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以安看著那輛拉風的白小跑,拒絕著搖了搖頭:“我不開車你知道啊。”
褚穆倒也不氣,一下一下的把鑰匙拋在手裏玩兒:“隨你吧,我也用不著。就放家裏你什麽時候想用就拿。”
兩個人結婚一年,總共在一起的時間不超過兩個月。
第一次是在剛結婚的時候,跟著褚穆去歐洲度假,曆時半個月。接下來的幾次就是褚穆隔三差五回來述職或者參加外事活的時候,所以褚夫人對於這兩口子能一起回家還是特別興的,尤其是,今天是褚穆的生日。
褚家不同於別的家族枝繁葉茂。褚老爺子膝下隻有兩個兒子,一個是褚穆的父親,一個是他的二叔。褚夫人和褚穆的父親結婚之後,生下一子一,現在褚穆結婚家,褚穆的妹妹褚唯願又天瘋玩兒不常回來,所以就造了褚夫人沒事兒就碎碎念讓倆人生個孩子給帶,以免自己太孤獨。
倆人一進了家門,褚夫人就樂開了花。
舒以安恭恭敬敬地朝著褚家二老打招呼:“爸,媽。”
褚父一向不茍言笑的臉看到夫妻二人也稍有鬆,摘下看報紙的眼鏡和緩地問了一句:“回來了?”
褚夫人見著舒以安高興,忙拉過就上了樓。留下爺倆在外間說話。褚父慢慢地用砂壺過了一遍開水,緩緩問道:“這次待多久?”
褚穆端起矮幾上剛泡好的龍井,往後的沙發靠了靠:“一個星期吧,下周回去。”
褚父把報紙卷起來擱置在一旁,沉思了一會兒:“你在這個位置上也有兩年了,考沒考慮過調回來?我聽說這回也跟你回德國?”
褚穆聽見這話,忽然笑了起來。清俊的臉上又分明多了些嘲諷:“爸,您老人家這消息可是夠靈通啊。怎麽著,我婚都結了您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你……”褚父被他這話一時有些噎住了,“既然都結婚了那就好好過日子!別在想什麽不該想的!“
褚穆倒是也不著急,慢悠悠的喝幹了杯裏的茶才起反駁:“您當年把從我邊弄走,是沒想過還有再回來的這一天吧?”
褚父到底是見慣了場麵道行深的,不焦不躁的把茶葉的碎渣一點一點過濾出去。作沉穩老練。“我既然能讓走,就不怕再回來。咱們褚家的人,最看中的就是責任。我相信你。”
褚穆靜坐一旁,不發一言。
正當爺倆氣氛張的時候,一直在褚家幫忙的張阿姨端著菜從廚房走出來,擱置好了筷子張羅著開飯。
到底是大戶貴族的人家,就連一頓飯都是用足了心思的。
褚夫人一邊給褚父倒酒一邊老調重彈:“兒子,打算什麽時候和以安要個孩子?”
褚穆慢條斯理給舒以安剝好螃蟹,拿過一旁的巾了手,給出一句模棱兩可的話:“看看再說吧,又不是著急就能辦的事兒。”
褚夫人大義深明的點點頭表示理解,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補了一句:“那是不能太急,這事兒啊得慢慢來,你趁回來這幾天,抓點。”
在座的除了褚穆鎮定自若,褚父,舒以安,還有常年幫忙打理家務的張阿姨皆是軀一震,舒以安的臉,此時快要紅蝦了。
褚穆也覺著這飯沒法再吃了,又坐了一會兒便擱下筷子作勢要走:“爸,媽。北辰老紀那邊還有個局,我先帶著以安回去了。”
褚父看著倆人離開的背影,意味深長地囑咐了一句:“你三十了,有些東西該承擔起來了。”
比如,承擔一個家庭。
北京的夜晚漂亮得如同盛時長安,舒以安坐在副駕駛上疑地看著褚穆把車駛彎道:“你不去紀珩東那裏了嗎?”
褚穆一隻手擱在車窗上,神態自若:“江三兒哪是要給我慶祝,楚晗的事兒弄的他心煩想找個由頭喝酒罷了,不去。”
江北辰和楚晗這對兒互互殺的故事舒以安多也了解一些,懵懂地點點頭便靠在椅子上不再說話。
褚穆偏頭看一眼,略遲疑著開口:“媽今天說的話,你不用……太有力。”
舒以安知道他是指孩子的事兒,心裏忍不住有些酸。但還是安般的笑了笑:“我知道的。你放心。”
結婚一年,雖然褚穆從來不在這方麵控製自己,但是舒以安也明白,在兩人屈指可數的幾次裏他幾乎都是到了最後關頭退出來,或者早在之前就用了措施。他從不放任自己或者要求在事後吃藥,看起來好似把保護的很好。可是隻有舒以安自己知道,那是一個男人真正抗拒一個生命到來的表現,也是一個男人不願意接自己妻子的表現。
看著舒以安沉默下來的側臉,褚穆握著方向盤的手了。車狹小的車廂裏忽然彌漫著一種快要讓人窒息的尷尬。
每一次,幾乎是每一次褚穆回來,兩人大抵都會經曆這樣一種循環。看起來以最親的姿態表達彼此之間長久的想念,第二天卻還是恢複那種好像剛剛結婚般的模式,疏遠且知分寸。
一路無言,回了家兩人幾乎都於各忙各的狀態。褚穆上樓接了一個電話就在書房裏沒再出來過。舒以安洗了澡換好服正打算休息,突然放在床頭的手機響了起來。剛接起來電話那頭的蘇楹就劈裏啪啦的說了起來。
“著火了著火了,大boss不知道的什麽風打算明天跟那個老外簽合同,你的翻譯本弄好了沒有啊?我這邊急等著出呢!!”
舒以安捂著臉在床上哀號一聲:“這麽快啊??他不是說要幾天之後嗎!”
“誰知道呢。”電話那頭的蘇楹也是悲戚之態,“肖老板的脾氣晴不定,不知道錯了哪筋,你可抓著點啊,弄好了給我。”
舒以安惆悵地想起書房桌上那厚厚的一疊原文合同,拖拖遝遝的踩著拖鞋出了屋子。萬惡的資本主義害死人啊!!看著書房閉的門,深吸一口氣敲了敲。
褚穆正立在窗前用德語打電話,醇厚低沉的聲音舒緩地說著這種尾舌繞音的語言十分好聽。見到舒以安探進來的小腦袋,挑了挑眉。
“我拿東西。”
褚穆順著指尖看過去,一份法文合同上著厚厚的一本詞典。很顯然是還沒完的工作。看著背對著自己的瘦弱影,褚穆忽然從後鉗住纖細韌的腰往自己懷裏帶去。舒以安拿著合同的手一抖,下意識的喊出聲:“喂!”
“噓。”褚穆微微低下頭示意安靜,電話那頭的人很明顯頓了一下。舒以安就這麽被他按在前不敢出聲,他的下頜輕輕抵在的肩上,耳邊全是他的聲音,偶爾呼出熱氣噴在的頸邊。讓一時彈不得。
大概有五分鍾褚穆才掛了電話,隻是放在舒以安腰間的手並未離開:“幹什麽?工作嗎?”
舒以安眼觀鼻鼻觀心老老實實的答:“臨時通知的,今晚要加急翻譯出來。”
褚穆拿過那本合同閑散地翻了兩頁,上麵麻麻的布滿了舒以安雋秀的標注字跡。皺眉道:“怎麽這麽麻煩,掃描一下就行了。”
舒以安也想掃描一下就了,團著一張小臉麵淒然的接過來,愁苦之顯而易見:“沒聽說過資本家吃人不吐骨頭嗎?”
褚穆長歎了一口氣,溫潤的眉眼卻分明帶了些笑意。滿臉都是一副你求我的姿態。是了,外學院修滿三門外語學位的褚副司長又怎麽會把這區區的幾頁紙放在眼裏。舒以安沉默著想了想,又想了想。還是倔強地偏過臉去。
“那行,我先去睡覺了,你忙吧。”褚大爺倒是也沒客氣,轉著手機悠哉悠哉的離開了書房。
舒以安想到公司裏肖克那副嚴肅涼薄的臉,懊惱地趴在桌上快要咬掉自己的舌頭。麵子值幾個錢啊!!睡眠才是最重要的!!人家一個小時能完的東西自己卻要一宿啊!!這是跟誰過不去呢……
其實褚穆也沒有馬上回到臥室去,而是站在二樓的臺上煙。臉上也沒了對著舒以安的溫和笑意。在他的手邊亮起的手機屏幕上,陶雲嘉雙手捧著蛋糕的樣子麗人,而那蛋糕上的字,卻又分明寫著——八周年紀念日快樂。
褚穆的生日也是他和陶雲嘉相識的紀念日。是他畢業典禮那一天,和正式往的日子。
舒以安到達公司的時候,已經是距離昨晚十二個小時之後的事了。手裏拿著翻譯好的合同幾乎是一路狂奔到大廈樓下的。蘇楹風風火火的接過合同踩著高蹺就往前廳跑。“怎麽這麽晚啊!幸好還有一個小時,要不肖老板又怒了。”
舒以安被拖著往電梯裏奔,辛酸的不得了。就這個還是在褚穆的幫助下才完的呢。昨晚不知道翻譯哪一個段落的時候忽然卡了殼,原本想趴在桌上休息一下再起來,誰知道這一休息,直接就到了第二天早上。再次醒來已經是在臥室的床上了。而床的那一側並沒有被人躺過的痕跡。
幾乎是驚恐的跑到書房去看那份合同,誰知原本被落了一大半的a4紙張竟然工工整整的寫滿了中文,甚至有的專業名詞都被用一隻特殊的筆標注了出來。而那蒼勁工整的字,不是褚穆,又是誰的?
二十三樓,肖克正在帶領著團隊進行簽字儀式的最後一項核實,看見匆匆跑來的兩人有些不悅的皺了皺眉:“你們文案部的辦事效率真是越來越慢了,看來我有必要增加一項業務培訓。”
蘇楹小心翼翼的賠著笑臉打著哈哈:“對不起對不起肖總,我們馬上就好,就好啊。”舒以安也跟著道歉,“您臨時通知,所以有些準備不足……對不起。”肖克轉過頭輕輕瞥了一眼舒以安有些氣籲籲的樣子,聲音無波的吩咐道,“下不為例,去吧。”
簽約的過程很順利,和法國那邊的合作方對於肖克的團隊十分滿意。於是一向嚴謹的大boss當下就決定,請大家吃飯。蘇楹盯著肖克這個鑽石王老五打進公司起就人人皆知,於是興致極高的就往酒店去。舒以安站在路口打算送別公司一行人。
“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
肖克站在車旁揚聲道:“今天你是功臣,一起吧。”蘇楹也在一旁敲邊鼓,“是呀是呀,老板好不容易請客的,你別掃興啊!”
舒以安看見路邊一大票站著的人,有些尷尬的點點頭隻能著頭皮坐進了車裏。
飯局設在洲際酒店,趁著眾人下車等在大堂的功夫,舒以安悄悄站在外麵給褚穆打了個電話。
褚穆剛剛結束一場會議,正帶著一群人從會議室裏走出來。書把他的手機遞過來的時候他臉上淩厲嚴肅的神還沒散。語氣有些不太好的接起來:“喂?”
舒以安聽見他的聲音稍稍默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輕輕的說了一句:“謝謝你哦。”
褚穆聽見舒以安的聲音眉間的表才稍有鬆,緩和了語氣問道,“簽約還順利嗎?”
“順利的,今天晚上老板勞員工,我可能會回去的晚一點。”
褚穆加快了腳步出了大樓:“結束打給我,我去接你。
舒以安掛掉電話正轉往大堂裏走,忽然迎麵而來幾個人。其中正中央的那個人穿了一得的寶藍套裝,致的妝容大方得。看著遠的舒以安,人信步走到麵前。臉上甚至帶著和善端莊的笑:“舒學妹,還記得我嗎?”
舒以安怔怔地看著麵前耀眼的人,覺腦中轟的一聲。過了好久才輕聲開口。
“陶學姐,好久不見。“
陶雲嘉施然一笑:“是很久沒見了呢。聽說你結婚了?”說著,不把目放到舒以安素白的手指上。一枚三環相扣的指環嚴合的著的無名指,好不漂亮。
舒以安也不遮掩,大大方方的站在陶雲嘉對麵接的注視,一雙幹淨徹的眼睛裏滿是平靜:“是,我結婚了。”
陶雲嘉聽言臉上的表有一瞬間的停滯,隨即又笑了起來:“那我真是應該恭喜你了。畢竟,不是誰都有機會能嫁到褚家的。”
褚家。
舒以安看著麵前這張明豔人的臉心中不有些欷歔。如果陶雲嘉當初能夠放下褚家這兩個字背後所代表的涵義,也許……
“那我應該說我很幸運了。”舒以安清淺的彎了彎,淡然得很。
陶雲嘉看著舒以安這麽平和的樣子也終於掛不住了,斂起之前的笑意打算直奔主題:“我馬上就要調到德國駐地任翻譯組組長了,以後和褚穆也算是同事了。放心,以後你不能常常在他邊我會幫你照顧的。”
說完之後,陶雲嘉一瞬不瞬的看著麵前的子,心裏竟然有種的快意。誰知,舒以安聽聞並且有任何的波瀾,還是之前那副清淺平和的樣子,隻是再開口時卻沒了之前的退讓。
“那該我恭喜學姐升遷才是,隻不過……他還是我自己照顧比較好。假借別人之手的事我還不大習慣。”
“學姐,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蘇楹看著朝自己走過來的舒以安,小跑幾步迎了上去。漂亮的臉上帶著些戒備的盯了那邊一眼,轉頭問:“那人是誰啊?看著姐們可不善。”
舒以安看著挽著自己手臂的蘇楹,輕輕呼出口氣。小臉一下子垮下來:“一個朋友。”
哪個朋友能讓你這麽挫敗,蘇楹在心裏默默腹誹了一句,一邊又不安的回頭看了看陶雲嘉:“快走吧,要開始了。”
席上菜倒是十乘十的下了本的,海鮮生蔬滿滿的鋪了一桌子。舒以安有些興致缺缺,看著一桌子的東西卻再也沒了什麽心。
和他一起去德國。
翻譯組組長。
這些自己竟然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還是從陶雲嘉的裏得知,舒以安不得不承認自己在聽到之後還是很鬱悶的。
有關褚穆和陶雲嘉的六年,是舒以安心底最沉重苦的過去。曾親眼見證兩個人從深到陌路的過程,如今卻又見證了兩個人變為親的同事。隻不過前者是無關的看客,後者卻變為了主角的妻子。
一頓飯,沒吃多倒是被迫喝了不的酒。蘇楹率領公司未婚的男青年們一起攔著舒以安拿向果的手:“哎哎哎!來公司這麽久不管什麽場合你都不喝酒,今天這麽大的日子你好歹給兄弟姐妹們一個麵子,慶祝一下。”
這麽一勸,舒以安是怎麽躲多多都被灌了一些的,平時的舒以安很有分寸,知道什麽東西都要適可而止。所以當一大票人要再開一瓶的時候,就主告饒在角落休息去了。
肖克看著角落裏不知垂眸思考什麽的舒以安,隨手拿了一溫水走了過去:“今晚的菜不合你的胃口嗎?看你沒怎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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