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平安到家的時候, 吱已經把冶煉爐壘好了。

　剛壘上的爐子還是半干的，為了防止干裂，還需要再晾上幾天才能用。

　旁邊那幾個沒有親媽的孩子, 正在鋪草窩，看大小形狀不像是給他們自己鋪的, 并且，這是在景平安劃出來的領地范圍里, 也不是他們能來鋪窩的地方。

　吱聽到腳步聲, 回頭見到吱在看縛和遠鋪窩，笑著解釋：“他們今天去河邊割草了, 給我們送了些過來。山里的舊窩還能住一住，就能靚和飆先鋪一個, 以免夜里睡地上涼。”

　魯魯族人聽不懂們說話, 但對自己名字還是知道的，再看倆盯著剛鋪的窩說話, 立即明白過來，臉上都帶了幾分笑意。

　景平安跟遠的。這小哥們兒特別勤快機靈, 以前天跟在后面當保鏢兼苦力, 沒幫到水邊下草簍撈魚。帶著遠、虹出門，基本上就是自己意思地背個超小號背簍, 東西都是由虹和遠在背, 活也是他倆在干, 只需要負責指揮就好了。

　湊過去，問：“你們割草不怕危險呀？”外面的那些年人可都懶著不愿去呢。

　遠無語的，但對著安，態度非常好。他笑著說：“用你教的方法，不危險。”瀑布上游住了那麼久, 天天跟安一起下簍子，聽念叨，學了特別多的本事，河邊草叢里容易藏獵，小意思。

　他們以前下簍子，也得下穿過草叢才能到水邊。安教他們先扔石頭，再用長矛砸，這打草驚蛇，先把草里藏的危險趕走。

　至于水里的危險，那都是水出來捕獵。他們在割草地方稍遠的上游下簍子抓魚。簍子里碎魚、臟之類的東西，帶著很重的腥味，很容易就把周圍的小魚引過來。如果是抓小魚，等魚網差不多，就趕提簍子上來，不然，等聚集的小魚多了，大魚、大型水就該過來了。

　他們為了割草，就不用提簍子，讓聚集的小魚群把大魚、水都引走，他們再往水里扔幾塊大石頭，水下的東西驚，要麼跑走，要麼發怒躍出水面。這樣他們就能知道這里能不能割草了，有危險水守著的區域，且是能上岸的，那自然是離遠點了。要是水下只是些大魚，又被嚇走了，就可以割草了。

　景平安道了謝，告訴遠：“你們沒時間壘圍墻，趕趁著那些大人還在懶，把周圍的木柴都來，用木柴在草窩周圍圍一圈，再把空隙用混有柴草、草木灰的泥糊上，照樣能擋風，對抵猛也有一定的效果。圍土木墻的時候，注意留出燒篝火和囤柴的位置。

　山崖族人一直覺得是在違大圍墻，怕累死們，覺得干不過來。確實干不過來，所以，安排的本不是建土墻，而是土木墻。

　當初在樹上的建造土房樹屋方式，在現在，依然可以用。

　讓魯魯族建泥墻，那是魯魯族有那人力建那樣的墻，對食和柴和消耗比山崖族更大，還要供應給山崖族換資，自然是要省著木柴用。

　遠的眼睛一亮，激地猛點頭。這方法好！他們這窩孩子雖然人小力氣小，搬柴的力氣還是有的，太大的柴搬不，挑小一些的抬回來也行的。往樹枝隙里糊泥這種事，更是個個干了的。這樣的話，過冬前，他們就能把墻建好，再加上草棚頂，就有了遮風擋雪的地方。

　他高興地對縛說，“我們回去就跟虹商量，明天就開干。”

　縛說，“好。”想了想，喊了聲：“安。”又指向遠篝火旁的那些族人，不解地問：“為什麼不告訴們是建這樣的墻？”

　景平安指指自己的口，手指在心窩輕輕點了點，說：“們的心不好。我們要一起干活，大家都干活，才能有好屋子住，飽飯吃，不愁木柴炭火，這樣我們才能都活下去。”

　遠和縛都認同這觀念。縛懂了，說：“懶的人，不給們分東西。”

　景平安說：“我教你們的是比食、木柴更加珍貴千萬倍的本事。我送你們一條魚，你們吃完了，就沒有了。我教你們怎麼抓魚，你們就有源源不斷的魚吃。可們，學了我的本事，不僅不謝我，還要用我教親媽和大姨做出來的弓箭、長矛來對付我，想搶我的東西，甚至剛才想殺我。不知道恩記好，反而兵戈相向的人，我不會要。們不再是我的族人。”

　回頭，看向縛和遠，說：“你們記得我和大姨的好，送柴草來。我謝你們，告訴你們怎麼建圍墻的方式。這樣，我們多了柴草，你們多了圍墻，是不是都好起來了？”

　遠和縛一起點頭。是這樣的！

　景平安指向遠，說：“們不干活，來搶東西，就會像綠族那樣。”說完，扭頭去安排跟來的幾個魯魯族人。

　遠和縛聽到綠族，瞬間想起當初懸掛在樹上的那些人頭，想起吱和步斬殺綠族時的形，嚇得臉刷地一下子白了，也明白了安的意思。

　他倆看到多了兩個魯魯族人，便把窩鋪得更大了些，鋪好后，這才回去。

　遠跟虹從夏天到秋，一直湊在一起跟在景平安的后，天天相，好得比跟固更像一個媽生的。他見到虹，便把剛才安的那番話，告訴了。

　虹說：“如果他們來搶安，我們去幫忙。”

　縛惡狠狠地掄起手里的長矛，做出兇狠的拼命樣，說：“搶安就是搶吱。”不會放過他們的。

　遠指向后的那群娃，“帶上他們一起。”首領都給他們做了弓箭，固都能草狐、草狼了，也是能有點用的。

　虹忽然想到一點，說：“萬一們不去搶安，來搶我們呢？”

　遠的表瞬間驚悚。

　縛的臉也變了。

　三人意識到自己比安們更危險，立即決定，明天趕先建圍墻，把圍墻建牢固點，多造點弓箭武，長矛也要囤一些，再把那幾個小娃娃也訓練起來，讓他們勤練箭。

　……

　景平安在經過分散開的族人聚集點的時候，對們的反應都看在眼里。

　一樣米養百樣人，相這麼多年，對山崖族人的習也算是有一定了解。一個五歲小娃娃，哪怕想給那些年的山崖族人上思想課，他們也不會聽，觀念習都已經養，改不了。哪怕一時能改，用不了幾個月便又故態復萌。

　要建立一個能夠安居樂業的村子，原本是想帶著族人一起的，也想著山崖族的陋習能改。

　可如今，想起那句老話，江山易改，本難移。這個族群，比起綠族，未必好多。

　大姨當了山崖族人那麼久的首領，肩膀傷了，便只能自生自滅了。如果不是遇到和親媽，只怕現在已經沒了。

　山崖族人來搶劫，蒙的耳朵被大姨用弓箭掉塊，嚇跑了。之后，山崖族人見到們滅掉綠族，嚇著了，也讓富裕的生活所吸引，投奔過來。大姨收下們，教們本事，帶著們干活，躲過火災。結果們過上幾天不愁溫飽的日子后，便又是怎樣的態度？

　首領自己去打的獵，自家囤的皮，山崖族人也當族群的財產，盼著分。陶泥是族群的公共財產，泥工隊做陶土、陶時，大姨可是給們安排了食供應，給們照顧了孩子的。因為已經分了陶，目前大家要用到陶土的地方不多，便想著留在那里，誰要用便自己去取，結果呢？一散伙，族里的陶土就讓泥工隊的人理直氣壯地全占下了。大姨和親媽不當首領不到一個小時，連陶土都不讓倆取了。親媽竟然拿著果子去換陶土！

　今天有人見到路過，竟然拿弓箭搭弦上了。

　景平安自認沒有干過任何對不起們的事，掏心掏肺的，換來這個結果。要是忍這口氣，就不姓景！

　不過，發脾氣是沒有用的，事，得一件一件來。

　景平安把四個魯魯族人安置好，便找到吱和步，說：“冶煉爐還得過幾天還得用，工期太了，等不及。河邊的冶煉爐那里的柴、鐵礦石都是我找魯魯族換的，你們明天過去那邊煉鐵打造幾把斧頭、鐵錘、柴刀回來。”

　吱想起去取陶土遇到泥工隊遇阻的事，問：“如果金們不讓我們用呢？”

　景平安說：“那就讓靚和飆們去把鐵礦石和木柴都搬回來，你倆把冶煉爐和鐵匠臺砸了。這些東西，們原本就只有使用權，并不是屬于們的。”

　第二天，大清早，景平安給四個魯魯族人安排了兩個人挖井、兩個人搬柴的活，便抱著呱，跟著親媽和大姨，去鐵匠窩棚。

　們幾個到窩棚時，見到兩個鐵匠、兩個冶煉匠已經帶著孩子把窩棚當了家。現的窩棚，不僅有草棚頂，還堆積著大量木柴、木炭和鐵礦石，不僅能遮風擋雨，還能借助柴堆、炭堆，抵一二猛。遇到猛來襲，往柴堆隙里一鉆，也是能躲一下的。站在柴居上，居高臨下，上面還有棚頂擋住，猛想跳起來撲殺，比在平地上難多了。

　這里，確實是個安家的好地方。

　冶煉爐也是剛開爐沒幾天，但因為產量穩定，煉出了不生鐵錠，還鑄了幾把鐵錘，讓景平安給魯魯族拿去采鐵礦石用了。打造了幾支鐵矛，吱、步、景平安、蒙、縛、虹、遠，再加上狩獵隊一分，沒了。

　其實，按照族群使用工來說，還差很多鐵要打。

　這會兒，冶煉爐和鐵匠臺卻是熄著火的，連爐子都冷了。

　四個工匠帶著各自的孩子，正圍在篝火旁，拿木炭烤著火，吃水果，旁邊的地上，扔著碎骨頭。們看到吱和步過來，立即知道們的來意。們看見吱造冶煉爐和鐵匠臺了，可是，剛壘起來的還沒干，用不了。

　金過去，笑瞇瞇地說：“你們，取陶土，果子換的。我們，不缺果子，干換。昨天魯魯族，送了安，好多。”

　景平安躍到柴堆上拍著，問：“那你們是不是忘了這些鐵礦石、木柴全是我讓魯魯族送來的，是我用我家的、我大姨和我媽親手編的草簍子、藤筐跟魯魯族換的。”

　這話說得幾人愣了下。

　和站起來，說：“這些是族群的，你們不是首領了，不是你們的了。”

　景平安輕輕笑了笑，說：“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和覺得安雖然在笑，但是眼神和表都有點嚇人。再看只有步和吱過來，安邊還跟著個呱，明顯打不過們四個，還得顧慮到小娃娃，膽子又足了，把剛才的話又說了遍。

　景平安的面很平靜，說：“我從來沒見過哪家員工，因為拿工資在車間里干了幾天活，就能像你們這樣理直氣壯地霸占廠子。”

　員工？車間？廠子？講的是什麼？

　兩個鐵匠和兩個冶煉匠面面相覷。

　冶煉匠練站出來，說：“安，你們不是首領了。如今我們四個在族里的地位最高，我們是可以把你們逐驅走的。”指向旁邊的生鐵錠，說：“我們能打造鐵，就能召聚族人，趕走你們。我們不趕走你們，已經很客氣了。”

　吱：“……”

　步：“……”

　倆下意識地扭頭看向對方，都在對方的眼睛看到了震驚：這是瘋了嗎？

　山崖族原來的山，現在讓游魚族占了。這片領地，早就歸了步了。倆收容了山崖族，山崖族這是想侵占倆的領地了。

　景平安從柴堆下跳下來，說：“行，你們把族人召集起來，看是不是要趕我們幾個？”

　想看看，還能有多山崖族人念們的好，還是為了眼前的一利益就能翻臉不認人。有那麼多的事要做，沒有那麼多力時間跟這些人反復消耗。

　景平安了聲：“大姨，媽。”帶上倆走了。

　在回家的路上，遇到搬柴的兩個魯魯族人，上前比劃道：有山崖族人不想干活，想霸占我的東西，甚至有人想殺我，如果們攻擊我，你們要保護好我。

　兩個魯魯族人震驚得都張圓了，愣愣地飛快點頭。其中一個比劃道：誰，我現在就去撕碎。

　景平安說：待會兒你們就知道了。

　頓了下，又叮囑道：如果打起來，你們一定要進到們的人堆里打們，這樣們的弓箭就發揮不了用。

　山崖族人用的都是長弓，拉箭擺的弧度大，得手臂整個擴展開，在很近的范圍里，拉箭的速度是快不過揮長矛、揮手臂的速度的。大姨和親媽是例外。小時候經常蹲樹上練箭，大姨和親媽要保護，得時刻防著邊的毒蛇、毒蟲、蜥蜴，近的目標，那是以孩子的生命安全為代價練出來的。可即使是以倆的箭，在近距離的時候，也不會拉弓，而是以弓弦去勒對方，弓砸對方，箭刺對方，或者是直接腰刀作為攻擊。

　以山崖族人的格，一旦讓魯魯族人近，只能被碾。

　待完兩個魯魯族人，便繼續往家里方向去。

　兩個鐵匠、兩個冶煉匠，抱著孩子，繞開們幾個，去往山崖族分散后的各個隊伍。

　景平安掃了眼們，便收回了視線，邊走邊對吱和步，問：“們為什麼會覺得，你倆不當們的首領，就等于是把所有的東西都白送給們？包括領地。”自己主撂挑子不干，跟被新首領打敗可是兩回事。

　吱說：“們可能是已經忘了這是我們占下來的領地，們是投奔過來的了。”和竟然連驅逐們的話都說得出口，還覺得可行。

　步這會兒想明白了，說：“我們的山。有山，們有過冬的地方。離河近，取水，打獵都方便，就能過冬了。泥工隊之前就進過山，已經看好了。”

　景平安看看親媽，無語可說。

　吱沉默了。這確實是。以前當首領時，每年冬天沒有食時，便會有族人向發起挑戰，最終都被打敗。

　景平安回到家后，又把同樣的話待了挖井的兩個魯魯族人。

　這剛說完，就見到蒙跑過來找吱：“金、和們想要聯合大家，讓你們出山給大家過冬，好多人都同意了。如果你們不答應，會趕走你們，甚至可能……”是真的急了。族群訌，還是向吱和步發起挑戰，想什麼啊。蒙想到去挑戰吱，就覺得缺了一塊的耳朵疼，眼前冒出來的這姐妹倆剁綠族人腦袋的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