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勤政殿。

宣帝年紀漸增,白發約可見，此刻坐在龍椅上，神大不如前。宣帝一生,中規中矩,無業無過。

“這人啊，不能不服老,這兩年多虧了你和太子幫朕，朕才能口氣。”宣帝慨，看向下面的人,“域川,如今北邊胡人盯著東夏，這戰事不知何時會起，你得趕好起來。”

衛舒帶軍駐扎在北境,抵擋胡人時不時的擾，而衛凌把控朝政，東夏大小事由都要經他手。

將軍府一個兒子在外,一個兒子在,不得不讓人忌憚。

但宣帝不那樣想，衛舒子似衛海奉，只懂得帶兵打仗,沒那麼多心眼,而衛凌是他一手扶持起來的，這孩子有沒有謀逆之心他最清楚,衛家一家他很放心。

宣帝又道：“太子經事太，不穩重,朕想著等年前祭祀一事了了就將北邊軍務予他,他能有所長,域川你覺得如何？”

椅車上的人終于了眼皮，“此事圣上決定便可。”

“等太子能接手朝政，朕便搬到寶峰山去，當個撒手不管的太上皇。”宣帝出笑意，“域川啊，屆時你們可要相互扶持，好好護著這東夏萬里江山。”

衛凌沒有聲音，只低下頭，邊劃起若有若無的弧度。

宣帝以為他應下，又自顧暢想了一番太平盛世，衛凌默默聽完，臨走前將自己的行蹤稟報，“惠妃娘娘之前請了臣去給六皇子教導功課，臣既進了宮就順道去一趟。”

“去吧去吧，老六也是個皮的，你好好教教。”

白澤推著人出去，見他輕笑，忍不住問，“郎君為何如此開心？”

衛凌邊那麼多人，只有白澤知曉衛凌世，他剛剛雖然沒有進殿，但里頭的話他還是聽清楚了，那皇帝分明就是想讓郎君去扶持太子上位，怎麼郎君還這般高興？

衛凌斂了笑意，嗤道：“這皇位，不如讓我坐了算。”

白澤一凜，立馬看向四周，好在無人經過，沒聽到這要掉腦袋的話。

惠妃寢殿在皇宮西南側，名麗坤宮。

六皇子沈元吉現年十四，而當年太子十三歲立的儲。

沈元吉很與衛凌接，不過宮宴、狩獵祭祀這等大場合才會見上一兩面，因而在麗坤宮見到衛凌時十分驚訝。

不過他自是聽過衛凌事跡，也知曉宣帝對他的寵信，不得不畏忌，待衛凌簡單問禮后恭敬回，“衛大人。”

惠妃發話，“吉兒，你先下去。”

沈元吉離開，惠妃屏退無關人等，一個老嬤嬤給衛凌上完茶后站在后。

“衛大人剛從圣上那兒過來？先喝口茶罷。”

衛凌沒那茶，抬眼向雍容華貴的惠妃，能在宮里生存下來的人都不容小覷。

惠妃如今不僅穩坐四妃之首，還生了皇子，與寧國公主、皇后甚是親，其手段不可不謂高明。

“娘娘這般千辛萬苦讓我過來，就不必浪費時間了。”

惠妃飲了口茶，又用帕子按了按角，緩緩道，“衛大人不好請，可不得花些手段。”

原本不著急，可圣上已好幾回明里暗里出想要退位的心思，若是太子即位，那的吉兒是一點勝算都沒有了，潛心布置這麼多年，不能落空。

自衛凌從揚州回來就頻頻給他去信，可惜他都恍若不見，不能不想些辦法。

“長公主過世時聽聞衛大人告假三日守在靈前，長公主泉下有知定然欣。”惠妃慨然，“長公主兒孫滿堂，個個皆是人中龍，但偏偏最是疼你這個外孫，衛大人可知為何？”

衛凌聽了這一番話不聲，惠妃有些急了，斟酌一二后道：“先前寧國常來我這兒玩，后來才知從我這兒拿走了一份信”

衛凌垂眸冷笑，看了一眼白澤，白澤隨即從懷里拿出那封已經泛黃的信箋，“娘娘說的可是這個？”

惠妃一見那信，氣勢弱了幾分。

一時不知該氣沈娥不中用還是衛凌太過厲害。

當年宣帝臨幸荷娘一事無人知曉，荷娘與自己形相仿，面容也有兩分相似，醉醺醺的宣帝那夜便是認錯了人。

事后某夜宣帝突然與提起那一晚，完全沒印象，心道怕不是哪個小宮，這一查就查到了荷娘上。

可那時長公主與荷娘都想要竭力瞞下此事，便有心威脅荷娘為自己做事，畢竟皇帝最是聽長公主的話，只是后來荷娘不知所蹤，怎麼也聯系不上。

輾轉多年才知當年荷娘生下個孩子，而那孩子如今好好的養在將軍府。

那是皇子，一旦揭真相，吉兒就多了個與他競爭的兄長，不會干這種蠢事。

但誰曾想，衛凌越長越大，勢力眼看著就要越過太子，不能再坐以待斃。

信是主給沈娥的，本就沒有什麼信箋，全是偽造，上面只了大致經過與荷娘這個人的存在，未曾言明皇帝與衛凌的關系。

若是沈娥爭氣些，如今他們兩兄妹許會就一段佳話。

可惜，沈娥靠不住。

“娘娘真是藏得深啊。”衛凌嘲諷，“怎麼，娘娘眼下不怕了？不怕我搶了皇位？”

衛凌太過直接，惠妃面一凜，盯著他不放，好一會兒才鎮靜下來，“衛大人莫要胡言語才好。”

“呵，好一個胡言語。”衛凌勾，“娘娘想要什麼，不妨直說。”

事已至此，惠妃一副不再藏著掖著的模樣，“我與吉兒只求安穩度過一生，可如今外邦虎視眈眈，圣上又有意將皇位給太子，太子”惠妃憂愁，“那太子怎堪重用，他眼中最是容不下一顆釘子，他若即位，還不等胡人侵我們母子倆就要沒命。”

“長公主一過世，這世上只有我知曉這件事始末，我會如實與圣上言明當年真相，衛大人盡可去做你想做的事。我手里著這個消息，又想方設法尋你過來不過是想為吉兒求個活下去的機會。”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娘娘計謀高深，臣不得不佩服。”

“衛大人能力出眾，他日榮登高位，我與吉兒只想求一庇護。”

衛凌一點不信，冷眼去，“我若說，不呢？”

麗坤宮里銀炭噼啪作響，話語停下，但倆人間依舊暗流涌。

惠妃知道他不會輕易應下，將手里的湯婆子遞給后嬤嬤，有竹般道：“衛大人，人一旦有了肋，那便脆弱得不堪一擊。”

衛凌神瞬間凜若冰霜，厲聲道：“你敢！”

“我有何不敢，一個人而已，與吉兒相比算得了什麼？”惠妃幾近瘋魔，“噢對了，我不妨直言，若是吉兒一毫，那不會好過。”

“你對做了什麼！”衛凌憤怒與害怕織，無人發覺他握的拳頭微微抖。

“不過讓吃了些藥。”惠妃看一眼那嬤嬤，嬤嬤拿出個小瓷瓶，放在衛凌桌前，“衛大人，這是鬼督郵，服用后心智漸失，直至暴亡，至于解藥”

衛凌影在視野消失，后嬤嬤上前來，“娘娘，若是衛大人最后發現您是騙他”

“不騙他我還能有什麼法子，那人我們的人連都不能靠近，昨日派了四個死士才能換他主來一趟。”惠妃眼閃爍，“呵”一聲，“不過，倒是未曾想，他竟沒有一懷疑。”--

宋奾第二日醒過來時腦袋昏昏沉沉的，一會兒像是被塞進千斤鐵，頭重得不行，一會兒又似塞滿了棉花，飄忽忽的。

等意識逐漸清醒，想起下床，可子怎麼都不了。

挽翠著肚子進門，“二娘你醒了。”

“我”宋奾張了張，聽到嘶啞的聲音從自己里發出，“我怎麼了？”

挽翠連忙給倒了杯水，喂到邊。

宋奾喝了水仍是覺得不好，但心里記起昨日發生的事，忍著頭痛說，“挽翠，我得起來了，你讓小月進來。”

“二娘，你都病倒了，還起什麼起。”挽翠輕易將子按下，又給蓋好被子，“昨夜個回來就一直睡到現在，早上青姨過來時才發現二娘你發著燒，后來請了大夫又喂了藥，夫人一直在旁邊照顧著，剛剛才去歇息。”

宋奾有些迷糊，從被子里手往額頭探了探，果然還熱著。

外頭天朦朧沉，原還以為是早晨，“現在是傍晚？”

“嗯，二娘你睡了一天一夜了。”

宋奾登時直起子，“繡坊怎麼樣了，不行，我得去看看。”

挽翠急忙道：“繡坊的事有曹娘子邦大人他們理著呢，二娘你別擔心，沒事。”

宋奾哪管，就要下床找鞋子，那事拖得越久對繡坊和商會越不利。

可瞬間的起讓又是一陣眩暈，鞋子沒找著，反倒倒在了挽翠上。

“二娘，你再這樣我就去夫人了。”挽翠半是威脅半是不忍，扶著重新躺下。

宋奾緩過一陣，再次問：“繡坊怎麼樣了？”

“曹姨午后來過，說小二是服毒死的，在他家中找著了那藥，又查出他欠了一屁債，跟咱們繡坊一點關系也沒有。”

宋奾稍稍放心，不過這事發生得蹊蹺，那突然進門的客人和報信的人解釋不通，不能掉以輕心。

“挽翠，你讓曹姨再來一趟。”

“行，我讓龍泰去。”

屋子里已經燃上炭，窗戶開了條，宋奾過那隙看見簌簌飄落的雪花。

又下起雪來了。

覺得上悶熱得，微微將被子扯開一些，雙手放在上面。

宋奾靜靜躺了一會，回想著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以前開個小繡坊，安居一隅，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現在牽扯了商會，不再是一個人，有了許多人站在后，可前路亦是充滿了未知的兇險。

宋奾腦子有些疼，閉上了雙眼。

今日那小二是自盡而死，雖有緣由，但心里總覺得不安，若是真有人心攪局，那他的目的是什麼，邊這些人是否還能如現在般平靜生活？

得好好理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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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娘子剛走周則璽就來了。

尤四娘進門后先了的額頭，“可算是退下去了。”

“娘，讓您擔心了。”

尤四娘這回沒嘮叨，反而是一臉心疼地握著的手，“娘也不勸你了，但這三天，你聽娘的，別出門了好不好，就在家里歇息。”

“娘……”

尤四娘臉一沉，宋奾趕改口，“好，我不出門了還不行。”

尤四娘滿意了，這才告訴：“周先生來了，在外面等呢，你要不要見？”

宋奾收斂了神，這倆月里在尤四娘的勸說下見過幾回周則璽，說不清自己對他是什麼，沒有很親近也沒有很討厭，但總有說不出的別扭。

周則璽各方面條件都很好，是外人眼中的良配，宋奾明白，他很適合過日子，如若兩人為夫妻，他會帶給自己安穩的生活。可……們之間缺了什麼也很清楚。

尤四娘還在說：“昨天就來過一趟了，說是聽聞繡坊發生了事，擔心你，可昨夜你睡了，這不，今日一下學又匆匆來了，還帶著禮呢。”

宋奾心想，那姑且再試試吧。

“讓他進來吧。”

尤四娘立即染上笑意，“好嘞。”

周則璽大概是第一回進子閨房，站在門口稍顯局促，尤四娘招呼，“阿奾子不便，周先生進來就是。”

“哎。”周則璽進門，眼都不知道往哪瞟了，“宋姑娘，你還好嗎？”

“多謝先生關心，我沒事，只是太累了，休息幾天就好。”

“嗯，宋姑娘為子，還是莫要在外面太勞，能讓下人做的就讓下人去做。”

宋奾眉眼輕蹙，沒有反駁，隨口應下，“是。”

“我帶了些藥材來，都是在山上采的，對宋姑娘子康復有益。”

“謝過先生。”

尤四娘見兩人氣氛尷尬，便朝周則璽問道：“先生剛下學吧？”

“不錯，今日是冬假前最后一日課，書院會休學半月，等過了年再復學。”

“先生辛苦，這快過年了，你們也能好好歇歇。”

周則璽點頭，往床上瞥了眼，見宋奾垂著頭不知在想什麼，一副神不在焉的模樣，又移回眼，去答尤四娘的問話，“春試在即，明年開春我便不在書院授課了。”

“哎呀對，先生是要下場的，那就預祝先生能金榜題名。”

尤四娘就站在床頭，手去宋奾肩膀，想讓開口說兩句話。

宋奾回過神，“我們等先生的好消息。”

周則璽看著笑，鼓起勇氣，“宋姑娘，若是我高中，我們能不能……”

宋奾有些害怕他即將要說出口的話，急忙打斷，“先生定會高中的。”

這話在周則璽聽來就是莫大的鼓勵，“嗯，我會努力！”

宋奾抿笑了笑，對尤四娘說：“娘，我有些累了。”

周則璽立馬道：“那宋姑娘好好休息，我改日再來。”

“嗯，先生慢走。”

尤四娘喜滋滋送走了人，屋子里只剩宋奾。

這會兒整個人清醒多了，沒了剛醒時的渾渾噩噩。

只是屋子里依舊悶熱，不住，起去開窗。

窗戶不能開太多，個風即可。

可剛拉了一小半，宋奾心里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再一拉，窗戶外果然出現了一人。

此刻雪已經停了，窗戶外的草叢里積了雪，他背對著宋奾，察覺到后靜才轉過，陷進雪里面的子在雪地里劃了個半圓。

廊上點了燈，宋奾只能模糊看清他臉上的表，似是自疚又似悲痛，是無法描述的復雜。

“你什麼時候來的？”

他沒答，可宋奾看到了他肩頭上的雪。

醒來時還是下著雪的。

“你都聽到了？”明知道答案，還是問出了口。

衛凌頷首，他都聽到了。

那人的意思很明白，而宋奾，沒有拒絕。

這天再冷，又如何冷得過他的心。

衛凌不再去想，“你好些了嗎？”

宋奾臉頰不知是因悶熱還是子發熱，有些紅，但神尚可，他微微放下心。

“好多了。”

“嗯，新繡坊的案子需不需要我幫你？”他問。

宋奾知曉他的能力，有他幫忙定能快速查出真相。

可是

宋奾默默嘆口氣，與邊那麼多人的命安危比起來，那點小小心思又算得了什麼。

“方才曹姨說順天府已經結案，小吳之死與繡坊無關，可是我不明白，常日里三催四請都請不的府為何這次辦事如此迅速？”

衛凌當然知道是為何，等著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