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然對蒙靜說道:「此事你不用擔心,我會料理。」
蒙靜一聽,頓時張了一下。蒙靜小心翼翼地問道:「二姑,這位韓姓老爺,他的來歷莫非有蹊蹺。」
宋安然笑著說道:「這位韓姓老爺名你韓,來歷並不蹊蹺。他是已經過世的祖母的娘家人,論關係,我們要他一聲表兄。
不過這位表兄現在在承郡王府當差,父親嫌他有辱斯文,所以這幾年都沒怎麼和他來往。今天他上門來,肯定不是單純的賀喜。十有八九還有別的事。」
頓了頓,宋安然又對蒙靜說道:「安平那裏,你也不用擔心。安平是白,沒有功名,又無職,韓就算想利用他,能利用的地方也十分有限。」
這話明顯是看不起宋安平,在宋安然的眼裏,宋安平儼然連利用價值都沒有。
可是蒙靜沒有生氣,更沒有覺著到了輕視侮辱。宋安平沒本事,沒有利用價值,這是大家公認的。蒙靜自己也心知肚明。宋安然只是將這層紙給捅破了而已。
蒙靜笑著對宋安然說道:「二姑說的對,是我白擔心了。」
宋安然抿一笑,說道:「弟妹放心,我這就派人去將安平找回來。至於韓那裏,我也會親自料理。」
蒙靜趕說道:「實在是太麻煩二姑。二姑有什麼差遣,儘管說一聲。」
宋安然笑著說道:「替我招呼好眷,就算是幫了天大的忙。」
「二姑放心,此事包在我上,肯定讓眷們賓至如歸。」
宋安然含笑點頭,命人去找韓宋安平,將二人分開。
不管韓有什麼目的,都不該算計到宋家人頭上。此舉,讓宋安然分外厭惡。
韓被請到中庭廂房,心裏面有些忐忑,不過很快又鎮定下來。
宋安然命人先晾著韓。過了半個時辰后,宋安然才起去見韓。
韓等得焦急,見到宋安然那一刻,衝口喊道謝天謝地。能見到宋安然,韓明顯很激。
韓不等宋安然質問,率先說道:「安然表妹,我之前找上安平表弟,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宋安然笑了笑,說道:「韓表兄有什麼苦衷,不妨說來聽聽,我洗耳恭聽。」
韓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回過神來。韓對宋安然說道:「不瞞安然表妹,我找上安平表弟,就是為了驚安然表妹,希安然表妹能夠出時間來見我一面。」
宋安然嗤笑一聲。
韓心頭張了一下,事已經做了,就沒必要給自己糊面子。丟臉的不丟臉的,韓一腦全都說了出來。因為韓很清楚,想要得到宋安然的諒解,甚至是幫助,就必須做到坦誠。
坦誠,是他和宋安然談話的基礎。如果一開始就對宋安然瞞他的真實用意,只會適得其反。
韓告訴宋安然,他之前求見宋安然不,這才退而求其次去找宋安平。以韓對宋安然的了解,宋安然得知此事後肯定不會坐視不理。果不其然,宋安然終於肯出面見他。
雖然手段卑劣了一點,可是好用,韓想見宋安然的目的也達到了。
韓拱拱手,對宋安然說道:「安然表妹,之前做的不對的地方,還請你諒解。希你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將話說完。如果最後安然表妹還是不肯幫忙,我也無話可說。」
宋安然輕聲一笑,「韓表哥心積慮的想要見我,你著急?」
韓面有尷尬之。之後沉重地點點頭,說道:「是,我著急的。」
宋安然嗤笑一聲,「韓表哥為了見我,還真是心積慮。讓我猜一猜,你真正想見的人不是我,而是家父。只因為家父絕不可能紆尊降貴的來見你,所以你才退而求其次,跑來見我,對嗎?」
韓眼神躲閃,有些心虛。很顯然是被宋安然說中了心事。
宋安然接著說道:「而你之所以這麼著急,全因為承郡王,對不對?」
韓心頭一驚,接著又是一聲長嘆。韓說道:「果然什麼都瞞不過安然表妹。不瞞表妹,我今日的確是為了承郡王的事而來。」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看著韓,不客氣地說道:「韓表哥做了承郡王府的屬,果然忠心耿耿,一心為你主子著想。」
宋安然著重強調了『主子』兩字,諷刺韓好好的兩榜進士不在朝中做,卻自甘墮落,跑去做人家的家臣,真是丟人。
韓臉漲紅,顯然宋安然的話讓他很難堪。
韓定了定神,語氣無奈地說道:「表妹就不要笑話我了,我當初的選擇,那時候我也是沒有辦法。」
宋安然嘲諷一笑,眼神輕蔑。反問道:「韓表哥當初真的沒有辦法可想?要是韓表哥自己不願意,我就不信沈一帆還能著你的頭,強迫你去承郡王府做屬。
分明是韓表哥自己貪圖富貴,想走一條通天捷徑,才會接沈一帆的建議,心甘願的去承郡王府做屬。
如今承郡王府風雨飄搖,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翻船,韓表哥著急了,終於又想起了我們這些沒用的親戚。」
韓面很難堪。宋安然這番話,真的是一點面都沒留。偏偏韓還發作不得,只能連連苦笑。只因為宋安然說中了事實,韓連反駁的餘地都沒有。
韓著宋安然,盼著宋安然上留,好歹給他留點臉面。
宋安然笑了笑,「韓表哥,面子是自己掙的,可不是別人給的。」
韓腦門子冒虛汗,趕說道:「表妹教訓的是,的確是我不對在先。現在厚求上門來,實在是因為我已經無法可想。還請表妹容我將來意說明,幫不幫全在表妹。」
宋安然端起茶杯,吹了吹水面上的茶葉沫子,然後品了一口。
宋安然輕飄飄地瞥了眼韓,然後說道:「韓表哥,說說你的來意吧。你到底想為你的『主子』求什麼?」
韓趕說道:「表妹誤會了,我今日過府,不是為了承郡王,而是為了我自己。」
宋安然挑眉,有些意外。
韓接著說道:「不瞞表妹,這段時間我想了許多。我決定離開王府,不再做王府屬,我想重新回到朝堂,到六部歷練。即便只是八品七品的小小吏,我也認了。」
宋安然有些訝異地看著韓。
韓的表很認真,眼神特別的堅定,似乎真的經過了深思慮,才做出這個決定。
韓說道:「想要離開王府,回到六部當差,靠我一人幾乎是難如登天,終其一生也難以做到。唯有請表叔幫忙,才有可能功。我不敢奢求更多的,只求表叔和表妹能夠看韓宋兩家親戚分上,幫我一幫。」
宋安然有些驚訝,是真沒想到韓竟然是想離開承郡王府,重回六部當差。
一般況下,一個人一旦做了王府屬,也就意味著終為王府屬。就算升遷,也只能在王府部升遷,最多就是在吏部走個形式,做個登記。
做了王府屬,就等於終綁在了王府。如果伺候的是個太平王爺,王府屬也能太太平平的過一輩子。如果伺候的是個脾氣暴躁的王爺,王府屬的日子自然也不好過。
要是伺候的是個有大志向的王爺,結果要麼死全家,要麼就是一人得道犬升天,從龍之功妥妥的。要不了幾年,就能位極人臣。
總而言之,大部分況下,做王府屬都是一種沒有出息的差事。但凡有點抱負,有點關係的兩榜進士,都不可能去做王府屬。
韓為兩榜進士,跑去做王府屬,這在正統讀書人的眼裏,就等於是自甘墮落。
韓做王府屬,是沖著承郡王又朝一日有可能登上皇位,這在讀書人看來更是利熏心,妥妥的詐小人。
說到底,宋子期之所以不待見韓,就因為韓痛了宋子期讀書人的敏神經。
如今韓不想做王府屬,想回六部當差,實在是有些可笑。
想做王府屬就做,不想做就回六部,韓當朝堂是他家開的嗎?
宋安然不客氣地說道:「韓表哥是不是在異想天開?你當初離開,如今又想重回六部,韓表哥將朝堂當做了什麼?而且在本朝,還沒有一個王府屬能夠順利回到朝堂,除非你家王爺登上那個位置。」
韓臉微微變幻。
宋安然繼續說道:「韓表哥,當初你選擇了承郡王,就該堅持到底。改弦易轍,背信棄義,可不是為之道。
如今承郡王有了麻煩,正是你出謀劃策,好好表現的時候。你這個時候棄承郡王不顧,不怕別人爛你的脊梁骨嗎?
韓表哥可曾想過,就算你真的重新回到了朝堂,在六部當差,你還有前程可言嗎?別人一見到你,就會想起你過去為王府屬的份。
你說說看,哪個上峰敢提拔一個曾經是王府屬的員?換做是表哥,表哥也不會提拔這樣的人,對不對?
表哥,你現在只能一條道走到黑,或許還有轉機。這個時候背主,你這輩子也就徹底完了。」
韓臉劇變,青了紫,紫了白,十分彩。
韓咬牙關,眼神飄忽不定。
韓著宋安然,忐忑不安地說道:「表妹,你說的都是實。可是實未必有你說的那樣嚴重。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結果會怎麼樣。為了前程,我願意一博。」
宋安然嘲諷一笑,「韓表哥願意搏一搏,可是我不樂意陪著你博這一把。韓表哥,你自己都說了,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結果。
你現在就匆匆忙忙的棄承郡王不顧,萬一將來承郡王登上了那個位置,你該怎麼辦?
到時候承郡王肯定不會接納你,甚至還會秋後算賬。說不定幫助你的宋家也會吃掛落。韓表哥,你年齡不小了,做事能靠譜一點嗎?」
韓咬牙,「表妹真的認為我該繼續留在王府?可是我不甘心。表妹說承郡王有可能登上大位,可是他更有可能功敗垂。我不願意提別人陪葬,請表沒幫我。」
韓此刻將自己的功利心,赤的展在宋安然面前,沒有毫的瞞。
宋安然哼了一聲,「韓表哥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當初你選擇了承郡王,可沒有人你。如今你想後悔,想找退路,你覺著有可能嗎?韓表哥,朝堂不是你隨心所的地方,每一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承擔相應的後果。做出了選擇,就不要後悔。」
韓卻說道:「可是我真的後悔了。表妹,我求你將我這番想法轉告給表叔知道,好不好?如果表叔拒絕幫我,我也能死心了。萬一表叔肯幫我,好歹我還有一份希。宋表妹,我如今真的沒法可想,只能求你幫忙。請你幫幫我!」
韓站起來,對著宋安然躬行了一個大禮。
宋安然不為所。
宋安然盯著韓,輕聲問道:「韓表哥想讓我幫你,那你說說看,我憑什麼幫你?你有什麼資格讓我幫你?」
韓萬萬沒想到,宋安然說的話竟然如此的直白,如此的不留面。真的是將他的臉面撕下來丟在地上還不夠,還要踩上兩腳才甘心。
韓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他不能被憤怒影響,更不能被宋安然的態度左右。
韓對宋安然說道:「老實說,我沒有資格要求表妹幫我,更沒有憑仗讓表妹幫我。今天我之所以來,是抱著萬分之一的希,希表妹看在我們兩家的分上,高抬貴手,給我一個選擇。我激不盡。」
宋安然笑了笑,不客氣地說道:「韓表哥的激,對我而言分文不值。」
韓面灰白。看來他的打算是要落空了,宋安然是不可能幫他的。
韓腳下有些虛浮,實在是因為心思不定。
韓蒼白著一張臉,對宋安然說道:「宋表妹,今日是我莽撞了。非常抱歉,耽誤了你的時間。」
宋安然笑了笑,「韓表哥客氣,這點時間我還是得出來的。」
韓滿苦,對宋安然說道:「那我就此告辭。」
宋安然卻突然出口住了韓。
宋安然對韓說道:「韓表哥想要尋求出路,未必要離開承郡王的邊。」
韓一臉狐疑地盯著宋安然,不知道宋安然在賣什麼關子。
韓靜候宋安然的下文。
宋安然輕聲說道:「韓表哥留在承郡王邊,也是大有作為的。就看韓表哥怎麼選擇。」
韓先是茫然,當他對上宋安然的目,突然驚醒過來,明白了宋安然的言下之意。
韓驚訝地看著宋安然,不敢置信地問道:「表妹想讓我,想讓我繼續留在承郡王邊,做個細?」
宋安然笑了笑,說道:「細這詞實在是太難聽。換一種說法,表哥只是做出了一個正確的選擇。」
韓的表連連變幻,他真的沒想到,宋安然竟然有如此野心。竟然異想天開,想讓他回到承郡王邊做個細。
韓咬牙,表凝重地說道:「表妹,我不知道你有什麼目的。但是我還是要說,你這是在玩火,是妄想。我不可能替你賣命。」
宋安然挑眉一笑,「韓表哥這話說錯了。你不是在替我賣命,你是在為自己的前程打拚。你想要退路,我給你一個選擇。
你要是能夠抓住這個機會,就算將來承郡王這艘船沉了,我也有辦法保住你。韓表哥,你該知道從我口中說出來的話,從無虛言。
我說我有辦法保住你,就一定能做到。當然,要是韓表哥不屑同我合作,那就當我什麼都沒說過。當韓表哥走出這扇門,從此我們就橋歸橋,路歸路。」
韓冷哼一聲,甩袖離去。
宋安然似笑非笑的看著韓的背影。
當韓走到門口,當他的腳步即將出房門的時候,韓突然腳下一頓,停下了腳步。
韓回頭看著宋安然,心掙扎糾結,表複雜難明。
宋安然端著茶杯,面帶笑容,保持沉默。
韓張張,想說什麼,似乎又於開口。
宋安然依舊沉默不言。
韓咬咬牙,乾脆走回來,坐到原先的位置上。
韓小心翼翼地問道:「表妹剛才說的合作,能否同我詳說一下?」
宋安然挑眉一笑,「韓表哥想通了?真想和我合作?」
韓嘆氣,「事到如今,我已經沒有選擇。表妹肯給我一個計劃,我自然不能錯過。」
宋安然再次問道:「表哥不怕做『細』?不怕背上背信棄義的名聲?」
韓義正言辭地說道:「都是為前程打拚,為朝廷賣命,何來細一說,更沒有背信棄義。」
文人一張,死的都能說活的。這臉皮,這變臉的速度,宋安然還是極為佩服的。韓在場鍛煉了幾年,同當年剛來京城時候的模樣,已經大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