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程千綰被抓到唐為手裡的那天，是不是也是這樣痛苦而又掙扎。

心頭傳來劇痛，我覺有淚模糊了眼睛。

我想，剛才那句抱歉，是真的在抱歉。

我先解開了他上一圈繩子，唐看著我幫他解，膛不斷起伏。似乎知道自己即將得救，他渾都在哆嗦，“姐……你能來就好了……你朋友和你有仇嗎……為什麼要綁我。”

我沒說話，解開他口的繩子後就不再，我拎起地上的炒麵，還是熱的，我說，“以後再告訴你真相。”

唐點點頭，乖巧而又滿含期待地看著我。

我嘆了口氣，我說，“我已經和他們涉好了，不會再有事了，吃點面吧。”

唐說，“可是姐，你還沒把我的手解開。”

我笑著說，“讓我再欣賞欣賞你這副樣子。”

唐氣急了，“你……你什麼變態口味！”

我甚至掏出手機來，我說，“我拍幾張。”

唐手腳被綁無法招架，只能任由我咔咔拍著照片，他說，“姐，別鬧了，快幫我解開。”

我說，“嗯，我幫你解開。”

解開後我在他對面坐下，用手捧起一盆炒麵，我說，“吃不吃？”

唐瞪大眼睛，“就在這兒吃？”

我笑了，“他們不會再來了，這是我帶給你的接風宴好嗎？”

唐似乎拿我沒轍了，也從椅子上下來，太久被綁導致他作僵，差一點摔在地上，他哎呦哎呦喚了好久，著手腕腳腕在我對面坐下，兩個人直接坐在地板上，他皺著眉，“手腳都不會用了。”

我說，“那我餵你？”

唐說，“別別別，筷子還是抓的穩的！”

我們就這樣面對面坐在地上，手裡捧著一碗炒麵，唐估計是壞了，一邊吃炒麵一邊狼吞虎嚥還要跟我說話。

“姐，這是第一天給我帶回來的那個炒麵吧？”

我說，“對的，我就吃那家夫妻做的。”

唐說，“好吃，加了辣，超好吃。”

我笑得瞇起了眼睛，“那必須，我吃了那麼多年吃出來的經驗。”

我吃的很慢，唐還在嘰裡呱啦跟我說話，直到後來他說話的力氣越來越弱，我沒吃多就將炒麵放在一邊，抬頭看他。

我說，“你怎麼了？”

唐說，“肚子疼。”

我說，“是不是你太久了，吃的太急，肚子疼了？”

唐說，“有可能……唉……這麼久不吃東西，真不該吃油膩的炒麵……”

我說，“抱歉，一會帶你喝粥。”

唐說，“沒關係……姐……你，真是個好人……”

話音剛落，年手裡的炒麵砰然落地。

炒麵從碗裡灑了出來，我看見在我對面的年臉頓時變得蒼白，甚至帶上了那種一般的青。

白沫從他里不斷地吐出來，如同一條水的魚。

他搐了幾下就沒有了聲音，原本笑起來笑容可的臉失去了任何人氣。

我走上前，對他輕聲說了一句。

把你牽扯進來，真是抱歉。

然而，大家都無可逃。

我看著唐就這樣在躺在地上永遠死去了，甚至開始有點懷疑我自己。

我真的就這樣殺害了一個人，比起唐為的待手法來，我的手法更加乾脆利落。

我甚至沒想過自己會出手。

我就這樣，用百草枯殺死了唐，殺死了唐為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肋和底線，殺死了他的牽掛。

我忽然間大笑出聲，唐為啊唐為，你看看！我，說到做到！

你讓程千綰活不下去，我明天就讓你見到你弟弟的！

唐為，我們扯平了哈哈哈哈！你讓我失去了我的好朋友，我讓你沒了你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親人，我們彼此彼此！

你要是知道，不得會殺了我吧！可惜，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我看著倒在地上的唐，他上還穿著我給他買的衛，他臨死前還對我說，姐，你真是個好人。

我不是什麼好人，我對你的好，全都是利用，全都是另有圖謀。

我和你哥哥一樣的，對這個世界懷著無比大的惡意，對邊人，也沒有一溫。

唐，你怎麼可以，這麼相信一個來路不明的陌生人呢？

誰對你好你就靠近誰嗎？多麼的單純無心機啊，這就是你相信別人的下場。

唐，唐為的弟弟，年僅17歲，和我弟弟謝京一般大，此時此刻躺在衛闕的別墅裡，失去了呼吸，離開了這個世界。

我笑著哭出眼淚來，原來藏在這陣子平靜的表象下面的，是一顆已經走火魔的心。

我是這樣一個十惡不赦的爛人，真是抱歉。

我不會原諒唐為殺了程千綰，所以這是我最後的報復。

我已經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留了，黎憫都已經不足以讓我留了。

這世界為什麼不肯放過我，我那麼努力在想要活下去，那麼去去爭去搶，那麼努力去讓自己為人上人，為什麼還不肯放過我！

到底要我絕多次才能麻木呢？

我不想殺了唐的，可是我現在居然一點兒都不後悔。

我看著唐的臉，腦海裡浮現出另一雙冷如蛇的眼睛。

我想，黎憫，我們終究還是不能走到最後。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無的我尚可存活，有的我必死無疑。

對你來說是這樣，對我來說也是這樣。程千綰是我心口上最鮮活最地一塊，跳著，每每在我和這個人世間軌的時候，都會把我拖回來，把我拖回的溫裡。

我答應媽媽了，要親手幫他們報仇，要讓唐為也常常這生不如死的滋味有多痛，有多恨，有多讓人絕！

唐為，只要我不死，我都會從刀山火海深淵地獄裡爬出來，你，別想好過！

我呆呆地看著唐許久，忽然間就失去了笑的力氣。

我不知道為什麼從兜裡拿出了手機，撥通那一刻，傅崢嶸的聲音傳了過來——黎憫給我的他的手機號，說有訊息可以隨時聯絡。

我對著傅崢嶸，我說，“傅大哥，我殺人了。”

【生而為人，我到很抱歉。】

那天我在別墅裡坐了很久，直到傅崢嶸帶人過來。我守在唐的旁邊，他們進來的時候，我才猛地把頭抬起來。

傅崢嶸說，他從沒見過一個人可以出那種絕的表。

就像是全世界都只剩下一個人的絕。

唐是我殺的，人證證在，且我已經自首。傅崢嶸帶我走的時候，對我說了一句抱歉。

我抬頭看他，眼裡破碎得不剩下一點希。

他說，“抱歉，如果那個時候我可以抓住唐為……”

我沒說話，衝他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我說，“可是，沒有如果呀。”

上巡邏車的時候，我就這樣麻木地坐了上去，他們將我帶走的時候，順路給黎憫發了訊息。

黎憫接到這個訊息後直接推開門衝下樓梯，他甚至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襯衫，就抓著車鑰匙出門，一路上慌張地連發車子都在抖。

他給尉嬴打了通電話，尉嬴知道後直接懵了，“什麼？”

“你說你老婆被抓了？殺人？”

大概在尉嬴眼裡，一個羸弱而又瘦削的我本不會做出殺人這樣的事吧。

可是他忘了，殺人的時候，別也好，型也好，年齡也好，本不能算得上條件。

唯有一顆恨到無路可走的心，在窮途末路的況下，發揮出了巨大無比的潛能。

讓我這樣決絕而沒有後路的，選擇殺掉了唐。

我是在一個小時後看見黎憫的，他坐在外面，眼裡都是，隔著窗戶看我。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出這樣驚慌失措的表，他說，“祝貪，怎麼會這樣？”

我說，“黎憫，我答應過程千綰的父母，要替他們報仇。”

“現在。我終於可以不欠他們了。”我笑出眼淚來，我說，“黎憫，我房間裡有一紙離婚協議，我已經簽好字了。對不起，跟你做了這麼短日子的夫妻。”

黎憫突然間瘋狂，衝著我大喊，“祝貪！你是不想活下去了對不對？”

我眼裡的緒麻木而又絕。

他重重喊我名字，一遍一遍，企圖將我從冰冷中拽拉而出，他說，“祝貪！你是想放棄一切了嗎！”

我說，“黎憫，我哪有什麼一切呢，我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了。”

黎憫目沉沉看著我，他說，“我來幫你。”

我沒有。

他說，“你還有一件事沒完。那就是程千綰和唐為的後事。”

我渾哆嗦了一下，抬起頭來看他。

那個時候，他看著我，用一種近乎不可思議的深看著我，就像是在一個冷無的殺人犯眼裡看到了一片星溫暖一般，他偏執而又瘋狂，他說，“祝貪，我來幫你。”

我說，“黎憫，你為什麼要幫我呢？”

黎憫說，“因為這是我答應過你的。”

我想到我當初問他的一個問題，如果是一條命，你能幫我扛下來嗎？

他回答我一個字，乾脆利落，能。

眼淚不知在何時爬滿臉，我微笑著，“黎憫，我終於相信你是我的。”

曾經一度懷疑，曾經一度失，而我現在終於到了你是我的。

很可惜，我已經失去一個人的能力了。

為什麼要在我遭你的傷害之後再來說我呢，這樣本不能扯平，你的和那些傷害本不能劃等號。

我還是沒辦法原諒你，我緩緩開口，我說，“黎憫，我騙了你一件事。”

黎憫瞳仁微微了半分。

我說，“其實手那天，葉天就告訴我，我已經不能再懷孕了。”

“吊著太久，子宮已經損了。”

黎憫如遭雷劈一般立在原地，我還在說著，“可是我沒讓他告訴你。”

我衝他笑笑，“很可笑是不是？那天你說救不回這個孩子，就會變最後一個。居然，是真的。”

這樣一個我，還如何來你呢。

我再次睜眼看他的時候，看到了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一幕。

高大拔的男人，隔著玻璃窗落下兩行淚。

他無聲地站在那裡，如同一道剪影，子細長伶仃，孤傲且清高。

他那張冷漠的臉上，出現了曾經出現的空白，隨後，清淚無聲落下。

他沒出聲，只是這樣，紅著一雙眼睛。鼻樑筆，菲薄，如同雕像，無人打磨。

我衝他笑笑，最後口型了，我說，再見。

******

聽說祝家大公子祝懷瘋了，要把一個殺人犯人接回家裡。

聽說那個人還是他曾經的妹妹呢？

不是吧？什麼名字啊？

祝貪啊！嘖嘖這個名字，一聽就貪婪得不得了。

祝貪……？當年酒吧的祝貪？

對啊，你看看，這個人的本事可不小吧。現在，連殺人的事都做得出哩！

我的判決日期快到了，祝懷聽聞之後，用盡自己一切手段想要救我出去，可是因為我是直接打電話自首的，加上證據全都完全且真實，所以他就算想保我，也相當困難。

在這個現實社會，真的要把一個殺人犯藏起來瞞天過海，要付出的人力財力必須是你無法想象的龐大。

黎憫沒有再來看過我，我很收到他的訊息了，不過離婚合同他簽下來了，我心想，真好，我又是自由的了。

再也沒人阻攔我了，我終於可以，隨時隨地去死了。

祝懷來看過我，他問我，用盡悲傷的語氣，“祝貪，事為什麼會變這樣呢……？早知道這樣，我就不應該放你走。”

我說，“祝懷，這並不是天意，這是我們大家親手一筆一劃寫的悲劇。”

他看著我，目疼痛至極，“你真的要在監獄裡渡過一生嗎？”

我說，“無所謂了，不管多久。”

我們終將迎來死亡。

祝懷說，“我會救你出去的，祝貪，不管你做了什麼殺人犯法的事，我都要把你帶出去……”

我搖了搖頭，我說，“我有想過你們用權力，所以我才會選擇直接向傅崢嶸自首。”

傅崢嶸是誰，是這座城市最正義最英勇的警。

他不可能就讓我在他眼皮底下溜走，哪怕我是他後輩的前妻，他也不會允許。

他心中信仰的正義不會讓他因我而玷汙了。

祝懷哭出聲來，和黎憫不同的是，他的哭聲又悲哀又絕，“祝貪，我有想過你從此離開我的世界，可是我完全沒想過你會坐牢……”

“祝貪，我可以以後不再和你聯絡，我只想你好好的，過得像個正常人，可是我做不到……”

“我保不住你，我保不住你……祝貪，我本保不住你……”

英俊的男人隔著玻璃哭得像個孩子。

我隔著玻璃衝他笑了笑，我說，“祝懷，謝謝你。”

謝謝你送我的一場，謝謝你送我的一路關懷和照顧。

謝謝最後為我落下的眼淚。

我轉離開的時候，祝懷在我背後看我，他的表痛苦極了，像是失去了最珍貴的寶貝。

我看到他的眸子一點一點暗下來，就好像一片星在他眼裡隕落。他曾經年意氣瀟灑肆意，是出名的優雅貴公子，眸沉穩如水，做事溫卻不失手段。而就是這樣一個優秀的男人，如今在我面前，像個失去了最心玩的孩，一遍遍喊我——

“祝貪……祝貪……”

我想，我是解了，可是祝懷沒有人來救。

我到底是罪孽深重，牽連了那麼多恩怨糾葛。

******

我進去坐牢那天，黎憫的人抓到了唐為。

但是沒有人告訴我，我也被隔絕在這個世界外面。

尉嬴開著跑車奔向黎憫名下一個廢棄的車庫的時候，一路上闖了無數個紅燈。

只因為黎憫在電話裡只留下了一句話。

“9號倉庫，過來給唐為收。”

尉嬴到門口的時候，推開半掩著的鐵門進去，那門上爬滿鐵鏽，破碎不堪，稍有作，就會發出刺耳的聲響。

他進去的時候，看到黎憫站在那裡。

他抬起頭來那一刻，目冷漠得本不像是人。

尉嬴在那一瞬間想到了無數冷的眼睛，一一掠過他的腦海，他上前，才看清楚黎憫臉上有珠。

他手裡握著一把蝴蝶刀，細且鋒利無比，正在往地上一滴一滴淌著。

尉嬴走上前，喊了一聲，“黎？”

黎憫的視線逐漸回攏，有一滴濺在他的眼角，他衝尉嬴笑了笑。

那一瞬間，尉嬴覺得自己彷彿看到了惡魔。

他說，“你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