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疼得厲害，哆哆嗦嗦地像是被人分割了碎片，鮮淋漓，千瘡百孔。

我想，這個時候，哪怕有人來扇我一耳也好，哪怕有人來用盡力氣罵我也好，怎麼樣都行。

千萬……千萬不要這麼溫地對待我啊……

程千綰……你真是……太殘忍了啊……

我抖著再次將蜷的手指握住，那裡早就沒有了生命的氣息，渾上下全是傷口，託我的福。

託我的福，曾經家世清白生活幸福，現在傷痕累累一無是。

託我的福，曾經待人友好心存善念，現在被惡所傷無辜牽連。

託我的福……一切都是託我的福，親手將推向深淵。

我一遍遍懺悔著，我說，對不起，程千綰，你罵我好不好？

程千綰，我給你買零食，我給你買全世界最好吃的零食，你睜開眼睛好不好？

程千綰，我再也不騙你了，我還想去你家裡住，你會不會揍我？

最後我說，對不起，我來晚了。

那一刻，我似乎看到的在我眼裡漸漸化作散沙一般向著天空分解了散去，就如同現時現地我眼裡分崩離析的一切，牽扯著的一同傾仄了，迫了，崩毀了，所有的東西都片片剝落，整個世界都在慢慢毀滅著。

黎憫抱住我的時候，甚至都在抖。

我覺得連他都不能給予我任何安全了。

我說，黎憫，我覺得自己在死的路上。

黎憫說，你冷靜點。

我說，黎憫，我現在恨不得我自己去死。

黎憫說，祝貪，你別這樣。

我說，黎憫，我疼……

我說，黎憫，救救我……

******

我醒來的時候，床邊沒有任何人，但是門外有聲音，紛嘈雜，讓我微微皺起眉頭。

有人嘭的一聲踹了一下我病床的門，隨後這扇門被人搖搖墜地從外面開啟。

黎憫站在門口，死死擋住我的視線，他說，“祝貪在休息，你們別鬧！”

“什麼鬧！”

“怎麼不去死！怎麼不去死啊！死的是我們的兒啊！”

死……？誰死了？

我的大腦彷彿和這個世界節了，在看見闖進來的人之後，又錚的一聲和這個世界重新臉上。

程千綰的母親站在我面前，黎憫立刻上前來攔，隨後，婦人轉一個掌扇在他臉上。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黎憫被別人扇耳。

說，“你替你老婆守病房，誰替我們家綰綰守夜？！”

綰綰……？

大腦劇烈疼痛著，我忽然間流出了眼淚。

婦人走過來的時候，看到我一副呆愣的樣子，彷彿被人空了靈魂，就這樣無聲地坐在床上流淚，也一下子哭了出來。

“你還有臉哭！你還有臉哭啊祝貪！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我們綰綰怎麼可能會出事……？”

好友的母親趴在我的床頭，泣不聲，“你把我們家綰綰還給我呀……把我們家綰綰還給我啊……”

“老婆，算了……”

站在門口一臉忍的男人是程千綰的父親，他們待我極好，以前我去程千綰家裡玩的時候，夫妻倆雖然上說著嫌棄外人進來，晚上吃飯的時候總會往我碗裡多夾。

現在這位背影拔的男人就像是一下子蒼老了幾十歲一般，一臉痛苦掙扎地站在門口，看著自己的老婆在我床前鬧，都發白。

我喊了一聲，“叔叔……”

“你閉！！”

程千綰的母親要上來抓我，我沒有躲開，死死抓著我的頭髮，可是除卻死死抓著之後，什麼也沒幹，就只這樣，甚至到了後來力氣都越來越輕。看著我，悲傷到了窮途末路地看著我，用一種帶著令人心碎的乞求語氣說，“祝貪……阿姨都想跟著綰綰去了啊……祝貪……你能不能……不要這樣傷害我們啊……”

那一刻，我嚐到了生不如死的痛苦。

我甚至不敢說出口道歉，我連跟他們道歉的資格都沒有，我閉上眼睛，覺自己口抑得快不過氣，我快要窒息了。

黎憫上前來，一邊臉還腫著，“阿姨……您先起來……”

程千綰的母親站起來沒站穩，又一下跌在黎憫懷裡，黎憫扶著站起來，就這樣看著他。

就如同剛才那種乞求的眼神，什麼希都不剩下後退無可退的眼神，看著黎憫。

黎憫神忍，想說什麼，卻被程千綰的母親忽然放開了手。

中年婦轉頭來看我一眼，那一眼，我沒由來地覺得世界末日就快要到了。

救我……誰來救救我呢……

程千綰，我能隨你一同去嗎……？

的母親沒有跟我說一句話，只是那眼神，那眼神就足夠將我千刀萬剮。

轉離開了，背影得很，門口程千綰的父親看著我，眸中帶著令人無力承的絕。

我將他們兩個也毀了。

我將一個原本幸福的家庭毀了。

我這個罪人……我這個十惡不赦該下地獄的罪人！！

我將眼淚憋回去，在程千綰的母親最後一步踏出病房的時候，我說，“阿姨。”

門口的夫妻同時抖了一下，但是都沒應我。

沒關係，我繼續說著，我說，“阿姨……我會親手……幫你們……復仇。”

程千綰的母親轉頭來看我，空麻木的臉上忽然間笑了一下，詭異而又冰冷，說，“啊？復仇……？祝貪，那你第一個就應該，先自殺了吧。”

寥寥數字，將我擊穿。

門被他們輕聲關上，走得悄無聲息。

我坐在床上，如同瀕臨末日。

那個時候，過來想陪我的黎憫，就在我臉上看到了，宛如萬箭穿心般痛徹骨而又無路可走的絕。

******

傅崢嶸傳來的訊息，唐為帶著僅剩的幾個人跑了，在開車的途中，留下了一個送死的小弟，其餘人護著他跳車旁邊的白巖河，撿回一條命。

他說，他會繼續追蹤下去，我別擔心。

我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正好在醫院裡，隨後我一下子拔掉了手背上的營養針的針頭，葉天起來的時候，黎憫讓他閉。

“別說話，祝貪，你現在怎麼樣？”

我說，“我好得很。”

手背上針孔高高隆起一小塊烏青，我說，我好得很。

黎憫沒說話，我說，我想回家。

葉天在旁邊說，“你瘋了？剛打完胎又刺激，你不把調理好，落下病，以後會不孕的！”

我說，“我想回家。”

黎憫說，“好。”

他不顧葉天的反對給我辦出院手續，葉天氣得跳腳，“人都還沒養好，你把接回去，又出點問題怎麼辦！”

黎憫說，“那我再把接過來。”

葉天說，“黎憫，你別溺！現在心狀態也不對勁，回去之後萬一發生什麼事呢，我在醫院大家也有個照應。”

黎憫看向我，看向我臉上的莽撞的笑，他說，“沒事……多謝，有事我給你打電話。”

葉天服了，乾脆不勸了，“我真是對你們服氣，那行，有事再喊我，你接回去。”

我坐上黎憫的車子，他發車子的時候，我終於再次開口，我說，“唐為沒死對不對。”

黎憫沒回答我。

我死死忍著眼淚，我說，“他必須死……我要他死！”

黎憫說，“你別激，唐為中槍傷了，回去肯定要挖出來，要麼他們自己挖出來，但是現代科學社會沒人會冒這個險，一旦弄破管反而下場更嚴重。”

他停了停，繼續道，“所以唐為肯定會找人手，黑市裡邊的醫院傅崢嶸已經派臥底跟點了。”

我沒說話，隨後我靠在椅子上。

我說，“黎憫，他必須死……”

黎憫沒說話，眼褐的瞳孔的如同黃昏夕在我眼裡落幕著。

得很窒息，很絕。

他說，“祝貪，別犯傻。”

我終於忍不住，眼淚一下子出來了，仰著臉，我說，“我在想，那一刻被綁架的為什麼不是我……”

“黎憫，我揹著一條人命，真的是人命……”我重重地咬著牙，牙齒抖著，我拼勁全力讓自己冷靜，“對我最好的程千綰……這是我的代價……黎憫，我覺得我自己是個人渣，我該死……我好難，我不過氣。”

我快窒息了，口一片疼痛著我讓我不能反抗。

我難得快要死掉。

我說，“程千綰臨死還擔心的是我們那對戒指。”我看著手指上那枚簡潔利落的銀戒指，是那天和一起買的同款，我覺自己似乎都到了那種小手指被切下來的劇烈痛苦。

我整個人蜷著，我說，黎憫，救我，救救我……

我看見黎憫用一種很背上很悲傷的眼神看著我，就像是知道我瀕臨死亡卻沒有辦法手擁抱我一般的眼神。

他說，祝貪，我如何救你？

我忘了，他不會救人，他沒有繼續毀掉我，已經是慶幸萬分。

我含著眼淚癡傻地笑著，斷斷續續又哭又笑，我說，沒關係，黎憫，我自己來救贖我自己。

******

我在家裡睡了一整天，醒來的時候是第二天早上，黎憫摟著我在一邊，我一睜開眼就對上他的眼睛。

他說，“你醒了？”

我嗯了一聲，他說，“吃什麼，我點外賣。”

我搖搖頭，“我吃不進東西。”

“你瘦了太多了，祝貪。”

他看著我，沉沉的目投在我臉上，“喝點粥？”

我說好。

隨後我徑自起，披了一件他的襯衫就走下樓梯，赤著腳，我在他偌大的別墅裡遊著，如同一個幽靈。

黎憫過來找我的時候，我正把自己泡在溫水池子裡，在水底，咕嚕嚕地冒著氣泡。

他像是了驚嚇一般，穿著睡就猛地跳下池子一把把我拉上來，看著他的瞳仁，我笑得很開心，“哈哈，你幹什麼一驚一乍的啊？”

黎憫死死盯著我，冷聲道，“你瘋了嗎！”

我開懷大笑，“你在想什麼啊！我又不是尋死，我又不是要把自己淹死在水池裡。”

我只不過……是想驗一下那種瀕死的覺罷了。

黎憫看到了我口的疤痕，那是之前我被唐為綁架的時候留下的，他的眼神很鋒利，就跟刀子一樣，沿著我的傷口似乎又將我的舊疤緩緩割開，出裡面經年發臭的。

他說，“祝貪，我們去紋好不好？”

我笑了，我說，“何必呢？”

他說，“在傷口上紋上別的圖案，把它蓋掉好不好？”

我說，“憑什麼？”

黎憫看著我，“每次看見這個傷口，我就會痛。”

我笑了，“我就要你痛，我不要讓傷口好，就要留著疤讓你痛一輩子。”

黎憫盯住我，目幾乎能把我擊穿，他說，“好。”

下午的時候我吃了東西，恢復了力氣，在黎憫眼裡，我很不可思議地好了起來，開始轉移心，開始有了緒，開始不再籠罩在影裡。

我在他的獨立電影房裡看漫，他推門進來的時候，手裡拎著一些零食，走上榻榻米，放在我腳邊，隨後陪著我坐下來。

我說，“你也喜歡看漫？”

他說，“以前看名偵探柯南。”

我說，“原來堂堂黎也有小孩子的一面。”

黎憫說，“我只是個凡人，不是神。”

我聽到這句話肩膀了，隨後視線開始放空。

我喃喃著，是啊，大家都只是凡人，不是神。

所以太多悲劇無法逆轉，太多舊事難以挽回。

人啊，就是這麼卑微渺小，可是明知這人生只有一次，卻非得在南牆上撞死都不肯回頭。

多麼偉大而又悲劇的生啊。

我想，我們都是人，我們都逃不過命運的漩渦。在這個悲劇故事裡，我似乎一直都是主角。這才是最令人覺得悲劇的。

我靠在黎憫肩膀上，輕聲說著，“黎憫……你有過後悔的瞬間嗎？”

黎憫說，“後悔是沒有用的，疼痛才足夠過活。”

我想，是的，我再也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

******

第二天我去見唐，他仍舊被黎憫關在那棟別墅裡，現在他哥哥唐為應該瘋了一樣全世界找他，但是被黎憫藏著，他哪怕再火急火燎，都不敢輕易黎憫。

唐為是恨黎憫的，從心底裡的恨。黎憫搶走了他最的人的心裡位置，他恨不得黎憫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可是另一方面，他又畏懼黎憫。

黎憫強大且鮮有弱點，對於唐為來說，他深知黎憫是超越自己的存在。

我拎著兩盒炒麵，來到了被封死的別墅門口，推門進去的時候，原本閉著眼的唐一下子睜開了眼睛，蒼白而又脆弱的臉上寫滿了驚慌害怕，驚恐地著我。

我說，“這麼看著我幹什麼？”

唐嗚嗚地著，他被關在這裡好久，都只有水沒有一粒米，大家似乎很無所謂他的死活，就將他一個人丟在這裡，讓他絕而又寂寞地等待著。

在這棟偌大的別墅裡，沒有別的傢俱，四周都是暗灰的水泥牆，腳下也冰冷的地板，沒人出現來拯救他，這裡三百六十度都封死了，他也被膠布封住，發不出聲音。

手和腳都被綁在椅子上，他就這樣毫無希地等待著有人來救贖他。

若是沒有，可能很久以後人們推門進來，在這裡看到一被綁在椅子上的乾都有可能。

他在想自己得罪了誰，自己哥哥滿世界都是敵人，而自己這樣不打一聲招呼跑出來，的確很有可能被人綁了。

可是他出來的時候份和背景都匿名了，也不知道是誰可以查得這麼深，將他抓起來。

直到那天，我推門進來。

晨從我後的門裡傾瀉而出，將我的軀渡上一層淡淡的金邊，勾勒出我的廓。我逆著走向他，我說，“唐。”

唐沉寂了幾天，終於有了劇烈的掙扎，他眼淚流出眼淚來，被膠布封住的發出著困一般的聲音。

我上前，將面放在一邊，手撕掉了他上的膠布。

因為黏著的日子太久，撕下來的時候，還帶起了他邊一小層皮。

唐驚恐萬分地看著我，對我說，“姐，怎麼是你？”

我隨口謊言，我說，“我也沒想到是你。我才知道我朋友竟然把你綁起來了。”

我說，“把你牽扯進來，真是抱歉。”

唐深呼吸一口氣，隨後狠狠閉眼，過了好久，他才把眼睛睜開，我看見他眼裡都是淚，眼眶都紅了，無辜而又脆弱，“姐……姐……”

他不斷抖著喊著我，聲音如同了驚嚇的小，整個人都瑟瑟發著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