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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的話癆婢女》 144. 番外九 裴沅瑾重生(二)

初春三月,煙雨臨州。

如霧,暈染在雕樑畫棟的園林中,落在游魚斑斕的水池上。牆角枝頭的白玉蘭寂寥落寞地開著,無人欣賞。

臨州知府柳家夫妻的心也似乎被這場雨澆了個,溼漉而沉重。

“小姐這會子在做什麼?”柳夫人問。

道:“回夫人,小姐才歇午覺醒來,正在臨摹字帖。”

柳夫人聽了這話也不知聯想到什麼,嘆氣後,眼眶又開始發紅。

似不願讓下人們看見,低頭故作忙碌,然後起:“我去看看小姐,若是老爺回了就來通知我。”

“是,夫人。”

婆子撐傘過來,柳夫人將傘奪過,揮退婆子:“我自己來,你去廚房看看藥煎好了沒,老爺最近咳嗽厲害,再加上舊疾發作,馬虎不得。”

“哎,好。”婆子立馬去了。

離去時,扭頭瞧了眼劉夫人。正撐著傘下臺階,纏枝蓮花的襬落在腳下被雨水打溼了也沒留意。

婆子心下唏噓,柳氏原本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紀,這些年在老爺的寵下,段宛若。可這兩日因著府裡發生的事,愣是將一緻弄得狼狽。

等婆子再定睛一看,柳夫人的影已經消失在雨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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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姝院。

柳拾意站在桌邊臨摹字帖,這是前幾日剛從書肆裡淘來的,今日得空拿出來練筆頗是不釋手。

聽見外頭請安的聲音,抬眼瞧出去。

過菱花隔窗,瞧見母親安安靜靜站在廊下看

像是來了許久。

柳拾意忙放下東西走出去:“娘,您來了怎麼不進來?”

隨即見母親襬和鞋都沾溼了,頓時蹙眉:“娘何事這麼急?這會兒雨大著呢,等雨停了再來也是一樣的。即便有急事,您讓婢來傳一聲,兒過去便是。”

柳夫人一把攥住兒的手,拉進屋:“也沒什麼事,過來看看你。”

柳拾意嗔怪:“天天看呢,冒著雨過來看還能看出花來不?”

柳夫人被逗笑,但這笑意略顯疲憊。

被柳拾意瞧出來了,緩緩正:“娘,家裡可是發生事了?”

“沒事,家裡還能有什麼事?”

“娘,”柳拾意坐過去:“您就別瞞兒了,這幾日兒不是沒察覺,每回去正院用膳,您跟父親都不笑了。還有今日,娘何時這般......”邋遢過?

但這話作為兒不好說出口,柳拾意道:“您這兩人心不在焉,到底為何事所憂?”

柳夫人默了默,嘆氣:“罷了,瞞得了一時也瞞不久,這事你們總有一天會知道。”

“到底是何事?”柳拾意一驚。

接下來,柳夫人將柳大人人矇蔽,不小心參與黨爭的事說給兒聽。

“意兒,你父親當了一輩子的清,這一遭實在稀裡糊塗。朝堂有人彈劾,事鬧得極大,也不知能不能順利渡過這去......”

“娘想著,送你和清兒回我城孃家躲一陣可好?”

柳拾意聽了,神大變:“爹怎麼會參與黨爭?若他是個爭的子,以他的本事斷不會還在臨州這地待這麼久。”

“眼下說這些已無用,據說此事得罪的是當朝首輔裴沅禎,這個人......罷了,說給你聽這些做什麼,你們還小。意兒,聽孃的話,先去你外祖母家躲一陣。”

“娘,事若能順利渡過還好,若是不能,兒跟弟弟即便去了天涯海角也躲不掉。”柳拾意說:“不如我們留下,興許還能為爹孃分憂。”

“你們年紀還小,能分什麼憂?”

“可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該齊心協力共渡難關。”柳拾意眼裡帶著些溼意:“娘,您讓兒跟阿弟躲起來算什麼?兒即便去了外祖母家心裡也不踏實。”

聞言,柳夫人忍不住抹淚。

又何曾想讓一雙兒離開邊?可眼下也是沒有法子的法子。

過了會,兒的頭髮:“別難過,事也不一定到最壞的地步,你爹爹在想法子,等他回來我們問問。”

“嗯。”

.

到了傍晚,柳大人還未回,倒是聽下人說柳拾清回來了。

柳拾清是柳拾意的弟弟,姐弟倆只相差兩歲。柳拾清在書院讀書,平日多住在書院號舍,竟不想今日回府了。

柳拾意問:“阿清為何回了?”

說:“不知,但聽說爺帶了個友人回來。”

“友人?”

過了會,一個小婢過來,福道:“小姐,爺讓奴婢過來借您的琉璃棋子,爺要與人對弈。”

柳拾意及笄的時候,柳大人送了副琉璃棋子,乃當下時興的琉璃打造,顆顆圓潤亮,在手上清涼。柳拾清惦念得很,來借了好幾回。

心裡還想著事,自然不計較一副棋子。立即吩咐邊的婢:“去把那副棋子取來。”

等婢取來後,問:“我父親回來了嗎?”

答:“還未。”

忖了忖,柳拾意接過棋子:“罷了,我親自送去,已經許久未見阿弟了。”

.

柳拾意來到柳拾清的魁星院,卻並未見其人。

問:“爺去何了?”

“小姐,”小廝道:“爺去夫人那請安了,兩刻鐘前去的,想來也快回來了。”

柳拾意點頭,視線落在青石板地面。地面溼雜的心也跟著溼雜

也不知母親會不會跟阿弟說家裡的事。

回去,然而才抬腳,就聽見一陣低沉悠長的琴音傳來。

緩緩停下:“誰在琴?”

而且,既然還這般好聽。

柳拾意從小習琴棋書畫,對琴技也略有研究,今日這古琴之音一聽就知不是凡品。

此人必定造詣極深。

小廝神茫然:“小姐,小的也不知是哪來的琴音,小的第一次聽呢。”

“好像是從水榭那邊傳來的。”他說。

柳拾意點頭,駐足聽了會,鬼使神差地抬腳往水榭而去。

穿過重重柳,煙雨水榭,坐著個紅男子。

他實在耀眼,在傍晚暮下,天地間竟彷彿只剩那一抹紅。

張揚,狂放,恣意......

也不知為何,只單單見了個側影,柳拾意突然恍惚。像有什麼陌生的東西闖進的腦中,模糊卻深刻。

那一瞬間,口酸酸地難,彷彿此景此人曾前世見過。

小廝見停下來,探頭看了眼,說:“原來是他。”

柳拾意轉頭:“你認得?”

小廝道:“這位是爺剛帶回府的友人,說是從京城遊歷至臨州,要在咱們府暫住幾日。”

柳拾意微微蹙眉。

眼下府上實在不是招待客人的時候,阿弟興許不清楚,待爹爹來了,恐怕得跟這位客人好生解釋。

這般想著,水榭裡的琴音陡然拔高,打的思緒。

再次抬眼看去。

只見那人手指輕揚,舉止神態優雅閒適,宛若這支曲是他隨而作,隨意而彈。

他烏髮披於後,容貌在煙雨中看不真切。

但猜得出來,定然是個長相不俗的男子。

柳拾意打量了會,覺得此舉不妥,在家裡與陌生男子見面傳出去難免惹人閒話。

是以,即便再不捨得這琴音,也只得作罷。

緩緩轉,可才走了兩步,那琴音戛然而止。

隨即,一道慵懶且邪氣的聲音傳來:“那邊的人是誰?為何不敢見人?”

整個園子就只有柳拾意和他,其他皆是下人。他這話說出來,“不敢見人”定然指的是柳拾意。

柳拾意停下,既然被發現,倒不好一聲不吭離去了。

對水榭那邊福了福:“公子,小子無意打擾,只是在家中聽見陌生琴音,前來查看一二。”

這話既亮明瞭自己的份,又解釋了並無窺之意。

果然,水榭裡的人笑起來。

“原來是貴府小姐,倒是在下冒犯了。”

“並非。”柳拾意說:“公子的琴音空靈絕妙,小子聽後如臨仙境。”

“哦?”那人的聲音帶著些促狹,悠閒地傳來:“那小姐可要再聽一曲?”

這話略微輕佻。

柳拾意一愣,隨即臉頰泛紅。

正要惱,那廂就聽他道:“小姐莫怪罪,在下與你玩笑罷了。”

兩人隔著雨幕對話,聲音細而雜,有些東西裹著淡淡的水氣傳來,莫名變了個味。

柳拾意原本惱兩分的,這下倒是了五六分。

頭一回見面,這人便如此佻薄,想來子也是個孟浪的。也不知阿弟從何結識這樣的人,回頭得仔細問問。

柳拾意無意多待,敷衍行禮:“多謝公子好意,小子有事忙,先行告辭。”

也不知是不是的錯覺,走到月門時,聽見了聲“嘖,這子果真沒變。”

垂頭,抬腳出門。

.

當晚柳拾意沒能等到父親回來,夜裡做了個夢。

夢裡,有一人著紅

“柳拾意,柳拾意。”他喊

看不清他的面容,卻莫名覺得聲音悉。

“柳拾意,你想不想我?”他輕浮地問。

柳拾意啐他。

那人笑得邪氣。

“柳拾意,我走了。”他說:“其實我不想走,一點也不想,我想陪你,想看我們的孩子出生。”

他笑著笑著,突然流淚:“我很想看他出生,看他長什麼模樣,但我沒機會了。”不知為何,柳拾意也哭起來。

“你別哭。”那人說:“是我的錯,我不該招惹你,若有下輩子,我欠你的一定努力還清。”

說完,他紅翩然翻飛,消失不見了。

柳拾意夢裡出手:“誰?你是誰?”

“小姐?”婢進來捉住的手:“小姐在喚何人?”

柳拾意醒來,愣愣地抹了把眼角。

全是淚。

道:“小姐做噩夢了?”

柳拾意搖頭,看了看窗外,問:“什麼時辰了?”

“寅時了。”

“我父親昨晚回來了嗎?”

“並未,但老爺託人捎口信回來,他去甕城一趟,說是拜訪故人。”

柳拾意沉片刻,起:“幫我穿吧,父親一夜未回,想必母親那邊擔憂一整晚,我去看看。”

.

所幸連日的細雨已經停了,道路還有些溼,柳拾意著朦朧晨去了正院。

正如所料,母親一整夜睡不安穩,已早早醒來。

“娘,”柳拾意走進去:“您怎麼樣?”

“意兒怎麼來了?”

“我聽說父親昨夜未回?”

柳夫人點頭:“你父親在甕城有個同窗,那人在朝中有些人緣,便想託他關係試試。”

柳拾意坐下來,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安母親。

柳夫人留意到的神,問:“意兒昨夜沒睡好?”

柳拾意勉強笑道:“娘,昨夜做了些夢。”

“夢見什麼了?”

搖頭:“零零碎碎的,醒來不記得了。”

只記得那抹紅。

一想到這個,又憶起水榭的事來。便問:“娘,昨日阿弟帶了個朋友歸家,您可知曉?”

柳夫人道:“他跟我說了,說那朋友是從京城來的,與他頗投緣。”

“阿弟怎麼與人家認識的?”

“你弟弟去參加詩會,在詩會上認識的。”柳夫人說:“你也知道,他最喜歡附庸風雅,跟你父親一樣詩詞。那人才華橫溢令他賞識,便結為友。”

柳拾意蹙眉:“可就這般帶回家也不妥,那人份背景、品如何,皆不知,怎麼就往家裡帶?”

柳夫人詫異:“意兒,你何時這般在意了?”

說:“聽你弟弟說,那人灑不羈,行事爽朗大方。作的詩也很有風骨,能有這般見識和才氣的人,想來不會是品行不端之人。況且你弟弟也不是傻子,他能分辨好歹。”

柳拾意張了張口想辯駁,隨即又覺得此時說這個無足輕重,當下要的還是爹爹的事。

便問:“娘,爹爹的那位同窗能有法子嗎?”

柳夫人道:“我也不知,但現在死馬當活馬醫,凡是有可能的機會都要爭取。”

柳拾意點頭,沉默。

過了會,突然開口:“娘,不然你帶我去拜訪何夫人吧,咱們去求求何家。”

柳夫人一驚:“意兒,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柳拾意堅定道:“娘說得對,凡是有可能的機會咱們都要試一試。兒並非閨閣無知,爹爹涉及的可是朝堂黨爭,若罪名立,那便是抄家的大禍。”

說:“跟這些比起來,兒的姻緣算什麼呢?只要爹在娘在,還有阿弟也在。只要咱們柳家好好的,兒即便嫁去何家也能過得很好。”

“意兒,你切莫如此,你父親若是聽你這樣說不知該多難過。你是我生的,是我上掉下的,又豈能讓你嫁給何家那個混賬?”

何家是臨州的大族,更是京城的旺族。族人在朝中做的數不勝數,關係穩當牢靠且極有勢力。若是能得何家為柳家說句話,興許爹爹這事能順利解決。

可何家此前跟柳家有些過節。

原因是何家二公子看上了柳拾意,想娶之為妻,但那何公子是個好之徒,經常尋花問柳不說,還跟寄居在家中的表妹。兩人暗結珠胎,還鬧出了未婚有孕之事。何家眼看瞞不住,便想盡快娶正妻進門,屆時再一頂花轎將表妹納府做妾。算盤打得極好,而且還打到了柳拾意的頭上。

柳家夫婦哪裡願意讓兒嫁進這樣的人家?自然是一百萬個不願,直接將何家請來的婆攆出門。

何家覺得沒面子,何夫人放話以後跟柳家老死不相往來。

可現在,放眼整個臨州,確實只有何家最能幫得上忙。柳如意說上門去求何夫人,還能如何求?當然是存著嫁進去的決心。

柳夫人頓時眼睛紅了,坐在一旁忍不住低低嗚咽。

到了這時候,柳拾意反而比母親鎮定。耐心安了會,說:“娘,兒若是嫁過去不如意,大不了日後找理由和離。您想想爹爹,想想阿弟,再想想柳家。比起抄家大罪來,這點委屈實在不算什麼啊。”

柳夫人嗚地哭起來。當天,柳拾意安了母親後,吩咐人準備厚禮,隨著母親去拜訪何家。

也不知何夫人怎麼說的,母倆從何家出來後,臉一陣青一陣白,還含怒氣。

回府後,柳夫人慾發火,柳拾意勸住。

“娘,小心被人傳出去,眼下我們還需要何家相助,事還是等爹爹回來商量。”

柳夫人生生按捺住火氣,等了大半天,丈夫於午後酉時疲頓歸來。

只不過,他歸來時,邊帶著個年輕人。

那年輕人一,眉目張揚不羈,一雙桃花眼深邃而多

見到他,柳拾意愣了愣。

“爹,這位是?”

柳大人介紹道:“意兒,這位是裴公子,名無瑕,是你弟弟好友。”

柳拾意當人知道是阿弟好友,昨日還在水榭見過他。可他為何跟自己父親在一起?

而且看起來,他父親似乎很欣賞這個人。

悄悄打量這位陌生的紅公子,卻突然撞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睛。

柳拾意心頭一跳,立即收回視線。

但那張雌雄莫辯妖冶絕倫的臉,深深映在了腦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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