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皇子有些頭痛:「程姑娘,你恐怕是有些誤會,李某并非好之徒……」
程安月跳起來:「我不管!我今天就是來拆散你們的!」
我搖頭吃瓜,古往今來,沒有哪個閨是看自家姐妹的男友順眼的。
但是程安月并沒有阻撓功。
一邊在惠嬪邊轉圈嘆氣,看著滿心歡喜地繡著嫁,搖頭嘆不爭氣。
一邊又幾乎挖空家底,箱箱的珠寶銀票源源不斷搬進惠嬪房,生怕惠嬪嫁過去半點委屈。
程安月抄著手,提著劍,不去看。
「他若敢對你不好,縱使他是天王老子,我也會替你剁了他!」
程安月的,像是開了一樣。
沒等到出手,時局就變了天。
皇子為皇帝的路,本就是對于自己的謀殺。
他要拼著自己的命,踩著自己的良知、兄弟的骸骨,去心驚跳地換一場黃袍加。
李朔死在欒樹叢中,死于兄弟戰。
那一場大戰中死去的,還有程安月的大哥,程。
他是八皇子的好友,練武興盡,一起策馬同歸,卻在欒樹叢遇到了伏擊。
麻麻的箭矢,鋪天蓋地涌來,容不得半點息的機會。
李朔與程拼上命,也只落得一個與賊人兩敗俱傷的結局。
程安月是不信邪的主。
哀樂已經奏響了,卻不顧所有人的反對,孤一人上馬提劍,千里趕到了欒樹叢。
在尸山海里,皺著眉,流著淚,翻過一又一尸。
終于找到了李朔和程。
整個欒樹叢中百上千尸,竟全像是被吸干了一般,雙頰凹陷,面無。
想要替他們收尸,卻驚恐地發現,那些尸沒有支撐,像是燃燒過的紙張,極速破滅,只剩下一地灰燼。
程安月沉默著,抖著,咬開酒封,灑滿整個欒樹林。
風吹草葉,像是在送行。
那場皇子戰,本該是誰都賠上了命,誰都沒落好。
但沒想,隔了幾日,卻傳來了八皇子登基的消息。
李朔早已盡涼,登基的又是何人?
又過了幾日,宮里說要連綿子嗣,大興選秀,賜程將軍嫡程安月、林丞相林惠宮。
上一世,林惠宮了惠嬪,開啟了不重視、活吞活剝的生涯。
這一世,林惠失蹤了。
跑到欒樹叢中,索到刺中李朔的長劍。
我本不該手的,但我仍覺得可惜。
我制止了:「這是你最后一次機會,真的不再想想嗎?」
記憶隨著我的出現,悉數歸還于林惠腦中。
林惠平靜而決然。
「重來一世,我知道我的郎君沒有厭棄我,他至死都喜歡我,我愿意陪他而去。」
林惠用力,劍鋒沒過的。
心滿意足閉上了眼睛。
我看著這一世為自己重新選擇的結局,忽然想起那日天朗氣清,李朔與林惠遙遙相,紙鳶忽上忽下,不知牽著誰的心。
李朔曾綁在紙鳶下,千辛萬苦為求的題詞,我原本是不懂的,如今想來,居然也平添幾分悟。
「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葦。」
「葦紉如,磐石不轉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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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千般種種,不過是大夢一場。
我從林惠的牽絆中之時,剛好是三日足期滿。
我剛睜開眼,就看見程安月坐在我面前,瞪著眼睛一不盯著我,似乎十分惱怒。
我趕狗子:「順貴妃您怎麼了?」
程安月反手抱住我的胳膊,一陣哀嚎。
「湘禾你不吃不喝三天了!春杏給你送飯,卻見你一直昏睡,我都要嚇死了,你怎麼氣這麼大!我不過是小小懲戒你一番,養心殿那種地方真的去不得,你怎麼還要與我慪氣呢!」
我尷尬笑:「湘禾怎麼敢。」
程安月親手往我的飯碗里碼了一堆豬蹄、紅燒,壘得冒了尖兒,地送到我手里,盯著我吃完。
「吃!如果不吃完的話,就是還生我的氣!」
謝邀,剛好了。
我也沒含糊,風卷殘云地吃完了。
程安月笑瞇瞇地看著我,口而出:「多吃一些,能吃才是福氣呢!可別像惠嬪那樣,瘦得風一吹都能刮倒!」
我拉完一碗米飯,順著的話問下去。
「娘娘與惠嬪,曾要好過嗎?」
自我認識程安月以來,第一次眼神躲閃,別扭又不自然。
「你問這些做什麼?」
我埋頭飯:「我伺候惠嬪時,惠嬪曾說,您是此生最好的朋友。」
程安月反駁得很快:「你胡說!」
「湘禾不敢騙娘娘。」
程安月徹底轉過去,背對著我,揚手往臉上一抹,肩膀抖,一開口已經帶了哭腔,似乎是了極大的委屈。
「還說了什麼?」
我放下碗筷,開始回憶那些寂靜深夜里的閑談。
許多個無人問津的深夜,不寵的妃嬪,對著的宮,曾著天上的星子,仔細回憶那些溫。
恪守家規,溫和守禮的林惠,遇到了風風火火的程安月。
們一水一火,一靜一,卻偏偏相容得極好。
偏偏是,不死心宮后,發覺朔郎對自己忽冷忽熱,逐漸疏遠。
程安月像是火紅的奇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就連朔郎也對格外寬厚。
所有人都說,順貴妃寵冠后宮。
有好事的宮妃來找咬耳朵:「惠嬪,你與順貴妃好,如今好風,卻不顧你死活,你何不找機會……」
一向溫和的林惠第一次怒,用力推搡著,將宮妃趕出門外,轉頭卻替程安月祈上一盞平安燈。
我垂下雙眼,對著程安月。
「惠嬪只您能平安。」
程安月恨恨地罵道:「總是這樣!心腸永遠這樣!活該這些苦!」
慢慢的,又嘆了口氣。
「沒辦法,我拿沒辦法。」
站起來,走到窗邊,明月已經高懸。
安靜極了:「時小惠兒恪守家規,出不比我自由,每次我想要見,都要費好大的功夫,非得搬出我爹爹與大哥的臉面來才行。」
「小惠兒就安我,如果我想的話,就抬頭看月亮,世界上只有一個林惠,也只有一個月亮,當我們一同看月亮時,就全當我們見面了。」
那晚的程安月,枯站窗邊,看了整晚的月亮。
直到霜染肩,太初曉,程安月也終于干了的眼淚。
8
程安月一大早就鉆進小廚房,吭吭哧哧折騰了半天,最后端出一碗賣相不佳的粥。
大步流星,昂首闊步地趕往養心殿。
江公公攔住:「皇上正早朝呢。」
程安月點點頭:「我前幾日尋貓時恐怕驚擾了皇上,今日特意熬了粥來哄哄皇上。」
話剛落下,就看見一個穿黃衫子,頭戴金發簪的人走了過來,手中扇子搖晃之中,打翻了程安月手中的粥碗。
黏黏膩膩的粥滾滿了程安月的角,氣得程安月破口大罵。
「不要命了!想謀殺本宮嗎!」
「還貴妃娘娘謹言慎行。」黃衫子手,用長長的尖銳蔻甲住了程安月的臉頰,語氣冷淡,「不妨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夠不夠靠近養心殿。」
程安月哪里過這種氣。
揚手就甩開子的手,卻在看清那人的臉時,安靜下來。
「敦樂長公主?」程安月攏了一把額發,看向黃衫子牽著的一個,若無其事地敘舊,「煦寧小殿下都這麼高了?真是與您一樣水靈。」
程安月還真是……能屈能。
有時候我是很佩服這強大的心理素質的。
敦樂長公主平靜地看了一眼:「皇上不喜歡吃粥,貴妃陪伴邊多年,不會不知道吧?」
程安月從善如流:「自然知道,只是今日想給皇上
換換口味。」
敦樂不再言語,牽著煦寧的手走了過去。
一直到敦樂人影消失不見,程安月才撂下笑。
氣得牙,回去的路上恨不得薅了整個花園的草木泄憤。
「敦樂不過是投了個好胎!憑什麼對我這麼趾高氣昂!我程安月這輩子還沒過這個氣!」
春杏心驚跳:「我的娘娘,隔墻有耳!您別再說了!」
程安月捂住耳朵跺腳,張牙舞爪,炸一樣。
「憑什麼說不得!若不是有我程家!林家!有天下這數不清的忠臣壯士為他們皇族鞠躬盡瘁,他們這些李家人,豈能如此酣睡寶座!」
春杏恨不能將自己敲暈了,當什麼都沒聽見。
我看向程安月:「方才長公主,似乎是在提醒您,莫要靠近養心殿。」
我繼續說:「娘娘,您也提點過湘禾,莫要靠近養心殿,這養心殿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嗎?」
程安月一瞬間安靜下來。
的臉上迅速閃過慌,步履匆匆,有些不自然。
「養心殿還能有什麼?天子保佑、皇恩浩的地方,不是你一個小宮能去的!」
我看著的背影,沒有說話。
順貴妃程安月,今年不過二十出頭,卻已經習得了一套如何存活的法子。
養心殿藏了什麼,現在的李朔是否還是當年的李朔,十六歲那年徒手翻過一尸骸,在欒樹叢中灑滿烈酒,為李朔和大哥,為數千欒樹叢中亡魂照亮來路的程安月最清楚。
我適時地轉移了話題。
「娘娘,平日里似乎甚見到長公主?」
程安月了帕子,轉頭看著養心殿的方向,重重地嘆氣。
很久很久,才說。
「敦樂也夠命苦了,我方才屬實太過了。」
扶著春杏,慢慢地往回走。
「先朝皇子,臣心,敦樂是唯一的公主,被先皇嫁給了薛王侯。」程安月皺著眉,「說什麼父深,不過是獻上自己的兒,求得薛王侯支援,怕失了自己的皇位罷了。」
「但是這樣關乎天下的一場買賣,豈是犧牲一個子能解決的?薛王侯納妾無數,敦樂嫁過去,也不過是傀儡,還白白冷落,與薛王侯關系也不睦。」
「皇上為的同母兄長,哪怕是登基了,也對不聞不問。」程安月數著日子,「想來心中該是怨恨的,自嫁人后,還從未到宮中看皇上。」
春杏好奇:「那這次怎麼就破天荒來了呢?」
程安月恨鐵不鋼:「你傻啊!沒看到還帶了煦寧小殿下?薛王侯勢力逐漸壯大,皇家難免忌憚,皇上恐怕是想把煦寧接進宮來,以此要挾薛王侯不要輕舉妄。」
春杏大驚:「那長公主肯答應嗎?」
程安月神凝重:「自然是不肯的,恐怕進宮來,正是求皇上將煦寧放回到自己邊養。」
春杏搖頭:「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說話間已經回到了殿,程安月先給自己灌了一杯涼茶:「也就只有長公主心疼孩子,薛王侯有那麼多人和孩子,于他而言,父親不過是個稱謂,哪里比得上長公主懷胎十月生下孩子的苦心呢?」
不知為何,長公主和煦寧的出現,總是讓我心里無端發慌。
這天傍晚,我去膳房,囑咐多給程安月些消暑用的冰西瓜時,遇到了小雨。
如今被調到了養心殿當差,風頭無兩。
我趁機打聽長公主的事。
小雨嘆了口氣:「別提了,皇上的心意誰能扭轉呢?長公主不過是螳臂當車。」
我繼續問:「那現在長公主已經出宮了?」
小雨搖搖頭:「長公主也夠倔的,熙寧小殿下如今都被接到皇上邊親自養了,卻如臨大敵,任憑怎麼勸,都不肯回去。」
我大驚:「皇上養?不應該給宮妃養小殿下嗎?」
「誰知道呢?可能是皇上看小殿下格外有緣吧,說到底是小殿下的福氣呢。」小雨一邊與我閑聊,一邊往膳房報菜:「三斤生骨,烏鴨各來五只,新鮮羊一盅,全都送到養心殿。」
我倒吸一口涼氣:「皇上偏好吃這一口?」
小雨皺眉:「皇上近日喜用葷腥,且不加節制,不過現在看來康健,應該沒什麼大礙。」
我默了一瞬,還是出言提醒。
「小雨,伴君如伴虎,倘若有機會……你還是從養心殿中調離出來吧。」
小雨奇怪地看著我,笑了:「說什麼呢湘禾!養心殿的差事是多人求不來的!我家里還有弟弟妹妹要讀書,還臥病在床,我需得好好賺錢,給家里寄的錢越多越好。」
沖我擺擺手:「我聽聞順貴妃脾氣極差,卻待你不錯。湘禾,你要好好干,錢才是立安命之本啊。」
我點點頭,頭酸,終于沒有再說什麼。
我目送著消失在長街街尾。
忽然恍惚間覺得,做人真苦啊。
9
程安月近日對吃食愈發挑剔。
甚至每天都要去膳房親自視察,一會點一盞綠豆冷釀,一會要吃松鼠桂魚。
膳房苦不迭,又不敢得罪,只好小心翼翼地侍候。
皇上不許煦寧出養心殿,更不許長公主前去看孩子。
長公主每日心急如焚,卻又無可奈何。
煦寧出事的時候,是個深夜。
我剛攏上被子,打算歇息,卻又猛得睜開眼睛,聞到空氣中妖氣濃郁。
我渾汗豎起,如臨大敵。
耳觀鼻鼻觀心中,窺見沒吃飽的煦寧跑到小廚房,卻撞見了正在囫圇吞食生骨的皇上。
繡娘耗費無數個日夜趕制出來的皇袍,被穿了一個一個碩大的孔。
壯的尾破而出,規律地拖在地上搖晃。
皇上獠牙森森,利爪撕下生骨,蠻橫地塞進自己口中。
他似乎發現了蜷在角落,已經被嚇得發抖的煦寧。
破碎的、含糊不清的聲音,興地從他管中溢出。
「娃娃……好吃……」
煦寧雙發,大哭著,絕地看著那恐怖的獠牙。
眼看就要被爪牙穿,卻看見小雨竟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鉆出來,生生抱著煦寧滾了滾,躲開咆哮著的皇上。
煦寧哭起來:「小雨姐姐……」
小雨怕得發抖,提燈抱,本是來給小殿下加,怕著涼的。
小雨猛得把煦寧往外推了一把,大喝:「跑!快跑!」
煦寧哭著回頭,卻看見小雨用盡全力氣,揚起燭臺,砸向異變的皇帝。
小雨功吸引了皇上的注意。
尖銳的爪牙幾乎席卷了,淚如雨下,怕得幾乎站不起來,卻仍舊高聲怒喝。
「你是何等妖!竟妄圖攪弄風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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