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出來了。”季聽忙攙扶他坐下。
林瑯不好意思的笑笑:“奴才方才聽人說娘娘在院里曬太,想著許久沒見娘娘了,便來找您說說話。”
“……抱歉,我這些日子疏忽你了。”季聽一臉愧疚。
林瑯搖了搖頭,一臉認真的看著:“娘娘不必如此,您是這個世上對奴才最好的人,您只要好好的,對奴才來說便是最好的事。”
季聽笑笑沒有說話。
林瑯看了半晌,輕輕笑了一聲:“娘娘還在為督主心憂?”
“……看來這事兒傳得是廣的,你一個整日躺在屋里養傷的人都知道了。”季聽有些無奈。
林瑯安:“娘娘不必太過擔憂,督主或許只是氣還沒消,等過些時日,定能與您重修舊好。”
“這回應該不能了。”季聽想到被填平的池塘,小心肝頓時像針扎一樣難。
林瑯笑了:“奴才雖然不通男之,但想來跟父母親也是差不多,不是那麼容易散的,更何況督主對您的疼,早就超出了男之,他對您,不是那麼容易割舍的。”
季聽從他說第一句話時就目驚訝,等到他說完,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林瑯看著震驚的樣子,角一直沒有放下過:“娘娘怎麼了?”
“不、不是,你為何會朝那個方向猜?”季聽的眼中滿是張。
林瑯疑:“奴才沒猜啊,娘娘與督主不是早就在一起了麼,整個皇宮估計沒有多不知道的吧?”
季聽只覺得天都要塌了:“你、你別說!我與督主大人清清白白,先前不過是關系好了點罷了,才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還有,你說整個皇宮都知道是什麼意思?!”
“就、就是這個意思啊,您二位不是一向明正大的來往嗎?娘娘為何此刻突然這麼驚慌?”林瑯愈發不解,“再說您這些日子一直往司禮監跑,應該知道這麼做有多高調,估計那些消息閉塞的也都知道您和督主的關系了。”
季聽怔愣的看著他,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因為真的沒往這方面想啊!只當宮里人和一樣,不會將嬪妃和太監聯想到一去,怎麼也沒想到是單純太過,自己明明還未與申屠川互通心意,便被許多人斷定有了不清白的干系。
林瑯看著失神的模樣,沉默一瞬后聲音都低了:“您、您該不會覺得,您和督主平日瞞得很好吧?”
“難道不是嗎?”季聽哭無淚,覺得自己對申屠川的那點小心思,真的藏好啊!
林瑯無言以對,半天才訕訕道:“娘娘或許不知,這種事在宮里太過常見,所以您二位的關系,很多人都能一眼看穿的。”
他想了想又補充:“深宮寂寞,許多妃嬪都與太監有這樣的關系,真的是非常正常的了,更何況娘娘與督主都是真心,要比尋常那些只為排解寂寞的要高貴許多,奴才除了為娘娘高興,半點旁的心思都無。”
“我跟他真的……算了,我與他以后也不會再有聯系,想必這些謠言很快就會不攻自破,”原來這種事在宮里也是正常啊,那之前為何一直糾結?想到申屠川,季聽緒又低落起來,“我且問你,這些謠言若是傳出去了,可是會對他不利?”
“宮中的事,不會有人往外傳的,”林瑯篤定,“督主大人自掌管東廠起,便將宮里治理得鐵桶一般,即便有人想往外傳遞消息,恐怕也是不能。”
“……那便好。”不影響他就好,剩下的都給時間來淡化吧,季聽垂眸。
林瑯意識到自己今日說了太多,想了想后便退下了。這日起季聽沒有再往司禮監去,甚至沒有再踏出棲宮。
宮里所有人都知道了與督主決裂的消息,能在宮中待這麼久的,哪個不是捧高踩低的好手,一時間棲宮門前冷清了不說,該給的例份都被克扣不。季聽對這些不太在乎,事實上自打不出門之后,對什麼事都沒太在乎了。
轉眼便是一月余,林瑯養好了子,要離開了。
送他上馬車時,季聽從自己的小金庫里又取了些銀子出來,林瑯忙拒絕:“娘娘,萬萬不可,如今棲宮的日子也不好過,奴才怎麼能要你的東西呢。”
“你留著吧,我也心里好些。”季聽嘆了聲氣。
林瑯又推拒了幾回,實在沒有辦法了才收下,眼眶泛紅的朝行了一個大禮:“奴才此去,恐怕再無與娘娘相見日,愿娘娘事事順遂、福壽安康。”
“嗯,快去吧。”季聽淺笑。
林瑯一步三回頭的上了馬車,從棲宮離開了。季聽靜靜地站著,一直到馬車從拐角消失,還沒有挪一分。
申屠川靜靜站在角落里,看著盯著遠方失神,看著轉回去,他始終如一尊雕塑,安靜的守在無人的角落。
“督主大人,皇上駕崩了。”李公公過來后,低聲說了一句話。
申屠川神微,許久之后淡淡道:“封寢宮,瞞住此事,暫時不要讓外界知曉。”
李公公一愣:“不趁現在頒布詔書嗎?”
“再等等。”
“等什麼?”李公公急了,“多等一刻,風險便大一分,督主,此事等不得啊!”
申屠川垂眸,卻還是那句:“再等等。”
李公公急得汗都要流下來了,見他執意如此,咬了咬牙還是去吩咐了。申屠川又獨自站了片刻,眼神逐漸冷,轉去忙前朝的事了。
等他將控制住其他皇子、又將九皇子接進宮后,已經過了子時,他的披風上沾染了深夜的寒氣,襯得他整個人半點溫度都沒有。
他面無表的往司禮監走,快進門時突然腳下一頓,許久之后走到了大門左側的角落里,看著那正渾冒酒氣的小小一團,沉默片刻后轉回到門前,了個值守的小太監:“送回去。”
“是。”小太監急忙過去扶人。
季聽悶哼一聲,雙瞳含淚的看向來人,看到不是自己要找的后泣一聲,抱了雙默默的哭。
“貴妃娘娘,您該回去了。”小太監尷尬道。
季聽擺擺手,一邊哭一邊堅強道:“不用管我,我就坐會兒。”
“可、可您這……”小太監為難的看一眼申屠川的側臉,見他沒有反應,只能咬牙去抬季聽。
可惜喝了酒的季聽死沉死沉的不說,還非常的不配合,小太監嘗試幾次,愣是沒把人拉起來。正當他猶豫要不要再個人幫忙時,申屠川突然出現在后,用帶著冰碴子的聲音問:“鬧夠了沒有?”
小太監嚇了一跳,還以為在說自己,反應半天后才明白是說季聽,急忙退到一旁去了。
已經滾了一泥的季聽淚眼朦朧的看著他,的說一句:“你來接我了嗎?”
申屠川心底驀地一,他雙手死死握拳,臉沉得要滴水,“你是不是覺得,我被你抓住了把柄,便會任由你辱了?”
“我等了你快四個時辰了,凍得腳發僵,你可以抱我進屋嗎?”季聽用小鼻音詢問時,還出了兩條胳膊,直直的朝他著要抱。
小太監默默退遠了,這種虎狼之詞,實在不適合他這種純潔小太監聽。
申屠川靜靜的盯著季聽,并沒有行。季聽的胳膊越來越酸,眼淚也掉得越來越兇,當支撐不住時,終于帶著哭腔說了一句:“申屠川,你不能把我帶進宮里有不管我!”
申屠川心臟猛地一,沉默許久后一言不發的將人攔腰抱起,邁著步子朝屋里走去,一路上所有人都低下頭,假裝沒看到這一幕,等到他把人抱進屋時,立刻有機靈的幫忙從外面將門關上了。
申屠川沉著臉要把人放到地上,結果死死掛在脖子上不撒手,一副要將無賴耍到底的模樣。他黑下臉:“放手。”
“不。”季聽哼唧一聲。
“放手。”這回他的聲音里帶了警告。
季聽還是抱著不放,心里卻開始懼怕了,申屠川目黑沉的要將人從上撕下來時,突然放了手,兩個人一時不防,季聽徑直摔在了地上。
后腦勺磕到的時候,季聽悶哼一聲,瞬間將自己蜷一只蝦米,抱著頭無聲的側躺在地上。申屠川第一時間便已經蹲下,到腦袋上圓鼓鼓的包后,聲音沉得要滴出水來:“我去太醫。”
他說完便要走,季聽卻突然抓住了他的袖子,他頓時定住了。
“我那日的話……并非那個意思。”季聽眼眶潤。
申屠川面無表的沉默,許久之后才淡淡道:“看來你沒事,我人送你回去。”
“我之前也非有意瞞,只是、只是不知該如何應對,所以才假裝不知道……我那日親你,也并非想用來換出宮的機會,只是想親你,”季聽說著,又開始哽咽,“后來那麼說,只是因為覺得,若是沒宮,我沒為皇上的人,說不定就可以明正大的與你在一起了……”
絮絮叨叨的解釋,說著話也不耽誤掉眼淚,很快聲音就沙啞了。申屠川沉默的看著,最后給送上一杯水。
季聽輕抿一口,一臉認真的看著他:“那日說胡話都是我的錯,你可以不原諒我,但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只是胡話,沒有半點真心?”申屠川反問。
季聽輕聲啜泣:“我從未有過利用你的心思,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以后,都不會有……”
“只是現在我尚不能信你,又何必說將來。”申屠川打斷的話。
季聽愣了一下,抿起無聲的哭泣。
申屠川沉默許久,才平靜的看向:“你已許久沒來司禮監,為何今日來了?”
“因為喝酒。”季聽哪怕醉了,也知道酒對自己影響有多大。
“為何喝酒?”
季聽答不上來了,申屠川眼神涼了一分:“因為今日林瑯離宮,你心不好是嗎?”
“……林瑯離宮是好事,為何心不好?”季聽淚眼朦朧的問。
申屠川別開臉:“這要問你自己了。”今日癡癡凝的背影依舊在腦海中揮散不去,林瑯這個人的存在,他從頭到尾都十分介意。
季聽小聲的問自己,嘀嘀咕咕的樣子申屠川忍不住覺得可,但一想到在另外一個男人面前也是如此,便又覺得十分可恨。
他終于還是打斷了:“你對林瑯不同于其他宮人,不是因為喜歡他?”
“我只喜歡你。”季聽直接回答。
申屠川怔了一下,緩了緩后繃起臉:“不要轉移話題,你對他是怎麼想的,現在就說清楚。”
“我對他嗎?是愧疚吧,”提起林瑯,季聽的緒又低落了些,眼中含淚道,“我可是同你提起過,自我能記事起便有的一個執念?”
申屠川怔了一瞬,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季聽梨花帶雨的說起此事,心底再次涌起對林瑯的愧疚。
其實這個執念長大后便已經不能經常想起了,可自從太妃宮前與林瑯相遇,心里便總是浮現時的念頭。那時總覺得自己該在這樣一個場景里遇到一個狼狽的年,救他于水火之中,傾盡一生的力量給他幸福,可真當遇到林瑯時,又覺得不對。
想救他,卻不愿為他的人生負責。這種念頭讓心生愧疚,覺得自己對不起林瑯,可卻又無能為力,因為的心里,真的無法容下第二個人。
這種愧疚迫對林瑯好,雖然每次對他好時,心里總覺得不對。后來林瑯傷,讓的愧疚更甚,只有每日親自照顧他,才會有愧疚減輕的覺,哪怕這麼做會讓所有人都不理解。
林瑯這次離開,其實是松了一口氣的,他能不用自己照顧,就有一個順遂喜樂的人生等著他,這對他、對自己都是最好的結局。
申屠川沉默的聽著,總算知道了為何會保護林瑯,為何會不顧份照顧他,原來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為……林瑯從太妃宮里逃出來時的樣子,像極了他原本的命運。
原來冥冥之中,季聽竟是將他當做了自己的替。
申屠川心緒一時復雜起來,盯著面前這雙哭紅的眼睛,半天才低聲問一句:“你可曾想過,自己認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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