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 第 69 章

深冬的寒意將散未散, 沁來涼意。

只是尚在正月間，市集卻沒有因為天氣寒涼的緣故而顯得蕭條，反而很是熱鬧。吆喝聲，唱曲聲, 糕點店拍打面團子的聲音, 聲浪嘈雜，熙熙攘攘。

這時, 有晏白薇擺隨風擺, 耳鬢的虛發也飄起來，因著昨日落水, 今兒個臉還有些慘白, 這會兒攏于這喧囂之間顯得更加纖弱了幾分。

心中本是著急歸家的，可這會兒見著令沛立于此，卻反而更加心慌了。

挪著碎步快速地走過去, “三爺, 你怎麽在這裏？”

對上略顯慌的眼神，令沛眼裏的不悅也愈發深了些。

昨日回去之後, 他并沒有睡得很好，以至于今天早上天還未亮就起了，在屋子轉了半圈之後, 連拳都沒打就去上朝去了。

只是因為確實來得太早了些，竟是連宮門都還未開。

他積了一肚子的郁氣，連著白刃來同他說齊勝的案子有了進展, 他也并未有多高興。

等上了早朝下來之後他也并未立時就趕去軍營，反而是尋到了謝霽, 打聽了一番謝如意宮裏的消息。

最後聽說好像皇後那頭對昨日之事已經有了定奪，謝如意是要打算送晏白薇出宮, 他這才來了這宮門等候。

想著晏白薇的份，大抵是要走這道門的。

原本他是擔心著的，可見著晏白薇的這一瞬又忽然有些氣悶。

至于為何會氣悶，令沛自己也沒想清楚。

許是氣沒聽自己的話，竟跟著謝如意跑去賞花？又或許是氣明明不會鳧水卻偏偏還要逞能，下水救人？還是說，他在氣不知道他在擔心？

究竟是哪種緒，他一時沒個定論。

這會兒好不容易等著了，卻沒想到開口問他的第一句話是為何在這裏？

為何在這裏？難道不該問問自己？若不是自己留在宮裏不回家，他難道會出現在這裏？

晏白薇見他不說話，神似乎不大高興的模樣，隨即又道，“三爺莫不是有事剛好路過這裏？”

令沛覷一眼，只覺得口一團濁氣得他不得不張口深吸口氣，然後才冷冷地瞧著，盡量平複了自己的心緒，通過一系列的呼與吸的結合，這才用較為平和的語氣道，“我在等你。”

晏白薇心口微微一跳，這是說剛剛給猜中了？他確實是在等？

收了收神，這才低垂著眼，手指不經意地絞著，“昨日之事，是我沒聽三爺的話，跟著如意公主去了千鳥池才有這後頭的許多的事，險些給令家惹了麻煩，我往後再也不會如此了。”

令沛微頓了下，倒是替令家著想。

他眼神略過晏白薇，見一臉的愧疚，小臉也慘白慘白的，終究還是先了下來，“先上馬車吧。”

晏白薇聞言這才點了點頭跟著令沛上了馬車。

馬車是令沛臨時讓青鋒回去套了過來的，因此沒來得及鋪厚絨墊，只生了一方火爐。

晏白薇剛剛在外頭站了一陣兒，這會兒雙手冰涼，見著溫暖的火爐忍不住往那爐子靠了靠。

作雖然不大卻正好落令沛眼中，他將門簾了，又將一旁的絨毯遞過來，這才問到，“你剛剛說有事要去哪裏？”

晏白薇“啊”了一聲擡起頭來，“我隨便說說的，實在不想坐轎輦在街上走，有些紮眼。”

令沛冷哼一聲，“當初跳下去救人的時候沒想著紮眼了？”

晏白薇臉上神一僵，然後才道，“當時也是急，也確實沒想得太周到。不過，說起來，還得多謝三爺救我上來，三爺可是還好？那千鳥池的水雖是不涼，可起來之後被灌進寒風怕是更容易著涼。”

這算是終于想起他來了？

他搖搖頭，“無礙，我不過是有胃疾又不是不行。”

明明是一句正常的話，可晏白薇卻總覺得這話有些意有所指。

慌忙將頭轉向一邊。

片刻之後才又問道，“對了，這回楚姑娘怕是也嚇著了，大爺那邊可知道此事？我想著等回去之後個時間過去看看。”

昨日的事，晏白薇心中總有些不確定，便打算借著去探的時候再去問問看。

令沛睨了一眼，“也就是嚇著了而已，你可是切切實實掉進了水裏，昨日就被送回了楚府，怎的不見來看你？”

對于楚馨曼，令沛一向沒有什麽太好的印象，說到底，昨日若不是引著晏白薇去看什麽花，便也就不會出這樣的事。

他臉上一冷，“往後，和往來。”

晏白薇瞧著他這副樣子，小心地問道，“三爺是不是不大喜歡楚姑娘啊？”

令沛眼皮微微擡了擡，“談不上喜歡不喜歡，若不是兄長的原因和我們也扯不上關系。”說到這裏，他將話一頓，轉而瞅著晏白薇看，“我覺得你現在關心外頭的人倒超過了我，說了這麽久怎麽也沒見你有這麽多問題問我呢。”

令沛原也不是小氣的人，可也不知道為何聽見總說別人心頭就不大舒服。

他昨日可是等了一個晚上，怎麽不問問他昨日救了之後又去了哪裏，有沒有擔心，睡得好不好呢？

晏白薇聽見這話一時間有些茫然，對于他有何要問的？

想了半天，才問道，“三爺等會兒可是還回軍營？”

令沛：“……”

倒還不如不問呢。

晏白薇微聳了聳肩，見他一副氣呼呼的模樣，也不太敢說話。畢竟事是先失了分寸。

就這麽一路，兩人相對無言地回了府。

等到了令府之後，令沛原本是打算多待會兒再去軍營的，這會兒也不待了，只囑咐雲夏好生照顧著，又讓牟枝去了大夫，當即就出了令府。

雲夏昨日就聽說了晏白薇落水的事，這會兒見著人是終于回來了，趕關心起來，“姑娘，你可是把我嚇壞了，怎麽樣，可是有哪裏不舒服的？”

拉著晏白薇仔細打量了一番。

晏白薇著外頭空落的園子，卻是不大明白令沛究竟是怎麽了。

吸了口氣才道，“無礙，宮裏的太醫都瞧過了，說是沒有什麽的的。用些驅寒氣的湯藥也就是了。”

雲夏聽完這才舒了口氣，“那等會兒牟枝姐姐了大夫過來你再給姑娘你把把脈，可別留下病兒。”

“嗯。”

等晏白薇這頭看過大夫後，便就重新換了裳去了玉綏園。

想來昨日的事鐘藍也知道了，當是要過來說清楚況的。

其實，昨日，鐘藍就大致聽說了況，今天早上皇後那邊又傳了話來，將這前因後果說一遍。

所以晏白薇過來時，鐘藍就忙問起來，“是薇薇回來了呀？還以為你會多留兩日。如何？這子可還好？”

晏白薇沒想到消息傳得這般快，站起來，朝著鐘藍福禮道，“多謝母親關心，昨日的事是我沒聽著三爺的話，讓母親心了，今日來是特地來告罪的，因我之過，險些給令家惹上麻煩。”

鐘藍當即笑道，“你呀，就是太小心了，且不說如今你沒鬧出什麽，只要你真沒做這害人之事我們令家也不能由著人污蔑不是？你第一次宮，難免覺得新奇，這也不能說都怪你，只是以後多小心著也就是了，宮裏不比外頭，規矩多，人也複雜，這一步沒走好就可能被人栽了禍端，今日那二公主沒只怕往後也會記過于你的。”

晏白薇點點頭，將這話聽進了心裏，“母親教誨得是，兒媳都記下了。”

—

令沛這頭從令府到了軍營之後，原本是打算理好齊勝的事就回去的。

這邊派出去的人去齊勝老家追查時，居然查到了千禧錢莊的人。這人原也是千禧錢莊的夥計，趙。

令沛手下的人將人捉住後問了一番，這才說出了那千禧錢莊掌櫃的去，原來當初那位掌櫃是同他一起回來的，中途因為想起別的事別就先離開了。

他們詢問了那掌櫃的去之後，于是當即兵分了兩路一路繼續去查千禧錢莊掌櫃的事，另一邊就先帶著趙回了京。

這會兒，殷燁已經審問了人，正打算到刑部去。

據那千禧錢莊的人所說，那掌櫃姓沈單名一個富字，早年間也在軍中當過兵，後來不知為何就回了鄉，好像還發了家。在他們那個鎮子也算富庶人家了。

後來又不知怎的，就收了一些人一起了京開了這千禧錢莊，趙便就是那跟著一起進京人中其中一個。

這些年一向是沈富教他們打理錢上莊上的事，可後來不知為何，有一天沈富忽然就說錢莊不做了，給了他們一些打發的錢大家便都散去了。

有些人去了江南，有些人拿那些錢一起又去了別的地方打算重新做買賣，而他是因為想著家中還有親人便就回來了。

沒曾想這一下竟又被捉回了京。

令沛聽著殷燁的轉述，當即有些踟躕，“你剛剛說那沈富也是軍中的人？”

殷燁點頭，“嗯，是說曾經在軍中當過兵。”

“去查查這個人，看看之前是哪軍營的。”

殷燁當即應下來，“是，屬下這就去。”

轉就要走，令沛忽的眸一沉，又將人住，“等等，或許他改過名，但是祖籍不會有錯，查的時候仔細些。另外，再去查查李裏之前的況，看看他在地方任職的那幾年和軍隊有沒有過接，若是有看看是哪軍營。”

殷燁一并應下來，“是。”

令沛在屋子裏踱著步子，一時有些思緒不定，總想起之前百鋒軍的事。

當年的百鋒軍啊——

他了眉心，神有些落寞。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得一聲巨大的聲響傳來，連著整個地也似乎震了一瞬，連忙就朝著營帳外來，朝著左右兩人問道，“你們可曾聽到聲音了？”

左右的兩人聽見這話都忙點點頭，“回稟將軍，剛剛是聽到了好大一聲巨響，好像是從城中方向傳來的。而且沒多久聲響傳來的地方就有濃煙升起。”

令沛皺起眉頭往前方瞭，想著剛剛那聲巨響還是有些心有餘悸，“著人去看看，出了什麽事。”

“是。”

令沛這邊回到營帳後，還是有些靜不下心來，心中萬千頭緒攪得他心神不寧，幹脆到了外頭來拿起一桿槍就舞了一陣兒。

大約半個時辰後，去探查的人急急趕回來，卻是一臉的驚慌，“稟將軍，好像是京中西坊市那邊一個油庫炸了，燒了好長一條街，死傷不計，城防營的人正帶著人疏散附近的百姓。”

令沛當即一頓，旋即就往外去，“馬上清點一支銳，隨我城。”

那人立即應“是”，隨即就去清點人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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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白薇這頭和鐘藍正說著話，也是忽聽得一聲巨響，險些沒將手裏的茶杯給震出去，定了定心神，將手裏的茶杯放下後就去扶也有些發蒙的鐘藍，“母親，可是還好？”

鐘藍畢竟是武家出，剛剛雖是駭然卻也還不至于就如何了，這會兒緩過神來，于是立即跟著到外頭來，瞧著遠，“這是什麽聲音啊？竟如此大？”

晏白薇也覺得很是稀奇，“對啊，這聲音未免太不尋常了。”

鐘藍這邊說完又對著一旁的仆從道，“去玉晴園和其他園中看看，可別是驚著老太太和其他人了，尤其二房那邊，杜氏還在病中，可別給嚇著了。”

那仆從應了聲便出了園子，晏白薇隨著也往遠去，“聽這聲音太過響亮，倒像是什麽炸的聲音，莫不是城中出了什麽事？”

兩人正這般說著就見著西坊市這會兒有黑濃的煙霧慢慢升起來。

那煙霧剛開始還只是瞧著不大，到後頭連綿不絕的，越發濃重起來。

晏白薇不覺攏起眉頭來，難不真出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鐘藍也是一臉的憂心，“神明保佑，這年節上的，可別是出了什麽大事。”

晏白薇因著此事也沒著急回玉京園，便就留在了玉綏園。

幸而那侍從回來稟告說園中所有人皆是安好。

只是，令鴛今日一早出門還未回來，鐘藍當即就讓人去尋人去。

然後又讓劉媽媽著了人去看看這外頭究竟發生何事了。

晏白薇就這般陪著鐘藍等著，不覺間天忽然就沉了下來，雷聲滾滾，響徹雲霄，雖是雨還未下，但山巔閃電遠遠落下來，破開了沉的天空，不過只一瞬，又迅速地暗了下來。

晏白薇著這天，不覺心中越發覺得悶得慌。

約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傾盆的暴雨像是一積郁在中已久的怒氣，終于落了下來。

而這時，從外頭回來的仆從一邊抖落著滴了雨水的裳，一邊跳進府門。

當即就說起來外頭發生的生氣，“天爺呢，這外頭可都是炸開鍋了。”

鐘藍著人進來問話，“外頭到底出了何事？”

那仆從這才正經回道，“稟夫人的話，外頭有火油庫不知怎的炸了，這一時間燒了一條街綿延了數裏地，眼下幸而是落了這場大雨，不然只怕這火勢更為兇猛，燒得更遠也不可知。”

鐘藍和晏白薇皆一驚，火油庫怎麽會炸了？

按理說這種地方火星子尤其會注意，即便是有意外也定然會有防患措施，怎麽會一下鬧得這般場面？

鐘藍見著外頭又下起這般的大雨，問道，“那人呢？可有傷到？”

那仆從道，“聽說傷了不人，這年節間街上本就不人，各鋪子房屋也都是人，當時看著街上已是做了一團。”

這時，只聽得門口一陣響，擡頭去便就見著令慶一裳已經，正大步朝著園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