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極溫

微熱的溫度滲掌心。

泥土呈現不自然的漸層分部。表層黝黑粘膩，中層水分蒸乾，下層土質偏灰，偶有裂紋，像是被火烤炙一樣邦邦結塊。

——熱源埋在泥土之下。

整片賽區，至在選手降落的兩小時前就開始升溫。

巫瑾眉心一跳，

所有線索終於被拼接到一起。

淘汰賽中的極端惡劣環境，不是颶風暴雨，而是封閉賽場中，人爲製造的高熱“熔爐”。

地溫還在不斷上升。

節目組會在24小時淘汰全部選手並決出名次。

也就是說，場溫度會在24小時上升到人類所不能承的範疇。

蔽的闊葉林，巫瑾趕打開揹包，清點現有資。

一把改良火銃，槍糙簡陋，尾銎中空。共配有12發填彈，黑漆漆裹著鉛殼。

巫瑾努力把火銃塞到揹包，槍屁直了出去——他迫不得已把火銃抱在手上。

很可能全場都找不到比它更沒用的槍。

明明有火箭筒的積，威力卻在熱武墊底，絕不可能支撐他留到最後。

巫瑾的眼神有一瞬沮喪，再打開資袋時——簡直變了絕。

十五分鐘，唯一找到的資中僅有一捆繩索、鎂條和吸管。

沒有水。

在高熱環境下，水纔是最稀缺的資源。

現在還是黑夜，植被稀疏的丘陵山風微涼。

然等到水分蒸發完畢，早上太升起——按照現在的升溫趨勢，地熱加上，站在空氣裏就像是被熱水澆過，任何選手都不可能在這種極端環境生存。

他不確定是所在的片區這樣，還是整張地圖都無一例外。

無論是爲了避開熱源，還是爲了找水，他都必須離開這裏。

巫瑾迅速收拾好行囊，將降落傘與資一併放置好，向樹林深走去——

他的作忽然一停，迅速在石塊後蔽。

遠有腳步聲傳來。

克森導播室，Axel還在洋洋灑灑點評第二批選手的降落準心，冷不丁一道信息傳來。

——在觀衆的強烈要求下，請務必給巫選手20秒以上鏡頭。

Axel只得找出巫瑾座標，接轉播，繼而驚訝的揚起了眉。

事先在場地排布好的攝像機，從被燒灼乾癟的苔蘚隙下悄然探出。

屏幕裏，有三位第二批次降落的選手已經結隊，向巫瑾蔽的角落搜去。

Axel頓時來了興致：“觀衆們，現在三位選手已經非常靠近藏匿點。注意，雙方都沒有找到水。據我們之前對地圖的分析，在極端資源匱乏環境下，開場組隊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那麼讓我們來看看巫選手的狀況——一把槍。”

Axel笑了：“看來，巫選手必須把槍出來才能獲準組。現在我們看到的將是一個經典博弈。槍支上之後，三位評級爲B的選手，是會接納這位‘克森秀的值擔當’，還是當場反悔把巫選手淘汰。OK，給一個鏡頭，巫選手要出來了——”

屏幕中，鉛彈從火銃出的炸裂聲驟然響起！

Axel的解說被子彈出膛的聲音掐斷，裂的土塊在針孔攝像頭旁迸濺——

不僅三位已經結盟的選手嚇了一跳，就連在遠程調整機位的應湘湘都沒有想到。

巫瑾竟然敢開槍。

對面有三個人，隊伍相差懸殊。

即便巫瑾有槍——火銃無法確瞄準，巫瑾的靜態擊績也衆人皆知。

第一槍不出意外打偏。

沙塵散去，攝像機轉向巫瑾——第二槍來的比預想中更快，掩後，巫瑾站在星未及的夜最深，琥珀的瞳孔泛著專注而冷冽的。

下一槍與一位選手的小過，準心完全不夠造傷害。那廂，對面已經迅速反應過來向周圍掩後撤。

巫瑾毫不猶豫給出第三槍，握住火銃的右手忽然微微一。

幾乎所有觀衆都以爲他在張，出乎意料，Axel卻是沒有抓住這個細節嘲諷。

Axel的脣了，將原本的說辭迅速嚥下。

作爲專業解說，他看到的比觀衆更多。巫瑾的右手一開始就沒抖過，雖然準心一塌糊塗，卻始終保持和後坐力相抵。

剛才那個瞬間，不是巫瑾張，而是槍炸膛了。

槍支的炸膛率在百萬分之一以下，但巫瑾手裏的是火銃。

火藥配比一旦增加，擊時對槍管的傷害極大。如果他沒有猜錯，此時此刻，巫瑾的火銃前端已經裂開。

這把槍，已經是一把廢槍。

巫瑾對面，三位選手還沒弄清狀況，穩妥起見決定後撤。

直到此時，大部分觀衆都明白了巫瑾的策略。

他在清場。

雖然在這個時間，結盟才是第一選擇——但巫瑾仍是不管不顧，消耗有限子彈清場。

這一舉相當冒險，如果其中一位選手現在回過去，很可能就會當即發現對方厲荏，當場就能將巫瑾淘汰——

正在此時。

屏幕中，一位選手略帶懷疑轉：“聽著槍聲不對——”

下一秒，鉛彈直直在幾人耳邊炸裂。

第四槍。

“臥槽，他是撿了多子彈，還能這樣浪費？！”那人大呼：“先撤！”

丘陵，很快就沒了三人的影。

克森秀。

在一旁觀看的鴿忽然開口：“有點意思，炸膛了也敢開槍。”

吞雲吐霧的節目PD一愣：“你說小巫？等等，炸……炸炸炸膛了剛才？”PD平靜下來，嘖嘖稱奇：“小巫這一局很剛啊。”

鴿開口，分析巫瑾剛纔的表現：“他這個位置卡的不好，逃不掉。”

“小巫爲啥不組隊？”PD納悶。

“他要把組隊時限留在最後。”鴿解釋：“他想留在A，就必須活到最後。”

PD恍然。許久，鴿才又悠悠開口：“槍法不行，走位不行，有野心，有判斷力。有點意思。”

丘陵之中。

巫瑾被炸膛後的衝擊力砸的頭昏腦漲，鉛彈的碎片從火銃前端飛出，和塵土碎石一起打在臉上。

他忽有所覺，左手在臉頰上方過，淡淡的被指尖抹下。

巫瑾放下心來。

傷得不重！至不用找藥！

火銃已經完全報廢，子彈還剩八發。巫瑾丟下六發，最終沒有拋棄火銃——這畢竟是他唯一一把槍，必要時候還能做鐵鍬用。

此時的地表溫度已經開始灼燒鞋底，右手腕終端上微微一閃，昭示所有選手已經降落。

493人存活。

巫瑾無暇探究7位選手如何開場離場。

他清楚知道，自己現在必須走。暴位置之後，一旦對面攢夠武裝，極有可能回頭圍剿。

稀疏的闊葉林間，從部枯竭的樹木如同怪影，在月下詭譎駭人。

肅殺的寂靜，炎熱和缺水讓巫瑾約耳鳴，他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分析目前掌握的全部信息。

按照這塊片區的升溫速度，很快所有留在這裏的選手都要淘汰。淘汰賽不會設置死局，必然有規律可循。也就是說極端環境下存在一定的規則，或者——安全區。

很不幸，他至今沒有找到安全區。

4小時10分鐘，巫瑾，終於在暗淡的月中找到擺放在樹樁上的另一個資源袋。

他把資源袋打開，驚喜的發現了第一個能派上用場的生存工——一把鏟形尖刀。

巫瑾迅速找到一顆勉強存活的樹木，將尖刀，鑿開，用吸管引流，鋪開降落傘防水帆布盛接。

涓涓細流像是熾熱中的救贖，巫瑾慌不迭將樹幹水一飲而盡。

五因爲水源的滋潤恢復。

此時地表溫度已經無法用皮，橡膠鞋底散發出奇異的焦糊味道。

腕錶上，淘汰人數不斷增多。

巫瑾收集完最後一小袋水，用防水布保存好。繼續向著一個方向前行。

前方是距離他最近的高山。

算了下時間，此時已經臨近早晨。

如果要找到這張地圖的規律，他起碼要一個清晰的視野。

如果憑運氣走不到安全區——

巫瑾最後看了一眼揹包裏的降落傘，義無反顧向山峯走去。

克森秀導播臺。

此時，部分片區地溫攀升至72度，第一批選手業已淘汰。

Axel終於再次把鏡頭轉到了巫瑾上。

“北山脈。”Axel解釋：“非常意外的選位。現在場一共有370名選手存活，戰線集中在河道。當然，巫選手不參與火的理由非常充分，大家都知他的槍法。”

“很憾，巫選手的運氣並不好，他挑選的方向始終和安全區背離。當然，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

應湘湘微微挑眉。

Axel向笑了一笑：“現在距離日出只有十分鐘，距離巫選手的最長備戰時間只有一個小時。一個小時後，如果他無法淘汰選手，節目組會將他淘汰。”

“我很疑他的決定。北山脈附近確實有個安全區，但下山遠遠不止一個小時。除非他能在山頂盲狙到人頭纔不會淘汰——哦，前提是他有狙。”

應湘湘溫聲道：“巫選手開場發揮的很好，我對他有信心。”

Axel：“是嗎？我倒是覺得，他只是爲了在淘汰前看一場日出。”

山峯頂端。

巫瑾將最後採集的水源飲盡，因爲耗費了大量力而不斷息。

整座山都像是著了火一般，地熱化爲無形的烈焰，煎熬著他的神經。

遠的天邊翻出魚肚白——太出來的時候，依然不斷升溫的片區將化爲人間煉獄。

巫瑾瞇起眼睛，藉著熹微的向山下看去。

河流、草原、丘陵，在視野中不斷衍，和他所背記的地圖座標重合。

然而他看不是地形。

而是植。

自己一路走來的地方，樹木乾枯，幾乎見不到落葉。而在山峯的另一側，有的片區針葉焦黃，有的鬱鬱蔥蔥——

是安全區。

巫瑾不由嘆自己運氣當真不好。如果降落的是那個方向，也不會變快烤乾了的巫瑾。

山下，如棋盤一般佈的片區維持著各不相同的生態。

巫瑾估算了一下座標，整個地圖被分爲81個片區。

9X9。

植被狀態錯落有致，從完全乾枯，到小半存活，再到茂如常，形鮮明的梯度對比。

巫瑾從腰間出尖刀，從植被狀況反推，在揹包側迅速記錄下視野中片區的地溫分部。

導播室。

Axel嘆了口氣：“他果然看到安全區了。”

應湘湘頓了一下：“也許多給他半小時，巫選手就能發現其中的規律。”

Axel：“但是他的選擇從一開始就是錯的——破解地圖規律並不加分，活下來才能決定排名。如果他現在下山，至需要一個半小時，會在路程中被強制淘汰——”

Axel忽然一頓。

屏幕中，巫瑾將片區記錄完畢，迅速背好行裝，丟下沉重的火銃。

“他是要跑下山嗎？”應湘湘遲疑：“力應該不夠——”

屏幕中央，巫瑾已經迅速收拾降落傘。

站在導播室外的鴿忽然站了起來，驚訝看向屏幕。

巫瑾在視野中再次確認了一遍安全區的方向，快速向前方助跑，在山崖的頂端驀然騰空——

應湘湘長大了。

“他……”Axel許久才找回語調：“不是跑下去，是……直接跳下去。”

刷的一聲。

下墜的同時傘打開。

與山一樣灼熱的晨風將巫瑾向遠方的安全區推去，正與天邊的日出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