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書淮用腳試探著旁邊的借力點,在秦芃用力那一刻,猛地往牆上一蹬,便接力跳了上來!
他上來時力道太大,直接就將秦芃倒在地上。秦芃小聲「哎喲」了一聲,隨後便聽到旁邊白芷怒道:「趙一,枉公主當年對你這樣好,你居然還是了秦書淮的走狗!」
「白芷。」趙一歎息出聲:「我說了,這是誤會。」
「這不是誤會!」
白芷提劍,怒道:「我就問你,最後那碗毒藥是不是秦書淮餵的?!」
「什麼毒藥?」
趙一微微一愣,秦書淮剛緩過來,正想張口,一口汙就噴了出來。
秦芃被那濺了一,旋即反應過來,立刻點了秦書淮的位,背著秦書淮便往山下道:「走!」
此刻沒時間同白芷糾纏,秦芃也不在意白芷和趙一如何善了,背著秦書淮一路狂奔下去。
秦書淮被秦芃背著,氣息有些了。
他好想開口同多說幾句話,然而湧在裡,卻發不出聲來。
他的一口一口嘔出來,浸了秦芃的服,秦芃整個人都在抖,沙啞道:「秦書淮,你撐著點……」
「你別死……」
「我還有好多事問你啊!秦書淮你別死啊!」
秦芃覺這一生沒有任何一條路比這條下山的路更漫長。
狂奔在路上,剛到馬車,就看見柳書彥站在馬車邊上。
秦芃一看見他,便直接衝了過去,反手將刀在他脖子上,冷道:「解藥!」
「我就是來給你送解藥的。」
柳書彥苦笑。
他從袖子裡掏出一個瓶子,秦芃著急搶了過來,將秦書淮放在地上,從瓶子裡抖出一顆藥來,塞進了秦書淮的裡。
秦書淮吃下藥後,臉慢慢好轉,柳書彥站在一旁等候著,好久後,等秦書淮氣息平穩下來,秦芃猛地癱下來。
「他沒事了吧……」
秦芃喃喃出聲:「沒事了吧……」
柳書彥看著面前人,苦笑不語。
失神的眸子抬頭看向他,他終於無奈,蹲下來,拍上肩頭,歎息聲道:「他不會死了,你放心。」
秦芃聽了這話,慢慢回了神,垂眸看著躺著的人,沙啞道:「將他抬上馬車吧。」
柳書彥應了聲,同秦芃一起將秦書淮抬上馬車,然後朝著淮安王府趕過去。
上了馬車後,兩個人都很安靜。
好久後,柳書彥慢慢開口:「我本來以為,你想殺他,殺了他,我們兩個可以在一起,從此再也不用擔心什麼。」
秦芃抬頭看向柳書彥,柳書彥在笑,眼裡卻彷彿是哭著一般。
「趙芃,我第一次喜歡一個姑娘。」
「對……」
「沒什麼對不起,」柳書彥垂下眼眸:「的事,沒誰對不起誰。只是我來得太晚。」
「對的時間遇見對的人,這緣。」
「錯的時間遇見對的人,這孽。」
秦芃沒說話,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沙啞著嗓子道:「我是真的,想要嫁給你的。」
「你明白一個人死了一次又一次是什麼覺嗎?」
抬頭看向柳書彥,艱難笑了起來:「一個人走在這個世界裡,我特別孤獨。我特別想有一個人,能陪著我把路走下去。」
「他給我一個新的世界,一片新的天地,一種新的可能。你曾經讓我看到這種可能。」
「作為董婉怡和你通信的時候,你給秦銘講課的時候,你帶著我吃飯、遊湖、聊天,那時候我都覺得,其實日子這樣過,真的很好。」
柳書彥沒看,垂眸張合著摺扇。
秦芃沙啞出聲:「如果你和我的死無關,」秦芃看著他,含著眼淚:「我是真的想嫁給你的。」
嫁給他,哪怕無關,那也是一段新的人生,一場新的旅程。
會對他好,會有個家庭。
柳書彥沒有說話,好久後,他沙啞著嗓子:「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當年,」秦芃斟酌著用詞:「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你千里迢迢從宣京來殺我?」
「當年文宣陛下召秦書淮回京,其實是無奈之舉。宣帝仁德民,廣戴,靖帝餘黨其實也是因為相信宣帝會善待靖帝之子,才肯忠心輔佐。召秦書淮回京時,丞相並非董明,而是靖帝的老師,邵易。」
「宣帝希邵易讓權,兩相爭執,最後邵易提出條件,他可以告老還鄉,但要求宣帝接秦書淮回國,以親王善待。宣帝同意後,迎秦書淮回宣京,同時邵易放權,讓丞相之位於董明。」
秦芃聽著,大概明白的秦文宣殺的原因。
「一個前太子,有老臣扶持,還娶了一個北燕公主。這個北燕公主甚至還有一個很可能當皇帝的弟弟,如果弟弟當了皇帝,你覺得這個前太子將會有多大的威脅?」
柳書彥抬眼看秦芃,秦芃閉上眼睛,說出結果:「北燕隨時可能出兵幫助這位太子謀權。文宣帝無法容忍這樣的可能。」
「先帝可以接,可以接手足相殘,卻絕不能允許齊國有為北燕傀儡國的可能。靖帝當年弄得國家風雨飄搖,被北燕長驅直直取宣京,以唯一一位天子脈為質,劃十六州求和,你以為,這樣大的屈辱,齊國說忘就忘嗎?」
柳書彥言語激起來:「我齊國天子百姓忍辱負重,花了十多年時間才走到與北燕商討條件的位置,豈能容忍因宮闈之,讓國土再落他人之手?!」
「所以,」秦芃冷靜下來:「你便是秦文宣下令殺我那把刀。」
「董明諫言,陛下下令,我領隊執行。」
柳書彥垂下眼眸,按住因激微微抖的手:「事實上,早在秦書淮歸來之前,先帝便暗中許諾過秦書淮,只要他願意和你和離,歸來之後,願將長樂公主許配給他,可被他斷然拒絕。他說,秦書淮謝過皇恩,但質子之,難以般配,玉公主於危難下嫁,此生此世,唯妻趙芃。」
長樂公主是當年太子的長姐,若無意外,日後太子登基,長樂公主便是長公主。
齊國的長樂公主和當年北燕無權無勢的玉公主比起來,其地位懸殊,是人想想就明白。
而姜漪雖然比玉公主能給秦書淮更多,可和長樂公主比起來,卻還是差了許多。
當年宣帝以長樂公主相許,秦書淮就能斷然說出「唯妻趙芃」,又怎麼會在之後為了區區一個姜漪,就毒死趙芃?
趙芃心裡有些惶恐,著自己翻天覆地的心緒,故作鎮定道:「後來呢?」
「秦書淮是個聰明人,」柳書彥看著窗外,語調冷靜:「他明白先帝顧慮,於是修書告知陛下,他無意皇位,絕無爭奪之心,到齊國之後,絕不涉政,只求一隅之地,教書育人,養老至終。」
秦芃聽著,了拳頭。突然發現,原來不知道的那些年,秦書淮做了這樣多事。
他從來沒有告訴過。
他在面前,永遠那樣淡淡的模樣。你猜不他喜歡你,還是不喜歡。那麼多年,他連一句喜歡都吝嗇給。
可這一天,秦芃卻覺得,過去彷彿是被人翻天覆地掀開,被迫正視著那些從不知的真相。
原來那個人在年時,就已經為放棄過這樣多。
「既然他都已經這樣說了,」秦芃低著頭:「為何還不放過我?」
「他如此敏銳,宣帝欣賞。便讓人去查他,知曉他的才能後,宣帝起了才之心。若這樣的人不為國所用,太過可惜。可你存在,那必然是他最大的阻礙。」
「所以就殺了我。」
秦芃覺得有些可笑:「因為你們欣賞他的才華,因為你們想讓他報效國家,所以我的命便如螻蟻一般任人踩踏,所以你們可以高高在上隨意決定我的生死是嗎?!」
秦芃猛地住了柳書彥的領,怒吼出聲:「你知道我有多艱難才走到那時候嗎?你知道我經歷過多苦難……我在冷宮被人欺負的時候,我被人辱駡的時候,我親手毒死母親的時候,我還能忍著屈辱忍著艱辛扛著一步一步往前走,你們以為是為什麼?!」
「就是因為我一直想著,終有一天,這條路我會走過去。」
秦芃眼裡蓄滿眼淚,啞著聲音:「我覺得我終有一天會得到我的幸福,會遠離這樣的日子,我好不容易等到了……柳書彥……」
渾抖:「我好不容易走到我一直等著的那天,我嫁給了秦書淮,有一個我的人,有一個平靜的生活,沒有人欺負我,沒有人陷害我,你來殺我前一晚,我還在想著,我想有個孩子……」
秦芃抖著放上自己的肚子:「我還想著,我要和秦書淮去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當他的封地,我還想著我要去很多地方,我想幫很多人……」
「我規劃了我的人生,我馬上就要有一個很好的人生,可都被你毀了!」
秦芃一拳砸了下去,一拳又一拳,伴隨著抑許久的發:「都被你們毀了!毀了!」
做錯什麼了呢?
什麼都沒做錯。
只因為是北燕的公主,嫁給了秦書淮。
只因為秦書淮頗有才能,他們欣賞。
他們猜忌,他們害怕,所以就決定殺了。
太荒唐了。
一個人的生命有多麼寶貴,生命承載著多努力,多期,在這些人眼中,在大業面前,都分文不值。
「我從來沒想過要對你們齊國做什麼……」
秦芃失去了力氣,慢慢落下來。
「只是我嫁給了秦書淮,我沒有地方去。如果那時候,你們告訴我,要和離,我也是願意的。」
「或許是吧?」
柳書彥拿出帕子,按在自己被秦芃砸出的眼角,面平淡:「那時候我們也舉棋不定,後來董明拿出了一個摺子,是從北燕來的。」
「我不知道是誰,但那個摺子詳細記敘了你生平做過的事。你如何從冷宮走出來,你陷害其他嬪妃,你為權勢嫁給封崢,因失了清白被迫嫁給秦書淮。」
「樁樁件件,本該是北燕宮廷不該為人所知的醜事,卻都在裡面。面對這樣一位公主,我們不敢冒險。」
柳書彥言語平靜:「趙芃,你說你無心權勢,你不會做出對齊國無害之事,如今我信。」
他抬眼看:「我信你心地善良,我信你當年是被無奈。可當年看見那張摺子,沒有人會信。」
「一個如此貪慕權勢狠毒辣的公主,嫁給齊國的前太子來到齊國後,會什麼都不做嗎?尤其是那時候我們已經預料,趙鈺極有可能登基。」
「若趙鈺登基,以你和趙鈺的,我想,趙鈺想做什麼,你都會幫他做,對嗎?」
秦芃沒說話,好半天,嘲諷笑開。
「連我和阿鈺的關係都查得這樣清楚,我是真想知道,到底是誰……一定要把人到這樣的程度?」
柳書彥搖頭。
「信是董明拿來的,我不知道。」
秦芃沉默,坐在馬車車板上,馬車終於停了下來,柳書彥抬頭看著車簾,沙啞著聲應道:「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沒了。」
「走出這個馬車,你以後再問,我也不會回答了。」
秦芃聽著他的話,抬頭看他,柳書彥苦笑開:「我會申請外調,你若不願,我便不回來。」
「你……」秦芃微微一愣,柳書彥看著,半蹲下來,和一樣高。
「趙芃,」他盯著:「如果我沒有家族,如果我不承擔那麼多人生死的責任,你要是願意,我可以把命給你。」
「我不比秦書淮差。」
他含著眼淚,說得無比認真:「如果我在他的位置,他能做到的,我也可以。我喜歡你,不比他半分。」
「我知道……」秦芃沙啞開口:「我知道的。」
「對不起。」他抖著聲音:「我當年,其實並不是真的想殺你。」
如果不是皇命難為,也沒有人,會對那個燭火下繡著特別醜的鴛鴦卻還繡得一臉開心的姑娘下手。
他想,卻不敢,只能盯著,艱難道:「原諒我。」
秦芃看著他,好久後,點點頭。
「其實……死了太多次,」秦芃苦笑開:「我也早已沒那麼在意了。你也不用申請外調,我方才激了些,我終究也不是你殺的,你別放在心上。」
「我放在心上。」
他沙啞出聲:「趙芃,我害死了你,這是我一輩子的孽。你原諒我,但我不能原諒我自己。只是趙芃……」他抬起頭來,眼淚落下來。
他覺自己居然能清晰想起當年在北燕第一次見。
那時候大家都還是年,坐在燭火下,繡著一隻特別醜的鴛鴦。
他趴在房樑上看,心裡想,怎麼有人能繡得這麼醜。
旁邊丫鬟笑話:「公主,您繡的這是什麼呀?」
「鴛鴦呀。」
丫鬟咯咯笑起來:「您這是繡了做什麼?」
「送秦書淮,」揚起下,滿臉驕傲:「今天有姑娘給他送帕子,我要讓他看看,我也是會繡鴛鴦的!」
他趴在房樑上聽著,忍不住覺得有些好笑。
他想提醒那個姑娘,繡這麼醜,真的沒什麼好驕傲的。
但那時候,他也覺得,有一個姑娘惦念著給你繡帕子,也是一件極好,極幸福的事。
所以後來和揮劍相向,夜下,子提劍而立,廣袖隨風獵獵而響,長髮散開出清亮的眼和明豔的五,如烈火朝,微揚下,問出那一句:「賊子何人?!」時,他心怦然不定,劍都因此慢了幾分。
如今當年那驚豔一瞥浮現上來,和面前子經歷世事沉浮後帶著滄桑的眼眸重疊在一起。
他忍不住,特別特別認真告訴:「我喜歡你,真的,特別,特別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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