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靜靜地聽著,歐先生打量著我的神:
「娘娘似乎并不覺得驚訝。」
我的確不驚訝。
謝玄遲早要走出這一步的。
沒有人比我更知道,他有多麼恨皇帝。
「那娘娘勢必知道,開弓沒有回頭箭,反旗一旦舉起,往前便是千秋霸業,往后便是死無葬之地。」
歐先生為我熬好了藥,留下意味深長的一句話,「如果謀反,侯爺必須借助大理國的兵力。」
他沒有再多說。
然而我明白了。
……
過窗戶,我可以向外面。
近日幾個親兵臉上都帶著喜,遠有婆子進進出出,討論著嫁和冠。
當晚,謝玄來看我:
「我和段珠要親了。」
他盯著我的臉,試圖從我的臉上找到什麼。
然而我回應他的只有木然。
「沈知瑤!」謝玄突然怒了,「只要你一句話,我就可以放棄婚約。
「我謝玄最出名的戰役便是以勝多,我不信非要依靠大理國才能奪得天下。」
他咬著牙,黑沉沉的眼睛盯著我:
「沈知瑤,你給我句話。」
漫長的沉默。
良久,我回眸向他。
那一瞬,我看到了謝玄眼中涌起的無限希冀。
「謝玄……」我輕聲道,
「我懷孕了,是皇帝的。」
夜中唯一的火種熄滅了,謝玄看著我,整個人像被凍住了一般。
06.
烏黑的藥放到了我面前。
是胎藥。
我嗅了嗅,輕聲嘆口氣:「好苦。」
謝玄背對著我,他沒有穿鎧甲,過窗戶照在他上,我發現他瘦了許多許多。
歐先生為我診了脈,告訴謝玄,這個孩子大概是兩個月大。
那時候謝玄還沒有來救駕。
也就是說,孩子只會是皇帝的。
「喝了它。」謝玄低聲道,「我們還會有自己的孩子。」
我笑了笑。
從告訴謝玄這個消息起,我就料到了這個結局。
我拿起藥碗。
「你先出去,好嗎?」我輕聲道,「我不想被你瞧見難看的樣子。」
謝玄的背影一凜,他沒有說話,靜靜地出去了。
他站在院子里,永遠得筆直的腰桿,此刻看上去卻無比疲憊。
七年前,他也是站在院子里,為我守夜。
這并不是什麼好差事,因為謝玄的戴罪之,按照規矩,他進我的院子,需要從長廊起,一步一跪,膝行進院子。
那是對尊嚴的巨大折辱,然而他每晚都來,只因他守在外面時,我能安心地睡個好覺。
婢們都睡下后,我心疼地去看他跪紫的膝蓋。
他卻只是輕描淡寫地笑笑:
「大小姐,來你邊的路,每次都是這麼難。「但再難,也還是要來。」
我舉起裝著落胎藥的碗。
……
謝玄突然返沖了進來。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
「停下,瑤瑤,我你停下。」
我第一次聽到他清冷的聲音如此失控,
「是皇帝的兒子也沒關系,我養,你停下……」
晚了。
謝玄奪下那個瓷
碗時,里面的藥已經被喝了。
我笑著抿抿角:
「真是苦啊。」
說完這句話后,我驟然吐了出來。
我以為吐出的是剛喝下去的藥,直到看見了那抹目驚心的紅。
頭泛起甜腥味,我閉上眼睛,任由自己墜了深不見底的黑暗。
……
這個孩子是注定不會出生的。
早在我告訴謝玄之前,歐先生就已經為我診過脈。
我懷他的時候病得已經很重,他先天不足,頂多再待半月出頭,就必然會小產。
我利用了他,求的是和謝玄徹底決裂,再無挽回余地。
黑暗里,痛苦如浪般一波又一波地淹沒了我。
心臟疼得仿佛要裂開,上一次疼這樣,還是在七年前。
07.
我七年前,就見過歐先生。
他出現于我和謝玄私奔前的夜晚。
帶來了石破天驚的:
「沈小姐可知,你的心上人究竟是誰?」
我知道。
謝玄的父親是曾經的兵部尚書,因貪污軍餉一案,全府被抄。
歐先生淡笑著搖頭:
「兵部尚書,不過是他的養父,他的生父死于乾元二十一年,臨終時將大著肚子的妾室托付給了好友。」
乾元二十一年。
我的眼睛猛地睜大。
「不錯,謝玄應當姓李。」歐先生低聲道,「他的生父,是在奪嫡中死去的建元太子。」
歐先生曾是建元太子的門客,他游歷四方,居二十多載,如今出現,只為在世之中,輔佐天命之主。
但他不能接我的存在:
「先帝毀掉先前的盛世,便是因為寵幸郭貴妃,縱容外戚。
「建元太子死于巫蠱案,與他的政敵里外勾結的,也是他最心的妾室。」
「且不說紅皆是禍水。」歐先生道,「要逐鹿天下者,不可有肋。」
……
臨行前的一晚,謝玄反復檢查行李。
他把存下的幾個銀錢都妥善地放好,設計好了私奔的路線。
「沿途錢不夠的話,我可以去賣字為生,等到了安頓的地方,我就去當個教書先生,或者開個包子鋪。」
他笑著從背后摟住我,「到時候,人人都要說包子鋪的老板娘貌若西施。」
我笑著,心沉水底。
謝玄是有大才之人,我看過他在書上留下的墨跡,筆筆力紙背——
「俯仰天地間,微軀良不輕」。
沒有哪個男兒不想建立功業,世之中,羌戎虎視眈眈,謝玄無數次地想要去參加戍邊的軍隊,然而最終都沒有去。
我勸他去,他便沉默,最后一次終于急了:
「戍邊一去多年,等我回來,你嫁人了怎麼辦?」
其實歐先生不需要向我講那麼多道理的。
我很清楚,只要我在,他就不會走。
溫鄉是英雄墓。
斬不斷的人,鑄不出帝王。
……
離別的那一日,我站在高,遠遠地看著渡口。
謝玄一單薄的白,站在月下,夜深重,他渾都了,冷得發抖。
我在心里祈求他。
快走,快走。
然而他執著地等著,天亮了又暗,暗了又明。
我一直在哭,哭累了就睡著,醒后一看,他還等在那里。
我想起了他的話——「沈知瑤,你此生是我的人,若是嫁了別的男子,我定要把你搶回來的。」
于是我侍告訴他:
「大小姐宮了。
「沈家嫡,從來都是要做皇妃的。」
……
謝玄終于走了。
我目送他隨著歐先生,踏上了南行的渡船。
世上安得雙全法。
就這樣吧。
08.
謝玄站在院子里,他很疲憊,頭疼得嚇人,太一跳一跳。
歐先生和婆子在里面照顧,清水端進去,出來便了紅。
他進不去,只能在院子里徘徊,眼前都是沈若瑤剛剛滿頭冷汗的樣子。
他不知道該做什麼,不知道該去哪里,一不小心,撞翻了一個剛剛端著盆走出來的侍。
侍很驚慌,傳說威武侯冷面鐵,殺人無,于是嚇得直接跪下了:
「奴婢無眼,沖撞了侯爺……」謝玄按著疼得要裂開的太,低聲問:「里面怎麼樣了?」
「沈尚宮昏過去了,但歐先生說命能夠保住,但以后怕是再不能有孩子了……」
謝玄的臉又白了幾分。
他低聲道:「你下去吧。」
侍方才嚇破了膽,好不
容易支撐著發的走出幾步,卻突然聽到威武侯的聲音響了起來:
「……等下。」
謝玄覺得心臟從未跳到過如此之快。
「你剛剛說什麼?」謝玄死死地盯著侍,「你方才,什麼?」
侍猛地頓住了。
剛剛太害怕了。
說了。
「沈、沈貴妃……」
謝玄直接出了長刀,架在侍的脖子上。
侍嚇瘋了,語無倫次:「沈、沈尚宮,皇上不讓我們說,他怕侯爺去殺沈貴妃……」
侍的敘述顛三倒四。
但是謝玄漸漸聽懂了。
宮里有個沈貴妃,一直得皇上寵幸。
但并不是沈知瑤。
他當初誤會了,先為主地認定沈貴妃便是沈知瑤。
而皇帝想保住真正的沈貴妃的命,于是很愿意讓威武侯繼續這麼誤會下去,更讓他高興的是,沈知瑤居然也不否認,甘愿當這個替死鬼。
侍也許是沒了魂,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其實,當年皇上也是想納沈知瑤為妃子的。
「但沈知瑤說,自己已經有心上人了,不能侍奉皇上,皇上最終無奈,只好讓當了。
「沈尚宮的本來就撐不住了,在京城時,太醫就診斷活不了多久了……
「本來皇上想讓留在京城的,但執意要一起往南。
「說,在南方,或許能遇到的心上人,雖然自己人之將死,肯定嫁不了他了,但能遠遠地上一眼,心里就滿足了……」
一道噴在了侍的面前。
驚訝地抬起頭,看見永遠如神兵天降一般的威武侯,此刻面如金紙。
謝玄捂住口,舊傷裂開了,然而卻不痛。
痛的是里面,是心口的深。
原來會這麼疼。
孩子是他的。
只可能是他的。
騙了他,就如七年前一樣。
他想起來了,想起在很多年前的一個夜晚,靠在他懷里,閉著眼睛,輕聲喃喃:
「謝玄,你一定會有名揚天下的那一日。」
于是拖著病一路前來。
為了遠遠一眼已名揚天下的心上人。
……
謝玄想向小院的方向走去。
但就在同一刻,撕心裂肺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羌兵城了!」
09.
我醒來時,羌兵已經了城。
問題出在皇室里,皇帝自己想投降了,但謝玄一直不讓。
于是皇帝在謝玄大意時,人開了城門。
謝玄率兵在外突圍,而已經進城的羌兵發現了我,將我綁到了城墻邊。
靠著城墻,所有皇室的人黑地跪了一排。
羌國將領一腳踢在皇帝肩頭:「威武侯回來救你!你不是皇帝麼!」
皇帝戰戰兢兢,他和謝玄已經勢同水火,謝玄怎麼可能冒著危險回來救他。
但當他看到我時,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我有一個辦法,可以一試。」
皇帝羌國將領安排了一隊親兵給他,他綁著我上了城門。
我的被棉布塞住了,連咬舌自盡都做不到。皇帝騎在馬上,將我扔到腳邊。
他出尚方寶劍,劍抵住我的脖子:
「威武侯,速速回城——」
我著下方,黑的羌兵一眼不到頭。
謝玄今天穿的是銀鎧,在人群中仿佛雪白的流星,他已經殺到了最外圈。
聽到聲音,他提槍回頭,瞳孔驟然。
在他側的歐先生策馬上前:「主公,大勢已去,不要回頭——」
謝玄沒有聽。
他的披風已經被紅浸了,分不出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整個人像降世的魔神。
他勒韁繩,黑烈馬長嘶一聲,調轉了方向。
我在城墻上,眼睜睜地看著那顆白流星重新切了包圍圈。
或許是威武侯的名聲太響,或許是謝玄此時的狀態實在如殺神附,以悍勇聞名的羌國士兵竟然紛紛后退。
「放箭!」
皇帝大喊。
萬千強弩激而出,箭雨如幕布一般籠罩了謝玄。
而此時,綁住我手腕的繩子終于被我磨開了。
我撲了上去,鮮淋漓的手上,握著一枚破碎的瓷片。
我用那枚瓷片,刺了皇帝的嚨。
我們一起摔了下去,摔在城門下厚厚的尸堆上,又滾了稻草中。
我看著皇帝在我面前不斷地吐出沫,最終頭一歪,斷了氣息。
我竭力地撐起,遠的烏騅越來越近,最終在跑到我面前時,哀鳴著倒了下去。
這匹跟隨謝玄多年的馬,此刻上著十幾只箭,堅持到這里,已然是極限。
謝玄從馬背上摔了下去,他的后背同樣著很多支箭,不斷地從他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上流下來。
我艱難地朝他爬過去:
「謝玄……」他閉著眼睛,像是已經沒了氣息。
「阿玄……」我費力地將他的拖起來,讓他躺進我的懷里,「阿玄。」
七年前,我便是這麼他。
謝玄的眼睛睜開了一條隙。
從他口里涌出來,他費力地舉起手,掉我臉上的眼淚。
「大小姐。」他低低地說,「來你邊的路,每次都是這麼難。」但再難,也還是要來。
我大哭起來。
「阿玄,是我錯了……」我語無倫次,「來世我再也不招惹你了,再也不了……」
他握住我的手。
「不。」他低聲說,「你一定要來。
「有你在,我才有方向。」
狂風暴雨,而我的航向永遠朝著月亮。
謝玄昏過去了,他的領口散開,一枚玉佩落了出來。
我抖起來。
那是我們的定信。
在我的頸間,有相同的一枚。
七年了,我一直戴著,他也一樣。
我抱謝玄,像是回到了舊日的時。
那時候天總是下著雪,我們在柴房里抵死纏綿,我靠著他的口息,聽著我的心跳聲和他的心跳聲融合到一。
此刻,我抱謝玄,聽著我們的心跳聲再次匯聚在一。
山河飄零,命若浮萍。
短短一生,過恨過,已然很好。
【歷史】
昭武帝的一生,是一個傳奇。
他是前朝建元太子的腹子,長在兵部尚書家,被取名為謝玄。
然而他七歲那年,兵部尚書滿門被抄,他也獲罪奴之,被沈府以幾錢銀子買下。
但昭武帝雄才大略,跟著帝師歐捷遠走西南,用七年時間,為了名震天下的威武侯。
樊城一戰,彼時南逃的哀帝喪失氣節、引狼室,誤信羌國對其的許諾,將羌族士兵放了樊城,威武侯原本帶兵突圍,準備棄城離開。
但不知怎的,威武侯又單人單騎殺回了樊城,其手下兵眾其鼓舞,也紛紛回城戰,最終,樊城被保了下來。
據說,威武侯從兵中抱出了一個人,據傳言,那個人是哀帝的妃嬪。
人病得很重,又了傷,已是回天乏。
直到病死,威武侯一直陪在邊。
后來,威武侯登基,執政二十余載后去世,史稱昭武帝。
他在位期間,后宮始終空虛。
據侍說,是因為那個在樊城死去的人,他追封其為皇后,一生沒有再娶。
于是史稱那個人為妖,原因是竟能以一己之禍兩代帝王。
世人對于昭武帝的評價,往往在兩個極端。
一方面,他外驅羌國,守安定,破碎的山河在他手中,得以漸漸復蘇。
一方面,他又單方面撕毀和大理國的婚約,還在晚年斬了一直輔佐他的帝師歐捷。
史剛正不阿,將他的諸多暴行一一記錄在冊,他也懶得追究。
只有一件事,他一直在和史糾正,那便是那位皇后的名聲。
然而他越糾正,史便越相信那人的確有禍國的。
昭武帝爭執多次,最終作罷。
很多年后,太醫告知昭武帝大限將至,于是他一人獨自走進放了史冊的上清閣中。
然后將那些記載了他此生功過和描述了那禍國妖的冊子,統統付之一炬。
火沖天,昭武帝本人亦葬于那場大火之中。
最終,人們從遍地灰燼的廢墟之中,找到了兩枚同心玉佩。
它們被大火灼燒后,仍然瑩瑩生輝,拼在一起,永不分離。
11.
自此之后,是近百年的海晏河清。
而或許在不為人知的某,他與終于相逢。
12.
來你邊的路,每次都是這麼難。
但再難,我也還是要來。
【完】
 
前世,她是國公府嫡女,容貌傾城、醫術高明,為了救自己的夫君甘願毀容,她疼愛庶妹,什麼好處都讓了出去。誰料夫君嫌她醜,與庶妹聯手,陷害她與男人通姦。庶妹奪她的王妃之位,當著她的麵和自己的夫君茍且,夫君砍斷她的雙腿,害死她的孩兒……重生,回到十三歲,她發誓讓那些前世傷害過她的人嘗盡蝕骨切腹之痛。親手閹了渣男,讓其自食惡果;庶妹害她,反而成為全城人的笑柄,淪為軍妓。復仇路上,惹上了一位冷峻如謫仙的王爺,這又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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