朵朵祥雲，雖有些歪歪扭扭，可也能看出是花了些功夫的。

婚期定在二月初八，眨眼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宮中便派出了一眾宮來到公主府教習顧沅宮中規矩，講的甚為繁瑣，顧沅聽著無趣，便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無聊的打著呵欠，心底期盼著能早日結束。

還有五天時間，侍們開始反復為顧沅調試妝容，沐浴、描眉、梳發……確保大婚當日新娘子一定完無瑕。

二月初八，一大早侍們便開始為顧沅上妝了，由于子嫁太過繁瑣，一大早便不準顧沅再吃任何東西了，顧沅著大紅嫁，花紋繁復致，凰繡在擺見，搖搖飛，革帶霞帔，長曳地，頭戴龍珠冠，鬢佩黃金步搖、簪耳步搖等飾，面盤如白玉，娥眉如遠山，眼眸似明珠，明亮清澈璀璨之極，俏生生的新嫁娘，人見之便移不開視線。

看的丹公主眼底又泛出淚，可目卻帶著滿滿笑意。

吉時已到，顧沅由宮人攙著出了大門，上了攆，從公主府到宮城的路上，一路鋪著紅綢，直至宮城前殿，宋衍穿一件黑團花中，外著一件紅長衫，上邊用黑線繡著扶搖直上的長龍，黑發束起在殿前等候，百陪立在兩側，顧沅下了攆，一步一步朝這九重宮闕走去，面容是見的平靜，停在宋衍前，靜聽禮宣讀冊文。

“天地暢和，調順，萬之統也。茲有顧氏阿沅，溫和順，儀態端莊，聰明賢淑，堪為六宮典範，依我大魏之禮，冊立顧氏為皇後，母儀天下，與民更始……”

顧沅著宋衍，宋衍亦在。還是那個面孔，白皙，鬢若刀裁，俊逸非凡，他的眼眸依舊幽深不見底，顧沅心底卻不自覺對他產生了一疏離。

冊文宣讀完畢，顧沅正準備行跪拜禮，卻被宋衍出手攔住，他雙目凝視著顧沅，深款款，“阿沅無須拜我。”

禮一愣，只得進行下一項，皇後冊封完畢，顧沅便由侍引導著主中宮。

皇後所住之名為寰宮，寰宮當真是十分奢侈，燃著檀玉燻香，到芬香撲鼻，綴明珠以為簾，琢青玉以為幾，香檀為床；紅羅為帳，飾以翡翠；錦衾繡枕，皆有織金龍；其他陳設，寶古玩，五璀璨，華麗之極。

侍們扶著顧沅坐到榻上，便站在一旁恭候，顧沅注意力卻全在案幾上，有酒有點心有吃食，了腸轆轆的肚子，看了看兩邊面無表的侍，坐了良久，直到天漸晚，不見宋衍前來，便淡著聲音道︰“你們先退下了吧，沒有我的吩咐不準進來。”

侍們輕聲應下，便行禮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顧沅和春桃兩人。

房門關上的一瞬間，一整天都沒吃沒喝的顧沅，再也坐不住了，瞬間扯下了自己頭上好似有千斤重的冠及發簪珠玉，幾乎是跑著沖到了案幾前，坐下後，便開始不顧形象的大吃起來，一邊吃還一邊支支吾吾道︰“真是死我了，春桃……你也沒吃什麼東……西，你要……不要也來吃一點兒……”

春桃哪想顧沅會來這麼一出，一時急的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小姐，宮里姑姑囑咐過，要在殿里等著殿下來的，一會還要行合巹禮，小姐這個樣子，若是被別人看到了可怎生是好？！”

顧沅將一塊點心吞下，安著春桃，“你放心，不會有人看到的，我就再吃兩口。”

然而“兩口”過後，桌上的吃食已然沒了大半。

……

吃的半飽，顧沅這才心滿意足的站起，覺得上終于有了一力氣，然而轉頭看著這一室的大紅時，不由又有些犯難了，床榻的紅龍錦帳和百子千孫被，當真是讓人看著分外刺眼。

若說上一世，還會滿心期待，可到了如今，只盼著這日能趕過去。

重活一世，也不指能獲得什麼榮寵，只盼著自己和邊人能想遠離是非，平平安安的就好。

可就這麼一個小要求，為什麼都不能滿足呢？

看著顧沅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春桃在一旁善解人意道︰“小姐，這里有酒，小姐不如先喝一點酒吧！”說罷，已為顧沅斟了一杯，遞到了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