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子撲進懷中，被孟扶搖抱個滿懷的那剎，匕首也同時無聲無息捅向孟扶搖前心。

削金斷玉的匕首，毫不設防的孟扶搖。

匕首是絕世寶，匕首上淬了劇毒，只要輕輕利破一油皮，這條小命也就報銷。

更糟糕的是，匕首前段開叉，手指一推便是漫天花雨一般的牛毒針，匕首中間有機簧推，及便飛出藍汪汪的三棱刺，匕首匕和柄之間還有連接的鎖鏈，可以隨時控制長度，而匕首柄中空，只要到任何外力衝擊，都會立即炸開，傷及人。

換句話說，這是個集匕首暗炸藥毒藥於一的暗殺工，專門用來對付強大的對手，接不得扔不得擋不得，不接不扔不擋更不，無論哪種對策，都難免傷及一半，而那一半便是一條命。

孟扶搖剎那間變了四種手法，點叼捺，然而亦無奈的察覺，無論哪種手法，除非還有一隻手，否則在唐怡還在近出掌的況下，都不可能完全不傷害的解決那匕首。

那孩手離，太近太近了。

那匕首離，太近太近了。

孟扶搖嘆息，電火石間一指捺了過去。

後果……顧不得了。

一隻手卻突然了過來，輕輕巧巧一夾。

只是那麼簡單的一夾。

手勢卻翻覆高超難如登天。

那手五指剎那間都高度運用，拇指點中指捺食指彈無名指小指還能一勾，甚至連每手指的每個指節都在錯開彈，方寸距離眨眼之間手指作只一個，變化卻有十多種，拇指一點將前段開叉閉，中指一捺將中段機簧推開，指節一彈卡死了機簧的關鍵，食指一彈將冒頭的三棱刺彈回去，無名指一進匕首和柄之間，小指一勾把鎖鏈勾纏在柄上，擋住了引線，使唐怡無法再發炸藥。

確至於毫巔，高妙令人眼花繚的手勢。

一雙靈巧得舉世無雙的手。

這世上只有一個人有這樣的手和手勢。

他一生浸醫學，號稱醫聖，他做得世間最細以假真的人皮面，他練得世間匯聚萬千寶集革華的寶丹，他掌握得最妙的火候，他施展得最高難度的手。

這些，都需要一雙細靈巧，超於衆人之上的手。

宗越。

他很突然的，卻又似乎原本就應該在那裡一般，白影一閃便出現，用他那可救無數人命也可翻覆無數人命的手，夾走了那枚世間危險第一的匕首，然後，隨隨便便扔進了宮外的碧池。

唐怡自然早已蜷伏在孟扶搖腳下——宗越既然已經幫解決了匕首之險，唐怡自然是分分鐘就解決的事。

孟扶搖不管唐怡，只擡頭看前白如雪，脣如櫻的男子，他依舊那般骨晶瑩，高山深雪一般清淡雅潔，在深濃的夜裡像一捧未經塵世玷染的雪，孟扶搖卻像是不認識似的看了半晌，才嫣然一笑，道：“你終於肯把那見鬼的面揭下來了。”

宗越淡淡看著——他下暗魅的面，不僅髮眸脣恢復如前，似乎連脾氣都回到原來的宗越，一開口還是那麼毒舌：“其實無論揭不揭，總比你戴那個人的面要好看些。”

孟扶搖盯著他眼睛，好奇的道：“別的也罷了，眼晴怎麼變的？我怎麼也想不通。”

“我也想不通，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宗越不答反問。

孟扶搖猥瑣的笑，不想告訴他其實自己發現的真的很早很早，在皇宮裡遇見他，幫他敷藥的時候就發現了。

當時他上應該有一層防護的皮質東西，所以火箭沒能對他造太大的傷害，他的傷痕呈現的是中度燙傷而不是嚴重燒傷，自己給他敷藥前他支開自己，就是爲了去那層防護，而那晚敷藥時發現他的澤已經和看他那次不同，後來纔想起，那晚在室裡看暗魅，燭照耀下沉在暗影中的，是有差的。

而也從不相信以宗越的實力，會輕輕鬆鬆被軒轅晟擄走，再者，暗魅和宗越之間，雖然氣質形貌截然不同，但很多細節都很相似，比如一直在試探的潔癖，還有對藥的通，比如那夜假吊的戲子皇帝，大抵就是爲了等他，結果懵然不知的衝出來，壞了他的事，而他之所以中箭，純料是爲了救，否則當晚他已經和軒轅旻接過頭，安然離開。

所以，真正被連累的，是宗越。

孟扶搖既然想通了這些，以的子，怎麼可能再棄宗越而去？那是無論如何都會幫到底，不管你要不要，只做自己認爲該做的。

宗越需要留在宮中和軒轅旻隨時商量對付軒轅晟的計劃，便去做那個皇后。

宗越和軒轅旻之間相互利用又相互防備，便幫著警告軒轅旻。

軒轅旻拿出來的關係圖和名單，都是宗越的，自然心中有數，多年勢力潛藏，一朝全力反擊，朝中、宮中，宗越的準備，早已充足。

如果沒猜錯，被軒轅晟擄走的那個假宗越，只怕也是一個難以避過的殺手鐗。

其實的目標和宗越好像不是完全一樣呢……孟扶搖輕輕的笑起來，習慣的搶皇位搶大權，宗越的第一目標卻只是殺軒轅晟本人。

不知道宗越原先的計劃是怎樣的，但宗越的計劃中一定不包括藉助瀚王和上淵對軒轅施，那樣很可能給軒轅招致禍患，對於爲軒轅國人的宗越來說，部奪權怎麼來都可以，勾結外敵卻萬萬不能。

所以……便由來做吧。

至於以後的，最關鍵最重要的打BOSS，已經沒有必要再手，那是文懿太子滿門和攝政王的生死仇怨，這個仇，留給苦心孤詣忍多年的宗越自己報。

“接下來的事，是你自己的事。”孟扶搖取出前些日子軒轅韻悄悄進宮給的王府信息圖，“其實我想你自己手中應該也有類似的東西，但是我就是喜歡多事，用不用的著，那也是你的事。”

宗越接過，握在掌心，突然道：“其實我沒想過要做皇帝。”

孟扶搖“嗯”了一聲道：“我想也是，可是……我就喜歡多事。”

宗越無聲一笑，看著垂下眼睫，不說話。

兩個人心最深的東西，都選擇了不說出來。

半晌孟扶搖低下頭，對腳底下嗚嗚哭泣的那團球皺起眉，道：“我還沒哭你哭什麼？”

“嗚嗚……阿六哥哥要死了……”唐怡抱著孟扶搖的腳嚎啕大哭，“我救不了他了……”

孟扶搖額……明明是害者，爲什麼現在看起來倒像是欠了剌客唐怡？

唐怡還在哭，一把鼻涕一把淚全部抹在角上，“嗚嗚嗚你爲什麼不肯死……你不肯死阿六哥哥就會死了……“

“……”

孟扶搖角了，一把拎起，對著貓似的哭花了的臉盯了半晌，無奈的嘆口氣。

真要殺麼？這個十三歲的外傷弱智兒？

猶疑的宗越，想從他那裡得到點有建設的意見，宗越袖手，天，只道：“我只告訴你，的心智不足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孟扶搖翻白眼，不是真的能瞞過和宗越兩人的眼睛？不是真的能讓毫不設防，以至於在最後關頭靠近的？不是真的怎麼會在這樣樹快倒猢猻將散的時刻，依舊毫不猶豫的執行任務？

正因爲真的心智不會，攝政王才選中了。

那個……阿六哥哥是誰？不會是宗越吧？不會一個假的被擄的宗越，害了軒轅韻也害了唐怡吧？孟扶搖狐疑的看著宗越，宗越立即道：“你看我幹嘛？我可能和這小白癡有關係嗎？”

孟扶搖突然笑了笑，道：“既然和你沒關係，我就不客氣了。”

一掌拍向唐怡天靈。

“慢著！”

孟扶搖的手掌停在唐怡頭頂上方，不放開也不落下，笑道：“果然是你。”

黑暗中冰玉骨一鮮豔的戲子皇帝，慢慢浮出形。

他神古怪的看著孟扶搖，又看看還在嚎啕的唐怡，眼神變幻烏流轉，那眼神裡懷念、悵然、悲涼、無奈……滿滿都是待出口卻早已習慣沉默或掩飾的心事。

半晌他過去，蹲下抱住了那孩子，著的頭，輕輕道：“阿六哥哥的馬兒，是落日牧場裡最大的一匹，你怎麼可以騎呢？”

唐怡霍然一震，立即不哭了，擡起眼淚紛飛的臉，噎噎道：“小白馬給爹爹殺了，他不讓我騎。”

“嗯，”軒轅旻掏出他香氣四溢的錦帕，仔細的又是淚又是汗的臉，聲道：“以後要騎馬，阿六哥哥陪你騎，你再不會跌下來了。”

“你是阿六哥哥麼？”唐怡不哭了，認認真真的看他，紅著個鼻頭嗚嗚嚕嚕問：“阿六哥哥沒你高，沒你這麼花花綠綠……”

孟扶搖噴一聲笑出來，笑完卻鼻子，轉過去。

怎麼突然覺得，有點心酸呢？

邊遠小城郡王的最小的兒子，被選中京做傀儡皇帝，邊城守將的小小兒，在他離開的那一日拼命追逐，的小白馬被殺了，去騎的阿六哥哥留下的烈馬。

然後栽落，從此的世界不再向前，萬事都已浮薄淺淡如窗紙上霜花，只剩下模糊的，的阿六哥哥。

十二年。

他在寂寂深宮裡寂寞的唱貴妃醉酒，在永遠的六歲裡堅守著那小小年。

一對淒涼的年玩伴，一生皇族辛酸的寂寥寫照。

唐怡看著花花綠綠的軒轅旻，突然從臉上抹了一把，沾了一手的淚水去軒轅旻的臉，軒轅旻不，眼底水盈盈，任那孩子用沾滿點心碎屑的手拭去他的戲子妝容。

胭脂、螺黛、脣脂、珠、深紅眼線豔雙脣青黛長眉瓊脂……那些浮華豔麗的僞裝在沾滿淚水的掌中一一抹去，現出俊秀蒼白的年容。

唐怡撲了過去。

撲在十二年前的阿六哥哥懷中。

他離去在芳草連天的春日，一駕馬車帶走了的阿六哥哥，的故事便永遠停在了最後的追逐時刻，最後那一眼，從高過兩個子的馬兒上落下，眼眸倒映著千里遼闊邊城荒戍裡漫天漫地的春草如煙。

從此後只記得他們的落日馬場，他們的小白花和大黑彪，記得小小姑娘和小小年的嬉戲，在他肩頭看落日，看累了睡在他肩頭，晚上星月升起時他抱著回去，袍角掠過遍野的蓮花沾一香氣幽淡的夜。

多年後做了他的貴妃，坐在金宮玉闕中吃著點心想的阿六哥哥，攝政王說了，做貴妃就還阿六哥哥，殺掉皇后就可以和阿六哥哥在一起。

皇后很好，可是沒有什麼比阿六哥哥更重要。

唐怡將自己在軒轅旻肩頭，撕心裂肺的哭，軒轅旻抱著，斜瞟著孟扶搖。

孟扶搖對他齒一笑，道：“殺人者死。”

軒轅旻還在瞟，半晌道：“你不就是不放心我麼？”

他抱著唐怡慢慢站起來，道：“如果你們能贏，我便不爭，我帶離開，給我一個閒散王爺做做吧。”

孟扶搖笑：“你捨得？”

“捨得不捨得，又如何？”軒轅旻習慣的眼一，“你拖了東家拖西家，明爲整軒轅晟，其實也爲敲山震虎，否則殺一個軒轅晟，阿越自己早有算，不用費這麼多事，你存心一次解決我們兩個的.”

“沒辦法。”孟扶搖笑瞇瞇，“陛下你讓我很警惕，你太能忍，太能裝，太有城府，娘娘我認爲你是個禍害，但凡禍害，不能留。”

軒轅靈“嗤”了一聲，道：“你們兩個，一個牢牢滲朝臣，一個乾脆聯外境，我一個困居深宮桿皇帝，從頭到尾也就是個信息傳遞者和幌子，連邊使用的人都是軒轅越的，我能蹦躂個啥？”

孟扶搖默然，心想你現在是被我兩人控死，但是如果到最後這個皇位宗越不做給你做，憑你丫忍了多年一朝得權的發勁，保不準就又是一個軒轅晟。

算你識時務。

軒轅旻抱起那個繫著他脖子不鬆手的多啦A夢，慢悠悠晃著，道：“也沒什麼啦……我最終要的，只是自由而己……”

他瞇著眼，神嚮往語氣悠悠：“落日馬場的草原，明年春一定更漂亮了吧？那些鐵線草，櫻纓紅，蓮，紫苜蓿……紅的黃的紫的綠的開得遍野都是，天那麼遠，遠得看不見頭，扯嗓子喊一聲，三座大山都跟著你嚷嚷……呵呵……真好，我夠了四面宮牆，夠了低聲唱曲，夠了……夠了……”

千里馬場，遼闊草原，浸多年的記憶裡的花香。十二年前草原上的孩子，終將含笑越這黑暗宮牆，一步步走向夢中的故鄉。

他便那麼神夢幻的和孟扶搖肩而過，經過側時，突然頭一偏，極低極低的道：“孟瀚王，你這麼大手腕的要幫阿越奪位，真的只是因爲害怕我得權後會加害他麼？”

孟扶搖震一震，軒轅旻卻已哈哈一笑，錯走開。

孟扶搖沉默下去。

有些潛藏在最深的心事，以爲只有自己明白，誰知道連軒轅旻這個局外人都清楚，何況清明在心的宗越。

突然覺得尷尬，不想再在宗越面前呆下去，匆匆道：“我出宮氣去。”

宗越沒有，看著逃似的消失在宮牆之外，半晌，微微浮上一抹蒼涼的笑意。

那笑意是月初升，星卻還未及亮，於是那般寂寞高遠的嵌在蒼穹。

……扶搖。

你用這樣複雜的方式……拒絕我。

我想做閒雲野鶴的遊醫，心事一了便可永遠陪在你側，你卻寧可將我推上那錦繡玉圍的皇位，用一國的責任來束縛掉我追逐你的自由。

其實不用這麼費心的。

過夠了雙重份，在黑暗和明中不斷遊走的複雜日子，在你面前，我只想做最簡單的人。

最簡單的去你。

哪怕你給我，最簡單的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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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的帝位盤手孟家大王，爲了毒舌男一勞永逸的安全，很婆的幫他剪除攝政王羽翼，走軒轅旻，爲帝位鋪路，宗越由著折騰，反正他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只有一件，殺軒轅晟。