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覺得上司最近非常奇怪。
明明是最注重效率的人,無法接工作不按照日程安排進行,極度厭惡突發狀況,可居然詢問了三次路演安排能否變。
當卡爾第三次給出否定答案后,他給出一個杉磯的酒店地址,告訴他,要雜志將采訪安排在這里。
這要求的難度倒是一下子降低,畢竟不像路演,需要和學校、酒店、主辦方等各方統籌協調,雜志采訪哪里都可以,更何況這家雜志社原本就在杉磯,對他們而言更為方便。
但對寧一宵卻不是。
“可是這樣太浪費時間了,shaw,最后一場路演在波士頓,上午十點半結束,我查過了,趕最早一班飛的航班,最快也要五個半小時,算上去酒店的時間,接一次采訪你要多花六個小時,可采訪本也才四十分鐘。”
聽了這一大堆時間規劃,寧一宵卻一反常態地展現出毫不在意的態度。
“所以我下午五點半能到杉磯,是嗎?”
卡爾不理解,“shaw,你在有什麼私人行程嗎?”
“算是吧。”寧一宵沒太多解釋,“你先訂機票,然后波士頓的路演你不用去,提前一天去杉磯,有一些別的工作需要你幫我做。”
卡爾云里霧里,覺老板好像變了一個人。
過去他從來沒有私人行程,所有的時間都用在工作上。
可這次他一次給了好幾個任務,沒有一個看上去跟工作有關,反倒很像是約會。
按照任務單,卡爾一個一個完,忽然覺了點什麼,于是主給寧一宵提建議。
“shaw,我看你沒有安排晚餐,最近新開張了一家非常不錯的西餐廳,現在可以預約到最好的位置,有完整的海邊落日景觀,菜品也都很致高檔。”
寧一宵坐在后座,正在理工作,下意識回復說:“不必了,他不喜歡高檔餐廳。”
卡爾愣了愣。
他?
難不寧一宵要和男人約會?
在卡爾波瀾不驚的外表下,一個勁的消息猛地炸開。
“對了,我上次給你的那個影院,你問了嗎?”
聽到寧一宵發問,卡爾立刻回頭,“問了,他們說那個是夏天才開放的,如果現在預定的話會比較困難,湊不夠人。”
“不需要湊。”寧一宵低頭看著電腦屏幕,手指敲打著鍵盤,“你按我說的做。”
卡爾覺得自己的上司可能真的陷河了,完全不計本和代價。
為了出一個自由的夜晚,六小時的飛行里寧一宵幾乎沒有睡,一直在理工作。
航班按照計劃落地杉磯,卡爾帶著司機接他到采訪的酒店,雜志方已等候多時,寧一宵本人一到,他們便打算要為他做造型,但被拒絕。
“就這樣吧。”寧一宵說,“我后面還有工作。”
雜志方知道后也立刻奉承,“您其實也不需要做造型,那準備開機吧。”
卡爾的八卦種子幾乎要破土而出,憋得實在難,只好在寧一宵接采訪時和司機聊天,可司機訓練有素,一提到私人問題就裝聽不懂,讓卡爾更難。
一小時后,寧一宵結束了采訪工作,看了一眼時間,走到兩人跟前時,直接找司機要了車鑰匙。
“你要開車嗎?”卡爾有些驚訝,“可是你不是……”
“對。”寧一宵對二人說,“辛苦了,你們可以先回酒店休息了。”
司機老實將車鑰匙給寧一宵,半拖著不甘心的卡爾走了。
卡爾痛心疾首,自己平時工作這麼努力,隨時隨地候命,卻對寧一宵突然到來的一無所知。
他坐在出租車后排,著杉磯藍紫的暮與橘夕,心中想,會是什麼樣的人呢?
杉磯的黃昏得令人恍惚,某個瞬間,蘇洄想到了六年前的曼哈頓懸日。
妙的落日就在眼前,的人也是。
他花了一點時間分清幻覺和現實,所以面對寧一宵時,他看上去有些愣。
寧一宵并沒有催促,只是站得更近了些,盯著他的眼神像一只野生,展現出片刻的溫順和。
面對他的提問,蘇洄沒辦法給出確鑿的答案,畢竟如果被他知道自己只是看到了一個模糊的側影,就為此追出來,實在是太傻了。
所以他用問題回答了問題。
“那你呢?”蘇洄倚靠在欄桿上,他戴了一枚小小的銀質土星耳墜,被落日照得璀璨,“你怎麼來了?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在公司接采訪嗎?”
“這麼清楚我的行程?”寧一宵角勾起很淡的笑,他吸了一口煙,風和煙霧里他直白的目若若現。
蘇洄的頭微微仰著,語氣很輕,“我記也不差啊。”
“采訪地點臨時改到杉磯了,這家雜志社就在這里,邀請我過來,我同意了,順道過來。”
聽到這些,蘇洄抱有一懷疑,“看來你喜歡這家雜志,愿意為他們改變行程。”
寧一宵笑了。
“笑什麼?”
風把寧一宵的頭發吹得有些,看上去真的很像六年前的他,著沉重生活不住的生命力。
“一會兒還有別的事嗎?”
寧一宵靠近了一些,低下頭,看上去很像是要吻蘇洄,令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但最后,寧一宵也只是輕輕磕了一下他的額頭。
“陪我出去轉轉吧。”
蘇洄沒辦法否認自己心的涌起的一點失,但又因為寧一宵的邀請,失被摁滅,揚起些許期待。
“去哪兒?”他猶豫了片刻,“我可能要先和他們打聲招呼,之前說好一起去吃飯。”
“那就去打招呼。”寧一宵替他開了小天臺的門,自己低了低頭進去。
就這樣半推半就的,蘇洄回到了約定的地方,看到他們正在和藝館外的大型公共藝合影,于是走過去。
但他沒想到寧一宵也寸步不離地跟著,這令蘇洄頗有力。
懷特教授看到蘇洄,笑著問,“去哪兒了,他們找了你半天。”
“我去了煙。”
教授的視線越過蘇洄,到他側的寧一宵,于是笑著問,“這位是?”
蘇洄不自然地了后頸,“這是shawng,我的……”
他卡頓在這里,寧一宵扭過頭,故意在這個時候盯他,弄得蘇洄更不知道怎麼說。
“朋友。”寧一宵自己解了圍,出手,同教授握手,“您好,懷特教授。”
懷特教授很友善,“很高興認識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
他后的一名學生認出了寧一宵,“我知道你!snf的創始人對不對?天,我最好的朋友是你的超級,他還抱怨沒能到去參加新品路演……”
說起來沒完,寧一宵只好笑了笑,“謝謝。”
“可以給我簽個名嗎?”非常激,“我可以送給他!”說完便從書包里拿出本子和筆,翻開一面遞過來。
寧一宵看了一眼蘇洄,蘇洄卻一副“你自己決定”的表,他扭頭,十分友善地答應了小生的要求。
“太謝了!他一定激得要命。”非常滿足地收藏好簽名。
寧一宵笑笑,“謝eddy吧。”
他明顯從那位萊恩的學生臉上看到了敵意和失,于是攬住蘇洄的肩,對眾人說,“很抱歉,我要借用一下你們的助教老師,他不能陪大家慶功了。”
蘇洄扭頭看了一眼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有些不自在。
“沒關系。”懷特教授看出兩人關系不一般,“eddy,你最近也累了,好好放松一下。”
拿了冠軍的萊恩卻有些難過,了一聲蘇洄,“你真的不跟我們去喝酒嗎?”
蘇洄也有些抱歉,“你今天真的很棒,等回紐約,我請你吃飯……”
沒等蘇洄說完,寧一宵便強行扳過他的肩膀,態度強勢,讓他不得不立刻跟自己一起離開。
都已經走了,寧一宵還故意逗蘇洄,“什麼時候請我吃?eddy,我想吃塔可。”
“你怎麼這麼稚?”
“因為我變了。”
寧一宵又一次開了車,狀態似乎還是很繃,蘇洄看得出來,于是自作主張放了歌。
沿海公路漂亮極了,令蘇洄想到了尼爾·帕特森的名畫《落日余暉》,但這樣的也很短暫,大約半小時后,天空轉變夢幻的紫藍,完全就像是電影里的場景,最后一殘留在天際線,逐漸消逝。
蘇洄拍下眼前這一幕,等待夜降臨。
盡管腦子里思維混雜又飄忽,但蘇洄并不想影響寧一宵開車,所以選擇沉默,但他會小心地觀察寧一宵的狀態,在覺到寧一宵不太放松時會開口,同他分一些瑣碎的事,大多很無聊。
但寧一宵每一句都有回應,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沒多久便到了目的地,是一片非常靜謐的自然保護區。
車子開進去,蘇洄忍不住降下車窗,探出小半個頭,在搖晃的樹影間他見一大片湖水,在夜下泛著粼粼波。
“別出去,坐好。”
聽到寧一宵說話,蘇洄哦了一聲,合上車窗,但還是很愉快。
他非常喜歡大自然,在都市生活的每一天都在消磨蘇洄對生活的熱。
“怎麼來這里?”他有些好奇,扭頭看寧一宵。
“雜志方送的禮券,我看了一眼,今晚不來就過期了,不用掉很浪費,一個人來又太冷清。”寧一宵信口扯了個謊,為了更有說服力,他又說,“他們前幾天也來這邊取景拍攝過。”
蘇洄點頭,笑了出來,“不過他們真有意思,會給你一個什麼都不缺的人送這個。”
“誰說我什麼都不缺?”寧一宵找到停車點,拐進去。
蘇洄下意識想問他“你缺什麼”,但話到邊又咽下去,覺得不太合適。
“這里的湖會結冰嗎?”他轉移了話題。
“不會,南加州冬天不冷。”
停好車,寧一宵帶著蘇洄下去,沿著一條鵝卵石鋪就的路徑,他們穿過樹林,這里的一切都被籠罩在深藍的夜中,很安靜。
前方有一片木屋區,亮著暖黃的燈,寧一宵帶著蘇洄過去,口已經有人迎接。
工作人員熱地打了招呼,帶領兩人前往另一,途徑一小片篝火區,燃著火,但并沒有游客,蘇洄忽然就想到在校園里的那個沒有篝火的篝火晚會。
在那一次聚會上,寧一宵找到了消失于人群中的自己。
“到了,就是這兒。”
他們被帶到湖邊,這里亮著星星點點的夜燈,很溫馨,湖上還停著一些白帶頂蓬的小船,岸上是一大面電影熒幕,都浸在藍紫的夜里。
“船上準備了一些東西,您如果有新的需要,可以隨時聯系我們。”
寧一宵點頭,說了謝謝,便帶著蘇洄步行到工作人員指定的小船邊。
“你先上去。”
蘇洄怕船會移,自己會掉下去,所以作很小心,寧一宵看出來,于是手握住他的手腕,“我扶著你。”
“謝謝。”蘇洄上了船,也想手拉寧一宵,但他一邁,很輕松就上來了。
正前方就是那塊巨大的熒幕,蘇洄沒來由地有些興,“我們要看天電影嗎?”
“準確說是水上天電影。”寧一宵說。
他們座位前方的臺面上有一些致可口的小餐點,右手邊還有冒著熱汽的新鮮米花和珍珠茶,令蘇洄非常驚喜。
“我好久沒有喝茶了。”他吸了很大一口,含混地說,“他們的服務這麼心嗎?”
寧一宵表很淡,似笑非笑,“誰知道呢?”
很快,前方的熒幕亮起,蘇洄心雀躍,看了一眼四周,這些船都空的,湖面上沒有其他任何觀眾。
“只有我們兩個啊。”
“大概是這樣。”寧一宵找了個理由,“可能是天氣太冷了,沒人來。”
蘇洄很理解地點了頭,“可是冬天這里也很漂亮啊,景和氣氛都好好,我很喜歡這種覺。”
聽到他說喜歡,寧一宵心也好起來,盡管表上完全看不出來。他低頭,從一旁的儲盒里拿出毯,攤開來,蓋到蘇洄上。
可下一秒,他聽到蘇洄問,“那既然這些船都沒有人,我是不是也可以去另外一艘啊?”
寧一宵皺了皺眉,“為什麼要去別的船上,你嫌?”
蘇洄立刻搖頭,出一個可的笑容,“不是,我只是覺得空著有點可惜。”
寧一宵不說話了,片頭已經過去,他只好對蘇洄說:“電影開始了。”
蘇洄喝了一口茶,靠在的皮質靠背上,小船因他的作微微搖晃,在湖面出余波。
他意外地發現,這里播放的是在三部曲的第二部——《在日落黃昏時》。
“太好了,不是恐怖片。”
“這部我還沒有看過。”蘇洄有些驚喜,“第一部和第三部我們都看了。”
寧一宵沒接話,蘇洄突然意識到他用了“我們”。
就像是魔法書里的用詞一樣,蘇洄有些慌張,同時很尷尬,提到一起看過的電影,不免就會讓人想起他們曾經在看電影時做的荒唐事。
“好像是。”寧一宵開了口,很心地緩解了蘇洄的尷尬,“不過我已經不記得劇了,只記得他們有說不完的話。”
蘇洄嗯了一聲,一下子不敢說太多話。
電影開始于黎街頭的景,很多前作的劇蘇洄都忘得差不多,這些年他接了太多電休克治療,記憶力大不如前,所有回憶就像是怎麼都拼不全的拼圖,空白太多,已經沒辦法連接起大圖案。
但他始終記得看第一部時,大汗淋漓過后,他躺在寧一宵的懷里,那時候男主正坐在餐廳,面對面假裝打電話。
于是他也模仿起來,把手放在耳側,假裝打電話給自己的好朋友,讓最不喜歡玩稚游戲的寧一宵假扮那個接電話的“好友”。
他當時著寧一宵的眼睛,很直白地說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快樂過,說他真的很喜歡寧一宵。
換之后,寧一宵被他迫,無奈也比出打電話的手勢,卻想不到應該說什麼。
他一直催促,最后寧一宵垂著眼,說他覺得自己會永遠喜歡蘇洄。
永遠這個詞太沉重了,當時的蘇洄就這麼覺得,但他更驚訝于,像寧一宵這樣的人,原來也會說“永遠”。
蘇洄太喜歡寧一宵了,所以并不敢相信,事實證明他的謹慎是對的,他們的確沒能擁有“永遠”。
想到這里,電影已經播了很多,節又被蘇洄跳的思維帶過,他吃了幾顆米花,和寧一宵的距離好近,近得他沒辦法隨意側頭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