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

　徐徒然對著那張紙思索片刻, 冷靜地將它又放回盒子里，原樣埋了回去。同時在心里默默確定了接下去的階段目標。

　看來有必要去一次那里。

　出于某種自己也無法解釋的微妙心理, 沒有那個銀盒，卻將在旁邊發現的兩枚針都收了起來，收拾完畢起趕路，拿出地圖裝模作樣地看半天，果斷決定，還是從林子里走。

　徐徒然是覺得這樣比較近——石子路彎彎繞繞，如果直接從林子走直線過去, 能省不時間。筆仙之筆卻直截了當地破了的謊言：【拉倒吧。你就是覺得林子里方便搞事。】

　“是又怎樣。你有意見？”徐徒然冷冷瞥它一眼，筆仙之筆默默吐出幾個泡泡，再次選擇沉默。

　事實證明, 林子里還真的多驚喜——徐徒然再次離開石子路, 在“危險值”上漲的提示音中進紅籠罩的范圍，往前走了一千來步，又讓發現了有趣的東西。

　再次發現了一尸。但不是怪的尸。

　“大黑熊……”徐徒然喃喃著, 用隨攜帶的石矛撥拉了一下地上的黑熊腦袋，“原來也是會死的嗎？”

　沒人回答的問題。那黑熊的“尸”就那樣安安靜靜躺在地上, 圓圓的眼睛直直看著天空，頭套上還掛著一不變的微笑。

　布偶裝的“尸”, 自然是沒有的。然而地上的軀首分離，能看到斷裂呈現出的質地。仔細看的話, 還能看到其中的紋路與分布的管，不知為何, 還有不細小的撕咬痕跡。

　大黑熊的上再沒其它致命傷口, 看上去就是被人梟首而亡。兩只熊爪也被切掉, 不知掉到了哪里。胳膊的斷口邊沿圍著一圈紅, 切面上則蓋滿了香樟的葉子。

　徐徒然又拿著石矛撥了一下，蓋在切口上的葉子簌簌落下。然而不過一個錯眼的工夫，又見它們紛紛飄了起來，再度粘回了切口上——徐徒然察覺不對，蹲下扯下一片，只見本該的葉子背面平白生出了昆蟲般的口，上顎兀自不住蠕。

　徐徒然：“……”

　所以你又是個什麼玩意兒？

　不管怎樣，起碼知道那種細小的撕咬痕跡是怎麼來的了。徐徒然嫌棄地皺眉，將葉子丟在地上，在自己頭上上一陣拍打，確認沒有沾到任何葉子后，方再次舉起手中石矛，在尸周圍起來，想看看被切掉的熊爪是否就在這附近。

　恰在此時，不遠有沉悶的腳步聲響起。

　徐徒然警覺抬眸，正與一只大白熊對上視線。

　白熊不知從哪里走過來的，手里還抱著好幾鐵簽穿著的烤。在察覺徐徒然的存在后，它也明顯怔了一下。

　跟著就見它的目落在了徐徒然的石矛上。

　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鐵簽。

　再看了看正被徐徒然拿石矛的黑熊尸。

　“……”不知是不是徐徒然的錯覺，這只大白熊似是僵在了原地。

　再下一秒，就見它兩手向上打開，抱著的烤串啪啪掉了一地，它卻連撿都顧不上，抱著腦袋轉就跑！

　徐徒然：……

　張口剛想說些什麼，又見大白熊捧著臉頰跑了回來，一手擋臉，一手飛快地在地上了幾下，撈起兩烤串后，再次跑得頭也不回，落葉四濺。

　徐徒然：…………

　“尷尬了。”嘶了一聲，“我覺得它肯定誤會了什麼。”

　因為就在對方捂臉逃跑的瞬間，腦海中又響起了增加口口值的聲音。

　……不過算了，管它呢。

　徐徒然無所謂地低下頭去，又將大黑熊尸周圍的落葉檢查了一圈，確認無法撿到……不是，是找到更多線索以后，便沒再管它，轉離開了。

　又往前走了幾千步，靠著小花時不時地糾正路線，徐徒然終于隔著樹木，瞧見了茶室的廓。

　相比起展品都長到外面來的“樹博館”，這個所謂的茶室，看上去要正常許多。一棟小巧的兩層建筑，似是用木頭搭建而，屋頂上蓋著綠的瓦片，遙遙看去，像一顆巨大的花椰菜。

　徐徒然是從建筑的后面繞過去的。過窗戶，可以看到茶室的二樓還坐著不人——至于是不是真的人，這就不確定了。

　沉片刻，沒有急著上前，而是先將手中托著的銀盒子蓋起，整個兒塞進了包里。又用兩指頭，將坐在肩膀上的小花拎了起來。

　“這里面可能有大熊在值班。”低聲對小花道，“你先躲一躲。我打聽完況就把你放出來。”

　小花的葉片明顯蔫了下去，卻還是聽話地點了點頭。徐徒然松了口氣，一邊夸它乖一邊打開了背包——給小花安排的是單獨一格。里面沒有任何銀盒子在。只是不知為啥放了一堆藥瓶，正琢磨著要不拿出兩個來騰地方，卻見小花主地跳了進去，兩片葉子抱離它最近的藥瓶，很放松的樣子。

　徐徒然：“……？”

　“行吧，你樂意就行。當心別到自己啊。”徐徒然說著，拉上拉鏈。又下外套，將手中的石矛包起，用扎頭發的橡皮筋固定，方繼續往茶室走去。

　繞到了建筑的正門，進去一看，一樓大廳只有一只大白熊，站在柜臺后面，正在百無聊賴地摳手指玩。徐徒然試探著走了過去，詢問起茶室的運營規則。對方只懶懶抬頭看一眼，指了指柜臺上面著的一張紙，低頭繼續魚扣手。

　只見紙上寫著兩行字：

　【1.本茶室全天二十四小時營業。茶水免費。自助暢飲。】

　【2.夜后，請勿在二樓就餐區逗留。】

　……夜？

　徐徒然想到外面雖被樹冠遮蔽，卻依舊顯出明的。略一思索，轉往二樓走去。

　樓梯也是木質的，踩上去時會有輕微的晃。徐徒然順著樓梯一路來到二樓，抬頭一看，心登時“哇哦”了一聲。

　幽暗線，可以看見二樓的影，幾乎坐滿了桌位。但若再仔細一些，就會發現，這些“人”，實際著詭異。

　一不，毫無聲音，肢畸形，四肢細長得過分，皮像是干掉的樹皮……

　哦，不對，它們就是樹皮。

　徐徒然又走近些許，終于看明白了。這些坐在座位上的，全是用木頭制的人偶。表面糲，連樹皮都沒有削干凈，作卻是十分生，仿佛真的在吃飯用茶一般，反倒更顯古怪。

　這些木偶臉上都沒有五，但徐徒然在從它們旁邊走過時，卻總有種被注視的覺。不過腦的那個“危險值”并沒有響，也就沒有太當回事，自顧自在二樓兜了起來，想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個留下線索的“13940”。

　這本來不是什麼難事。然而茶室線不足，木偶的存在更是遮蔽視線，徐徒然一時沒注意腳下，從不知道誰的腳上踩了過去，腦立刻有聲音響起：

　【恭喜您，獲得兩百點口口值！】

　徐徒然：……？

　垂下眸子，看看被自己踩著的“腳”，又側過頭，看了看旁邊端坐的木偶。

　略一思索，徐徒然又試探地踩了下去。

　【恭喜您，獲得三百點口口值！】

　喲，還帶漲的啊。

　明明是“危險值”的提示，但不知為啥，徐徒然察覺到這波漲價后，第一反應卻不是警覺，而是本能地抬起腳，又往下用力踩去——

　只可惜這回踩了個空。右腳重重跺在地板上，發出砰的聲響，再看那個木偶，已經若無其事地往旁邊挪了挪，與徐徒然的距離瞬間拉到兩人寬。

　徐徒然：“……”

　猶不死心，抬手朝著另一個木偶了過去。眼看手指就要到對方的臉頰，一個縹緲的聲音，忽然飄了過來：

　“你別它們。它們會生氣的。”

　徐徒然：“！”

　立刻直起子，循著聲音的來去。視線在無數木偶的遮擋下兜兜轉轉，終于鎖定了那個坐在角落的人。

　，長發，個子偏高。正一人坐在最不起眼的位置。因為線問題，徐徒然看不清的面目，卻能明顯到對方上散發出的沉穩氣度——一種長者才有的氣度。

　遲疑了一下，走上前去：“你好？”

　“你好。”那人溫和地應了，“先坐吧。不要擔心。現在這里很安全。”

　“現在？是因為還沒有‘夜’嗎？”徐徒然問道。

　“嗯。現在這個時間點，距離夜還早。”子溫聲答道。

　說話時聲細語的，聲線卻是偏向。徐徒然應了一聲，在對面坐下，一面借著有限的線打量著，一面試探地開口：“我是在看到你留下的信息后，找過來的……”

　對方很有耐心地聽說完，方接口：“請問是銀盒子裝的嗎？還是藏在石子路上的？”

　原來石子路上也有嗎？

　徐徒然怔了一下，回答道：“是盒子里的。”

　“哦，好的。那你稍等下啊。”對方說著，從隨的水桶包里取出了一柄手電筒和一本本子，就著手電筒的，開始一頁頁翻起來——從徐徒然的位置，看不清那本子上寫的是什麼，但可以看到上面麻麻的，全是字跡和數字，還有一道一道的斜杠。

　那人的視力似乎很不好，臉湊得離本子極近，看了一會兒，估計是覺得麻煩，將手進了服側——徐徒然想當然地以為是要掏眼鏡，沒想到對方卻是從服里取下一枚針，輕輕放在桌上。

　徐徒然借著手電的看過去，只見那枚針上是一行大字：【我視力不好。】

　……所以，這樣的針，戴著的意義是什麼？

　徐徒然心里冒出問號，另一邊，子摘下針后，閱讀果然順暢了不，很快就再次出聲：“銀盒子……哦，找到了。對，我是埋過這個。不過時間已經隔得遠的了。”

　說著，拿出一張地圖，將下方的編號給徐徒然看：“13940。地圖的編號。”

　徐徒然點了點頭，順口道：“你的圖似乎和我的不太一樣。”

　只見人拿出的地圖上，所標明的建筑比徐徒然的還多三個。徐徒然的圖上只有“樹博館”和“茶室”。而人的圖上，則還有“辦事”、“行刑場”和“蟲子博館”。

　而蟲子博館再往前，則同樣全是標著問號的地點了。

　“有些地方，親自去過了，自然就解鎖了。”子不不慢地回答道，“看來你不是我要等的人。你和那些黑熊通過了嗎？好好說的話，它們應該會讓你回去的。”

　徐徒然：“……”

　通……暴力通算嗎？

　“我問過它們。它們沒有正面回答能否讓我離開的問題。所以我不太信任它們。”徐徒然遮掩道，又有些好奇，“你怎麼知道我不是你要等的人？”

　“在這兒待了很久的人，至會再解鎖出一個地點。”人輕點地圖，“沿著石子路一直前行，是能平穩達到‘辦事’的。能不能被送出去，看那里員工的態度就知道。像我就不止一次地被它們轟出來過。”

　人聲音平穩，聽上去沒有半點惱怒：“如果像我一樣被長久困在這兒的話，肯定同樣也曾在辦事過壁。而你，看上去本沒有去過。”

　徐徒然：“……”

　也是哦，正常人一般好像都是會先沿路尋找出口的來著。

　“嗯，我確實是今天剛進來的。但出于某些原因，我已經很確定自己無法通過正常途徑出去了。”徐徒然略一思索，說了實話，“剛巧我又發現了你留下的東西，所以才想過來問問。”

　“這樣……”子若有所思地點頭，“好巧，我前一段時間也遇到了一個新來的孩子，進來之后又出不去。最近這種事的頻率似乎變高了不。”

　“前一段時間？”徐徒然心中一，“大概隔了多久？”

　“不確定。待久了時間概念會模糊。”子上這麼說，卻還是再次翻開自己的本子，往前翻了幾頁，“據我的記錄，是在三四天之前。”

　“那你知道是為什麼無法離開嗎？”徐徒然好奇道。

　“如果知道的話，現在我大概率不會坐在這里了。”子輕笑了下，收起本子，“好了，談談你吧。你有什麼想問的嗎？相遇就是緣分，我會盡可能地回答。”

　“……呃，那先謝謝你了。”徐徒然沒想到對面這麼大方，反倒愣了一下，略一沉，想起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請問大黑熊在何種況下能被殺死呢？”

　子：“……”

　……？

　似是被徐徒然給問懵了。默了幾秒，突然笑出了聲。

　“抱歉，這個我真不知道。我從沒試過……我沒那個膽子。”一邊輕笑一邊搖頭，語氣中出幾分無奈。

　徐徒然卻是一愣：“什麼，‘沒那個膽子’？”

　“黑熊能喚起恐懼。而且是那種會讓人喪失所有斗志的恐懼。如果是茶館以南區域的黑熊，我或許還有直面的勇氣，再往北，我就只有逃跑的份了。”子嘆了口氣，深深看了徐徒然一眼，“我倒是佩服你，居然還有問出這種問題的勇氣。”

　徐徒然心說自己何止敢問，錘都上手錘過了；想了想又補充道：“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曾在路上看到過大黑熊的尸，所以……”

　這話一出，對面卻是愣了：“大黑熊的尸？在哪里？”

　“就……茶室的后面，大概三千步的地方。”徐徒然沒想到反應那麼大，眸輕轉，又補充道，“不僅是黑熊的尸，我還看到過怪的尸。被一石矛釘在樹上。”

　“石矛……”子面沉思，眉頭擰得更，“更奇怪了。”

　徐徒然：“？”

　“你說的那種石矛，我見過。只有‘行刑場’那邊才有。”子再次打開地圖，指給徐徒然看，“‘行刑場’是專門用來死強大怪的地方。那里的黑熊會專門配著石矛，用來對付怪。行刑場以南的黑熊，都是沒有這種裝備的。”

　徐徒然糊涂了：“可這石矛和鋪路的石子，不都是一個材質。黑熊無法上石子路，卻能使用石頭武？”

　子微微頷首，語氣肯定：“行刑場那邊的黑熊，手上會多一層紅的。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但這應該就是只有它們可以使用石矛的原因。”

　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