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煜的理智稍稍出離了幾秒,很短暫就又恢復。

樂知時的眼神很亮，鼻尖和臉頰被冷風吹得發紅，仰視他的樣子看來十分單純,見宋煜不回答，他又手牽住宋煜的袖子。

“嗯。”宋煜點了點頭。

電影裡的男主角接吻了,天場上出現此起彼伏的口哨聲和小歡呼,正值青春的大家都為此害或激。

樂知時聽到聲音，也回頭瞭,又轉過來,耳朵有些紅。

宋煜以前討厭人多的地方，也厭惡別人跟風起哄,但現在卻意外地覺得這樣的場景很好,唯一的憾是無法在這裡吻他。

“那你答應我的事要做到,不能只是說一說。”樂知時和他靠很近,在吵鬧的人群裡踮了下腳對宋煜說, “你需要我幫你做什麼事，我都會做的。”

宋煜點頭,他知道樂知時是不會說假話的人，所以又忍不住逗他，“什麼都行？”

樂知時飛快點頭,幾乎沒有思考，但還是在他對宋煜極低的下限裡勾選了一個條件, “只要不違法。”

宋煜被他逗笑了，“對得起你的專業。”

“你記得小時候我送給你的紙嗎？你只用了一張。”樂知時握住他的手臂。

宋煜反問，“我用過嗎？”

“用過！你六年級的那個暑假，我在你房間裡讓你陪我玩遊戲機。”樂知時很快速地回答了，但說下一句的時候表不太開心, “你用了一張紙讓我安靜半小時。”

不過那個時候的宋煜甚至沒有把紙拿出來給樂知時核銷，他上說完，樂知時就灰溜溜離開他的房間，默認他已經使用了。

這種事他的確幹得出來。宋煜回憶了一下，些許片段浮現在腦海。

他又看向樂知時的臉，見他沮喪地低著頭，於是抬手了一把他的發頂，“這些倒是記得。”

“那也不能只記得你的好。”樂知時低頭，用只有自己聽得見的音量自言自語，，“不然我更沒救了。”

宋煜站了一會兒，說這電影后面不好看了，拉著樂知時的手臂離開了烏泱泱的人群。

他們憑覺前行，黑暗中的校園裡充滿了各種寂靜的之地，像一個個彩蛋一樣的黑匣子，他們隨機打開一個，躲進去，在裡面接一個漫長的、只屬於人的吻，然後以兄弟的份重見天日。

一個吻遠遠不夠，但樂知時無法要求更多。

克制索取會讓樂知時陷一種輕微的失落，但他說服自己這是長的必經之路。

路上他詢問導師是不是做了令宋煜不開心的事，但宋煜沒有正面回答，樂知時也就不問了。

“芝士蛋糕很好吃，下次我們再買一塊一起吃吧。”

宋煜說好。

晚上八點半，他就被宋煜送回了宿舍。儘管很不捨，但樂知時想到他連午飯都沒有時間吃，於是也不忍心任地要求他把時間花在自己上。

他帶著笑容站在樓下和宋煜揮手，進宿舍樓，又站在樓梯的窗子那兒不捨地尋找宋煜的背影。

回到宿舍，蔣宇凡正翻著點評app，和樂知時商量明天去哪一間餐廳。他還收到很多消息，來自林蓉的、沈的，學長學姐的。他都一一回復了，但心裡想著的卻是宋煜站在場，說著“明天人很多”的表。

他不知道宋煜來找他之前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儘管他很能偽裝，但樂知時對宋煜的緒知是很敏的。

但宋煜能在不太開心的時候來見他，和他說說話，然后索取一個提前的兩人生日，樂知時覺得他已經進步了。

儘管如此，樂知時依舊覺得，他需要宋煜的程度，遠遠超出宋煜對他的需求，是連他自己都覺得無法忍的佔有慾和親度。

秦彥發來的消息很長，他說明天帶著朋友一起來給他過生日，還說訂好了ktv包間。樂知時說不要花那些錢，但沒有即刻得到回復。

等待中，樂知時點進他頭像，看到他剛發不久的朋友圈，是梅的天影院和他與友的牽手照。

果然是他。

樂知時盯著那張照片看了許久，心裡有點羨慕，他有時候會很想向所有人炫耀自己的人，但他又必須忍耐。

忍耐是他最不會做的事。小時候無法忍耐過敏生病的痛苦，會哭個不停，也忍不了開心和喜悅，想一腦表達出來。尤其是對宋煜的喜歡，他一刻也藏不住，想全部告訴他。

但和宋煜在一起之後，樂知時也開始學習忍耐，為的是這段違規可以再長久一點。

因為真的很喜歡很喜歡，所以無往不利的樂知時也開始變得膽怯。

十一點，他洗完澡出來，套了件絨絨的米白家居服外套。

對面舖的室友和朋友打電話，蔣宇凡帶著自己的朋友打遊戲，還剩下一個室友，說有點，想去樓下自販賣機買一盒杯麵。

樂知時陪他一起下去了。

“他們倆天天在宿舍秀恩。”室友拿胳膊拐了拐樂知時，“你怎麼還不談啊，那麼多生追你。”

“我有喜歡的人。”樂知時誠實道。

“啊？”室友彷彿因他突然的剖白到有些寵若驚，“原來你也會單啊，沒想到。”

儘管被誤會了，但樂知時沒有解釋。

室友站在自販賣機前，一邊挑選一邊說：“你喜歡的肯定長得特別好看吧，人應該也好的。”

樂知時點了點頭，“人很溫。”

這個形容放在宋煜上，大概除了他以外的人都不會認同。只有樂知時知道，看起來總是很冷酷的宋煜，有世界上最好最的心腸。

“溫的人都很好說服的。”室友像是在慫恿他，“你可以試試啊，說不定覺得你人很好，又帥，然後就沒有辦法拒絕你，順勢和你在一起了。這不是皆大歡喜？”

他選好了面，付了款，又進一步鼓勵道：“我聽說生日的時候表白功機率會翻倍。”

一陣聲響過後，室友取走販賣機底端的面。

但樂知時卻因為他的話，陷了迷茫之中。

“真的有人會因為無法拒絕就同意往嗎？”樂知時問。

“有啊。”室友說，“我高中喜歡的生被我表白了好幾次，也和我在一起了。但是我還是能覺到其實沒有特別喜歡我，所以高三畢業，我們也就分開了。格就是很溫的，不喜歡拒絕別人，覺得可以試一試。”

“這樣嗎？”樂知時有些消沉地說，“也有道理，尤其表白的時候如果還哭了，就更麻煩了。”

室友被他逗笑了，“這種招數只能孩子用吧？”

他把手裡的杯麵拋了拋，靠在自販賣機前問樂知時，“樂樂，你想不想吃點什麼？這個布丁好吃，我請你吃吧。”

樂知時說不用了，他不想吃，腦子裡想著那些可以證明宋煜很喜歡他的證據，覺得太多太多了，他不應該這麼患得患失。

糾結地站了兩秒，最後樂知時還是拜託室友給他買一個，但是會把錢給他。室友連連擺手，說出來的話倒是有幾分浪漫，“這你就當我給你十八歲最後一個小禮嘛。”

“謝謝你。”取走布丁後，樂知時慢吞吞跟在室友後，走了幾步，又折返。

“你幹什麼？”室友看著往宿舍大門方向去的樂知時，又喊了一句，“門！”

“我知道，我今晚不回來了。”樂知時拿著那枚布丁，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他沒有拿手機，沒有導航，在黑暗的校園裡跑了很久，最後幾乎是憑著這麼多天和宋煜反復走這些路留下來的直覺，來到了宋煜所在的學院。

氣吁籲地站在宋煜宿舍樓下，樂知時努力平復了一下呼吸，鼓起勇氣到宿管阿姨的窗口。阿姨見他穿著一睡，又是完全不悉的臉，便問他來這里幹什麼，哪個樓的。

樂知時都一一回答了，還著氣，看起來不算正常，令阿姨很懷疑。

“我來找宋煜，他住在418。”

“你找他幹什麼？這麼晚了。你們不同學院的是不可以隨便串樓的。”

“我……”樂知時順口就想說是他弟弟，但又不願說出口，就這麼梗在那個小小的窗口前。

後走來一個人，朝他這兒靠近了一點，是個長得清秀的男生，戴著一副黑框眼鏡，他瞅了樂知時好幾眼，還是走上前來，輕拍了一下他的肩，“你是樂知時吧？”

“對。”

這是一張不悉的臉，樂知時有些意外，“你認識我嗎？”

“認識啊。”他笑了笑，“你找宋煜有急事兒嗎？”

樂知時想，送一個便宜布丁應該也算不上什麼急事，甚至都不好意思拿出來當做理由說給其他人聽，所以他沉默了。

“沒事兒，你是不是沒拿手機？”那個男生看了看樂知時，直接越過他，對玻璃窗口裡的阿姨打招呼，“阿姨，這是宋煜他弟，我能帶他上去找他哥嗎？”

阿姨一臉狐疑，可這個男生和阿姨的關係似乎很不錯，三言兩語把宿管阿姨哄得十分開心，於是也就對樂知時鬆口了。

“你早說是他弟弟嘛，問你的時候怎麼不說呢？”

樂知時還是不願說話。

“一會兒要出去的啊，不能留宿的。”

“知道了阿姨，晚安。”男生把樂知時帶到樓梯口，才開始自我介紹，“我是宋煜的室友，我陳方圓。”

“學長好。”樂知時連忙打了招呼，但又有些好奇，“學長你怎麼知道我的？你見過我嗎？”

“見過啊，宋煜和你在食堂吃飯，我看到過好幾次了。宋煜為你差點跟法學院的打架，這事兒在我們班都傳好幾了。”

陳方圓又笑起來，“也是神奇，沒想到宋煜那種冷冰冰的傢伙，居然是個死弟控。”說完他解釋道，“我就是調侃啊，你不要介意。”

樂知時搖了搖頭，跟著陳方圓走到了他們宿舍門口，又猶豫了一下，“我可以進去嗎？”

“可以啊。”陳方圓開了門，發現裡面竟然沒人，“欸？你哥現在還沒回，估計在實驗室吧。要不你在他座位上等一會兒吧。”

這裡還是樂知時悉的那個宿舍，來這裡躲雨彷彿就是昨天的事。他了一眼和宋煜一起睡過的床，還和之前的一樣。

陳方圓走到宋煜對面床的桌前，把外套了拿出手機，“我給你哥打個電話啊，你坐著吧，最乾淨的那個位子就是他的。”

樂知時很順從地過去，宋煜的桌子和之前沒太大區別，擺設幾乎都是一樣，除了角落有一個件，被黑絨布套罩住了，看不出是什麼。

電話不接，陳方圓轉了過來，見樂知時的手著宋煜桌上的黑布罩，立刻出聲阻止，“哎哎弟弟，你別他這個，當心他回來罵你。”

樂知時狐疑地轉過臉，手卻沒有收。他看著陳方圓臉上張的神，開口第一句卻是，“他不會罵我。”

陳方圓一副小祖宗沒見過世面的表，低頭飛快地編輯了一條微信發過去，然後走到樂知時邊，“那可不一定，你哥賊寶貝這玩意兒，誰都不讓。一開始是怕落灰怕沾上水，用玻璃罩套住，後來玻璃罩積了灰，他又找了個絨布罩住。八是我未來嫂子給他的。”

他又補了句，“如果能的話。”

聽著陳方圓聲並茂地講著關於這個擺件的事，樂知時心裡有些吃味，他還沒見過宋煜這麼寶貝過什麼東西。

他又一次手，“我想看看。”

陳方圓心想，這孩子怎麼說不聽呢，“行吧，那你小心點兒啊，不然我怕你哥回來說你。”

“他不會的。”樂知時帶著一點置氣的心說出這句話，並且取下了那個布罩子。

下一秒，他愣在原地。

玻璃罩裡放著的，是他初三畢業的暑假熬了很多夜給宋煜做出來的地球儀。

樂知時甚至都快忘了這東西的存在，他以為宋煜本不會喜歡，以為它早就被丟到某個角落裡，轉也轉不，掉積灰，等同被拋棄。

他知道自己和宋煜之間總是存在著某種信息差。宋煜的就像是一個個埋得很好的線索，藏得很深的拼圖碎片。

樂知時很難得地獲得一小塊，宋煜對他的喜歡在心裡就可以還原出些許模樣。

但那總是不完整的，所以他會懷疑。

距離十九歲還有二十分鐘，樂知時獲得了非常重要的一條線索。

然而他卻因此變得極度貪婪，一個個拋出的拼圖讓他失去耐心，只想要一個完整的宋煜，這樣的念頭迫切至極。

陳方圓的電話震起來，他立刻接通。

“餵，對啊下面冷我就讓他上來了，我以為你在宿舍呢……你弟沒帶手機……”說著陳方圓又打量了一下樂知時，“……看起來好像沒出什麼事兒，應該也沒病，啊行……”

才說著，宿舍門就打開了，樂知時和陳方圓一起看過去，是難得慌的宋煜。

“你都上來了還打什麼電話，浪費話費。”陳方圓掛斷了。

宋煜穩了穩呼吸，走上前來，甚至沒有註意到桌子上的地球儀，眼裡只有樂知時。

“沒事吧？”他低聲說，“怎麼過來也不說一聲。”

“我……”樂知時不知道該怎麼向他說，是說他很想他，想改變主意待在他邊，佔用最後幾分鐘的時間和他一起度過生日的零點，還是應該是用臨時編來的蹩腳理由，說他只是聽說某個布丁還不錯，在深夜跑大半個校園送來給他吃。

還是承認自己沒來由的患得患失，需要安。

宋煜似乎領會到什麼，拉著樂知時的手腕往外走。

“哎。”陳方圓在背後喊他，“你幹什麼去？”他跑到門口，“你別對你弟弟發脾氣啊。”

宋煜只留下一句，“我晚上不回，不用給我留門。”

樂知時被宋煜帶著下了樓，阿姨已經不在門口值班，他們離開宿舍，沒有別的地方好去。

看著樂知時腳上的棉拖鞋，宋煜只得拉著他繞到宿舍樓幾百米後的樹林，這裡有一片空曠的天停車場，人很，宋煜習慣把車停在這裡。

上了車，宋煜調了空調溫度，然後才詢問樂知時怎麼了。

樂知時還是沒有說話，他看著宋煜，鼻尖有些發酸，但他分辨不出這是因誤會他而產生的歉疚，還是看到地球儀之後的。

“怎麼了樂樂。”宋煜了他的小名，又了他被風吹得冰涼的臉。樂知時忽然就忍不住了，坐在副駕駛上側抱住了宋煜，把臉埋在他的側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