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觀魚不大開心, 接著問夏昀:“昨夜就一人獻舞了?”
“這是自然,陛下此行未讓宮中舞姬隨行,宴中只有梁家姑娘獻了舞, 又是騎好手,直接跟著陛下進了深林, 捕獲的獵是尋常男子都比不上的。”
夏昀的聲音漸漸遠走,沈觀魚垂眸看著地毯上的織金花樣發呆。
想起昨晚趙究把的劍招說著了是跳舞,心里更加不痛快了, 他是不是看別人跳舞看迷了才在這說錯了?
沈觀魚對自己有點失, 才只是有人獻舞隨獵就這樣,往后怎麼做到冷靜面對趙究的三宮六院,不該來這里,該早點回蘇州去,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夏昀見沈觀魚已神游天外, 知道是將自己的話聽進去了。
營帳外,早晨就開始的圍獵,到中午的時候結束了半程, 該是清點獵的時候了,午后的時間皇帝并不想面, 雖渭南王主持, 是以大家伙兒都在上午發力, 像在趙究面前臉。
申斂和叢云、白徽等武將只是意思意思, 誰也不想越過趙究去,誰知年輕的帝王也沒有奪魁的心思, 他不想走太遠, 打一只大的不掉份就。
心煩的就是梁紅玉也跟了上來。
趙究睇一眼:“你跟著朕能有什麼獵?”
梁紅玉卻說:“臣想借陛下的走一程, 到南面的山去。”
既然這樣說了, 趙究也不好趕人,一夾馬腹見了山林。
梁紅玉的言行舉止都被一旁的夫人小姐們看在眼里,見梁紅玉真的跟皇帝走了,心里想什麼的都有,但不管如何,此在陛下眼中已經有了印象,就看陛下有沒有收用的興趣了。
長公主跟徐脂慧咬耳朵:“嘖,能舍下這臉皮也是一種本事,可惜啊……”
“是啊,可惜……”
可惜什麼,徐脂慧自然知道,長公主還以為陛下是個斷袖呢,徐脂慧眼神心虛地平移開去,這件事真不怪,只是沒找到好機會告訴長公主。
“要不是你那俊俏的小面首沒了,我也不會這麼費這麼大勁兒。”長公主吃著葡萄和閑敘道。
纈姝樓驚鴻一瞥,長公主見徐脂慧都親了,幾次跟討要那個被趙究看中的“面首”,誰料到徐脂慧竟說那小面首被父親發現,悄悄打死了。
長公主直嘆一句暴殄天,心痛不已,不過趙究后來也沒有多問那面首之事。
“費什麼勁兒?”徐脂慧十分不安,長公主這是要做什麼大事嗎?
長公主閑閑地否認:“沒事,沒什麼事兒。”
嫣紅的瓣開合,咬破了葡萄,勾畫完的眼看向駿馬上的青年。
山林中,梁紅玉并沒有說什麼時候走,趙究也不管,打算應付完就回去看看沈觀魚睡醒了沒有。
梁紅玉也不敢真的煩擾到趙究,跟了一程就離開了。
山林越走越深,馬背上的獵也越來越多,只是還未有一只足夠陣的,前方很快就要走到叢云說的,猛盤踞的那片山林了。
趙究眼尖又見到一只灰兔,張弓搭箭,例無虛發地命中了那只灰兔,但中兔子的箭并不止一支。
樹木掩蓋的一條小道上響起了馬蹄聲,梁紅玉又出現在了面前,見到自己竟和趙究中了同一只兔子,也十分驚喜。
“臣在追一只黃羊,沒想到不知不覺就到這邊來了,見到這灰兔便了一箭,不知道是陛下的獵,陛下恕罪。”
這有什麼好恕不恕罪的,趙究并沒有說什麼,策馬轉就要離開,就聽到虎嘯聲響起。
“陛下,有斕虎!臣若是能中老虎的眼珠子,陛下將虎皮賜給臣可好?”梁紅玉興致地和趙究打賭。
既然要抓老虎,趙究收了弓箭,拿出套索,梁紅玉見陛下竟也會西北套馬的招數,還用在對付老虎上,一時興致。
虎嘯越來越近,斥候說道:“陛下,猛虎就在前面。”
散開的軍為了皇帝的安全,也慢慢圍了上來,趙究的長劍從腰后橫在了腰間,手中摻了牛筋的套索和馬鞭混在一起。
那是一只將近五百斤的斑斕猛虎,雄踞之勢可算這片山林的霸王,見到人來竟也不逃,威懾的吼聲震徹山林,駿馬都忍不住轉想跑,趙究面不改地扯住韁繩,訓練有素的良駒很快就穩住了。
那虎面對著他們,逡巡挑選著對手,趙究張弓的同時梁紅玉也了玄鐵箭,兩枚箭鏃齊齊出,盡皆命中了斕虎的左右眼,梁紅玉歡呼了一聲。
失去視力的猛虎吼聲如雷,震徹耳,吃了大虧的老虎憑著靈敏的嗅覺,沒命地往無人的地方逃走,趙究這才拿出那套索,準地套在了老虎的脖子上,收。
他并沒有自己拉住那繩子,而是親自拴在了一旁壯的大樹上。
猛虎被箭鏃傷了已是痛急,又被套住了脖子,只能力地朝一個方向逃,繩子被繃得的,似乎連拴著的樹都要被連拔起,要不是繩子添了牛筋,只怕就要斷了。
只眼珠子不足以將老虎打死,但兇大發的猛虎即使是盲了眼也十分危險,四撞。
趙究覺得腰間長劍并不趁手,從隨侍手中拿過長//槍,策馬上前,那可是五百斤正在發瘋的老虎,梁紅玉有些擔憂,隨行侍衛更擔心陛下會有危險。
然而他已經提著那長//槍上前,虎嘯聲近乎刺耳,尖利的虎牙和虎掌將周遭的樹枝土地拍咬出深深的印子,肆意破壞著可能出現的一切危險。
趙究就是那個最大的危險,銳利的眼神盯準了老虎的頭顱,任它得再厲害,槍出果決,一個傷口刺到底了底,猛虎直接斃了命,而虎皮也多是從這開口子剝的。
斕虎長嘯一聲,晃著子倒了下去。
山林見安靜了一會兒,梁紅玉就歡呼了起來,“這麼大的虎皮,冬天一定很暖和,多謝陛下。”
趙究既不看倒下的老虎,也不看,策馬往回走。
一陣鬧騰下來,他已經不想再去獵別的猛了,將槍丟回去,有些不耐煩地騎馬出了山林,眼見日中,再草草賞了圍獵的優勝者了事。
見他要走了,梁紅玉自然跟上,獵有侍從們去抬。
回到營地,康業應了上來,趙究利落下了馬,將韁繩給了隨侍。
皇帝回來自然是萬眾矚目,后跟著的竟然還是梁紅玉,外人只見他們同去同回,自然是覺得皇帝領了半日,兩人竟一路相攜,看來這姑娘是真的得陛下青睞了。
那頭嚇人的老虎也被抬了回來,被送到了梁紅玉的營帳前,看得出來是陛下賞的。
徐太妃見此也暗自高興,徐家父被遣送回京的事也沒那麼令人難了。
此時離結束還有半個時辰,梁紅玉似乎只是回來了一趟,裝滿了箭筒又走了。
趙究坐回座上,宮人端上了吉如云霧,喝了一口茶,他問道:“在做什麼?”
康業回道:“前頭在看書,剛剛匆匆召了夏昀過去。”
他皺起了眉:“這兩日怎麼總是找夏昀?”
“老奴將夏昀調走?”
“不必。”
夏昀是個有本事的,能護好沈觀魚,趙究不會輕易調走他。
總歸也不過是無聊練劍罷了,等晌午帶出去玩過就好了。
半個時辰后,梁紅玉策馬回來了,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地回來,獵堆在一起實在壯觀得很,腥味也濃得很。
眷們坐得遠遠的,等侍從將炙烤好的送到桌上就是。
趙究聽著康業念眾人的果,五百斤的老虎自然奪得了魁首,但趙究又不打算自己賞自己,便沒算進去。
沒想到在申斂等人的有意相讓,梁紅玉前后進山兩趟,打的獵竟只落后了趙究,奪得皇帝的賞賜。
那老虎皮子是梁紅玉主要的,趙究敷衍地賞賜了一些珠寶便罷了。
中午便是用獵的時候了,上好的食在炭火上滋滋冒油,撒上香料更是將人的饞蟲勾了上來。
梁紅玉那自西北帶來的香料獨風味,雖然貴們不待見,但對食沒有意見,更是親自端到了座之下,想要呈到趙究的桌案上去。
但規矩擺在那,不能靠近,只能請宮人端到他面前,“陛下,這是臣家鄉的風味,陛下可吃得慣?”梁紅玉問道。
趙究兵不領,道:“梁小姐不必搶了宮人的活計,回去坐著休息一會兒吧。”
康業自然要上前試毒,趙究在座上吃了幾口,面子終于做足了,借口乏了,要回去休息了,眾人恭送。
梁紅玉見陛下將自己呈上的那碟炙也帶回了帳中,忍不住抿笑了起來。
回到主帳,繞過兩重屏風,果然聽見夏昀在沈觀魚面前站著,不知在說些什麼。
見皇帝來了,夏昀行禮退到一邊,未見趙究深深打量的眼神,沈觀魚也起行禮,只是垂著腦瓜。
他扶起人,說道:“還沒用午飯吧,朕今日獵了些野,你可有想吃的,讓人現做,先嘗嘗這個。”
趙究還不知沈觀魚聽了什麼,就讓去嘗那碟還熱乎的炙,畢竟昨晚似乎也喜歡吃。
沈觀魚心里不痛快,但也忍住了不遷怒趙究,總歸他也沒做錯什麼。
由著人將自己拉到桌邊坐下,垂眉嘗了一口,很好吃,跟昨晚的一樣好吃,只是現在不大有胃口。
康業在一旁跟唱似的,報了今日都有什麼新鮮的食,末了還說:“今日除了宮中舊例的做法,沈娘子用的這碟就是西北的香料調制的,吃起來齒留香、別有風味,沈娘子可還喜歡?”
西北?沈觀魚敏銳得很,不聲地問道:“哦,為何會有西北風味?”
康業答:“是一位西北來的員之帶的香料,陛下惦念著您昨夜喜歡吃,今日才又帶了過來。”
西北來的員之,若是沒聽夏昀說,當真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昨晚把人家的東西送到這人來,今日又這樣,本不在意知不知道,在不在乎!
沈觀魚也不算擲了筷子,只是手有點重地撂了,這一聲過后,一室寂靜。
趙究聽出了異樣,康業更是如此,沈觀魚平日舉止是循著閨秀的教養來的,何時用膳會鬧出這種響來。
他還沒來得及問,沈觀魚繼續說:“我想睡了,關了這麼久有什麼的,不吃了。”
繃著臉丟下一句話,不給人說話的機會,凈手睡了回去。
一屋子人瞧著消失在屏風,心中震不休,沈娘子這是在給陛下甩臉子嗎?人人都趕垂首,假裝沒有看見。
趙究更是莫名,莫不是關久了憋悶?
康業那句西北家之并未引起他的注意,誰能知道夏昀已經提前跟添油加醋地說了呢。
“可是難,朕讓醫來給你把把脈好不好?”
沈觀魚的影子投在屏風上,竟是翻了個,理也不理他。
趙究面上有些掛不住,讓所有人都下去,自己去同好好分說分說,怎麼悄沒聲地就鬧脾氣。
所有人都下去了,唯獨一人不,趙究見夏昀還立著,有些不悅:“你還有何事?”
“回陛下,奴婢似乎知道小姐生氣的緣由。”
夏昀聲音不低,沈觀魚聽見了,霍地坐起來,自己聽時分明沒有著相,他怎麼這麼篤定自己為何生氣?
趙究將的靜看在眼里,果真是夏昀跟說了些什麼,才引得不好起來,他面沉沉,有雷霆之怒,對夏昀道:“你且說來。”
“回陛下,奴婢同小姐說了昨夜……”
“閉!”沈觀魚快步走了出來,難得如此厲荏,打斷了別人說話。
夏昀看一眼沈觀魚,垂眸不知要不要說,趙究見氣這麼大,篤定二人有大事瞞著他,這事豈能容忍,他眼眸深寒,是已經氣了。
他命令道:“你說。”
“奴婢不過是同小姐說了陛下昨夜宴會上的梁家……”
他真的知道,他怎麼可以當著趙究的面說出來!
真說了沈觀魚哪里還有臉見人,連禮數都忘了,直接上前去推夏昀:“出去,你出去!”
趙究何曾任人在他面前這般胡鬧過,偏到了這個關頭還想瞞著,究竟是什麼天大的事。
“何統!”趙究聲量不高,兩人已經知道他這是發火了。
夏昀跪下,沈觀魚也回過神來,反應過來自己確實胡鬧了,正要下跪被趙究拉到一旁站著,還警告似的看了一眼。
趙究指著夏昀:“你說,一字一句都不許了。”
這回無人打斷,夏昀終于是將前因后果全說了出來:
“奴婢不過說了梁家小姐獻舞和伴陛下游獵之事,小姐聽完面就不對,卻也未鬧,大概是聽到了康業公公說這炙是西北家之做的,想到了那梁家小姐,才鬧起脾氣來……”
原來竟是這事,趙究前后一思量,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正待瞧上一眼,沈觀魚深覺沒臉見人,轉頭躲進室去了。
怒氣一瞬間煙消云散,趙究心中奇妙,又有些綻開的歡喜。
沒想到夏昀擅作主張,將這些小事告訴了,那生氣便是因為……
余事稍候再問,此刻他該先打發了夏昀,便佯裝怒意,也是為了讓室聽見:“由得你渾說,朕何時說讓梁家伴駕游獵?獻舞之事更是無稽,下去!”
夏昀知道自己無事,反而有功,磕頭道:“奴婢知罪。”說罷起退了出去。
出了營帳,夏昀的笑意便漸漸消失下來,回首看向高廣的營帳,和掩的帳門。
他很自作主張,但若是二人互明了心意,小姐就不會這麼擰了吧。
趙究負手在外間踱了幾步,才正走了進去,間沒有人,反而被子拱起來一團,沈觀魚竟似烏一般躲了起來。
他又不失笑,坐在床沿,稍稍拉開的被子立馬被揪了回去。
“再蓋就憋死了。”趙究心疼隔被的腦袋。
沈觀魚確實憋悶了,緩緩地拉開一點點被子氣,只是臉還是偏向床,不肯見趙究。
“在吃醋?”
趙究俯不自覺地放輕了聲音問,帶著不確定和一的欣喜。
沈觀魚急了,矢口否認:“沒有!”
見不認,趙究心跳得有點快,“那朕同別的人在一塊兒,你會不會難?”
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我不要你了,我要回蘇州去。”
怎麼能不要他了,趙究將人扳過來,按住的肩膀不準再躲,打破砂鍋問到底:“朕和別人在一起,你是不是傷心了,才想逃到蘇州躲起來,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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