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明山和梵音寺倒了。
寧寧站在兩條死魚跟前, 臉同樣很差。
不僅因為永歸與白曄的慘狀,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個更為重要的原因。
就在白曄從天而降的瞬間, 一道無比刺耳的聲響劃過耳畔, 如同尖利刀刃,直腦海。
是系統發出的提示音, 猝不及防響起的時候, 嚇了寧寧一大跳。
——所以說,現在究竟是個什麼劇?
滿腦子都是懵,一邊把兩人從地上攙扶起來, 一邊細細閱覽浮現在腦海里的字句。
[寧寧凝視著孟訣近在咫尺的背影,眼底浮起一抹狠兇。
他雖是名義上的大師兄, 卻向來瞧不起, 平日里見刁難裴寂, 亦是次次站在后者那邊, 讓吃過不回癟。
不甘心。
為什麼人人都要向著裴寂?他不過一介魔修子嗣、上不得臺面的怪,而出族,前途不可限量, 無論怎麼想, 都應該是備寵的那一個。
一群蠢貨!
念及孟訣平日里的冷嘲熱諷,一個念頭自心底緩緩浮現。
寧寧想,要殺了他。
六十二層異常兇險, 如今只剩下與孟訣并行,只要找到附近視靈的死角,略施小計……
待他死無葬之地,有誰能追究的過錯?]
寧寧看得頭皮發麻,后背騰起陣陣冷風。
在之前的任務里, 系統雖然會安排走一些與惡毒配定位相符的劇,但往往是掀不起大浪的口舌之爭或惡作劇,這次卻截然不同。
要對孟訣下死手。
埋藏在心底深的記憶一點點蘇醒,寧寧大概記起關于煉妖塔的劇。
裴寂獨來獨往,幾乎從未與旁人有過流合作,因而原著里對其他弟子的描寫之又。
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寧寧正是這“之又”的其中之一。
只要劇不風,待會兒他們會與孟訣相遇,四人兩兩組合,分頭探尋此地辛。
等與孟訣登上山崖頂端,立在視靈死角的時候,寧寧須得手將他往前推。
——當然,這番舉鐵定不會功。
孟訣何其機敏,在悄聲靠近的剎那便察覺到了不對勁,當寧寧手掌即將他時,會正正好回過頭。
也正正好,看見筆直出的、圖謀不軌的手。
想來孟訣早有準備,之所以在那個節點轉頭,就是為了讓的尷尬最大化。
那樣一個再明顯不過的謀害姿勢,簡直人百口莫辯。
寧寧是憑空想象那時的景,都能滿臉通紅、渾起皮疙瘩,與此同時又忍不住想:
即便在那樣生死攸關的時刻,孟訣都不忘刻意耍弄,真真黑心腸。
的腦子一定是開過。
這個想法填滿思緒的瞬間,寧寧耳畔傳來似曾相識的清澈男音:“寧寧師妹?”
剛抬眼,對上一雙含笑的黑眸。
即將為暗殺對象的孟訣對一切毫無所知,許是被小姑娘呆呆的模樣逗樂,眼底笑意更深:“在想什麼?”
“我、我在想——”
寧寧的大腦飛速運轉。
雖然制于系統,但好歹長了腦子,絕不會傻到盲目屈從于系統。
據以前的幾次經驗來看,系統往往不看結果,只注重一不茍所做的過程。
也就是說,只要在崖頂做出手前推的作,并找到正當理由,說不定能擺被孟訣當場抓包、自此深惡痛絕的命運。
念及此,寧寧眼前一亮。
有辦法了。
孟訣雙手環抱在前,安靜打量自家小師妹無比彩的表變化。
之前失魂落魄的模樣像只胖頭魚,瞪著鼓鼓的眼睛不停吐泡泡;
這會兒又突然打了,整個人渾一震,仿佛一詐尸而起的千年老粽子。
他覺得有些好笑,很誠實地彎起角。
寧寧見他心不錯,也雙眼亮澄澄地笑起來,語氣卻是神神:“師兄,你可曾聽說過一套從天而降的掌法?”
孟訣很配合地捧哏:“哦?你說。”
小姑娘得到應允嘿嘿一笑,慢慢出雙手,做出向前推的姿勢。
作笨拙、面凜然,以極度遲緩的速度抬起手臂,伴隨著微挪,雙手在半空左右搖曳,推出兩個渾然天的半圓。
從胖頭魚變了富有夕紅氣息的烏。
“這是我家鄉那邊的傳統武學,名為太極八卦掌。”
寧寧正道:“我近日以來勤學苦練,只希能在眾山之巔一展掌法,定然很有武林宗師的風范。”
一席話胡謅完畢,寧寧只想在心里給自己鼓掌。
什麼化朽為奇、力挽狂瀾,簡直就是個天才!
待會兒上了崖頂,等的氣息被孟訣發現,后者轉過來,正要厲聲詰問之時——
卻見滿目正氣開馬步,手掌從他后畫著圓挪開,最后再發出一聲尤為誠摯的邀約:“師兄,來和我一起打太極吧!”
好有說服力,好讓人無法反駁。
想必毋須多久,黑霧繞頂的懸崖之上就能出現兩道并肩打著太極的影,輕靈和、正氣十足!
寧寧沒什麼信心地鼻子。
……大、大概如此吧。
=====
福禍都是躲不過,等白曄和永歸簡單包扎好傷口,一切就按照原著劇井然有序地開始進行。
六十二層魔肆,四彌漫著濃郁魔氣。
一行人鐵了心要在這座荒山掙得更多積分,經過短暫商討,決定兩兩分頭行,尋找境里潛藏的機緣與兇魔。
以及尚未現的裴寂。
寧寧與孟訣為同門師兄妹,理所當然被分到了同一組,朝著山頂方向不斷前行。
心中有鬼,一路上張得厲害,倒是孟訣心似乎不錯,樂此不疲找著話題。
山間幽寂,放眼去只能見到一簇簇干枯如骨架的灰黑樹尸,好似蠢蠢的魂靈,在黑暗中出扭曲的影子。
道路兩旁一直沒出現魔蹤跡,只會偶爾傳來幾道不知名的啼鳴,如泣如訴,仿佛浸了極深的殺機與恨意。
寧寧跟著孟訣四下搜尋,東張西沒過一會兒,不知不覺便到了山頂。
那道惹人心的提示音也適時響起。
[叮咚!]
[請將孟訣推下山崖。]
言簡意賅最是氣人,完全不留給任何息的余地。
寧寧心如麻,雖有千般不愿,卻只能按照劇走向,佯裝好奇地一步步前往山崖盡頭。
孟訣知曉靈力所剩不多,為確保安全,一直跟在旁。
山巔位置極高,俯看去不到底,只能見到一片混沌深淵。
無邊黑暗有如漆黑空的瞳孔,一眨不眨與對視,盯得心里又又慌,悄悄皺眉。
“好高啊!”
寧寧按部就班念出原文臺詞:“師兄,你快來看看!別可見不到這樣的景象。”
這段話的語氣輕快靈,人聽不出異樣。孟訣很拒絕的請求,聞言上前幾步,走到懸崖邊沿。
最沒有防備的后背,停在手可及的地方。
到時間了。
寧寧深呼吸,退到他正后方。
手臂往前的時候,整顆心臟都懸在半空。
的手掌馬上就要到孟訣脊背。
心臟砰砰直跳。
等等。
除卻心臟跳的聲音,為什麼還聽見另一道……類似于野的嚎?
這絕對絕對不對勁。
寧寧心口一,猛然回頭的瞬間,雙眼忍不住兀地睜圓。
誰能告訴。
為什麼在與孟訣后的林里……居然會忽然竄出一只雙目猩紅的魔狼啊!
魔狼氣勢洶洶,徑直向二人狂奔襲來,所經之黑霧漸濃,散開層層死氣。
寧寧被這個突發狀況弄得不著頭腦,心里瘋狂吶喊。
快停下,這本不是說好的原著劇!這只狼要是這時候沖出來,大師兄豈不就要馬上扭頭了嗎!、還沒來得及擺好太極的姿勢啊!
可惜天意從不會眷顧在上,恰至此刻,崖邊的青年劍修倏然轉。
而寧寧側轉,死死盯著后惡狼襲來的方向,雙手保持向前推的姿勢,僵如雕塑。
這下真是百口莫辯了。
謀害同門被當場抓獲,這車翻得夠狠。
寧寧心如死灰,不敢看孟訣眼睛。
只想立馬找個地鉆進去,或是像鴕鳥一樣,把腦袋深深埋進土里,慌之余,卻忽視了另一個十分重要的要素。
由于扭頭去看后的魔狼,寧寧一歪,手臂的方向自然也會向旁側偏轉。
因此當孟訣扭過頭,的作并非是要把他推下懸崖,而是滿目驚恐地看著魔狼,將他往右前方的空地推。
孟訣劍眉稍擰,眼底浮起一譏誚的笑意。
這丫頭,莫非覺得他勝不過區區一只魔狼麼?
不過——
他想到這里,斂去嘲弄的念頭,覷一眼寧寧毫不猶豫朝他出的雙手。
這樣將他推開,傷的只能是自己。
便宜師妹雖然傻乎乎的,但還算有點良心。
寧寧尬在原地,哪里知曉孟訣心里的所思所想,尚未做出反應,突然見得白一閃。
孟訣拔劍出鞘,黑發白蕭蕭肅肅,一言不發擋在跟前。
他的劍法迅捷如雷、凜冽如冰,劍出之時揚起紛然冰屑,魔狼還未發出慘,嗓音便盡數被折斷在嚨里。
飛濺而出的鮮帶著鐵銹氣息,似是有幾滴落在臉上,灼熱滾燙,粘膩得惹人生厭。
“小師妹這是做甚?”
玄虛劍派年輕一代中的最強者長劍染,面上卻是言笑晏晏:“不過一匹魔狼,我尚能對付。”
孟訣說罷一頓,又道:“倒是你,靈力不支,毋須逞強。”
什麼“逞強”,哪里有逞強?
他在說什麼豬話。
寧寧的大腦再度卡殼,填滿一個又一個小問號,等勉強轉起來,才迷迷糊糊揣清楚對方的意思。
孟訣這是……誤以為為了保護他,所以才刻意將他推開?
不會吧。
這是哪門子舍己救人的中國十大人劇?走的不是惡毒配路線嗎?大師兄不要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腦補啊!
這劇飛流直下三千尺,直接崩了韁的嫦娥一號,呼啦啦飛往外太空。
寧寧愕然之際,突然聽見不遠傳來白曄的聲音:“孟師兄、寧寧師妹,我們找到裴——嚯!這匹狼怎會如此之大!”
一扭頭,居然見到分頭行的另外兩人,以及被他們倆找到的裴寂。
幾雙眼睛彼此換視線,寧寧呼吸一滯。
他們不會……都看見推孟訣的那一下了吧?
裴寂似是了傷,白皙脖頸上染著層殷紅鮮,黑同樣被浸,綿綿伏在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的眼神和平常不太一樣,像是心里藏了不開心的事,冷著神將郁氣往下。
孟訣也見到他,在飛快睨一眼寧寧后,自角抿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
然后不聲地,朝靠近一步。
青年灼熱的溫撲面而來,寧寧心頭警鈴大作。
等、等等。
師兄突然靠這麼近做什麼?
對于與異的近距離接,寧寧向來不習慣也不喜歡,因此見到孟訣欺靠近時,下意識后退一步。
然而對方并沒有留給避開的機會。
孟訣的神愜意閑適,眸間涌了層云般的暗,以及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那笑里有溫潤友好的意味,反而帶了些惡作劇似的戲弄,仿佛在暗靜候獵的捕食者,終于在此刻出一點鋒利爪牙。
危險。
寧寧第一時間到了不妙,這黑心蓮定然不懷好意。
孟訣見滿臉戒備,角掛著的弧度愈發明顯,隨即右手一抬,徑直拂過臉頰。
“寧寧不必舍救我。”
他說得漫不經心,但因聲線清潤、語氣溫和,于旁人聽來,只覺深意切。
青年修長的手指微微彎起,指腹沒有裴寂那樣多的傷疤,掠過寧寧臉上的跡時暗自發力,將散發著腥氣的點點紅痕拭干凈。
寧寧聽見他的聲音:“兄長必護你此生周全。”
寧寧:……
這個舉太過突然,寧寧徹底裂幵。
親手為他人拭去跡,這分明是個能得人面紅心跳的作,然而被孟訣做出來,只讓到了無窮無盡的疑與恐慌。
與大師兄之間的關系,無論如何都還沒進展到如此親的程度吧?而且像孟訣那種格的人,當真會講出“護你此生周全”這麼麻的話?
他他他、他被奪舍了?
以寧寧看來,哪怕當真在今天為救他而死掉,孟師兄也只會對著的淡淡笑一笑,或許還會在心里暗罵一句“不自量力的白癡”。
——那他干嘛要突然說出這種話?
還沒等反應過來,便見孟訣后退一步,不聲側了子,從眼前移開。
他這一挪,寧寧只要抬起視線,就能與不遠的永歸白曄四目相對。
還有裴寂。
黑年靜靜著,不知在想些什麼,像是怔怔愣了神。等寧寧抬了眼,目相之際,裴寂條件反般握手里的長劍。
他沒有如往常那樣,立刻沉著眸子把視線移開,而是一言不發地繼續與對視,蒼白如紙的薄抿,目幽深如潭。
寧寧想,一定是看錯了。
否則從裴寂的眼睛里,為什麼會莫名其妙出現類似于委屈和無措的緒。
……委屈?
可惜這番對視并未持續太久,寧寧正打算凝神細細看去,就見抱著劍的年垂下長睫。
以幾近于狼狽的姿態,刻意避開了的目。
“我上有。”
裴寂立在原地久了,再時難免眼前一白,形不控制地微微側晃。好在他反應夠快,很快穩住腳步,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若非被那道目得失了神,寧寧差點就立馬沖上前去攙扶他。
裴寂的嗓音蒙著層啞,離開時沒有回頭:“……去那邊的河清洗一下。”
寧寧察覺到他不高興。
言語間甚至帶了點若有若無的、不耐的燥意。
似乎明白了一丟丟孟訣的意圖。
莫非,難道,也許——
大師兄在故意坑,或是說……坑他們倆?
白曄哪怕再傻,也早就察覺寧寧與裴寂之間的氣氛不大對勁,見狀輕咳一聲。
“哎呀!他怎麼一個人離開了!明明在魔里了傷,這樣多危險啊!”
他頓了頓,刻意觀察寧寧的神,把音量拉得更大,故作驚惶地大聲喊:“本來早就讓他去清理傷口,但裴師弟不知道怎麼想的,見你倆久久未歸,非說此地兇險,必須先與你們兩個會合。”
永歸聽他說罷,很配合地一拍腦門:“倘若突遇猛襲擊,如何才能保有余力,不如快快前去尋他蹤跡!”
白曄有如神助,很快接過話茬:“他也不懂照顧自己,重傷還與我們分離,要說什麼因為所以,不由己迫不得已……啊呸!永歸你閉!”
這兩人一唱一和,居然都是即興發揮,帶著萬眾矚目的freestyle站在修真界大舞臺上。
寧寧神古怪地瞥瞥他們,匆忙道謝后,追在裴寂后離開。
“寧寧師妹看我的眼神,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崇拜。”
白曄仰頭天,目憂郁:“會不會覺得,我跟永歸小師傅一樣不正常?”
永歸心如止水,做了個雙手合十的虔誠姿勢:“這是一種藝,你已為我的信徒。”
“不過這招順水推舟的激將法,玩得著實彩。”
為了避免被他同化,白曄趕忙把話題轉到為數不多的正常人孟訣上:“不愧是孟訣師兄,實在高!”
孟訣但笑不語,神一等一的悠閑,端的是世外高手做派,十步幫一人,千里不留名。
“話說回來,我自認長得一表人才,家族世代修仙,從小到大都在學宮名列前茅,要說修為也不差,渾上下找不到缺點。”
白曄下,陷深思:“為什麼直到現在,也沒有仙子向我示好?莫非是我太過優秀,讓們自慚形穢不?”
永歸掀了眼睫,看他的眼神里頗有幾分難言的深意。
思索剎那后,小和尚從地上撿了片干枯的葉子,輕輕吹一口氣,令它悠然飄著下落。
枯葉徐徐落下,如同風中搖曳的一艘小舟。
白曄靜靜看著它,恍然大悟:“小師傅,我悟了!你是不是想告訴我,萬事強求不得,要像這片葉子一樣順其自然,等到了命中注定的時候,就必然會找到歸宿?”
永歸搖頭,雙手合十朝他略一躬,又撿起一片葉子,重復之前的作。
一旁的孟訣笑得有如春風拂面,眉梢一挑,學著小和尚的語氣道:“白施主,永歸師傅的意思是,‘你吹,繼續吹,盡管吹’。”
白曄:……
白曄氣出豬:“永歸閉!不要狡辯說你方才沒開口!也不許!不!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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