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這樣厭惡我，剛才為什麽要說謊？”慕聲眼中竟然有淡淡的不解。

淩妙妙奇了，這還是人黑蓮花嗎？

“那是為了大局著想，不想讓你們之間產生齟齬——犧牲我一個，造福千萬家，懂嗎？”

黑蓮花不吭聲了，轉而垂下眼：“柳拂披風上的味道熏得我頭疼。”

又來了。

淩妙妙早憋了一肚子火氣：“你事兒太多了吧，離我遠點，咱倆都清淨。”

慕聲手拽住的披風的剎那，被一掌打在手上：“別。”

這一下是實打實的惱了，毫不留，他手上讓拍得火辣辣的痛，下意識地收了回去。裹披風的模樣像是護崽的母，眼裏幾乎要冒出火來，灼得他需要後退兩步，吐出兩個字：“我冷。”

慕聲手要解自己的披風，聽見冷笑：“我不想要慕公子的，就想要柳大哥的。”

他烏黑的眸子裏頓時一暗，繃了角，聲音很低：“我就這麽不如柳拂？”

妙妙反相譏：“畢竟教我法的是柳大哥，來救我的也是柳大哥，你幹了什麽，自己心裏清楚。”

慕聲看半晌：“……我給了你香囊。”

提起這個妙妙就來氣：“柳大哥的香囊還能震懾小妖，你那香囊頂個屁用？！”

黑蓮花的臉霎時變了，似乎在極力克製著怒火。

開披風，想把它解下來：“誰稀罕你的香囊了，還你！”

拽了半天，手都拽紅了，卻發現這香囊乃是用法係上去的，懸浮在腰際，走哪跟哪，竟然怎麽也拿不下來。

慕聲冷眼看著，似乎想說什麽，但沒說出口。半晌，扭過頭去：“淩小姐，你看見了，我們跟你不是一條路上的人。倘若你現在而退，我們可以將你安全送回家去，從此天高水長，各走一方……”

“哦。”淩妙妙驟然打斷。

有點回過味來了，“你刻意與我為難，是想讓我知難而退，離開你們？”

一來，就打破了三人團微妙的生態平衡，這一通攪，影響的不止柳拂，還有一朵本來心無旁騖的黑蓮花。

本是為了應對柳拂才留下，豈料偏偏跟他更相，他不習慣，進而恐慌，進而橫出戾氣，永絕後患。就是不死，至也得恐嚇幾分。若換普通的家小姐，還真說不定被嚇得哭爹喊娘要回家，至也得離主角團遠遠的。

嗬，這人孬了。

好勝心瞬間被激起十丈高。

泛著栗的頭發在下充滿澤，韌地垂在兩邊，眼中怒火慢慢褪去，笑了：“讓你失了，我非但要跟你們上長安，還要陪你們走到最後。”

還會在終局保下你的小命，傻叉。

二人如兩頭猛，不聲地窺伺著彼此，敵不，我不。

慕聲凝視著，似乎真有幾分疑：“你到底緣何如此執著？”

妙妙歎氣：“慕聲，我把你當朋友，不求你投桃報李，隻求你別老是踐踏別人的真心。”

“……真心？”這兩個字在他裏玩味一番，什麽地方震一瞬，卻立即被否決，眸中的輕蔑神越發明顯，“世上哪有真心二字？”

淩妙妙捂著自己的口，一臉惱怒：“慕公子，你現在就正在踐踏。”

“……”他沉著臉轉，“以後再遇危險，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

淩妙妙雙手叉著腰，刻意提高了聲音，活像仗勢欺人的小婦人：“有柳大哥保護我，我怕什麽呀？”

這條路上，我連你慕聲都不怕，怕什麽路途遙遠，危險重重。

慕聲背影一僵，走得更快了。

“滴——任務提醒，任務一，四分之一階段結束。階段獎勵【回憶碎片】，該道可幫助挑戰者索主線。”

淩妙妙手裏出現了一枚亮晶晶的玻璃片，對著左看右看：“這就是回憶碎片？太敷衍了吧？”

過玻璃看去，湛藍的天幕變暗灰的，猶如在重重時中褪了。斑斑駁駁的灰藍水彩一般鋪開，剎那間將淩妙妙籠罩在其中。

“輕侯來了，輕侯來了！”

長安大道連狹斜，行人避讓，青牛白馬拉七香車，浩浩一行車馬，魚貫宮城。

高聳的城牆巍峨，匾額上書“安定門”三字，鋸齒狀的城垛之上，一排猩紅的旌旗一直蔓延到遠方，在風中烈烈。

“肅靜”隻維持了幾分鍾，喧鬧聲迅速蔓延開來，人聲鼎沸。

都城風氣一向開放，年輕的權貴不喜以權人，因此宮城外的男老退在一旁時，都敢頸去看，指指點點，滿臉都是喜氣。

傳說當世輕侯，神俊秀，貌比潘安，是舉國的春閨夢裏人。

那拉車的駿馬通雪白，馬鬢如流雲，四蹄奔騰，姿態優雅，如同天上神馬；拉著的雕車巧奢華，無一不致，那厚重的垂著流蘇的簾子背後的人，究竟又長什麽模樣？

“小乞丐……你怎麽不吃了？”一隻夷過來，想要男孩的頭。

他看上去至多七歲，麵如浮雪，一雙眼睛烏黑水潤，一頭濃的頭發半長不長地落在肩上，要不是幹裂，臉上布滿塵土，簡直像個小仙。

他麵無表地躲過了的手，眼中沒有警惕，隻是漠然。

“姐姐，你理他做什麽？他是個怪。”旁邊乞討的孩子淌著涎水湊過來，“他不吃，不如……給我吧。”

有些訕訕，不願地將手上的點心分給一群乞丐，那些乞丐孩子馬上便如虎撲食一般將圍住了。

心裏卻還惦念著長得最好看的那個孩子：“你……什麽名字？”

他像是沒聽見一般不回答，旁邊的小乞丐嬉皮笑臉地取笑：“小姐，這沒娘的野種，沒有名字。”

“我有娘。”他開口了，聲音清淩淩的，如同撥奏瑤琴。

我隻是……我隻是……眼中剎那間彌漫出一暗湧，這種不應該存在於小兒上的激烈的恨意，竟然為他黑亮的雙眸更添一抹銳利的亮。

“哎，你去哪兒？”見他飛快地爬起來，回走了兩步，竟然如霧一般消失在了眼前，嚇了一跳，不住了眼睛。

“看到了吧，姐姐，我說過他是個怪。”旁邊一張張嬉皮笑臉的小臉上，閃著狼般殘忍又淡漠的神。

輕侯香車寶馬過安定門。吆喝聲剛降下去，馬車猛地停頓一下，車上人合上手中書卷，蹙了眉頭，低垂的睫下是冷冽的眉眼，迸出漫不經心的寒：“不是說了，本侯不需要查令牌麽？”

沒有人回答。寬敞舒適的馬車裏隻有香爐裏冒出嫋嫋白霧。

他頓了片刻，神一凜：“什麽妖，出來！”

車裏四角掛著收驚符，幾案上擺放著玳瑁貔貅，側邊懸掛著像模像樣的桃木劍，各門各派寶擺滿了，將這小小的馬車圍了一隻鐵桶。

他不信，這樣還有穢闖得進來？

一陣涼風拂過他的麵頰，他猛地向後一撤，轉瞬自己桌上便多了一個小孩，袍子下赤的兩條纖細的輕輕晃，出雪白的雙足。那般詭譎的小孩抬起頭來，一雙漆黑的眸子裏滿是酷的恨意。

“你是何人？”男人在這夜般的眸中看到自己驚愕的倒影，“你要做什麽？”

一隻冰涼的小手猛地卡上他的脖頸：“我來……殺你呀。”

（第一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