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一個場那麼大的平坦草地上,中間有一棵參天大樹。
我這輩子從沒見過這麼大的樹,樹干壯,直徑最兩米。
樹冠上有麻麻的藤蔓,向外延,一直到旁邊的峭壁頂端,就像一張巨大的網,把整個山谷籠罩住。
9
五爺爺揮揮手,示意眾人把我放下來。在我發呆的工夫,所有人都立刻退出山谷,守在谷口。
我繞著樹干轉了一個圈,正想仔細打量,忽然狂風大作,頭頂的枝蔓劇烈抖起來。
下一秒,「砰」的一聲,有一個巨大的黑影從天而降,落在我旁。
頭頂藤蔓瘋長,有影影綽綽的線從葉中進來,照亮了我前這個怪。
它雙腳站立,大約兩米高,手臂很長,長滿了紅的發,手肘和膝蓋的關節朝向和我們相反,是向凹進去的。
更詭異的是它的臉。
長得和人有七分相似,但是巨大,下半張臉就是那張大,上掀起來,幾乎蓋住了鼻子。
看見我,野人開始大笑。
「桀桀桀——」
他的大張,一濃郁的腥臭味撲面而來,野人一邊笑,一邊手抓住我的手腕,正好握在那截竹筒上。
我立刻把手從竹筒里出來,去腰間的匕首。
可下一秒,異變陡生。
野人忽然湊近我,盯著我看了幾秒,然后松開那截竹筒,兩只手一齊抓住了我的肩膀。
一巨力從肩上傳來,我覺我的骨頭馬上就要被碎了,手臂吃痛,不自就松開手,匕首掉落在地上。
「桀桀桀——桀桀桀——」
野人仰著頭,笑得更大聲,尖利的牙齒里還掛著的渣和發。
山谷外的村民們紛紛歡呼起來。
五爺爺激得老淚縱橫,拍著大。
「好啊!這麼多年,總算又有一個被野人看上的,天佑我帽村呀!」
村民們歡呼雀躍,野人握住我的肩膀,把我一甩,掛在肩上,然后攀著樹干,作迅速地往上爬。
很快,我們的影就消失在茂的樹冠中。
到了樹頂,野人把我放到旁邊,手朝前指了指。
我低頭一看,大吃一驚。
10
這樹干居然是中空的,從頂上看,就像一個巨大的口,底下是一眼看不到頭的黑暗。
野人又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抓住一條藤蔓,一手提著我,一手握著藤蔓往下。了好一會才落到地面,野人把我放下,笑嘻嘻地盯著我看。
眼睛習慣了周圍昏暗的線之后,我朝四周打量一圈。才發現腳下是麻麻的白骨,堆小山那麼高,不遠有一大團干草,像是野人的窩。
野人又朝我出手,我隨手撿起一條骨握在手里,狠命朝他腦袋上砸去。
野人作敏捷地一避,有些生氣地怪幾聲,又要來抓我。就在這時,旁邊的干草堆里,忽然有窸窸窣窣的響聲傳來。
靜謐的樹中,料挲干草的聲音,格外明顯。
野人一愣,有些畏懼地看了草堆一眼,然后一手握住藤蔓,飛快地爬了出去。
我握那骨,張地盯著干草堆。
「誰在那!」
「嗬——嗬——」
干草堆里有低啞的嘶吼聲傳來,草堆得更厲害,我吞了口口水,心中涌上一莫名的恐懼。
頭頂的口被樹冠蓋了七七八八,只有幾縷線下,塵埃在柱中飛舞,我深吸一口氣,后背上樹干。
這樣幽深的
閉空間中,如果對面是什麼比野人更可怕的怪,我完全沒法躲。
我睜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眼前的干草堆。
終于,最上層的干草了幾下,一只手猛地了出來。
青白的皮,十指纖細,手腕枯瘦,指甲幾乎跟手指差不多長,形狀奇怪地卷曲著。
我草,該不會是僵尸吧?
那我就放心了。
我剛松一口氣,下一秒,那只手撥開草堆,一個人坐了起來,稻草般雜的長發幾乎蓋住了整張臉。
用手指撥開長發,出一張干瘦的臉。
因為太瘦,顴骨高聳,眼睛大得不正常,正雙眼呆滯地盯著我看。
我震驚了。
對面不是僵尸,不是鬼怪,居然是個人,活的人。
11
我朝揮揮手,試探著問道:「姐妹,你哪的,怎麼會在這?」
不敢置信地盯著我,「嗬——嗬——」幾聲,嗓音就像是經久未的機,好一會,才能緩慢地說話。
「人?」
視線掃到我上,忽然激起來。
「帽村?你也是帽村的!」
我這才發現,穿著跟我一樣款式的紅連,雖然布料殘破,已經看不出原來的,但是寬大的肩帶樣式和我這件一模一樣。
緒激,又哭又,雙手握拳揮舞。
等平靜下來之后,我湊過去跟說話,這才知道,原來是二十年前被送進山里的。
二十年前,王翠萍才十九歲,被父親親自送上野人谷。
「一群畜生,他們不是人,這個村子都在吃人的,喝人的!他們是一群畜生!」
王翠萍面容扭曲,眼里是滔天的恨意。
王翠萍說,這風俗已經延續不知道多年了,村里每隔十年會往野人谷里送一個人。他們在人的兩只手臂上套上竹筒,野人見到獵,會握住竹筒,開心地大笑。
趁野人得意大笑的時候,人就把手從竹筒里出來,用匕首去刺野人的眼睛。
眼睛是野人最薄弱的部位,眼睛傷,野人狂怒,頃刻間就能把人撕碎片。其他等候在谷口的村民就趁機一擁而上,用早就準備好的獵槍對付野人。
他們抓獲了野人,會把野人分割,全村每人都分到一份,做臘。
男人們吃了野人,力大無窮,耳聰目明,很有生病的。而人懷孕時,如果懷的是男孩,也能分到幾次野人,這樣自己的質能改善,而且生下的孩子,從小就特別好。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我連王嫂都打不過,原來是這個原因。
因為素質異于常人,帽村的村民總能采到其他人采不了的野生藥材,村里家家戶戶生活都還可以。而且又好,無病無痛,這種巨大的,村里人本不舍得離開。
12
一般野人抓住人,都會在大笑后想把吃掉,不知道為什麼,王翠萍卻被野人帶回了巢,還在這困了二十年。
我十分同,手去拉。
「你能站起來嗎,趁這個野人出去了,我帶你逃出去。」
王翠萍搖搖頭,神木然。
「這是野人谷,逃不出去的。」
從樹口垂下很多藤蔓,有手腕細,我拉住一條藤蔓扯了扯,朝王翠萍招手。
「我們抓著這個爬出去,不難的,你試試?」
王翠萍垂下頭不看我,擺明一副不配合的態度。
那算了,我先自己想辦法出去,等跟花羽靈會和了,再回來救。
我握著藤蔓一使勁,雙蹬住樹干,很輕松就往上爬了一段距離。
「咦,我力氣好像變大了。」
難道是因為我吃了野人的原因?媽呀,真是意外的驚喜,這罪沒白。
我興高采烈地爬了一會,很快就離樹頂不遠了。就在這時,底下的王翠萍忽然喊了一聲:「喬墨雨,加油!」
狹長的樹干就像一個喇叭筒,王翠萍的嗓音從口傳出,在整個山谷中回。
很快,頭頂的樹枝劇烈搖晃起來,一道黑影從天而降,一掌拍向我的頭頂,這一下被拍實了,我最輕也是個腦震。
我忙松開藤蔓,快速往下墜,途中我又手抓藤蔓,減緩下降的力道。
即便這樣,最后還是重重摔在地上,腰部傳來一陣鉆心的疼痛。
我齜牙咧地躺在那,半天緩不過來。
野人跟著跳到地面,沖我威脅似的嘶吼咆哮一陣,我忙擺手。
「行行行,不跑了,不敢了我。」
野人沒再管我,一只手捧著紅彤彤的果子,有些討好地遞給王翠萍。
王翠萍沒接,冷著臉指了指旁邊。
「放那,我自己會拿!」
13
野人依言把果子放在
旁邊,又朝我走過來,發出「桀桀桀——」的怪笑聲。
漆黑的眼瞳在灰暗的里發出幽亮的綠,閃爍著一種雄特殊的攻擊意味。
我本能地覺到不對勁,就勢往旁邊一滾,手指掐了個雷祖手印。
「玉清始青,真符告盟,推遷二炁,混一真。五雷五雷,急會黃寧,氤氳變化,吼電迅霆,聞呼即至,速發聲!」
一道拇指細的雷劈在野人上,野人嚇一跳,發出一聲怪。
雷破邪祟,野人卻是真實的軀,發被燒焦,傷害卻并不大,野人手在前一,覺自己沒什麼傷,又朝我撲過來。
我繞著圈圈跑,一邊跑一邊空發一道雷,覺自己像是奧特曼在打怪。
所有的裝備都沒帶,赤手空拳能用的法就那麼幾個,折騰一會,實在跑不了,我揮著骨又一次打退野人,覺自己疲力盡。
我看了一眼手里的骨,咬咬牙。這里積年累月,不知死了多人,實在不行,我只能強行擺陣引魂了,到時候千鬼同嚎,就不信收拾不了一只野人。
我掐好手訣,就在這時,耳朵一痛,耳道里忽然鉆出來一只蠱蟲。蠱蟲拍著翅膀朝口飛去,同時,外面傳來約約的喊聲:
「喬墨雨——喬墨雨——」
花羽靈?
我神一振,立刻用骨敲了敲樹干,大喊道:「花羽靈,我在這,我在樹里。」
野人也聽見外面有人闖進來了,捶著口發出憤怒的嘶吼,攀著藤蔓,三兩下就爬出去了,不一會,外面傳來激烈的打斗聲。
我忙抓住藤蔓,正要爬上去,卻被王翠萍喊住。
坐在干草堆上,一臉乞求地看著我。
「有同伴來救你?」
「喬墨雨,你帶我一起出去,你幫幫我——」
王翠萍撐著,一手扶在樹干墻上,緩緩地站起。
此時,一道線沖破云層,過枝葉隙照到上。
我震驚地看著,頭皮陣陣發麻。
14
王翠萍四肢纖細,骨瘦如柴,肚子卻高高鼓起,大如臨盆。
見我盯著的肚子看,王翠萍不自然地垂下頭,嗓音帶了哭腔:
「帶我出去——」
「好——」
我嘆口氣,走過去扶住的胳膊。
我用一條藤蔓從腋下穿過,在前固定好,打了個牢固的結,然后自己攀著另一條藤蔓爬到樹頂,再把王翠萍拉上去。
快要爬到樹頂時,我發現樹干刻著一個模樣古怪的符號。
王翠萍張地抬頭看著我。
「喬墨雨,你看見什麼了?」
「沒事。」
我搖搖頭,手那個符文,那符文不知道是什麼涂料抹上去的,我一,居然消失了大半。
我下心頭的一疑,繼續往上爬,很快就順利爬到樹頂,坐在枝干上,然后再把王翠萍拉上來。
上到樹頂以后,我們又把藤蔓纏在腰上,緩緩往下,一邊一邊空觀察底下的戰局。
江浩言正和野人打在一起。
哦,看錯了,是他在單方面被野人毆打。
野人一拳揮出,江浩言直接被打飛,撞在樹干上,背包里的東西掉了一地。
我眼睛一亮,跳下去撿起那塊雷擊木令牌。
「干得漂亮,小江!」
「喬墨雨——」
江浩言大喜過,撲過來抱住我。
「嚇死我了,你沒事就——」
「瞧你那膽子,一個野人而已,有啥好怕的,散開,看我的!」
我一把推開江浩言,隨手撿了幾張符紙,念個引火咒,劈手朝野人丟去。
符紙飄到野人后背,那一團發迅速燃燒起來,野人發出怪,痛得在原地打滾。
花羽靈松口氣,揮了揮手,不知從哪里躥出一群大老鼠,撲到野人上,死命地撕咬它。
除了老鼠,地底又不斷有毒蟲鉆出來,蜈蚣,蜥蜴,七八糟喊不上名字的各種蟲子,麻麻圍住了野人。
野人翻滾掙扎,絕地發出陣陣嘶吼,很快就渾癱下來,趴在地上一不。
我走到花羽靈旁邊,拍的肩膀。
「姐妹,還得是你啊。」
「啊,鬼啊!」
花羽靈突然尖一聲,一掌糊我臉上,把我推了個趔趄。
15
我爬起來生氣地瞪著。
「干什麼啊你!」
「喬墨雨?」
花羽靈用手拍了拍口,嗔怒道:「討厭,你嚇死我了,臉上涂得跟鬼一樣干嘛?」
見我瞪著眼睛,花羽靈走過來挽住我的胳膊。
「好了,我又不是故意的,不信你問江浩言。」
「江浩言同學,喬墨雨臉上這
涂的,你能認出來?」
江浩言點點頭,不好意思地看我一眼,白皙的俊臉上閃過一紅暈。
「還是很漂亮啊。」
花羽靈:?
我更氣了,「可惡,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
我手去掐臉,花羽靈忙朝前跑,我們在追打的過程中,江浩言臉忽然變得慘白。
「別鬧了,喬墨雨——」
「喬墨雨——」
江浩言嗓音驚恐,仿佛看見了什麼極為恐怖的畫面。
這膽子,小江以后還是得多練練啊。
我停下腳步,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我們在一個山谷中,周圍一圈都是峭壁,峭壁上偶有幾棵崖柏,其他地方布滿青苔,藤蔓橫生。
可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那些山壁上,忽然多出了很多山。就像蜂巢一樣,麻麻,數不清到底有多個。
每一個口,都站著一只高大的野人,姿勢各異,虎視眈眈盯著我們看。
我心臟狂跳,頭皮發麻,僵地轉過頭去看花羽靈。
「花花,快點跳大神啊。」
花羽靈翻個白眼。
「那不跳大神。」
「這麼多,我不知道搞不搞得定,等會我唱完巫咒,大家就朝山谷口趕快跑。」
花羽靈咬破指尖,將涂在左手掌心,畫了一個繁復的圖騰,然后靠近心口。
「蠱生四角,迷魂事,穹隆舍業,眷屬百千。」
花羽靈一下一下規律地敲擊著口,一邊敲擊,左右腳跟著步,在空中轉了半圈,墨發飛舞,臉上的神虔誠又神圣。
我有些嫉妒,這一套怪模怪樣的舞比我喊急急如律令格強多了,真氣人啊。
花羽靈繼續跳著巫舞,腳下的大地仿佛跟著一同起來。
「吾以吾,召汝之魂,以吾之,祈汝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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