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第184章（捉蟲）

注意到陳老漢的目,石恕生連忙回過頭，“瞧我，歡喜得差點忘了帶來的客人了。”

“老哥哥,我給你們介紹下，這是我相識的兩位后生郎，這位是顧昭,這位是孟風眠。”

視線一轉，他又介紹道。

“這是我結拜的異姓老哥哥，陳厚財陳大哥。”

顧昭笑著點頭,“老爺子好。”

孟風眠將手中的匣子遞了過去，“小小心意,還請笑納。”

陳厚財接過，照例到自己旁邊婆娘的手中，瞧著顧昭和孟風眠一人，熱道。

“好好，石老弟相識的后生郎,那就是我自家親親的后生，不客氣，不客氣,來了這兒，就跟自個兒家一樣,隨意,隨意哈。”

“老爺子盛,您先忙，我和我大哥隨意走走就。”

顧昭和孟風眠往旁邊走去。

不斷的有鬼客到來，大家伙兒和石恕生老爺子一樣，穿一簇新的紙,臉上帶著鬼特有的青白之，邊卻勾一道笑意，飄著腳來了。

說是喜慶，卻也滲人。

陳夫人打開匣子，金一下便折出來，帶著耀眼的芒，心下一慌，連忙闔上匣子，抱著那花梨木的匣子，著就來尋陳厚財了。

“老爺子，老爺子，這兒，這兒說話。”

陳夫人將陳厚財拉到一邊，將匣子捧出，快言快語道。

“那兩位后生郎的禮著實是重了些，老婆子我瞧了，眼睛晃，心也跟著晃，這這，當家的，這禮要是收了，會不會不妥啊？”

匣子被打開，只見里頭是璀璨的金銀，除此之外，還有蓮花元寶，這蓮花元寶可不一般，上頭漾著功德金。

這等東西，只有那等有功德，有大造化的人，他們誠心為亡者祈福，折出來的才沾染上功德金。

這樣的蓮花元寶，對鬼的修行也是大有裨益的。

陳厚財也是一驚。

“這禮是重了。”

雖然心都跟著瞧晃了，不過，陳厚財倒是個厚道的老頭兒鬼，他思量了兩下，闔上匣子。

“老婆子你等等，我去問問石老弟，這兩位生人是什麼來頭。”

“好好，你去問問。”

陳厚財尋到石恕生，將事兒一說，最后道。

“石老弟，這倆后生郎的禮，著實重了些，這——”

“哎，老哥哥莫憂，只管收著！”石恕生拍了怕陳厚財的手，左右瞧了瞧，見無人注意這邊，這才低了聲音，小聲道。

“我之前不是和你說過，我前幾年遇到了個胡來的娃娃，跳到我的棺木里我裳，還說不著調的話。”

“嗐，可把我氣壞了！”

“喏，就是這顧小郎予了我金山銀山，你說的那可口香火，就是他燒給我的，至于另一個，他和我也是頗為有緣，是親近的后生郎！”

陳厚財倒一氣，這事他記得，這麼說，那顧小郎是一位道長？

他驚疑了一下，想著自己一家是良民鬼，倒是放下心了。

和惡鬼不一樣，像他們這樣老實的鬼，有時認識些道長也是好事，按人間門的話來講，他這樣，也算是道上有人了。

想通了這些，陳厚財拍了拍石恕生，欣不已。

“好老弟，難為你想著哥哥我了。”

“客氣客氣了。”石恕生樂樂呵呵，“老哥哥平日對我的好，我都記在心里呢。”

兩個老漢子互相拍著手，說了幾句己話，陳厚財便去尋自家婆娘，讓放心將東西收好。

另外，他也代老婆子，得和家里人也說說，這是有本事的生人，莫要對兩位貴客胡鬧，勢必要讓兩人開開心心的赴宴，再歡歡喜喜的離開。

……

鼓樂被奏響，此鬼炁森森，秋風里打著旋吹來，嗚咽幽鳴，紅燈籠搖擺，紅綢飄飄，顧昭打量了下這番景致，頗有興致的和孟風眠說道。

“還熱鬧的，你瞧，前頭站著的那個，應該是大舅哥吧，這一裳，多喜慶啊。”

孟風眠：……

再喜慶，青白的臉在燈燭映襯下，還是有幾分滲人的。

孟風眠是個玲瓏心思的，在顧昭帶著他瞧了幾熱鬧后，就知道顧昭的心思了。

這是瞧自己才出修羅道，死了幾年，凡間門還是老樣子，于他卻是是人非，想讓自己歡喜一些呢。

孟風眠輕笑了一聲，灰眼翳好似都染上了一分笑意。

……

有了陳厚財的代，陳家眾鬼倒是不曾來捉弄顧昭和孟風眠兩位生人。

其他賓客登門做客，想著主家的面子，同是貴客，不好生事，更是按捺住了那喜好捉弄生人，蠢蠢的心。

有時控制不住了，也只是吊下舌頭和眼睛，怪笑一聲，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

顧昭一概置之一笑。

鬼就是這樣，心中越怕，它嚇人嚇得愈猖狂，見人無于衷，慢慢的，它自個兒也覺得沒什麼意思了，就徑自飄去別的地方了。

是以，坊間門有云，鬼有三技，一迷一遮三嚇。

……

鬼新郎還未來，宴席還未開始，索無事，顧昭瞧了瞧這一的山勢，和孟風眠閑聊道。

“陳家這一是家族墓葬，風水倒是還，是蔭蒙子孫的好風水。”

“怎麼說？”孟風眠不懂這些。

顧昭：“你閉上眼睛，莫要以眼瞧這一，屏氣凝神，以心來知，對，就是這樣……”

孟風眠依著顧昭的話，再睜開眼，這一燈籠搖搖，紅綢飄飄的宅子褪了去，視線里，只見秋草枯，一株青松下，是連片的墓碑。

墓碑有了年歲之，有白石雕刻的，大多數卻是用一塊木板做碑，上頭鑿痕以墨字描繪，風雨腐蝕，木質的墓碑有了破損的痕跡。

眾鬼便是穿梭在這一的墓地之上。

孟風眠的手了。

這一份熱鬧，委實滲人了一些。

顧昭指著這一墓地，解釋道，“風眠大哥，你瞧，這一墓地沒有明堂，陳老爺子和他夫人的墓在后，子孫在前，在風水中，這樣的墓葬做攜子蔭孫形，意為祖宗蔭蒙，子孫后代步步高升之意。”

“當初，你的那塊墓地就不一樣了，藏風納水，山龍水龍匯，關鍵是明堂開闊。”

“那種墓，是自個兒逍遙快活的福意，你瞧咱們石老爺子，小日子過得倒是頗為快活……唔，說來也是有緣，那塊地還是你自己選的呢。”

孟風眠詫異：“我自己選的？”

這事他怎麼不知道？

“嗯，你自己選的，當初走到那兒，你就不肯走了，我扔了筊子，筊子一正一反，說明你可喜歡那地兒了。”

顧昭將孟風眠死后登山的事說了說。

孟風眠聽了哭笑不得。

鑼鼓聲起，鬼炁喧天，兩人心神松了松，瞬間門，此不見墓碑連綿，倒是見宅子平地而起，唯一不變的，就是宅子大門前的那棵老松了。

顧昭瞧了瞧孟風眠，心道。

果然，還是要出來走走，瞧瞧熱鬧，這樣才不會死氣沉沉的。

……

陳宅鼓樂連天，陳厚財夫婦樂呵呵的招待著一個又一個到訪的親朋好友。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寒暄一番后，客人宅，陳厚財瞧了瞧天，踮了踮腳，面有著急之，一把拉過旁邊的大兒，鬼音幽幢。

“吉時要到了，你這妹婿怎麼還沒來？”

陳家大兒陳和寬有些富態的面上也是著急，“快了吧，興許就在路上了。”

陳夫人寬，“莫急莫急，再等一會兒，如果人還未來，咱們讓寬兒過去瞧瞧。”

陳老漢不痛快，“瞧什麼瞧，沒得還以為我家兒恨嫁呢，要是吉時過了，我瞧就是他心不誠！”

“既然不誠，這親，這親不做也罷！”

說完，他恨恨的摔了袖子。

陳夫人氣急，“說什麼胡話呢！”

這死老頭，犟脾氣又犯了，給大兒使了個眼，讓他扶著父親去旁邊坐著，瞧了瞧天，打定主意，再等一會兒，這迎親的隊伍要是還不來，就讓寬兒過去瞧一瞧。

“來了來了，新郎接親來了！”

這時，鬼群中倏忽的響起了一聲歡喜的高呼聲，大家伙兒齊刷刷的看了過去。

迎親的隊伍來了。

陳夫人大喜，陳老漢瞧了瞧時辰，吉時未誤，他別別扭扭的別開頭，被陳夫人一拍，轉過頭瞪了一眼，陳夫人一點也不懼，跟著瞪了回來。

陳老漢心里的氣反倒被這一瞪給瞪沒了，他哈哈笑了一聲，面上重新掛上了笑容，回過頭，同樣歡喜的振臂一呼。

“鼓樂，鼓樂！”

“大聲點兒，迎親的隊伍來了，大家伙兒歡喜一點，熱一點兒，今晚請大家吃頓好的！”

“好嘞！”有好熱鬧的鬼大聲喊一聲。

瞬間門，這一鑼鼓的聲音更大聲了，只見秋風呼呼，燈籠搖搖，月都朦朧了幾分。

顧昭歡喜：“新郎可算來了，等拜了禮，咱們就能吃席了。”

孟風眠忍不住失笑。

顧家阿弟一直說吃席，等一會兒真上了桌，還不定會筷子呢，就是湊個熱鬧，圖個喜慶罷了。

顧昭視線跟著瞧向迎親的隊伍，這一瞧，當即咦了一聲。

“怎麼了？”孟風眠問道。

顧昭：“瞧到人了。”

是人，不是悉的鬼，孟風眠順著顧昭的視線看去，能到，迎親隊伍里有好幾氣息和鬼不一樣，那些氣息倒是和他們的一樣。

看來，隊伍里混了一些世之人。

……

迎親的隊伍越來越近了，只見新郎穿一紅袍，前一朵大紅花，騎著一匹白馬，春風得意的過來了。

旁邊，人甩著帕子，里不住的說著吉祥話，邊一個人痣也活潑的跟著上下。

后頭，轎夫抬著大紅的花轎，行進間門，鼓樂飄飄。

一群鬼當中，裴一清嚇得臉發白，他的拽著韁繩，腳步踉蹌，偏偏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和眾鬼一樣，邊勾一道僵的笑。

“大，大人，這下該如何是好。”

被他喚做大人的是個頭發花白的老者，五十好幾六十模樣，他坐在大青驢上，背上背一青包裹，聽到裴一清的話，嘆了口氣。

“裴大人不知，老夫又怎麼會知？”

他環顧了一眼周圍，只見周圍一片的紅，前頭的宅子也是紅燈籠高掛，彩綢飄飄，那兒，方一家高高興興的準備迎親，任誰看了，都覺得是喜慶熱鬧的場景。

前提是，大家伙的腳別不著地。

鬼親，他們到鬼親了啊！

老者，也就是江治睿江老大人嘆了口氣，神郁郁。

“這事都怨我，要不是我貪快，一意孤行要走這條山道，咱們就不到這事了。”

“裴大人，要是老夫先一步走了，你放心，老夫一定會死皮賴臉的加他們，憑著我這三寸不爛之舌，勸他們放你走的。”

他一把住膛背著的行囊，了，不厭其煩的代重任。

“這鑰別丟了，你逃了命，明兒就帶著它去祈北郡城，尋那郡守學政，好好的瞧瞧，封的匣子有沒有被過，一定要一切無事，方可將卷子印下，知道沒？”

末了，他嘆了口氣，聲音沉沉，膛卻直了。

“我等死了不要，萬萬莫要誤了萬千學子，這秋闈，定要順順利利的才好。”

裴一清啼笑皆非，“還不若我先大人一步死了呢，我護著大人就好。”

江治睿不以為意的點頭，“不錯不錯，你先死了，也要記得護著我，咱們相互有個照應，萬萬不能同時死了，記住了嗎？”

想了想，他覺得還有些不放心，又繼續道。

“死了后也別懶惰，別留皮囊，著就要出來護著我，知道沒？”

裴一清：……

見裴一清沒有應聲，江治睿的嗓門提高了好一些。

“聽到了沒，裴大人！”

“聽到了聽到了！”裴一清更心煩了。

那廂，顧昭耳朵靈，將這兩人談話的容聽了個清楚，忍不住笑出了聲，側頭和旁邊的孟風眠笑道。

“這位老先生，說話倒是有意思。”

孟風眠點頭，“聽他們話里的意思，這位老大人，他應該是祈北秋闈的主考了。”

顧昭算了算時間門，表哥他們的鄉試是初九開始，今日都初五了，這兩大人是來得遲了些，難怪翻了山想要抄小路。

只是運道不好，夜里時候，竟然到鬼娶親了，不知什麼原因，如今還被裹挾在了這迎親隊伍里了。

很快，顧昭和孟風眠便知道了，這倆大人為何被鬼新郎帶著了。

……

“今兒是我家妹子大喜的日子，我陳家兒，嫻雅大方，更有沉魚落雁之貌，如此品貌兼備，新郎要是沒點什麼，可不好將我這妹子討回去了。”

“對對，這話在理！”

大家伙兒熱熱鬧鬧的喊聲助陣，在裴一清和江治睿眼里，這些鬼臉青白，邊勾一道僵僵的笑意，大聲喊起來時，鬼音幽幢，重重疊疊，一大紅大綠的裳，下一瞬，好像就要朝他們撲來。

更嚇人了。

“好！拿我弓箭來！”

新郎喝了一聲，接過后頭小廝遞來的弓箭，只見他一個用力，弓弦拉滿，下一瞬，箭矢猶如流星一般飛過，直擊門庭的靶子，正中紅心，饒是心神張驚懼的裴一清和江治睿兩人都眼睛一亮，忍不住道了聲好。

“好好！新郎威猛！”

眾鬼齊喝，鬼炁喧天。

氣影響，裴一清和江治睿的心神都不免一，有種神魂飄飄之，子都跟著輕了輕，好似要去了那沉重的皮囊。

孟風眠暗道不好。

這兩人的狀態，倒是有些像他當初生魂鬼道的狀態，他現在瞧過去，能瞧到他們上的重影，和他們一道的隨從也是一般模樣。

孟風眠手中的彎刀一震，有殺戮之炁溢散而出，一瞬間門，喝彩的眾鬼莫名的覺得心中一寒，熱鬧的場景停滯了兩息。

然而，裴一清幾人的生魂還是在離和未離之間門。

孟風眠的眼神黯淡了一刻。

他手中的刀，終究是殺戮之刀。

下一刻，只見顧昭手訣一翻，一道元炁化作流，纏上了那道殺戮之炁，在《太初七籖化炁訣》的功法下，紅的兇意被化去，變得和。

一紅一白的炁息纏綿，猶如飄揚在清風中的綢帶，倏忽的一，拂過裴一清和江治睿，以及他們帶來的一干隨從。

瞬間門，神魂穩固，神思清明。

顧昭回頭瞧了一眼孟風眠，笑了笑。

“白太素，紅又太艷，這樣剛剛好。”

孟風眠怔了怔，他的目落在顧昭上，眼里是自己不曾察覺的平和和溫意。

……剛剛好嗎？

那廂，裴一清只覺得神一爽，耳朵的疼痛都緩了緩，下一刻，他視線一轉，終于注意到鬼群中，有兩個人的裳瞧過去像布的。

一位公子穿白，長發披散，面如冠玉卻又沉靜，生了一雙灰的眼翳。

此時，他的目落在旁邊那人上，而那人，此時正瞧著自己，眉眼含笑，還揮了揮手。

裴一清心道，怪哉，怎麼覺得這人有些眼？

下一刻，他眼睛瞪大了。

“顧，顧，顧……顧昭！”

“呵呵，是我，裴公子，多年未見，近來可好。”

裴一清聽到一道聲音落在自己耳朵旁，他抬頭朝驢上的江治睿一看，只見他還愁眉耷眼的，顯然，這道聲音只落在自己的耳朵里。

他想說不好不好，沒瞧見他都混在了結鬼親的隊伍里頭了麼。

下一刻，裴一清好似想到了什麼，了拳，肅容的朝顧昭點了點頭，眼里都是堅毅。

顧昭在這，想來應該是這鬼親有什麼古怪之，他萬萬不能道破他道人的份，以免壞了大事。

是以，裴一清沖顧昭搖了搖頭，示意他很好，還能堅持住，讓顧昭不用擔心他。

顧昭不解：“裴公子在搖頭，不想要我帶他過來，這又是何意？”

孟風眠遲疑了下，“可能，他們和咱們一樣，也是準備吃席的吧。”

他們是方的賓客，這裴公子幾人，很可能就是男方的賓客了。

顧昭：……

兩人說話的空檔，新郎收了弓箭，抬腳走到裴一清和江治睿面前，拱了拱手，鬼音幽幢又甕沉。

“兩位大人一瞧就是飽讀詩書的模樣，我吳東弟是個人，耍耍手上功夫還，這詩作對，那是生前死后都沒開了這個竅。”

這話一出，群鬼中有哄笑聲傳來。

吳東弟不以為意，“相逢就是緣分，今兒我請一位來，就是想要一位幫我做個對子，誦幾首詩，陳家姑娘是我珍視之人，亦是我岳父岳母掌中之寶，詩詞彩了，喜宴熱鬧了，面上有面子，更能風風的進我吳家門。”

說完，他一抱拳，鄭重的又行了個武夫禮。

裴一清：……

江治睿：……

原來，帶他們過來，是要添一份熱鬧的嗎？

顧昭更放心了。

風眠大哥說得對，裴公子幾人也是被邀請來吃席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