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東風惡,歡薄
顓頊(zhuanxu)來小月頂看小夭時,小夭正坐在廊下繡香囊,黑的錦緞,用金線繡出一朵朵小小的木樨花,一針一線十分致,已經快要繡完。百度,更多好看小說免費閱讀。
顓頊等繡完最后一針,稀罕地問:“你怎麼有子做這些東西了?”
小夭說:“一舉兩得。針法也是醫技,可以用來合傷口,多練練,能讓手指更靈活些,病人點苦。”
“還有一得呢?”
小夭笑說:“我打算繡好后,送給璟。”
顓頊愣住,半晌后問:“你……你和他又在一起了?”
小夭搖搖頭:“沒有。”
“那這……算什麼?”顓頊指著小夭手里的香囊。
“我上次去青丘,發現他病得不輕,如果再不及時醫治,只怕活不過百年。我現在只是他的醫師。”
顓頊沉默地坐著,無喜無怒,十分平靜。
小夭卻覺得有些心驚,道:“哥哥?”
顓頊笑起來,溫和地說:“你繡完這個香囊,給我也繡一個,繡凰花,你和我最喜歡的花。”
小夭爽快地應道:“好。”
小夭去看璟,發現璟的在康復中,對胡珍滿意地說:“很好!”
胡珍道:“這段日子,族長氣好了許多,幾個長老都夸我醫湛,我只好厚著臉皮了。”
小夭說:“本來就有你的一半功勞。”
小夭把做好的木樨花香囊拿給璟,里面裝了一顆蠟封著的藥丸,小夭說:“這顆藥丸是個防備,危急時刻,能暫時續住一口氣。”
以小夭的份和醫也只能煉制一顆的藥丸,可想而知其珍貴程度。
璟仔細收好:“不要擔心,我會很小心。”
小夭嘆道:“事一日沒解決,我一日不能放心。”
璟說:“我大半時間都在軹邑,只有理族中的事務時才會回去。”
小夭勉強地笑了笑:“那最好了。”
璟不想讓小夭老想這些不開心的事,問道:“你在五神山玩得高興嗎?”
小夭笑了:“父王年時肯定不是個老實人,他那釣魚、烤魚的技我都甘拜下風,明顯吃喝玩樂樣樣通。”
小夭和璟聊了幾句,告辭離去。璟雖然心里不舍,卻沒有挽留,目前這樣已經很好,不能再奢更多。
回到小月頂,小夭想起答應了顓頊,要給他做個凰花的香囊,開始在絹帛上描摹凰花。
顓頊來小月頂時,看到小夭屋各種形狀的凰花,不笑起來。
小夭說:“我實在沒什麼繪畫的天賦,你快幫我畫幾個花樣子。”
顓頊不樂意地說:“我不畫,難道你送璟的香囊也是讓他給你畫的花樣子嗎?既然是你送我的東西,自然從頭到尾都要是你的心意。”
小夭又氣又笑:“你可真夠挑剔的!好,我自己畫!”
顓頊站在小夭后,看了一會兒,無奈地嘆氣:“你啊,可真夠笨的!”他握住小夭的手,教小夭畫,“你這里就不能稍微輕一點嗎?手腕放松,和一些,你畫的是凰花,不是凰樹……”
顓頊一邊教,一邊訓。剛開始,小夭還笑嘻嘻地還,后來被顓頊訓惱了,把料往顓頊臉上抹去。
顓頊邊躲邊笑,時不時襲一下小夭:“瞧瞧你這點出息,從小到大都這樣,自己做不好,還不許人家說!”
“你有出息得很!人家哥哥都讓著妹妹,就你小肚腸,怪我笨,你怎麼不怪自己笨,不會教人呢?”
兩人吵吵鬧鬧、嘻嘻哈哈地鬧了一團。
黃帝從窗外經過,駐足笑看,只覺依稀仿佛,又看到了兩個在凰樹下追逐嬉鬧的孩子。
自從昌意戰死,兒媳自盡在顓頊面前,一夜之間顓頊就長大了,眼中有著銳利的寒冷,像個大人一般不茍言笑,只有和小夭在一起時,他才會又像個孩子。這麼多年后,經過重重磨難,顓頊早已把外的銳利藏了起來,眾人看到的顓頊,不管什麼時候都喜怒不顯,溫和平靜,可當他和小夭在一起時,依舊像個孩子一般又鬧又笑。
黃帝嘆氣,顓頊和小夭,手心、手背都是,傷了哪個他都舍不得,可這世上的事,自古難兩全。他暗問,難道是我老了嗎?當年兵臨城下、四面危機時,都沒像現在一樣左右為難。
黃帝又嘆了口氣,踱著步子,走開了。
晚上,小夭躺在榻上,一邊想著意映和篌,一邊無意地把玩著魚丹紫。
燈下,晶瑩剔的魚丹紫散發著和的芒,珊瑚一邊幫小夭拉帳子,一邊竊笑。
小夭瞋了一眼:“你笑什麼呢?”
珊瑚忙道:“沒,我沒笑什麼,就是覺得這魚丹紫稀罕,以前我見過一枚紅的魚丹,沒這塊大,也沒這塊純凈。”
小夭說:“我以前也見過一枚紅的魚丹,比這塊大,沒有一雜質,十分好看。”
珊瑚打趣道:“王姬若喜歡,讓涂山族長買來送給你好了!”
小夭瞪珊瑚,珊瑚笑做了個鬼臉:“王姬要睡了嗎?我熄燈了。”
“嗯。”
珊瑚把海貝明珠燈合攏,屋暗了下來。
小夭握著魚丹紫,閉上了眼睛,腦中卻不自地想起了當年在海上的事——那次出海玩,和璟獨自在船上待了一夜,可除了顓頊,沒有一個人留意到。現在想來,隆對男事從不上心,本不會多想;馨悅忙著和顓頊調,無暇注意;篌和意映……只怕那一夜,篌和意映也在私會。當時,璟剛回去不久,估著意映正在和篌鬧別扭,為了氣篌,才刻意對璟十分溫。
小夭不住輕輕嘆了口氣,原來一船人,除了隆,都是別有心思,所以誰都沒留意到誰的異樣。
那一日,篌最晚歸來。他驅策魚怪從朝中飛馳而來,繞著船轉了好幾個圈,當著一船人的面殺了魚怪,取出魚丹紅。那枚魚丹紅晶瑩剔、璀璨耀眼,連見慣寶的馨悅都了心,開口索取,出手大方的篌卻沒有給馨悅。
小夭雖然沒有想去擁有,可也忍不住盯著看了一會兒,好奇地打聽是什麼寶石,璟看出心了,才送了這枚魚丹紫給。
船上的三個子,只有意映從頭到尾沒有流出對魚丹紅的一興趣,甚至連看都沒有多看一眼,這不太符合意映的子。意映兒不看,并不是不喜歡那枚魚丹紅,而是因為知道篌會把那枚麗的寶石送給。
篌當眾殺死魚怪,取出璀璨耀眼的寶石,就如同勇猛的雄當著雌的面獵殺獵,這是一種對雌的示求歡。朝中,駕馭著魚怪的男兒,姿矯健,瀟灑倜儻,充滿了男的剛魅力,讓意映神搖,其實,篌在變相地辱璟,當著璟的面,讓璟的未婚妻看看他比璟強多,讓璟的人為他臣服。
篌的折磨辱,沒有擊垮璟,篌也沒有辦法在權力的角逐中勝過璟,他通過征服璟的人來證明自己比璟強。璟的侍蘭香為了篌背叛了璟,璟的妻子也因為喜歡篌而背叛了璟……小夭猛地坐了起來:“可惡!”
第二日,清晨,小夭急急忙忙地去找璟。
璟正要出門,駕車的胡啞面很難看。
看到小夭,璟讓胡啞等著,自己陪小夭進去:“怎麼突然來了,有事嗎?”
小夭摘下帷帽:“我不是找你的,我要見靜夜。”
璟道:“靜夜在屋,我陪你去見。”
小夭說:“你去忙你的事,我有話單獨和靜夜說。”
“那我盡快回來。”
小夭笑了笑,沒有說話,轉就往里去了。
靜夜正在屋和胡珍說話,小夭走進去,靜夜行禮道:“王姬來了,公子呢?”
小夭問:“我看胡啞神不對,怎麼了?”
“昨兒晚上,一個保護公子的侍衛悄悄給公子吃的藥里投毒,幸虧王姬上次提醒過我們,我們都格外小心,沒讓他得手。投毒的侍衛沒等審問,就服毒自盡了。那個侍衛和胡啞一起長大,胡啞心里很難。”靜夜嘆了口氣,“這種覺真可怕,上一刻還是彼此信賴的伙伴,下一刻卻了舉刀相向的敵人。胡珍說藏在暗中的敵人就是要我們惶惶不安,連最親的人都去懷疑,幸好公子心大,竟然毫沒影響,還一直寬胡啞。”
小夭的臉也難看起來,意映和篌已經開始行了!
胡珍說:“雖然我從沒告訴任何人族長的病,但那兩人不是傻子,估計早已清楚,一直等著族長病發,但這幾個月來,族長的氣明顯好轉,長老都已經看出來,他們自然也能看出來。我想,昨夜的投毒只是開始。”
胡珍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小夭,小夭明白他想說什麼,對他說:“你放心,我不會讓別人傷害到我的病人。”
胡珍松了口氣,作揖行禮:“有勞王姬了。”
小夭說:“我有話和靜夜說。”
胡珍看了靜夜一眼,退了下去。
小夭坐到璟平日坐的主位,盯著靜夜。
靜夜被盯得骨悚然,問道:“王姬想吃了奴婢嗎?”
小夭說:“我問你話,你老實代,否則,我說不定真會吃了你。”
璟向來溫和有禮,對從未疾言厲過,靜夜心里有些不舒服,可知道小夭在璟心中的分量,只能不卑不地說:“能說的奴婢自然會說。”
小夭說:“你告訴我,篌有沒有送過你禮,有沒有對你示過好,有沒有勾引挑逗過你?”
靜夜的臉刷一下全紅了:“王姬懷疑我背叛了公子嗎?我沒有!”
“你回答我的問題,篌有沒有勾引挑逗過你?說實話!”
靜夜咬著,半晌后,點了點頭。
“你的子可被他玷污了?”
靜夜眼中含著淚花:“有一次差點,奴婢以死相抗,他才放過了奴婢。”
“你對篌心了嗎?”
靜夜立即說:“公子失蹤后,我就一直懷疑是篌做的,怎麼可能對他心?只有蘭香那個糊涂蟲才會把篌的虛假意當真,竟然不惜把自己的命搭進去。”
“既然你沒有對他心,為什麼不把這些事告訴璟?”
靜夜忍著淚說:“我在外人面前再有面,也不過是涂山家的婢,篌公子看上我,那是我的福氣,我能抱怨嗎?何況,那種事……我一個子如何啟口對公子說?”
小夭思量地盯著靜夜,靜夜抬手對天:“我發誓,絕沒有做對不起公子的事。我……我……已經有喜歡的人,絕不可能喜歡篌。”
“你喜歡誰?”
“胡珍。公子為王姬昏睡了三十七年,我和胡珍一起照顧了公子三十七年,那種絕地看著公子的生命日漸消失的覺十分可怕,是胡珍陪著我一起走了下來。他不像篌……不會甜言語,老是呆呆笨笨的,可他讓我心安。在他邊,我知道,就算天塌了,他也會陪我一起扛。”
胡珍呆呆笨笨嗎?小夭可一點沒覺得,明明是個好聰明的人。人也只有真心喜歡了,才會把呆呆笨笨四個字都說得滿是意。
小夭問:“篌現在還擾你嗎?”
“沒有了,自從公子接任族長后,篌再沒對我說那些混賬話、做那些混賬事。后來,篌知道我對胡珍有,他也沒有惱,反而賞了我一套玳瑁首飾。”
小夭了笑意,說:“我相信你。其實,我本來就不覺得你會背叛璟,只不過想要問清楚,畢竟你瞞著璟是不對的。不過,你說的也很有道理,這種事的確不可能拿出來說,尤其太夫人還在時,一個不小心,太夫人一句話就能把你賞給篌。”
靜夜松了口氣,抹去臉上的淚:“謝謝王姬能諒奴婢的難。”當年也正是有這層顧慮,生怕做了第二個藍枚,無論如何都不敢開口。
小夭撐著下,沉思著。
靜夜輕聲:“王姬?”
小夭揮揮手:“你忙你的,我在思索一些事。”
靜夜安靜地退出屋子。
小夭琢磨著篌的心思,靜夜的拒絕就是在告訴篌,他不如璟,這是篌無法容忍的,所以他一直沒放棄糾纏,只不過,他發現了靜夜喜歡的是胡珍,即使勾引到靜夜,他贏的是胡珍,而不是璟,篌自然對靜夜就沒了興趣。篌竟然真的是在通過征服“璟的人”去證明他比璟更好!既然篌有這種心思,他不可能放過意映,畢竟相比蘭香和靜夜,意映才是最有分量的證明。
回想過往意映的一些異常舉,意映肯定是真心喜歡篌,可篌對意映幾分是真,幾分是泄憤?
璟一直想化解篌的怨恨,卻不知道篌的心理已經扭曲,從待璟,到爭奪族長之位,甚至搶奪“璟的人”,他只是想證明自己比璟強。可那個從他出生起就否認打擊他的人已經死了!永不可能看到他的證明!
小夭嘆氣,如果璟的母親知道親手釀造的這杯毒酒被兒子一點一滴地吞下去,可會對時的篌好一點點?小夭再沒有一刻比現在更能理解璟不忍對篌下手的原因,但璟已經退讓了太多,不能再允許篌傷害璟。
璟走進屋子時,看到小夭撐著下頜,皺著眉頭,歪頭思索著什麼。斑駁的將的影照得半明半暗,幾縷烏黑的發散在臉頰旁,襯得的面龐細膩和,猶如一株含苞待放的玉蘭花。
璟靜靜地看著,只覺那照在小夭的上,卻到了他的心底,讓他如同喝了酒,有一種暖熏熏的沉醉。
璟慢慢地走過去,小夭兀自沉思,直到璟到了前,才驚覺,抬起頭,看是璟,笑了。那笑意先從心底到漆黑的眼眸里,又如煙霧一般從眼眸散眉梢眼角,再從眉梢眼角迅速暈開,整個面龐都舒展了,最后,才角彎起,抿出一彎月牙。
笑意綻放的剎那,是令人驚艷的麗,而這種麗的綻放,只是因為看到了他。璟覺得心被裝得滿滿的,忍不住歡喜地呢喃:“小夭!”
小夭笑問:“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事理完了?”
“把要的事理完了,不要的先擱一擱。”璟坐到小夭對面,“剛才在想什麼?”
小夭自嘲地說:“我能想什麼呢?我這種人,要麼什麼都不想,稀里糊涂,要麼就是滿肚子壞主意。璟,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你說。”
“相信我!不管發生什麼,都無條件地相信我!”
“我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