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若溎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話都到邊了又搖搖頭:“沒事,沒什麼。”而后轉跑了出去。
珞佳凝:“……”
所以說有個悶葫蘆的孩子真是愁人。
雖說他應該是為了不妨礙到的計劃而不開口講的,但這種“明知道你有什麼事兒瞞著我你卻偏偏不說”的覺,才是讓珞佳凝更加抓狂的事。
恰逢這個時候,張廷玉對晨姐兒的教學到了一個小階段可以稍微休息一小會兒,珞佳凝索找了張廷玉來問:“衡臣可知溎哥兒今晚上晚餐有甚安排嗎?我剛才說了要接晨姐兒回去吃飯,他顯得十分失。”
張廷玉也拿那個兒子很沒轍。張若溎不肯說的事,他這個做父親的也問不出來什麼。更何況,他也不是那種非要問兒子回答的脾氣,更是無法得知。
但他好歹知道張若溎這兩天做了什麼。
“溎哥兒前些日子好似在做一種果子酒。”張廷玉回憶著說:“前兩日他還和我說,想拿出自己新釀的果酒來與弟弟妹妹一同嘗嘗。我和他說,晨姐兒與元壽白日里不能品酒,畢竟還有許多功課要學。只能晚上淺嘗一點。今兒早晨他問了我一句,晨姐兒是用完晚膳才回王府嗎,我說是的。他便十分歡喜。不知道與這個有沒有關系。”
張若溎這時候言辭中的“弟弟妹妹”,其實說的就是晨姐兒和弘歷。
珞佳凝聽聞張廷玉這番話,不由納罕:“溎哥兒并不是喜歡飲酒的子,怎的就想起來自己做果酒了?”
“誰說不是呢。”張廷玉也很意外:“那孩子很有自己的想法,又是個悶葫蘆輕易不和我閑聊。不過我看他行事端正從不跑偏,就也隨他去了。只是他怎麼想的,我無法得知。”
珞佳凝覺得,孩子是一番好意想要邀了晨姐兒一起飲酒,如果非要打破了孩子的這番善意,反而有些得不償失。
畢竟今日早早來接晨姐兒,算是心來,并沒有提前知會張家一聲。
珞佳凝思量片刻后,輕聲道:“我本想著早點帶晨姐兒回去是讓你們更方便些,卻沒想過會打你們原有的安排,也是我自作主張了。既然他已經有了安排,我倒不如退一步。衡臣你與溎哥兒說,我家里臨時有事需得趕回去,不接晨姐兒歸家了。晚上讓他給我把孩子送回去。”
張廷玉一聽就知道,王妃是為了讓張若溎不那麼失方才如此安排的。
張廷玉笑著拱了拱手:“多謝王妃顧全犬子的一番心意,既是王妃特意全他,那我就不和王妃客氣了。晚上晨姐兒在我家吃完飯,我自讓溎哥兒坐了馬車送回去。王妃放心就是。”
珞佳凝笑道:“孩子在你這里,我沒什麼不放心的。倒是溎哥兒,小小年紀就為了我家孩子心那麼多,我是真過意不去。”
“他都十幾歲了,說親的年紀都到了,知道顧及晨姐兒和元壽也是應當。”張廷玉笑著說。
兩人略寒暄幾句,珞佳凝便坐車歸了家。
回到家后,珞佳凝遣了安福去問四爺有沒有回來,得知王爺今日需得傍晚晚膳前才能歸家后,看左右無事,就去了書房翻看賬冊。
鄂玉婉知道婆婆歸家后,便拿著府里的一個賬簿興沖沖往正院兒去。
剛剛走到半途,誰知半路里出來了個程咬金,卻是弘暉當路一攔擋在了的去路上。
鄂玉婉還惦記著有許多理賬的事要請教四福晉,便頭也不抬地輕聲說:“勞煩世子爺讓一讓,我得趕去見王妃才行。”
他就正好擋在了院門口那邊,想繞也繞不過去。
弘暉著自家媳婦兒俏生生的臉龐,不由地嗓子發干,溫聲道:“你多陪我一會兒不好嗎?今兒我特意回來早了一些,就想著還沒用晚膳的時候與你說說話。”
鄂玉婉這才抬眸朝他了過來,一眼就瞧出了他眸中的熱切。
鄂玉婉被年眸中的熾熱緒所驚到,不由自主后退了兩步,臉紅紅地說:“世子爺,您還是去您自己的書房念書吧。我去額娘的書房和額娘一起理理賬。”說著就想輕輕推他一把,然后自己跑出院子去。
誰知剛剛一手,就差點被弘暉窩在手里。
鄂玉婉趕忙后退了幾步,著急道:“你這是做什麼。”而后咬了咬,側低著頭小聲說:“你別這樣了。不然的話,不然的話……”
是真的怕出什麼事兒。
如今是國喪期間,是不能有孕的。
為了避免意外狀況發生,鄂玉婉主和弘暉分房而居。免得他一個氣方剛的年郎再沒忍住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萬一有孕了就真麻煩。
弘暉雖說素來沉穩,這些日子也有些急了。
看母親沒有留意到他們這邊,他就去牽自家媳婦兒的手:“今日我去你那邊歇息?”
鄂玉婉抬手拍掉了他的爪子,淡然自若地說:“今兒我跟著額娘一起查看賬冊,怕是不能伺候世子爺的。”
一聽又用自家娘親來堵他,弘暉頓時沒轍了,苦笑道:“哪有那麼多的賬冊要看。”又忍不住嘟囔:“額娘也真是的,都不放你歇息一日。原本府里的賬冊就是額娘看的,也沒見怎樣。如今非要讓你來看了。”
其實,弘暉是知道自家額娘無所不能的。
他從小看著母親理賬,自然明白區區一個王府的賬冊而已,對自家娘親來說不過是多一本的事兒,費不了多心思,因此他才會這麼說。
可鄂玉婉不知道。
剛才那說的那番大實話,鄂玉婉可不聽了。
這滿雍王府里,最敬重最戴的就是自家婆婆。試問滿京城里,有那個眷能像四福晉這麼能干這麼護著兄弟姐妹和侄兒們?又有誰能得了皇上和先太后的滿心贊譽?
也只四福晉可以做到。因為四福晉人好,所以值得那麼多的贊譽和那麼多的尊重。
鄂玉婉當初喜歡雍親王府,基本上這種好完全來自于對四福晉的喜歡。
聽聞自家夫君說起婆婆的壞話,鄂玉婉當時就不樂意了,瞪著弘暉說:“什麼額娘把王府的賬給我就是讓我累著了?額娘想培育我做家里主事的,你不樂意?”
弘暉幫忙辯解:“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就是那個意思!”鄂玉婉可半點聽不得旁人說四福晉的壞話,當即把自家夫君推到一旁,理都不理:“額娘那麼忙碌,每日里需要做的事那麼多,又要顧及王府,又要顧及宮里,還得想著店鋪的事,又得關心著弟弟妹妹的課業……你為長子不能幫額娘分憂解難也就罷了,我想幫額娘一二,你倒是埋怨起來了?!”
弘暉沒轍,被自家媳婦兒直接懟了個啞口無言。不僅哄媳婦兒和自己一起的“小心思”沒能功,反而落了一頓數落。
他趕忙為自己分辯:“你聽我說——”
可鄂玉婉滿心里都在替婆婆委屈著,哪里會搭理這臭男人?子一扭就往去往正院兒的方向去了,不搭理弘暉在后面的聲聲呼喚。
珞佳凝在自己書房待了一會兒,便見鄂玉婉氣鼓鼓的進屋。
不由笑了:“誰給我們婉姐兒氣了?和額娘說說,額娘幫你主持公道!”
鄂玉婉總不好在婆婆跟前說自家夫君的壞話,夫君再怎麼和爭執,那也是婆婆的兒子。
婆婆若是聽到了兒子說自己壞話,必然會傷心難過。不希婆婆傷心,也不希自己為一個挑撥離間的惡人。
阿瑪曾經教導過,做人不需要太過尖銳,能夠忍的時候就忍著。
鄂玉婉深吸口氣,微笑道:“也沒甚事,沒誰欺負我。只不過剛才走急了有些息而已。”
說著就去到了四福晉邊的那個桌子,把自己拿著的王府賬冊放在桌上。
珞佳凝何等聰敏?細細觀察婉姐兒的神,立刻把事猜出來了五六分,笑道:“肯定是暉哥兒剛才回府后直接找你,給你氣了。”
鄂玉婉沒料到婆婆那麼聰明,一時間不知道怎麼開口,愣了愣:“啊?”
“暉哥兒就那個脾氣,平時沉穩冷靜,一遇到和你有關系的事就了方寸。”珞佳凝寬道:“他雖然有時候在你跟前口無遮攔,其實心思不壞。而且他也不懂得哄人和辯解,勞煩你多多擔待。”
鄂玉婉何曾想過,自家婆婆為王妃還會用這樣和善的語氣來寬?
鄂玉婉一時間有些鼻子發酸,訥訥地說:“其實沒有。暉哥兒人很好,只是他對額娘有頗多誤解。”
額娘再能干,也還是個人。是人都有累的時候。
旁人都道雍王妃什麼事都做得來,游刃有余。可覺得,王妃其實是個很有閑逸致的人,若是王妃能夠多得一些空閑的話,能把日子過得更舒心。
為兒媳,不得自己多做一些,好讓婆婆多歇息一些。
覺得自己做的是對的,可是暉哥兒不懂得這種心思,的心里自然有些惱火,覺得他一來不懂得諒婆婆,二來竟然看不懂護婆婆的一番心意,這才有些惱了他。
現在聽了婆婆的寬聲,鄂玉婉愈發覺得婆婆才是這王府里最好最好的人,于是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信念。
“額娘放心,我會努力學好管賬的。”鄂玉婉認真地說:“不止這個,還有管理田莊,管理府里家仆,我都能做得好。我一定認真學。”
珞佳凝不知道小兩口發生了什麼,竟然讓婉姐兒如此鄭重其事。
有些心疼這個認真的小姑娘,含笑道:“好。你若是想學,我都一一教會你。只一點,多顧著自己的子,適當即可,千萬別累著傷了子。知道嗎?”
鄂玉婉用力點頭。
婆媳倆便在一起有說有笑地看起了賬簿。
晚上的時候,都已經用過晚膳了又過段時間,晨姐兒方才遲遲歸家。
其實以前他們幾個孩子跟著張廷玉讀書,也時常回來的那麼晚,有時候更晚,甚至偶爾還會借宿在張家。
畢竟張廷玉不是每日都休沐,上他需要當值的時候,便湊了晚膳前后的時間教導孩子們。這樣一來,孩子們回王府的時間便不確定了。
今兒晨姐兒回到家后,興致來到了正院里。先是在門口說了一聲:“額娘,阿瑪,我可以進來嗎?”
等到夫妻倆應了,就高高興興跑進來,一頭鉆進了四福晉的懷里:“今兒晚上我吃到了溎哥哥做的果酒。可真好吃,就是聽說有些上頭,先生不讓我多吃。”
胤禛笑著問:“張廷玉讓你嘗了幾盅?”
“兩盅。”晨姐兒樂呵呵地說:“先生說這個酒上頭,不可以多吃。但是,隔幾天的晚上,我還能再吃兩盅。”
而后,就開始高高興興描述起張若溎做這個酒的辛苦來——從選水果開始,一直到擱置幾天、什麼地方存放,都一一說了。
“溎哥哥可真厲害!”晨姐兒贊嘆道:“我前些日子說想嘗一嘗,他就做了出來。額娘?溎哥哥很厲害吧?”
珞佳凝狠狠贊嘆了張若溎一番。
晨姐兒心滿意足地離去。
等到的影消失在屋里了,珞佳凝著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又喊了門房的人過來,細問:“今日是張家公子送了晨姐兒回來的?”
“是。”門房的人恭敬道:“張公子親自送了格格回府。格格邀請他進屋坐一坐,他說時間太晚了,不方便打擾到王爺和王妃的歇息,又說他送格格回來本也是應當之事。”
珞佳凝又問:“那他送了格格下車便走了?”
“倒也沒有。”門房一五一十地說:“奴才們想要扶了格格下車,他不肯,他親自跳下車子扶了格格下來。然后他就站在車子旁,看格格進了府里的側門,這才自己上車回去。”
珞佳凝這便笑了:“行,你回去吧。”說著順手賞了門房。
胤禛看珞佳凝剛才那些問話頗為有意思,笑著打趣:“不知是什麼惹了我們王妃如此在意?”笑著拉了在旁一同坐下。
珞佳凝便道:“我在想顯哥兒的事。他如今大了些,還要不要找張廷玉啟蒙?”
胤禛剛剛看一直在問張若溎有關的事,以為的回答是和張若溎有關系的,卻不明白為什麼一下子轉到了顯哥兒的上。
但是,問的事正好他早已心中有數,順口也就答了。
“那是自然。”胤禛答得十分肯定:“跟著衡臣能保證孩子們品行端正不會走歪路。我也只放心把孩子給他來教。”
衡臣便是張廷玉的字。
珞佳凝道:“可惜七妹夫還在拼科舉,不然的話,讓顯哥兒跟著他啟蒙也不錯。”
“張廷璐比起張廷玉來,還是差了點。”胤禛笑道:“衡臣做事兒君子端方,而張廷璐稍顯溫不夠氣。說來道去,還是衡臣最好。”
珞佳凝聞言橫了他一眼。
就知道這家伙最看重的是張廷玉了,果然沒錯。
可是自家好幾個孩子,都給了張廷玉來幫忙教導,也真是把張廷玉當拉磨的驢了都不讓他好好休息。
“四爺這話說的,既然讓衡臣幫我們看孩子,總不能一點好不讓人衡臣沾吧?”珞佳凝放了語氣,特意與胤禛提起自己之前的一個想法:“你看把晨姐兒許給溎哥兒,怎麼樣?”
現在晨姐兒已經十歲多了,而張若溎已經十四五歲。
按照這個時代孩子們親的年齡來算,張若溎在這一兩年就得開始議親了。
這麼個年老的穩重孩子,又相貌堂堂,必然會被許多人家盯上。倘若不先把他定下來的話,指不定就被誰家給搶走了。
當然,如今是國喪期間,他們雍親王府必然會為老祖宗守孝一年,今年臘月前是不可能給孩子們提親的,但是過了今年臘月就能提及了。
珞佳凝也是怕張若溎會提前被旁人家定下來,所以探探胤禛的口風。
誰知胤禛聽了這話后,倒是猶豫起來:“溎哥兒是好沒錯,但是晨姐兒現在就打算著定下來許給他,會不會太早了些?”
其實胤禛當年在晨姐兒小的時候,看張若溎如此護著晨姐兒,也開玩笑般的說過等孩子長大后可把晨姐兒許給張若溎這樣的話。
但是這些年,伴隨著兒越來越大,越來越乖巧懂事起來,他反而是有些舍不得了……以作為父親的份來說,他看哪個臭小子都不夠好、都配不上自家兒。
即便張若溎已經是年輕人里的佼佼者了,相貌讀書人品都非常出眾,那也不行。
珞佳凝一看就知道胤禛是個什麼緣由不肯的,笑道:“我也不過是說說而已,若四爺覺得不合適,那我們再另外找。”
其實是認定了張若溎這孩子的,但現在這事兒也急不得。
現在還在為了太后的逝去而難過不已,今日只是借了話題順口朝著四阿哥提了句,免得往后忽然說起來相中了張若溎這個婿,再搞得他很抵。
現在就這麼一提,等到日后再說幾次,讓他慢慢習慣了,磨一磨自然答應下來。
珞佳凝對自家夫君十分有信心。但凡想要做的事,對著他多磨個幾次,一來二去的他也就反對不起來了。
看到四福晉那自信滿滿的樣子,胤禛猶豫著輕輕點頭:“那就日后再想哪家兒郎合適吧。”
他總覺得四福晉這副模樣好似是在計劃著什麼,而且很可能這個計劃還和他有關系。
然而他沒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