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 進發

五郎說到做到，自那日起便在安排去西陵事宜。

老太君和大將軍知曉了，倒也沒有阻攔，只說不急在一時，等九月十六悅兒大婚之後，再遠行也不遲。

大郎和郡主卻不大讚同老太君這麼大年紀還要這奔波苦。

然而老太君道，“我活到這把歲數，吃過不苦，也過榮華富貴，雖然老將軍過世得早，可萬幸兒孫孝順，也算是有福氣的。只是……”

老人家陷回憶之中，“只是偶爾午夜夢迴，總會想起年舊景，我心裡牽掛著我的故鄉，總想要回去看一看。”

到了這個歲數，假若不趁著還清醒的時候回一趟西陵城，或許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大郎和郡主自然便不能再反對。

大將軍須笑了起來，“你們急什麼？我和五郎小夫妻兩個一塊兒陪著你們祖母，還怕老人家吃不好睡不慣？”

他眼神中著嚮往，“說起來我征戰四方，去過的地方也不算，可唯獨母親老掛在邊的西陵城，卻從來都沒有到過，恰好也趁著這機會，喝一碗西陵酒，看一看風吹草低見牛羊。”

崔翎和五郎便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悅兒的婚期眼看越來越近，不在意的臉上終於帶上了一點張的容。

這不是第一次婚。

上一次大婚，紅妝十里，滿城轟，那是爲景朝皇后的日子，遇到了刻骨銘心的人，經歷一場纏綿悱惻的，連死都那樣轟轟烈烈。

這一次，要嫁的，會是怎樣的人？

會爲一個好妻子。好兒媳，甚至好母親嗎？

悅兒心裡沒有底，還沒有忘掉軒帝，那場驚世絕雖然在歷史上已過數百年。可在心裡，那卻還是不久之前才發生過的事。

那烙印太深，已刻的骨髓，每一次的流，都寫著他的名字。

沒有辦法忘掉他。

可是一夢數百年，那場瑰麗又絢爛的迷夢終將醒來，已經醒來，新的生活在不遠的地方等待著。

屬於袁悅兒的幸福，就在面前，只要出手。就能夠得到。

是該沉溺往事，永不背叛那個深也深的男人，還是打開心門，迎接一份新的和生活？

崔翎輕輕拍著悅兒的肩膀安，“我也曾有過自己的執念。可抓在手中的不一定是，有時放手纔是真的解。”

笑了起來，“你看我現在，有你五叔這樣的好男人疼，又有兩個活潑可的孩子，日子過得多好？”

再難以忘懷的隔了數百年的時空，就只是夢一場。

悅兒不能永遠在活在夢中。青春正好，如驕綻放，未來還有大把的時去人生。

不該爲了一段隔世的，阻擋今生的幸福，哪怕那曾那樣深骨。

悅兒的緒低落了很久，終有一天。醒轉過來。

豔麗的臉上出燦爛的微笑，“五嬸嬸，我放下了。”

崔翎問，“你放下了？”

悅兒點了點頭，“我還是沒有辦法忘掉過去。但放下不等於非要忘記。我不肯捨棄那個人，也不捨得埋葬我們曾有過的好記憶，所以，我將他放下了。”

的角綻出一朵明微笑，“那個人，永遠都在我心裡，哪怕他已經死去數百年，他仍舊在我心裡有一個窩，只是，我將他放下了，放在回憶裡，珍藏著。”

炎熱的夏季過去，終於到了九月。

崔楷和安氏以及三個兒，已經徹底從安寧伯府搬了出來。

他們落腳的地方在南街，離帝宮很遠，略顯偏僻，附近住的大多是小吏和商賈，並不是名流世家聚集的所在。

但那所不大又有些老舊的宅子，在修繕佈置後又重新煥發了生機。

崔楷還在後院親自搭了一座鞦韆架。

雖然兒們都已經長大，就連最小的兒子都已經六歲了，他們都已經過了喜歡鞦韆的年紀，但他還是想要去做這麼一架鞦韆。

有風揚起，鞦韆架微微擺，總覺得好像回到了從前。

那時羅氏還沒有死，崔翎還是個小豆丁，他正是一生之中最意氣風發的時候。

每到起風的黃昏，他從衙門回到家，總是會抱著崔翎坐在鞦韆架上，羅氏在他後面推。

推得力大，他和崔翎就飛得高。

輕輕地推，他和崔翎就飛得矮。

但不論飛得高矮，他的心卻總是雀躍的，歡快的，滿溢著幸福。

九月初一，姻緣湊巧，皇帝遇見了崔楷。

在江南水患的防治上，崔楷給出了獨到的見解，以及非常有可作的方案。

皇帝惜人才，便欽點了崔楷去到工部，不日啓程親去江南，協理江南令尹勘察水，整治河道。

雖然來去奔波辛苦，對於崔楷這個大病初癒的人來說，這路途有些吃力。

然而他知道，只要他圓滿地做完了這趟差使，再回到盛京城，皇帝定然會擢拔他。

這不只是他一人的富貴，關係到妻子兒的未來，他們是否能夠吃飽飯，將來是否能夠嫁娶到好人家，敗全在此一舉。

崔楷沒有宴請親朋，只是將兒聚在一起，隨意地吃了一頓團圓飯。

在家宴上，他將安氏和三個還年的兒託付給了崔翎和五郎，請他們多加照看。

第二日，他便整裝出發去了江南。

這是他重新迴歸仕途的征程伊始，他下定決心要載譽而歸。

九月十六日，悅兒與利國公府三公子廉卿大婚。

崔翎作爲悅兒的五嬸嬸兼閨，自然一大清早就去了新娘子房中。

紅素手，白佳人，銅鏡中影影綽綽出悅兒那張豔麗的臉龐，就好似秋蕊初綻，姣麗又。

悅兒終於有些新娘子的覺悟了。臉上還未點胭脂，便已經紅一片。

略見忐忑地問道，“五嬸嬸，你當時是什麼樣的心？”

頓了頓。又接著說，“我是指，當初你和我五叔大婚的時候，坐在銅鏡前梳妝打扮時，你心裡在想什麼？”

崔翎眼眸微微垂落，修長好的睫撲閃，半晌，脣畔漾開一抹甜微笑。

輕輕說道，“當時我什麼都沒有想，只是覺得肚子好。喜娘梳頭怎麼要梳那麼久，什麼時候才能吃到東西？要是暈了怎麼辦？”

旁廉氏和蘇子畫聞言不由都笑了起來，“五弟妹你這個吃貨，尋常姑娘家心裡都在擔心妝漂不漂亮，夫君看了會不會喜歡。你卻在擔心會不會暈……”

崔翎嘟囔起來，“悅兒問我想法，可我當時真的是那樣想的啊，難不我還要偏？”

頓了頓，忽然卻指著廉氏和蘇子畫笑起來，“哦，原來三嫂和四嫂想的是夫君會不會喜歡。哎呀，原來竟是這樣！”

妯娌幾個笑鬧起來，便將悅兒心頭的那張不安也一併吹散了。

老太君歪著人榻上看著們說笑，臉上毫不遮掩的高興。

不過今日還請了喜娘們，場面話卻還是要說的，“我家孫媳婦兒們一向都這樣熱鬧的。倒不是拌，是們妯娌間的誼，倒喜娘們見笑了。”

喜娘們都是見多識廣的人，哪裡分不清是真玩笑還是假拌？

再加上拿了袁家好大一封銀子，自然是有什麼好話就說什麼了。“老太君好福氣！”

等到要出門子的時候，悅兒向家裡的長輩一一行禮敬茶。

雖然嫁得不遠，利國公府就離袁家幾條街，兩家又是通家之好，若是想念隨時都可以見面的。

可還是忍不住要掉眼淚。

眼睛一紅，老太君和郡主就不住，連帶著梁氏廉氏崔翎也都眼淚汪汪，心裡就好像自己嫁兒一樣難，還得是遠嫁那樣捨不得。

好不容易纔安好了，外頭迎親的新郎便到了。

行了禮敬了茶拜過了祖宗便要送新娘子出門，世子揹著長姐一路過了幾重儀門，穩穩當當地放進了喜轎中。

隨著喜慶的鼓樂齊鳴，廉卿騎在高頭大馬之上，徐徐地引著利國公府的迎親隊伍離開了鎮國公府袁家，朝著幾條街之外的利國公府行去。

十里紅妝，鑼鼓喧天。

悅兒垂頭坐在轎中，聽著外頭一樣的笙鼓，數百年過去，吹奏的仍舊是同樣的喜樂。

坐在轎中的人兒仍舊是，可是此此景此時的心意，卻再不與那時同。

輕輕開喜轎的簾，過喜帕的隙，去看馬上的那個高大堅的背影，心中想，但願，這一回，能得一個圓滿。

崔翎目送了悅兒的喜轎離開，心裡覺得很是不捨。

雖然利國公府離鎮國公府很近，可再過幾日，便要跟五郎一起伴著老太君和大將軍去西陵了。

西陵千里之遙，據說坐馬車得行一月。

老太君年紀大了，經不起奔波，和五郎還要帶著怡兒和珂兒兩個小的一起去，那就更不能快馬，所以估著沒有個兩月還到不了。

再等老太君在西陵城遊覽一番，訪個親尋個友，這麼一圈下來，沒有大半年是回不到盛京城的。

崔翎想，說不定等下次回來時，悅兒的肚皮都已經隆起老高了。

五郎笑，“咱們也不是明兒就走，悅兒也不是嫁出去了就不回來，你倒是比大哥大嫂還要難過。”

他摟著安，“別皺著臉了，不好看，你若是不放心悅兒，怕什麼，等到後日回門，不就知道在廉家過得好不好，廉卿那小子對怎麼樣了？”

崔翎這才噗嗤一笑，“對，我倒是忘了，咱們大後日才走。”

三朝回門，悅兒帶著廉卿回到袁家。

廉卿生得果然一表人才，不知高大俊，眼神看起來十分正氣，倒不愧是袁家人口稱讚的青年才俊。

因三夫人廉氏便是他的親姑母，鎮國公府他自小就常來，所以言語中便了幾分疏離客氣，十分地親近心。

崔翎是頭一次見他，仔細打量了一番之後，覺得還滿意的。

擡頭再去看悅兒神，只見新娘子臉上的表恍惚中帶著幾分，雖然一直垂著頭，但臉卻還紅潤的。

眼神裡也沒有什麼不好的緒，反而帶著幾分輕鬆歡愉。

崔翎見狀，便放了心。

趁著無人時問悅兒，“這兩日在廉家過得怎麼樣？姑爺對你好不好？”

其實好不好不必說，就只看廉卿的目時時刻刻都黏在悅兒上就知道，這個男人對悅兒一定很是喜歡的。

只不過臨走之前，還是想要聽悅兒親口說過得很好，才能安心地出盛京城。

悅兒抿著脣，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半晌，才低聲說道，“我原以爲他生得那樣正經，別人傳言他有些二，也僅只是有些而已。誰知道，他能逗趣那樣……”

忍著笑意說，“五嬸嬸，你放心，我過得很好。廉卿是個很不錯的男人，很好的丈夫，他……二得很可，我在廉家每天都過得很開心呢。”

崔翎聞言，不挑了挑眉，“我聽說二是一種積極向上的生活態度，能二的人生必定彩，不知道大侄是不是肯跟你的五嬸嬸分一下呢？”

不是八卦，只是看著悅兒要強忍才能忍下來的笑容，就是勾起了的好奇心。

想要知道，看起來那麼高大上的廉卿到底是怎麼二了，惹得悅兒這位飽含心事的大小姐都忘記了那些悲傷的事，笑得那樣歡愉了。

悅兒掩著連連搖頭，“不，不，我不能說了，說了以後五嬸嬸你沒法拿正常人的眼去看待他了。”

守牙關，“好歹他也是我夫君，咱們給他一點面子嗎？”

恰這時梁氏廉氏和蘇子畫也來尋悅兒，正聽到這句，都好奇地問道，“什麼面子？有什麼有趣的事嗎？”

悅兒忙一手捂著自己的，一手去捂崔翎的，猛烈地搖頭。

梁氏和蘇子畫還好，略顯矜持，但廉氏纔不管這些，便上前去呵悅兒的，“跟三嬸嬸也有了啊？還不快說，不說我繼續呵你！”

屋子裡頓時一片歡聲笑語不絕。

但歡樂總是短暫的，短暫的歡樂之後，就是別離。

第二日一早，崔翎便和五郎一人抱著一個孩子，跟隨在大將軍和老太君的後，跟家人道別。

萬里長關，西陵重城，向著太落下的方向，進發！

ps：

這一卷也結束了，明天開始是新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