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皇太孫三年的暖床婢。
像我這樣的宮婢,本可以老老實實地茍到他當上太子,然后娶太子妃。
但一次疏忽,我肚子爭氣,懷了。
等不到他大婚,就要多個庶長子。
我知道,他的太孫妃必不會讓我留下孩子。
1
皇太孫待我極好。
他喜歡我細白的,所以我穿的是與宮里娘娘們一樣的錦緞。
他常與我歡好,所以我住的是他隔壁的寢殿。
至于吃食,頂好,只因廚子忙著結我。
他被封為皇太孫,主東宮那日,老皇帝賜婚丞相之給他做太孫妃。
他對我說:
「既然換了地方,你也該有自己的院子。」
「待太孫妃進門,我便納你為良娣。」
他如今雖是皇太孫,但天下太平,他必將為儲君。
而且他爹太子殿下是很溫和的人,深百姓擁戴,本不會有世的可能。
所以,往后的東宮,只怕是門檻都會被人踏破。
我忙俯對皇太孫謝恩:
「謝殿下賞賜,奴婢省得。」
待在他旁的這幾年,我最會的就是審時度勢。
他能許諾我良娣之位,已是極盡寵。
就好比皇帝對某個小才人許諾了四妃之位一般。
皇太孫把我拉到懷里疼惜。
他低頭吻我,啞著嗓音說:
「嫣兒都不吃醋,孤不開心了,你快哄哄孤。」
我心里是有些泛酸,畢竟他與我從來只有彼此,如今卻多出一人。
但那才是他的妻啊。
我即使再酸,也沒有資格吃醋。
雖然心里是這麼想的,但我還佯裝著撒了兩句:
「殿下要怎麼補償我?」
我的怪嗔帶著幾分真實。
皇太孫的氣息被我帶:
「小妖,你想要什麼補償?」
皇太孫極了我這副樣子。
我指著他腰間那顆東珠說:
「爺賞我。」
這是他配冠服的珠子,不能說獨一無二,但皇子皇孫中,他的最大。
皇太孫眉頭微挑,笑罵我:
「就這點眼皮子淺。」
「爺的人不要,你要這破珠子?」
他似乎是被我氣到,拉著我一頓荒唐。
就連端著避子湯的丫鬟也被他轟出去。
我連連求說饒:
「爺別鬧開了。」
他不聽。
還是他的母嚴嬤嬤來門,他才懶散地穿了件寬松的袍子下床。
「殿下還是以圣為重。」
嚴嬤嬤一邊帶著下人收拾殘局,一邊又瞧了一眼我,說:
「殿下是主子,可以不守規矩,你怎麼也跟著胡鬧。」
除去太子妃,也只有才敢這麼和小祖宗說話。
我累得癱在榻上,臉上有些磨不開面子地說:
「都是奴婢的錯,不怪殿下。」
這場景像極了我們第一次,那時候嚴嬤嬤也被嚇到。
皇太孫沒有寵幸太子妃準備的大宮,而是拉著我在寢殿里糾纏。
什麼都不懂的我們,掰扯到天亮才被丫鬟發現。
當時的皇太孫也像如今一般,皺了皺眉說:
「嫣兒又不敢拒絕孤,嬤嬤怪也沒用。
「你可別告訴母妃。」
那時候我不明白嚴嬤嬤嘆一口氣的意思。
如今才知曉,太子妃哪能不知道呢?
不過是縱著他罷了。
但這一次,嚴嬤嬤卻語重心長地說:
「殿下大婚在即,就算是為了嫣兒以后在太孫妃手下好過些,也不該如此。」
皇太孫蹙眉,他對我的寵,整個宮里的人都有目共睹。
我們這般,要是傳出去,太孫妃豈會大度。
更何況那是他皇爺爺給他指的妻,他務必要尊重。
雖然心有不甘,但他不想因此生出嫌隙。
他說:
「這事怪我。」
2
嚴嬤嬤待我是好的,疼皇太孫,對我可以說是屋及烏。
等皇太孫離宮,太子妃派人來喚我去時,嚴嬤嬤疼惜地拉起我囑咐道:
「太子妃是外剛的人。
「你向來乖巧,若訓你,聽訓便是。
「莫要多說。」
嚴嬤嬤不怕我恃寵而驕。
而是怕我拿出皇太孫那套說辭,例如拒絕不了皇太孫之類的云云。
像這種釘子,多會惹得太子妃不悅。
這些我懂,我對嚴嬤嬤點點頭說:
「嫣兒知道。」
因為一早的慌與折
騰,沒人發現,那碗為我準備的避子湯被完全忘……
我已跟著太子妃邊的大宮進正殿。
太子妃端莊地坐在上首,眼神淡淡地看我。
不管是作為宮,還是皇太孫的妾室,我都要拜。
「奴婢請太子妃安。」
慢吞吞放下茶盞,凝視著我說:
「本妃喚你來,你該知道為什麼。
「圣上剛賜婚,你們便如此胡鬧?
「就算承寵也不是這麼承的吧?」
太子妃說得不輕不重,但我知道罰必不可免。
雖然這三年,從未找過我的茬兒,但這次……
「罰你去善堂祈福半載,你可有怨?」
半載后正好是皇太孫大婚之期。
太子妃這是在給未來太孫妃鋪路,讓我挪地方。
半載這麼長,到時候皇太孫還會記得我這個人?
更何況太孫妃也不會給我機會搬出善堂。
我心里沉甸甸的,卻也只能恭順地說:
「遵太子妃旨,奴婢沒有怨言。」
太子妃滿意地點點頭,這時外面傳來靜。
皇太孫著臉,后面的小太監垂著頭,半跑著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他說:
「母妃,這婢子不過是我一個邊人,怎麼也該問過我吧?」
他的母妃自作主張,要送我走。
皇太孫的話雖帶著點火氣,但到底還是忍住了。
太子妃沒惱,喝了口茶,抬眼看向皇太孫。
「都是要娶正妃的人了,還如此廝混。
「你如此心急,倒讓我覺得對這婢子的罰輕了。
「狐主該怎麼罰?」
皇太孫冷笑一聲。
「胡來是兒的過錯,母妃是要遷怒嗎?
「還是母妃有別的打算,聽了別的言語,有人容不下?」
太子妃沒料到皇太孫會為了我堵的言語,甚至出言反駁。
臉一沉,目冷冷地看我。
「放肆!
「你竟為了一個奴婢忤逆本宮。」
皇太孫冷笑,他一向桀驁不馴。
畢竟他從小就被老皇帝悉心教導,是養在老皇帝側的未來儲君。
太子妃與他的母子之寡淡,皇太孫自然不怕。
眼見不能收場,我只能乖順地對皇太孫說:
「殿下,太子妃只是讓奴去善堂祈福而已。
「奴婢盼你好,甘愿為你祈福。」
皇太孫一頓,擰眉看我。
「……」
他仿佛不明白我為何要這樣。
如今我與他正是濃,他顯然不想與我分開。
太子妃放下了手中茶盞,說:
「這婢子聰慧。
「你宮里婢子上百人,你卻獨寵于,要置新妃于何地?」
說完,太子妃冷笑一聲,又道:
「你自然不怕,但本宮不妨告訴你,那些勾當防不勝防。
「當你不厭其煩時,還會鬧出寵妾滅妻的傳言。」
太子妃并非針對我。
把話說得明白,不過是要皇太孫暫時舍棄我,為他的正妃留面和余地而已。
「母妃,是兒沖了。」
皇太孫生地喊了一句。
太子妃不想為一個我傷了為數不多的母子之。
「你聽不聽,該如何,你們自己想。
「我乏了,你們退下吧。」
皇太孫何其聰明,被太子妃一點,自然明白其中厲害。
他沉著臉,有些放不下我,一出宮門,就將我拉至紅墻綠瓦下。
我們擁抱在一起,他低下頭,將我按在宮墻上深吻。
他一貫如此,膽大妄為。
「你舍得離宮?
「舍得離開我那麼久?」
舍不得又怎麼樣,他又不能只屬于我一個人。
皇帝還有三宮六院,于他也不過早晚的事,舍得或是不舍得,那都是正妃才敢想的。
我惱,紅著臉蹙眉瞪他。
「你娶了正妃,怕是就會忘記我。
「將來還有更多妃子。
「我要是不舍得,那心不得被扎上千百個窟窿眼。」
皇太孫挑眉,一把又將我摟進了懷里。
「我家嫣兒怎的這般有趣。」
他吻得不過氣,宮里本就人多眼雜,他實在是有些放肆。
我埋在他懷里,慌張地看向四周。
「皇太孫你……你松開。」
宮里人多眼雜,前頭太子妃才提點完我,斷不能再出子。
皇太孫也知點輕重,明白此不是
可以耍鬧的地方,松了手。
「嫣兒,你若不愿,善堂那邊就別去……」
我堵了皇太孫的話,祈福是一定要去的。
不說為了給新妃騰地兒,也是給我自己留余地。
3
回宮后。
我被皇太孫留至后半夜,才從他的寢宮里放出來。
他自知我去善堂的日子清苦,便沒做什麼過分的事。
只是拉我懷,牽著我的手索著絮絮叨叨好久。
我走時,皇太孫已經進宮伴駕去了。
我最后見到的不是他,是送我離開的嚴嬤嬤。
牽著我的手,小心挲,好似有千言萬語一般,但最后也只是說:
「離開皇太孫的地兒,凡事都要多加小心。
「我們做奴婢的,福淺命薄,留不留活路的,都是主子的一句話。
「嚴嬤嬤在這宮里待著,等咱們嫣兒回來陪我說說話。」
嚴嬤嬤話里的意思,我都明白。
外面的馬車不等人,我沒敢與嚴嬤嬤多說,直接上路。
善堂位置偏遠,還顛簸。
坐了大半日的車,眼見天黑,我有些累,便對駕車的侍衛說:
「外面可有驛站?找個地方落腳吧,我們明日再走。」
我話音剛落,就聽見馬車外傳來冷哼聲。
侍衛的馬鞭子破風重重拍到馬屁上。
「真當自己還是主子命,這麼貴。
「上面可沒讓停歇,奴才不敢擅自做主。」
我心下微落,這次跟著馬車的,就一個駕車的侍衛,以及一個伺候我的婆子。
都是皇太孫府邸最邊緣的人,要不然也不會被外派。
這兩人眼見我失勢,又跟著我去鳥不拉屎的地方,頗有怨氣。
婆子語氣還要平穩些地說:
「嫣兒姑娘還是忍著些,到了善堂便一切都好了。」
我整個人被顛簸得頭暈目眩。
兩人似乎不愿多搭理我,后半夜把我送到祭祀的荒山門前就慌得自己歇下。
還是善堂里的老尼姑,見我扶著墻,還沒有落腳地,才問:
「施主既是來祈福的,那便隨我來吧。」
老尼姑給我安排了一間簡易到空曠的屋子住下。
連續幾日的三餐都是清湯寡水。
至于原本的侍衛和婆子,完全沒有踏進過我這里。
只有一個尖酸刻薄的丫鬟,來我房里,喚我去做活兒。
冷嘲熱諷地說:
「這善堂可沒人伺候你!
「更沒男人疼惜你病懨懨的樣子,裝給誰看呢?」
我蹙眉起走到的側,說:
「我不過是按照規矩行事,未曾有過不妥帖的地方。
「倒是你為何屢次刁難于我?」
這丫鬟冷哼一聲,目上下掃過我,不屑地說:
「這奴婢也分個三六九等。」
「你不過是個爬床的……」
這話毫不客氣,就是看我逆來順,如此出口侮辱我。
又繼續說道:
「也不看看是什麼出。
「都被送來此,還裝什麼呢。
「我猜,你承恩的主子,還沒給你奴籍吧。」
越說越猖狂,恨不得將我踩在腳下。
我本不想同爭,但還執意辱我。
我聽聞之前侍奉的是宮中貴妃,相比這高人一等的意思也是仗著這個份。
我也不慣著,回道:
「同是灑掃灰塵,為君為天下祈福,怎的你就這般不甘不愿?
「姑娘說我裝病巧的。
「那前些日子堂前祈愿,怎的不見姑娘影?」
我瞧見門外的影,繼續說道:
「姑娘不過是做了幾天宮貴人的婢,難不還真把自己當娘娘?
「對著我們呼來喚去了?
「我看,該認清自己份的人,是姑娘你吧。」
4
這丫鬟被我說得啞口無言,但又氣結,面目扭曲得就要上來推搡我。
我最近幾日子骨確實有些弱,所以前些日子才如此慣著。
倒是給慣出病來了。
想上來折騰我,但我并不給這個機會。
我在張牙舞爪地過來時,就率先開了房門。
門外站著的,是善堂的老尼姑。
而我從皇太孫府里帶來的婆子也站在邊上。
兩人明顯將方才的爭執都聽了去,臉不善。
老婆子走到這丫鬟面前,冷哼一聲,不等說話,就啪啪甩了兩記耳,黑著臉說:
「皇太孫未來的庶妃,什麼時候得到你來撒氣了?
「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是什麼貨!
」
老婆子雖然年事已高,但是這活做慣了力氣沒的說。
兩記耳下去,丫鬟直接摔到了地上。
我自知老婆子不是給我出氣。
若非這丫鬟多,非要扯到皇太孫的頭上。
老尼姑看著這場面實在難看。
扶額過來,將老婆子往后拉了拉,說:
「夠了,你們給我去祠堂罰跪。
「善堂哪是給你們一個兩個胡鬧的地方。」
老尼姑發了火,我們這一跪就是大半個月。
那天和丫鬟爭執的時候到底是了氣。
本來就不適。
后來又這麼一跪大半個月。
那日晚上風涼,我沒堅持住,倒在了堂前。
迷迷糊糊間,我覺被人帶上了床。
等到醒來的時候,廂房里只有我和老尼姑兩個人。
瞧我醒了,便抬腳走來。
老尼姑拉過我的手,眼下帶著點責備的意思,說:
「嫣兒姑娘,你懷有孕,怎的都不同我說?
「大夫說你胎象不穩,現下最是要著點的日子。
「你早同我說,我便不罰你們跪這麼久了。」
我本來神智還不清楚,的這一句話卻把我醒了。
我微頓,心下一驚。
我竟懷有孕了?!
可我明明每次行事完都有規矩地喝下避子湯。
我突然想起,那日被太子妃去宮前的胡鬧。
最后,我確實不曾記得有喝過什麼湯藥。
我有些怔愣,但很快冷靜了下來。
懷有孕之事,不能讓別人知道。
我瞧見四下無人,抿看著老尼姑,小聲說:
「多謝堂主請人醫治……嫣兒還懇請堂主莫要將此事告知他人。」
老尼姑面上有些不解,但并未過問什麼。
點了點頭,聲說道:
「嗯,那嫣兒姑娘自己小心些罷。」
四月后宮觀星洗塵。
當朝皇帝、太子、皇太孫,還有后宮妃嬪都會來善堂祭拜祈福。
我是在他們來前一天晚上才知道的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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