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聽一覺睡到晌午，醒來時覺腦子一陣一陣的疼。小宮發現醒了，忙端著醒酒湯過來：“娘娘，您醒啦。”

季聽蹙眉將一碗湯藥喝下，等喝完最后一口時，腦子也逐漸清明起來，想起昨日發生的事，的腦子轟隆一聲，整個人都如同被雷劈過一般。

“娘娘，娘娘，您怎麼了？”小宮擔憂的看著。

季聽猛地回神，怔愣的跟對視許久后才慌張道：“沒、沒事，你們都先下去吧，讓我冷靜一下。”

“……是。”小宮忙了其他人出去了，屋里頓時只剩下季聽一個。

當房門被關上時，季聽嗚咽一聲將臉埋進被子里，直到一張臉憋得通紅，才生無可的從里頭鉆出來，雙目失神的盯著床幔。

……竟然、竟然在喝醉后，非禮申屠川也就算了，還胡說些七八糟的。之所以假裝沒聽過申屠川之前那些話，無非是覺得自己心中也有他，一旦挑明了，便只有互通心意和老死不相往來兩條路。

可是妃嬪，是皇上的妾室，若是跟申屠川好了，豈不是做了道德敗壞的人？季聽不想如此，可更不舍與他自此別過，所以只能暫時敷衍過去，等想出一個兩全的辦法之后再親自與他說……但沒想到，自己喝多之后竟然將此事泄了！再結合做的那些事說的那些話，申屠川定然以為是為了出宮才故意勾引了！

想到申屠川當時的表，的心里又何止是懊悔。

一向就有喝完酒便控制不住自己的習慣，所以在發現自己這個病后，就幾乎很沾酒，沒想到昨日就喝了一次，還闖出了這麼大的禍！

其實在聽說林瑯要出宮的事后，心里十分委屈。這些日子，已經深刻了解到申屠川的權勢之大，所以心中不解，若他有能力將林瑯送走，那當初為何不阻止宮？若沒有宮，說不定兩人也就不會陷兩難的境地了。

當時飲酒紓解心中苦悶，腦子里一直念著出宮的事，最后竟然說出了那番胡話，這回申屠川誤會了，真是有口說不清了。

季聽一想到申屠川，便再也坐不住了，起便換了裳去側殿找人，然而等進了屋里時，屋中所有關于申屠川的東西都沒了，的心也瞬間涼了半截。

“他什麼時候走的？”季聽怔怔的看向門口守衛。

守衛忙道：“督主昨晚從您那回來之后，便收拾東西走了。”

季聽心中頓時揪了一團，扭頭便往外走去，守衛急忙追上：“督主說了，他這幾日公務繁忙，您若是有事，直接找人知會他一聲就行……”

他剩下的話沒有說完，季聽已經起子小跑出去了。

對于去司禮監的路，已經相當悉了，只用了很短的時間就到了那里，只是剛要進去，便被一個老太監攔住了：“貴妃娘娘，您怎麼突然來了？”

“本宮來找督主大人。”季聽說著就要往里走。

老太監忙往后一步，再次攔在前：“督主大人方才出去了，這會兒子不在，您若是有事便告知奴才吧，奴才到時候再轉告督主大人。”

季聽眉頭皺了一下：“他若是不在，你為何要攔著我？”

“貴妃娘娘明知故問了不是？”老太監輕笑一聲，頗有一種不不的氣勢。

季聽沉默一瞬，突然低落下來：“他不愿見我。”

“貴妃娘娘知道便好，時候不早了，娘娘還是回去吧。”在司禮監待得久了，都知道申屠川說一不二的格，如今既然不愿見季聽，便說明二人的關系再無回旋的余地，老太監說話時也就沒了先前的客氣。

季聽站了許久，將脖子上的紅繩取下來：“你將此給他，就說、就說我昨日那些話都是醉酒后的胡話，我從未想過利用他，我之所以會求他，是因為……”因為覺得自己如果能出宮，兩人說不定就可以明正大的在一起了，所以才一直糾纏。

只是這些話是不能告訴外人的，話說到一半停了下來，還是想親自和他解釋，但看到眼前寸步不讓的人，半天只說出一句‘對不起’，便轉離開了。

老太監看一眼手中用紅繩串著的碎銀子，第一反應便是扔了，但是想了想還是去到申屠川門口，敲了敲門后低聲道：“督主大人，方才貴妃娘娘來過，讓奴才給您送個東西。”

屋里沉默許久，在老太監以為不會有人說話時，就聽到他淡淡道：“何？”

老太監忙道：“是一個紅繩串著的碎銀子。”

這回屋里沉默更久，老太監耐心等著，終于等來他第二句話：“可說了什麼？”

老太監仔細回想一番，將的話半個字都不的重復一遍，許久之后，申屠川開了門，目森冷的盯著他的手。

在老太監腦門上出了一層汗時，申屠川將東西接了過去，攥在手中許久，又面無表的還給老太監：“拿去扔了。”

“扔、扔到哪去？”老太監說話都哆嗦了，雖然一直知道督主大人氣勢人，可還是第一次直面他的低氣，肚子一時間都要筋了。

申屠川靜了許久，才淡漠開口：“隨便找個池塘扔了。”原本在七年前就該落湖底的東西，他就不該心留下。

“……是。”老太監看他的臉，覺得不該將東西扔了，可又懾于他的氣勢，糾結半晌后還是決定聽他的，于是在司禮監附近找了個池塘把東西扔了。

當日晚上，季聽又來了，依舊是老太監攔住了：“貴妃娘娘，您怎麼又來了？”

“我來找申屠川……他還是不肯見我嗎？”季聽小心翼翼的問，看到老太監搖頭后有些失，吭哧半天問道，“他可有將東西收下？”

老太監沉默一瞬，還是如實回答了：“沒收。”

……東西都不肯收，看來這次真是氣壞了，季聽心里一陣難，可一時也沒有好辦法，片刻后朝他出手：“既然他不要，那將東西還我吧。”

“……沒了。”

季聽一愣：“什麼沒了？”

“東西沒了，”老太監咳了一聲，“督主大人奴才扔了。”

“扔哪了？！”季聽急了。

老太監雖然對不如之前尊敬，可到底是貴妃，他也不敢放肆，此刻見急了，一時也有些懼怕，急忙帶著到了池塘邊：“就、就在這兒……”

話音未落，只聽見撲通一聲，剛才還在邊的子，已經跳到水里去了。

老太監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后急忙人：“快來人啊！快來人啊！貴妃娘娘落水啦！”

“閉！”季聽無語的劃水，“你喊什麼啊，我就是下來找找東西。”

“娘娘，您沒事吧？”老太監急忙趴在水邊問。

季聽斜他一眼：“我能有什麼事，你回去吧，我自己找找……對了，別告訴申屠川，聽到沒有？”就是想找回銀子而已，可不想被他誤會故意賣慘。

老太監愣了一下：“為什麼不告訴督主，您跳水不就是為了博取同嗎？”

……看，一個外人都這麼覺得了，若是真給申屠川知道了，他肯定也會這樣以為的。季聽嘆了聲氣：“我沒那想法，就是想找回銀子。”

“那您可真夠癡的。”老太監慨一句。

季聽愣了一瞬，臉上瞬間浮起一點熱度：“你胡說八道什麼！”

老太監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忙道歉：“是奴才多，是奴才多，奴才沒識過幾天字，有些不會用詞兒，還請娘娘莫要怪罪。”

“……算了算了，以后不準胡說。”季聽繃著臉道。

老太監訕訕應了一聲，找個借口便轉離開了，季聽深深吸了口氣，一猛子便扎進了水里。

自打十歲那年落水后，季家老做的最多的，便是督促這個大小姐學游泳，生生將因為溺水帶來的恐懼給驅逐了不說，還讓練就了一好水，所以扎個猛子潛個水底什麼的，對來說倒還容易。

只可惜這些容易，在偌大的池底找東西卻沒那麼容易了，季聽浮起潛來來回回，都要疲力盡了還沒找到半點東西。現在天已經徹底黑了，池底更是黑得厲害，只能靠手來來回回的拉，半天也只是找了一小塊地方。

最后一次上浮時，差點因為力溺水，趴在池邊半天才歇過來，然后再次潛水底。

在不停的忙碌時，申屠川靜靜的坐在屋里，桌子上的蠟燭時不時發出嗶剝的聲響，燭搖晃時，他投在墻壁上的影子也隨之搖晃。

一夜未眠之后，李公公來到屋前請他去前朝議事，他面無表的起朝外走去，經過池塘時頓了一下，目掃向池子邊的漉漉的大石頭上。

李公公也隨之看了過去：“怎麼了？”

“無事。”申屠川冷著臉繼續往前走，李公公頓時不敢說話了，小步跟在后面一起離開了。

他們走后不久，季聽悄悄從石頭后面出臉，意識到自己躲過去后，不由得松了口氣。歇了片刻回了趟棲宮，很快又折了回來，這回換了更加輕便的裳，頭發也只是簡單的挽了個發髻，對著四周張一番后，再次一個猛子扎進水中。

一整個上午，都在不停的忙碌，一直到中午還是一無所獲。在水里泡了許久的胳膊兒都沒了力氣，坐在池塘邊的石頭上歇息。

還沒歇夠時，眼睛突然掃到遠方有悉的影往這邊來，急忙了水，著石頭一角悄悄往外看。果然，沒有多久，申屠川便從此經過，渾仿佛冒著冰碴子一般，從石頭邊走過時，季聽明顯的察覺到了冷意。

他這個時候不該正忙于朝政麼，怎麼會突然回司禮監了？季聽心中疑的同時，又往水中躲了躲，只留著半張臉在水面上氣。

等他走了之后，季聽便開始再次潛水中尋找，不知到了第幾次時，申屠川從司禮監里出來了。

忙像之前一樣躲在石頭后面，等著申屠川離開。

誰知申屠川走到附近時突然停了下來，沉默許久后才離開。

季聽等他走遠才敢松一口氣，心里又有些悵然。他口中的閑雜人等，應該就是自己吧。

不過此時不是失落的時候，季聽休息之后又開始找東西了。

一連幾日都在尋覓，卻什麼都沒找到，季聽倒是結實不，原先因為養尊優生出的一點小，全都消失了不說，條也愈發好了……可這又有什麼用呢？

傍晚，季聽狼吞虎咽的用完晚膳后，捧著臉幽幽嘆了聲氣。

一旁伺候的嬤嬤心疼的看著，終于忍不住勸說了：“娘娘，您明日還是別去池子里了，督主大人可不是個會回心轉意的，您還是別忙活了，白人看了笑話。”

不知道季聽是去找東西的，只以為季聽在行一出拙劣的苦計，所以如此勸解。

季聽一個激靈：“你怎麼知道？”

“這滿皇宮的人，誰不知道娘娘這些日子一直往那邊跑啊，”嬤嬤嘆了聲氣，“娘娘呀，不是奴婢說您，如今宮是誰當家，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了，您怎麼能在這個節骨眼跟督主鬧翻呢？若是他勸皇上將九皇子收回去，您可就無子嗣傍了。”

皇上如今病膏肓，嬪妃若無子嗣傍，下場會是什麼就不必說了。

季聽抿了抿，心下有些難：“原來滿皇宮的人都知道了啊。”他在宮中耳目眾多，如今其他人都知道了，他不可能不知道，恐怕是真的不想搭理自己了，才會故意裝作不知道整日在司禮監外頭。

嬤嬤見難過，不由得嘆了聲氣：“您和督主鬧翻一事，現在早就不是了，這兩日總有嬪妃過來挑釁，只是您早出晚歸的，沒撞見罷了……要奴婢說，您都做到這份兒上了，督主大人也沒有化半分，您還是別白費功夫了。”

“……嗯，我知道了。”季聽無打采。

嬤嬤又說了幾句，等確定吃不下了之后，便人將桌上的東西撤了，自己也轉朝外走去。徑直朝棲宮外走，一段路之后便看到了等在那的小太監，忙笑著上前道：“奴婢已經勸過娘娘了，娘娘應該是不會再去那邊了。”

“應該？”小太監聲音尖利，顯然不太滿意。

嬤嬤尷尬一笑：“娘娘是主子，咱們做奴婢的也只能勸勸，若是執意不改心意，那奴婢也沒辦法呀。”

小太監盯著看了許久，最后輕哼一聲轉走了，嬤嬤唾罵一聲，扭頭回了棲宮。

小太監回到司禮監復命后，申屠川靜了許久，吩咐一句話后便重新開始忙前朝的事。

翌日一早，季聽還是起朝司禮監走去，昨日一晚上都沒睡好，滿腦子都是嬤嬤勸的話，可臨到天亮，還是想把銀子找回來。

這回是真傷申屠川的心了，也就沒資格再求他原諒，等把銀子找回來之后，便安安分分的待在棲宮，再也不給他添麻煩了，若他需要一個傀儡太后，那就老實的去做就是了。

季聽一路上喪眉搭眼的想著事，轉眼就到了池塘邊，池……塘呢？看著已被填平地的池子，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給貴妃娘娘請安。”幾個正在將地軋實的太監行禮。

季聽微微張著，半天才想起來問：“怎、怎麼填上了？”

“回貴妃娘娘的話，這是督主大人的意思，說是早些填上，也省得有七八糟的人過來打擾。”一個太監了把汗，將早已準備好的說辭拿了出來。

……他竟已討厭自己到如此地步，季聽怔怔的看著眼前的平地，許久才回過神來，一臉沉默的往棲宮去了。

嬤嬤早起看不到季聽，正是唉聲嘆氣的時候，突然看到回來了，當即一臉驚喜：“娘娘怎麼回來得這麼早？莫非是放棄了？”

“沒，你給我搬把椅子，我在院子里曬會兒太。”季聽喪眉搭眼道。

嬤嬤忙去搬了椅子過來，季聽坐下后瞇起眼睛，不知是今日太好，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只曬了一會兒，眼睛便有些出汗了。滿腦子都是這些年跟申屠川的點點滴滴，這才發現，原來從第一次見面起，關于他的每一分記憶都那麼清晰。

輕輕嘆了聲氣，捂住了作痛的心口，正當眼淚要掉下來時，突然聽到背后一聲輕咳。頓了一下，扭頭看了過去，只見林瑯拄著雙拐站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