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暖的手指輕輕劃過信,幾縷散發落在額前,劃下淡影,更襯的容淡然,如冰雪一般,面上笑容卻十分促狹:“看看,這皇帝在教唆你的兄弟殺你呢!我猜測他一定會告訴南城王,等殺了你,就奪走你的兵權給他,然後給他加進爵,可我猜測,他一定會在事之後將你的死歸咎於肖凌風的上,用他的來祭你,到時候你的軍隊歸南詔所有,便是名正言順的事了。”
肖天燁的面上閃過一微笑,道:“我和那些人雖然表面上和睦,他們心裡可早已對我戒備已深,這一回,恐怕是下定了決心要殺我。”
歐暖只是著他笑,突然道,“如果——你在他們手之前死了,他們豈不是要高興壞了。”
肖天燁一怔,隨即掌大笑,一把將歐暖攬在懷裡,上穿著最上等的驚雲紗,在日下散發出淡藍的淺暈,仿若水月華。肖天燁被迷一般,指尖上的臉龐,恍如絹潤膩,冰涼,遠在南詔,長日漫漫裡無數次想過,清麗冷淡,極的模樣,卻從未想過,終有一天,會有如此親近的時候。他輕輕將脣畔上的,聲道:“別的我都不怕,只怕你有一點傷害。”
歐暖無聲輕笑,神極盡歡欣,聲音愈低,眼中愈亮:“你若是死了,我第一個就會被他們瓜分。我相信,憑藉我的容貌和手段,再加上一個鎮北王孀的份,任何一個人,都會爭著搶著奪我。”
肖天燁一愣,如石化一般的姿態。
片刻,他突然暴怒,猛地抓住歐暖的手,像是兇神惡煞的模樣,眼底有一片因爲極怒涌起的鮮紅,那樣猩豔的紅,彷彿一團脈脈而,不知何時轟然撲出。
紅玉矗立一旁,不由嚇了一跳,肖天燁突然惡狠狠地咬了歐暖的脖頸一口,道:“不許!任何人都別想得到你!你是屬於我一個人的!”
看似兇的,落下來,不過淡淡的一道淺淺的印子,像是生氣到了極點,卻終究還是捨不得,一旁的紅玉鬆了一口氣。
歐暖卻只是笑,緩緩抓住他的手,儀態安恬如水,唯字裡語氣,堅決如鐵:“所以,你不要死。不論境何等艱難,不論前方有什麼在等著你我,我都不會離開你,所以,你也得陪著我,哪怕刀山火海。”
肖天燁著,無言以對,眼裡有著奇異的火焰。
歐暖知道,這條路,十分艱難,甚至九死一生。便是功,也必要人唾罵。可那又如何,總有些事,是你不得不做,不能不做的!就算他們肯放手,那些人還是要步步,既然如此,不若狠下心腸,將他們的鋪作一條通天的梯子!這一生,早已註定要在權爭惡鬥的道路上走下去,就算可以離開,也不能丟下他一人。所以,哪怕前方有再多的危險,一起闖吧!
肖天燁角忍不住上揚了起來,展開了溫暖的笑,便抱坐在上,手一遍遍過的發。
歐暖頓了良久,才輕輕將他的手握住,兩個人悄然無聲中十指纏:“答應我。”
肖天燁含笑點頭,俊的臉龐,在中模糊刻出一個廓來,顯得他神好似不知世事的孩子,然而眼底的堅定和強大,卻是看得見的。
十日後,南城王邀請肖天燁一同狩獵,外人看來,幾乎都以爲肖凌風是在向這位日漸生疏的好兄弟示好,肖天燁果真赴會。
狩獵之日,肖天燁穿了一騎裝,卸去冠戴,前後長裾亦挽結於右腰側,在行列中尤爲醒目,風帽掩去了他的眉目,皮裘下襬裡只出工黑馬鐙。他快步走到馬車邊,竟然一閃就進了馬車裡,旁邊的侍衛驚訝:“王爺?”
“閉上你的!”
大家咋舌,王爺這是怎麼了,平日裡最喜歡策馬狂奔的人,爲什麼突然拋棄了馬要上馬車?所有人都十分的好奇,但見到車簾一掀,出一張清麗的面龐,如同一朵雪中寒梅一般,引人注目。
隨後,那張面孔在車簾一閃而過中,消失了,衆人面面相覷,鎮北王寵王妃的事看來是真的了,居然連狩獵都帶著王妃。
“你怎麼跑到馬車裡來了?”歐暖奇怪道。
肖天燁了狐裘,笑道:“陪著一羣人在外面吹冷風,我願陪著你。”
歐暖失笑:“你這樣,越發讓人覺得我是個紅禍水了。”
肖天燁笑,語氣很囂張:“那又怎樣,讓他們嫉妒的眼睛發綠纔好。”
歐暖嗤笑,出手指了他的腦袋,突然低了聲音:“都準備好了嗎?”
肖天燁手拉住的手指,輕輕放在心口,“當然,我怎麼捨得把命丟掉,一切都準備好了。”
歐暖鬆了一口氣:“既然已經準備好了,那我陪你一起。”
肖天燁一震,隨後促狹地笑道:“好,這可是暖兒你說的,不要後悔哦!”
衆人正在驚訝,突然看見馬車停了下來,肖天燁率先跳下了馬,然後扶著一個子下了馬車,衆人過去,只看見一件白狐大麾完全裹住的軀,下襬垂落在雪地上,寬大的帽兜在微微一晃後,掉落在背後,出一張清麗的面孔。
肖天燁將自己的坐騎牽了過來,這匹馬渾雪白,在長豎的兩耳間,有一撮白的鬃迎風飛揚,神態雄健無比。馬首、腰兩,披著黑皮綴釘亮銀椎頭的甲,襯著白的牛皮鞍,看上去英、威猛極了!
“這是我的坐騎雪雲,很溫順而且忠誠,你今天就騎著它吧。”肖天燁把歐暖舉上馬鞍,自己再跳上去坐在的背後,牢牢地把鎖在懷抱裡時,這才展開笑。
“啓程!”他大喝一聲,輕扯鞍繩策馬離去。歐暖看了他一眼,也不阻止他那點小心思,只舒服地窩在他懷裡,欣賞周圍的景。
肖凌風一直策馬落後兩步的距離,一的紫貂外袍,風帽遮著眼,眉頭輕輕皺起,彷彿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樣,旁邊的副將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他點了點頭。
隅中時分,他們抵達圍場。圍場在日曜城一百五十里開外,三面爲山,是南詔最近的一獵苑,圍場中多有各種,狐、狼、虎、豹也並不難見到,所以這些彪悍的南詔人,很喜歡在這裡圍獵。
前面人羣中微微起了,惡狼被圍住了。
圍場中深沉的靜寂,彷彿有一種一樣的氣息,蠢蠢,卻被暫時制著,勉強凝凍在空氣之中,卻依舊迫得人難以呼吸。
歐暖已經下了馬,跟隨著數眷一起上了看臺,的目牢牢盯著看臺下的形。肖天燁隨手撥響弓弦,高的聲響刺穿了沉默的帷幕,隨著驟然響起的無數紛之聲,三匹惡狼突然衝出,肖天燁眼明手疾,剎那間長弓錚然鳴弦,箭似流星,直直穿了一隻狼的頭顱,接著是頸項,最後一支箭中了狼的腹部,三匹狼嚎一聲,歪斜著滾了出去,立刻被士兵擡走。
越來越多的猛禽被放出來,肖凌風等人紛紛隨之張弓搭箭。
像是突然應到歐暖的視線,肖天燁突然轉回頭來,匆促地向高臺上的投去一瞥。
著他俊的臉容,終於稍稍安定了心神。如今,已認定這熙熙攘攘世間,惟有他對最重要,不論在何種況下,都不能失去他。
他的視線在臉上流連片刻,突然笑了起來。
手掌緩緩收,歐暖只覺得憂慮,彷彿自己的心臟在虛空中被一隻冰涼的手絞,攥模糊的。深刻清晰地進了他的眼底,濃烈沉潛的在那雙秀長的眼裡沸騰翻攪著,卻被死死按捺住。就在今天,他們的部屬,只能功不能失敗!
不知何時,突然向前邁開一步,原本鬆鬆挽起的長髮上,簪子陡然掉落,的滿頭烏髮,竟然在空中高高飛揚起來,長髮如突然留下開來,如同一面漆黑的緞,華得令旁人呼吸凝窒。從披散紛拂的烏髮中,明眸朱脣,容懾人,只覺得難以視,眩人眼目,然而彷彿沒有看見旁人投過來的驚豔目,只是靜靜著他。
那總是顯得過分平靜的臉容,此時卻帶有某種奇異的表。那表,肖天燁已經讀懂了,是要告訴他,不論發生什麼事,都要與他——生死與共。也好,他若這樣死去,或是被奪走了權利,都沒辦法保護,這是他絕對不能忍的!
脣角含著的一笑容,一點點擴大、勾起。
暖兒,你看著,我要打下一個天下給你。
突然,他揚起鞭子,衝出了圍場。後面衆人連聲驚呼,便有無數侍衛策馬跟了上去。
圍場中的看臺上,歐暖垂下了眼睛。
樹林似乎繁茂如昔,樹葉卻已片片落下,林深卻不時有呼喝聲傳來。
“又獵到了一隻!咱們王爺的箭法那真是空前絕後,百步穿楊!”
“那是,誰能和咱們王爺相比!”
“南城王,您說是不是?”
“是,天燁的箭法的確是非同凡響!”
“那邊怎麼回事?是馬蹄聲,有人來了。”
“什麼人沒事跑到郊外來?我去把他們轟走,免得破壞了王爺的興致!”
說話的人是肖天燁邊親近的副將,口音中偶爾流出些許大曆口音,正是肖天燁從大曆帶來的舊部。
就在這時候,一隻渾雪白的銀狐突然從草叢中竄出,肖天燁目中一閃,大笑道:“正好給暖兒做個圍脖!”他策馬追上去,一箭中了那銀狐的前肢,隨後跳下馬,俯去撿。
“當心!”
耳聽到有人焦急地大喝,他猛地回過去,一道白夾著勁風直劈而來,霎那間晃花了眼……
耳畔邊一聲悶哼之後,是一聲淒厲的慘,旁的副將已經應聲倒地,頸項之間正是一枚利箭。
大批的刺客從林中蜂擁而出,肖天燁忽然後退一步,看也不看,拔出長劍反手揮出,正中一名刺客的手腕,那人驚一聲,單刀手。肖天燁手臂一沈,劍刃向外,迅速揮出一圈,得衆刺客退後一步。這幾下乾淨利落,一氣呵,宛如行雲流水一般。
肖天燁把食指放在脣間,吹了一聲口哨,他那坐騎聽到主人的召喚,長嘶一聲,直衝過來。慌之間,迎面的數名刺客不及應變,向旁躲閃。
然而此番刺殺像是早有預謀,黑人數之不盡,很快肖天燁邊就只剩下了肖凌風,肖凌風策馬飛快到了他旁,幫著他刺穿了一名黑人的心臟,於是兩人並肩作戰,肖天燁突然放了一枚響箭,召喚圍場的護衛。
就在這時候,一名黑人突然從斜刺穿出來,長劍幾乎刺穿肖天燁的心臟,被肖凌風眼明手快地一擋,肖天燁整個人被肖凌風推著落下了馬,他剛剛要向對方道謝,誰知卻覺得腰側一涼,隨後猛地擡起頭看著肖凌風:“你——”
肖凌風出手中的匕首,目似乎有不忍,更多的卻是無奈:“這是你我的,別怪我。”
肖天燁了脣,似乎想要說什麼,卻突然口吐黑,倒在了地上。不遠的草叢中,早已埋伏好的大皇子等人走出來,他走到肖天燁的旁,在他的鼻息上停留片刻,有點驚訝道:“死了?”
肖凌風慢慢道:“在他的酒水中,我下了毒藥,這是爲了確保萬無一失。”
大皇子大笑道:“多謝南城王爲我南詔除了此害,我回去後回稟父皇,他日必有重賞。”
肖凌風面上似乎有一急切:“那麼答應給我的,屬於他的兵權呢?”
大皇子笑容不變:“著什麼急呢?肖天燁可不是傻瓜,他的忠心部屬太多,咱們不能之過急,先公佈他的死訊,就說他在圍獵途中被刺客所殺,然後發喪,接著才能將他的兵權給你,若是你立刻接手,只會讓人懷疑。”
其實南詔人真正的打算是,等肖天燁發喪後,皇帝便做出徹查的姿態給肖天燁那些舊部看,隨後推出肖凌風做替死鬼,再名正言順派人接手肖天燁的兵權。
肖凌風故意裝作不懂大皇子的心思,只是點點頭,道:“你們能信守諾言,那就最好了。”
肖天燁是被肖凌風親自送回的,歐暖看見的那一剎那,瞬間暈倒過去,旁邊的紅玉和菖連忙扶住,將攙扶進了馬車,隨後一同回到鎮北王府。外人都說,鎮北王妃傷心過度,哭的幾度昏厥。
歐暖清醒後,倒是恢復了往常的鎮定,紅著眼睛佈置靈堂,理喪事。南詔皇帝得知這件事後,大意外,派了幾位皇子來問。
外面司儀喊道:“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到!”,隨著這一聲喊,原本王府,哄哄的哭聲戛然而止,靜得好象一針掉到地上都聽得出來。
歐暖發間簪著一朵白緞花,墜著的同的流蘇自左鬢上垂了下來,拂在耳畔,看起來反而比往日更清麗十分,看著那三個人被人簇擁著走進來,輕輕行禮,面蒼白地說:“謝過各位前來祭奠。”
大皇子去上了一柱香,看著那鎮北王的靈位,道:“王妃,你剛剛嫁過來兩個月就守了寡,將來可有什麼打算?可準備回到大曆去嗎?”
歐暖慢慢道:“大殿下,我既然嫁給了鎮北王,就是他的王妃,不管他是生是死,這點都不會改變,嫁出去的兒潑出去的水,我不會回大曆去的。”
大皇子盯著歐暖清麗的臉,乾咳了兩聲道:“王妃,你還這麼年輕,獨立支撐這個王府不易,鎮北王生前與我親如兄弟,我會幫助鎮北王照顧你的。只是這日曜城不夠熱鬧繁華,畢竟配不上王妃你的份,你又是一個弱子,無法獨撐大局,這樣,明天你就將一切給南城王打理,隨我回國都吧。”
菖目瞪口呆,王爺剛死,這大皇子真是不要臉,居然立刻就上門邀請人家孀去他家住了!他也未免太急不可耐了!
歐暖心裡很明白,大皇子並非是覬覦自己本人,而是想要將自己作爲人質押國都。不過,他暫時還不會撕破臉就是,淡淡道:“大皇子一番好意,歐暖心領了,只是我也知道爲人妻子、爲人守業的道理。現在王府雖只餘我一人,將王爺留下的東西託他人,不妥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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