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黑熊變白熊？

　這頭楊不棄還在震驚于徐徒然的思路, 那頭某些人已經很有興致地開始盤算整個計劃了。

　首先，據之前的經驗, 這事絕對是可行的。唯一的問題就是該如何下手。畢竟這里不比外面，大黑熊每層都有。單抓也得注意地點，萬一一個不小心，讓對方搖來一窩人，那就尷尬了。

　楊不棄對此倒是有些經驗：“這里的大黑熊也都有各自的活區域，不是自己的范圍，除非有同伴明確求救, 否則不太可能特意跑過去看。”

　換言之，只要能設法卡在死角, 同時盡量放輕靜, 應該可以避免其它黑熊的注意。

　他當時設法單獨對付一只黑熊，用的就是類似方法。不過他那會兒的況還不太一樣——他是在反復的纏斗中, 一點點將對方手上融掉的。對方直到完全失去后才反應過來，中途也沒有表現出任何求救的意愿。

　甚至在失去后，它也只是將石矛換到了另一只手, 十分冷靜地轉離開——但按照徐徒然的做法，對方會不會求救就很難說了。

　“懂了。就是在套麻袋之前得先堵。”徐徒然若有所思地點頭, “另外，我們需要一個餌。”

　大黑熊總不可能自己跑來送頭。總得有什麼將它引到埋伏圈的。

　徐徒然自無視了正靠著坐著努力修復自的楊不棄, 將手進了背包里, 一個一個道地開始檢查——毀到全是裂的狐貍擺件和本質就是尸的泥塊自然不用說了，唱歌筆和其他東西也不像長了腳的樣子。翻到筆仙之筆時, 楊不棄忽似想起什麼似地, 一手指了過去。

　“我對這東西有印象。”他看向徐徒然, “我記得它能飄……”

　【飄你個頭。】沒等他說完, 筆仙之筆就開始吐泡泡，【沒見我重傷未愈啊，拿頭給你飄。先說好，別修我啊，誰修我我跟誰急。】

　……不是，也沒人說要修你啊……

　楊不棄被堵得一怔。徐徒然嘖了一聲，沒好氣地將筆拎了起來：“再嗶嗶信不信直接把你丟出去。”

　筆仙之筆：【……信。】

　寫完這句，筆仙之筆便陷了沉默。楊不棄見狀，主道：“算了，你別急。等我腳好了，我去就行。”

　說完目落在了旁邊的蹦蹦跳跳的小花上，想了想又道：“用這個其實也不錯。反正它本來就是派這用場的。”

　徐徒然一楞：“什麼意思？它本來是干嘛用的？”

　“這個，是我當時被追殺時急‘’的。”楊不棄不知想到什麼，表不自覺地帶上幾分尷尬，“我想隨便弄個什麼東西，引開那些黑熊。就試著往那朵花里灌注了生命力。”

　花……花的來歷他不是很想提。總之，因為這花本就是他的產，又被他灌注了生命力，因此而有了相當的活，能跑能跳，也能自己逃命。

　“不過我當時也是第一次弄，所以沒掌控好力道，本來只是想做一個能引走追兵的短暫生命，沒想到這東西一下跑那麼遠，還蹦跶到現在。”

　楊不棄說著，出一指頭抵上小花的花朵，將它再次推遠了一些：“反正也不是什麼很了不得的東西，意外罷了，拿去當餌也不心疼。”

　“瞎扯。”徐徒然道，“雖然是個意外，但這不還好的麼。還實用。而且它可啊，你看這葉子，多翠，綠油油的，像你。”

　楊不棄：……

　不過目前看來，確實沒有比這小花更適合的餌了。徐徒然出手掌，將主跳進來的小花托起，思索片刻后再度看向楊不棄：

　“對了，類似的花，你還有嗎？我是說沒有灌注生命力的那種。”

　想起之前在外面看到的那些破碎小花，現在想來應該都是楊不棄的產。楊不棄聞言卻是一僵。

　“沒……沒有了。你問這個做什麼？”

　“哦，就想看不看能不能量產一下？我估著等等可能還需要別的餌。”徐徒然如實道，“沒事，沒有算了。”

　楊不棄：“哦……”

　他心口稍松，頓了幾秒，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緒涌了上來。

　他沒騙徐徒然。他上現在確實不會再產出那種小花了——實際在他進行刑場后，還是有陸陸續續產生的，只是他怕引怪注目，都主理了。

　而在徐徒然出現后，那種小花，以及它們出現時所伴隨的痛楚與瘙，卻是真的再沒有出現過了。

　楊不棄其實也不太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但他模模糊糊地，記得有這樣一種說法——人類在異化怪的那一瞬，它所呈現出的狀，實際和他當時的執念和緒，都有極大的關聯。

　想要力量的，會長出利刃；求食的，往往會擁有大肚或是巨。自覺有罪的，上會帶上永久的糜爛傷口，因崇拜邪神而了歧途的人，外在多會呈現與所信神明相似的特征。

　而他在異化的那一刻，又是因為什麼而獲得了這樣的狀，又為什麼在見到徐徒然之后，那種狀自然而然地消失了？

　楊不棄不愿意細想。有些事，想多了反而讓人難。

　他面無表地低頭，看著自己如蚯蚓般蠕再生的須。另一頭，徐徒然的問題已經推進了到了下一階段：

　“那你的生命力灌注是只能針對自己的產嗎？別的東西可以嗎？”

　“……普通的東西，肯定不行。”楊不棄下翻涌的緒，抬頭看，“只能是那種自有力量殘余，但又不備活的……”

　“也就是說，可憎的尸可以。”徐徒然準做出總結。

　楊不棄略一思索，點了點頭。又補充道：“但是太大的不行……我懷疑正常尺寸可能也有困難。”

　“懂了。”徐徒然了然地點頭，轉而拿出一個銀盒子，遞到楊不棄的面前，唰地打開，“那像這種鴿子蛋大小的呢？”

　楊不棄：“……？”

　他垂眸往盒子里看去，發現里面還真放滿了鴿子蛋大小的——

　碎塊。

　*

　又十分鐘后。

　二樓。

　一株頂著花朵的植招搖地沿著走廊跑過，一路跑一路高舉著葉片蹦蹦跳跳，仿佛春日里的一只花蝴蝶。

　這只蝴蝶功吸引了對面大黑熊的注意。后者提著石矛，搖搖晃晃地趕過來，小花見狀，立刻沿著走廊一路奔跑，影眨眼就消失在了走廊盡頭。

　大黑熊不明所以地跟了過去，直到看到一扇打開著的電梯門。門一個半樹人正頭頂著那朵張揚的小花，沖自己客氣地微笑。

　大黑熊：“……？”

　眼前的況對它來說稍微有些費解。雖然不太聰明，但憑借著敏銳的本能，它還是迅速收住了腳步，跟著笨拙地抬起手中的石矛——

　要遭。

　楊不棄見狀，臉上笑容瞬斂，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本來是想著電梯封閉好才選在這里，沒想到這家伙遠比他們想得要警覺，它本就沒打算進來，反而還想利用長柄武的優勢限制他的行！

　不僅如此，就在那熊捅出石矛的瞬間，布偶頭套眼睛的部位，兩點紅蹭地亮起——盡管楊不棄立刻防備地閉上眼睛，腔仍像是被某種東西狠狠擊中。一種莫名的恐懼登時在他心底翻涌開來，仿佛被打翻的墨水瓶，瞬間染黑了一大片意識。

　所幸他也不是全無準備。一截樹枝早在大黑熊出現的第一時間就已經纏上了它的大短，這會兒他也顧不上什麼神穩不穩定的問題，憋著一口氣就將人往電梯廂里拖。幾乎是同一時間，一層厚厚的冰繭覆上了大黑熊握著石矛的右手，藏在電梯門側的徐徒然終于沖了出來，一手按住大黑熊揮的石矛，另一手舉著坨泥塊，直接就往大黑熊臉上拍！

　出自混輝級的泥團，一旦直接接，就會立刻導致嚴重的混效果。徐徒然在使用時沒忘戴上塑膠手套，前一秒泥剛手，后一秒立刻反手下劈，去奪黑熊手中的石矛！

　不想黑熊將石矛攥得死，用力扯了兩下，石矛沒奪出來，反激得黑熊嗷嗷了兩聲。徐徒然臉微變，也顧不得搶東西了，當即轉和楊不棄一起使勁，死命將個大黑團子往電梯里薅——

　一時間，黑熊臉上的泥塊、腳上的韌樹枝齊齊發力，頭腦暈暈乎乎間一個踉蹌，總算是被兩人使勁前拉后推地弄進了電梯里。徐徒然眼疾手快，立馬關上電梯門，一邊關一邊又抄起自己的那石矛，徑自就往黑熊胳膊上！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那層的保護，徐徒然矛尖都進去了，那黑熊卻依舊跟不知道痛似的，死活不肯撒手。恰在此時，楊不棄終于從黑熊的神攻擊里緩了過來，見狀立刻用雙手夾住了黑熊手中那舞的長兵，同時向后靠在電梯廂壁上，腰上生出細細的枝條，牢牢在墻壁，以免被黑熊大力甩飛。

　還好黑熊此刻正在混狀態，行遲緩，雖說死抓著石矛不肯松，但掙扎的力道，反而沒那麼大。

　楊不棄暗暗松了口氣，迅速轉向徐徒然：

　“我控住它了！你先手！別急著搶東西了！”

　徐徒然：“……”

　“誰搶它了？我這是在解除敵方武裝……”下意識反駁了句，作卻是極快，眨眼便轉到了大黑熊后面，將自己那石矛橫在電梯門口，轉手出好幾枚針，接二連三地往大黑熊背上扎去。

　“我很缺”、“我是廢”、“我想躺平當咸魚”、“我不想活了”……

　一枚枚帶字的針，似是一張張扎心的標簽，刷刷刷地深深扎進布偶裝里。布偶裝的布料糙且厚，徐徒然扎針時又刻意調整過角度，都是豎著斜向下扎的，雖然看著晃晃悠悠，實際卻是穩健得很，一時半會兒本掉不下來。

　也不知道究竟哪些針能夠起到漂白作用，只能憑覺挑了一些。所幸這些似乎真的有作用——在大黑熊笨重的扭中，它的仿佛真在一點一點變淡。

　而之所以說是“仿佛”……是因為它這淡得，也不是很明顯。

　起碼徐徒然是覺得不太明顯。差點以為自己的計劃失敗了，都開始琢磨要怎麼殺熊滅口了。還是楊不棄因為角度問題，率先注意到大黑熊頭頂的變灰了。

　由此看來，計劃應該是功了——接下去，他們只要等著就行。

　然而等了一會兒，徐徒然坐不住了。

　“這不對吧。上次它變得沒這麼慢啊。”反手又往黑熊背上扎了兩枚針，邊扎邊奇怪，“難道是行刑場的英抗比較高嗎？”

　楊不棄搖頭表示不知，很快就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你這個混道效果能有多久？”他問徐徒然，“能撐到它變化結束嗎？”

　現在他們能控住黑熊，很大程度是因為它正在混狀態，神志不清。萬一這效果提前結束，黑熊再次恢復戰斗力，楊不棄又扛不住它的神攻擊，事就很大條了。

　徐徒然顯然也意識到了這點，抿角，開始不住思考為什麼這回大黑熊變化會慢，又要如何延續對這家伙的控制——思索片刻，果斷打定主意，從包里掏出個銀方盒高高舉起。

　管它是因為什麼，砸就完事了。能把對面砸懵我就贏了！

　徐徒然篤定地想著，正要將手中盒子掄上去，忽聽盒子“格拉格拉”一陣響——神古怪地看了眼手中銀盒，眼神出幾分茫然。

　我這還沒砸呢，你咋自己先彈起來了？

　放下手中舉著的盒子，盒里的東西似有應，格拉格拉響得更急。徐徒然心中微，退開些許，打開盒子，只見里面正躺著那支唱歌筆。

　它這會兒正努力在盒子里彈著，生怕徐徒然注意不到它似的。

　這幾個意思？

　徐徒然懵了。站在黑熊另一側的楊不棄也有點懵。頓了兩秒，才聽他不太確定道：“它……是不是，想讓你，用它？”

　他這話說著，自己都覺得有些離譜。他雖然記憶模糊，但對這種靈異道還是有些整印象的。這種東西對人類最友善的態度就是答不理，在這種危險的況下，裝死看戲才是它們的常態，怎麼還有主請纓的？

　他看不明白。

　但不明白歸不明白，楊不棄不認為這個不知來歷的東西會故意在此時搞事。畢竟尚未解封，徐徒然一出事下一個倒霉的就是它——不過困是真的困。

　而就在他困的當口，徐徒然已經當機立斷，彈指在后立起一層冰墻以免聲音外泄，同時摁下了那支銀筆上的按鈕。

　流暢人的老歌旋律瞬間從筆中傾泄而出：

　“你總是心太，心太……獨自一個人流淚，到天亮……”

　徐徒然：“……”

　楊不棄：“……”

　大黑熊：“……？”

　歌是很好聽，唱得也很人。問題是，似乎完全沒什麼用啊？

　徐徒然耐著子聽了十幾秒，眼見大黑熊半點反應沒有，不由深刻懷疑起這狗東西是不是只是想趁機嘲諷自己。

　“你最好給我個合理的解釋。”用兩指頭將還在放音樂的唱歌筆拎了起來，語氣冷漠，“不然我現在就把你給丟出去。”

　反正現在沒記憶，不心疼！

　唱歌筆：……

　《心太》的樂聲戛然而止。停頓一秒，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旋律又從里面傳了出來：

　“想唱就唱！要唱得響亮！就算沒有人為我鼓掌……”

　徐徒然：？

　放完一句，又切：“如果能有你們和我一起唱……這歌聲加倍的嘹亮……”

　徐徒然：？？？

　眼見這筆還要再切歌，一旁的楊不棄忽然悟了。

　“說起來，這是支卡拉OK筆，對吧？”他向徐徒然確認，“就是很早前那種，能用來唱歌的筆？”

　徐徒然微微挑眉，心頭浮出不妙的預：“所以？”

　“這種道，有的得用對方法才能出效果的。”楊不棄繼續道，似是察覺到徐徒然面不善，聲音逐漸緩了下去，“它或許是想讓你唱……”

　徐徒然：……

　默了幾秒，神復雜地看了看手里拎著的銀筆，又看了看另一手的銀盒，似是在思索繼續用盒子上去砸人的可行。

　一直在包里不敢探頭的筆仙之筆熬不住了，噗嚕嚕地吐出幾個墨水泡泡：

　【既然能用就趕用吧！這種關頭不會坑你的！那坨泥快撐不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